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只有战争和对战争的呐喊:上帝遏止邪恶吧!”这是伟大的图林根编年史学家福尔克马尔·哈佩发出的一声短促的叹息。这位伯爵领地的行政官员充满人道主义情怀,他用似近还远的目光看到了战争的弊端,即战争利用各种新形式和后果传播其恐怖。我们对这场战祸的衡量已经结束了,证人和证物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证据链,哈佩是其主要证人。现在,我们可以集中控诉这场“战争的战争”了。
但是,且慢。在种种战争恐怖中,没有一种是全新的,而且没有一种未曾以相同或更恐怖的形式重回战场,甚至出现在20世纪和21世纪的战争中。刚探访的掩埋阵亡将士的乱葬岗和万人坑不曾消失,即便是在主观想象中更人道的启蒙世纪的战争中;针对老百姓的战争暴力不曾消失,当年是为了压榨资源,而在20世纪和21世纪则是有目的的恐怖袭击及其损害,更不用提强奸、失控的暴行和儿童的不幸了。水刑用于刑讯逼供,与英文单词“waterboarding”(意为“水刑”)吻合,都给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它的另一个更有名的名字叫“瑞典饮料”:当年是为了逼供粮食藏在何处,今天则是为了逼供敌人隐于何方。其他战争也会饿死百姓,冻死士兵,也会有千万人死于战争引起的瘟疫。整个邦国、各大城市毁坏殆尽,人口锐减,也因为来自危险地区或不再宜居地区的难民,让三十年战争成为接纳远近战争移民的典范。那些在这场或那场战争中单独出现、须特地控诉一番的战争暴力形式,在这场“战争的战争”中已悉数降临到人类头上。人类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并将其记载为一场什么都不放过、永远威胁人类生存的战争苦难,并常常向后世强调,或许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战争了。这次“战争的战争”也首次对欧洲文明产生了威胁。
当威胁来袭之时,难道就没有一位政治领袖预见到并踩下道德、外交和军事的急刹车吗?我们可以给自己的祖先(不一定是生物学意义上的,而是在建立文明的政治文化世界这一意义上的)硬加上三十年碌碌无为、无人想到走出灾难之策的罪名吗?那时候整个欧洲是看不到终结战争之路,还是完全没开始探索?
诚然,这需要彻彻底底、反反复复、从头开始探寻。“布拉格掷出窗外”事件是否真的像传统的解读所言,是三十年战争的导火索,值得推敲。但该事件触发的则是一项规模最大的、机会最多的阻止战争的行动。因此,对于重述一段历史而言,这一象征性的事件是一个不错的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