刘平刚把信装进信封,她就来了。
刘平吃了一惊,脸色一定又变得苍白——这是他最大的缺点:紧要关头总是沉不住气。
“给谁写信?哟,不让看就算了,老鼠见猫似的……”她咯咯笑着,说话总是那么逗人乐。可是此刻,刘平真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到街上走走吧。”她不由分说,把他从凳子上扯起来。
“走吧。”刘平把信封折起来装进衣袋。这,也许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走走”了。可是她,却还蒙在鼓里。那封信,就是给她的。其实,上边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静,让我们分手吧。”
正是秋天的傍晚,天阴得很重,水泥路面的落叶显得浓重而潮湿,街头闪烁着色彩斑斓的灯火。刘平跟她走过一条喧闹的大街,来到那条熟悉的小巷。
刘平不理解,上帝为什么把爱情总是与消磨时间联系在一起。记得是一个暑天,晚饭后的时间显特别漫长。她为了给他买一把扇,领着他跑遍了小城。挑来拣去,似买又不买,还认真地一个劲儿地问他:“喜欢吗?”而他的桌面上,还摆着正在抄写的小说稿。在事业上,他正在“冲刺。”终于他发火了:“你懂不懂得时间?”
“时间是你的上帝吗?”她歪着头,调皮地眨着眼睛,“以后赔你,不行吗?”然后,她送他上了电车。
那天傍晚,他们一把纸扇也没买到。
她依然一如既往地占领他的时间。刘平终于作出了最后的决定。这是痛苦的。她的美丽、乐观、以至孩子般的撒娇和微笑,都曾使他神魂颠倒。但是,他不能让爱情影响自己的事业。
不知什么时候,天下起了雨。这季节,雨总是没完没了的。
“回去吧。”刘平停住了沉重的脚步。天公无情却有情,这场无声的雨,将会给他们留下永远的记忆。
“别急。”她微微一笑,快步跑向前面不远的一家小店。刘平正疑惑着,她就出来了。使他惊讶的是:她的手上,有了一把淡蓝色的折叠伞。
她依然是快步跑了过来,撑开了伞,“走吧,前面是十五路站,两站,几分钟你就可以写你的小说了。”
望着街头一对对偎依着的情人在悠闲的散步,刘平的心头突然通过一道苦涩的涟漪。
在站牌下,刘平的手塞进了衣袋。
等车的人不多。
雨点淅淅漓漓。
还没等他拿出信,她却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他,神秘地异样地微笑着,然后连同那把淡蓝色的折叠伞溶入了如云的街头——暮色正在降临……
他颤抖着拆开信,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
“平,让我们分手吧。”
刘平的血液陡然凝固了,泪水模糊了双眼,仿佛世界渺小得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掏出了衣袋里的那封信,同她的那封信叠在一起,几下撕成了碎片,扔在了潮湿而浓重的地面上。
他朝那把淡蓝色的伞飞快地追了过去。
电车从他身边驶过,掠过湿润的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