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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你生

平江县之所以称之为“平江”,是因为地处长江支流的下游,与江齐平,故为“平江”,为江川市辖区的一个县。贯穿于平江县的这条支流是通往上海的河道,因为水域广河道深,所以也是重要的水路交通要道,称为“沪平航道”,每天的过往船只不计其数。平江县境内横纵交错的大小水路、河道最后都汇于此流。

作为法医,每年的夏季是叶剑锋最痛苦时候,河中高度腐败的浮尸多了起来,苦不堪言。每次发现一具尸体,叶剑锋都和同事们调侃道:“走!收尸去。”是啊,这样的尸体法医不去还能有谁去?

这年9月初,三伏天虽然已经过去,但是头上太阳仍可以烤焦鱼虾。

一天中午十二点十分,平江县110接到报警,沪平河的一个弯道“凹口”发现一具无名尸体。刑侦大队长宋志国立刻指令刑事科学技术室赶紧出发,同时向副局长崔耀军汇报。

忙了一个上午的叶剑锋对宋志国说:“宋大,给我五分钟,我得先去食堂吃点饭。”

“先别吃了,吃多了,你不怕吐出来啊?”宋志国半开玩笑地说。

“吐出来总比饿晕了强,你们吃过了就先去吧。”这么热的天饿着肚子看腐败尸体,叶剑锋怕到时候真的会虚脱。

“那你快点。”宋志国丢下一句话,就坐着警车呼啸而去。

快速扒拉几口饭菜,叶剑锋坐上另一辆车赶到现场。

看着这河道凹口里腐臭的浮尸,叶剑锋肯定是不会吐的,但心里还是直犯恶心,尤其是刚填饱肚子,不过这种抵触的心理很快就过去了,他现在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把尸体打捞上来。

这个弯道看上去的确像个“凹”字,河水自南向北再往东流过约100米后又折返往南流去,凹口两个拐角处的水面积满了树枝、塑料袋、矿泉水瓶各种垃圾漂浮物,当然也包括这具尸体。

这几年河道改造,用石块和混凝土将河道两岸都砌成了6米高的河堤。汛期刚过,水流较急,水面离河堤有两米左右,这给尸体的打捞工作带来很大的不便。

尸体已经高度腐败,肿胀而又滚圆,如同一个充满气体的皮囊,大半个身子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水浪晃来荡去。尸体背部朝天,上半身赤裸,下身穿着一件蓝色运动短裤,四肢沉在水下。

“尸体浮起来的时间应该不长。”叶剑锋对一旁皱着眉头的宋志国说。

“都腐败了还不长?”宋志国不太相信。

“这么高的气温,一两天就会因腐败而浮出水面,我说时间不长,是因为露出水面的背部皮肤颜色没多少改变。”

“什么意思?”

“如果尸体早就浮出了水面,背部就会长时间暴露在外面,经过这么强烈的太阳照射,皮肤的水分很快被烤干,皮肤会变成皮革样,呈酱色了。还有,你看到尸体背部的一些水草吗,只有叶子有些干枯,而茎枝并没有干枯,这更加说明时间不长。”

“嗯,有道理,但是水这么急,尸体不会翻滚吗?”

“翻滚一般在水下,这样已经浮出水面几乎不可能再翻滚,我看这么热的天,顶多浮出水面不超过半天时间,等捞上来再看看。”

打捞尸体一贯是要水上派出所的船协助,宋志国问身旁的派出所刑侦副所长赵启明:“船怎么还没到?”

“刚打电话问过,应该快到了。”赵启明答道。

“赵所麻烦你赶快派人去买根长一点粗一点的绳子,船一来我们就要打捞尸体了。”叶剑锋想早点把尸体打捞上岸,他可不想站在火辣的太阳下当烤肉。

绳子一时半会儿是买不来的,叶剑锋抽空就独自沿凹口西侧河道沿岸向南又逆流而行,这可不是瞎溜达,他一来看看上游还有没有其他的岔道,弄清尸体可能的来源;二来是看看哪里的河堤有台阶,好打捞尸体。

走了七八分钟,倒是看到前面又有个岔口,一条自西往东的小河道交汇于此,沿小河的上游远远看去是平江县的新城镇内,那边有一个四湾集镇和很多电缆、化工厂,自然这条小河所经过的地方肯定是有台阶的,但是叶剑锋根本就没考虑从这些地方打捞尸体。

因为平江县历来有一个民风习俗,就是外来的尸体是坚决不能从村落、集镇、工厂等人口密集的地方上岸,如果破坏他们的“风水”,当地的民众会群起而攻之。

记得前些年一具无名尸体在一个村口的河里被发现,大家想强制把尸体捞上来,结果最后尸体也没捞上来,叶剑锋和一个派出所所长、还有几个协辅警被村里的老百姓推下水,好在没人受伤,最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那具尸体最终还是被拉到了两公里以外的荒野河岸才打捞起来。

目测了那条岔口,距离发现尸体的地方大约有1000米的路程,叶剑锋正准备再往前走,宋志国就打来电话说绳子买来了。

叶剑锋大汗淋漓地回到现场,水上派出所的汽艇也正好赶到。

赵所长可真敞亮,买了一大捆粗麻绳,足足有几十米长。

“赵所可真给力啊,买这么长的绳子,拔河啊。”叶剑锋调侃道。

“叶大法医发话,我哪敢不从?用不完,你带回去,下次还能用得着吧。”赵所长郑重其事地解释了一番。

“你个乌鸦嘴啊,现在这个已经够我受的了!等等你来帮忙捞尸。”叶剑锋和赵所两人九年前一起进的平江县公安局,性格相投,关系不错,他俩在一起总喜欢“互掐”。

在现场,说话不可过于玩笑了,点到即可。只斗了两句嘴,叶剑锋就已经戴上了乳胶手套,拿起两根绳头跳到汽艇上,忍着刺鼻的恶臭,利落地把绳子两端分穿过尸体的两个腋窝下系好。

“乖乖,这个是法医吧?这么年轻就干这种活?”

“估计这差事,待遇很好,不然谁干啊?”

“这哪人干的活啊。真恶心,给我多少钱我都不干!”

……

站在远处的围观者,叽里哇啦地说开了,叶剑锋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样的议论声了,说者有心,听者无心,每次他只是一笑而过。

看着河道下游,叶剑锋问开汽艇的协警:“师傅,前面河堤有台阶吗?”

“这条航道没有,只有镇上那些小河道有台阶。”经常在水上的,自然对这个一清二楚。

“那算了,就在这里吧。”叶剑锋说完又爬上岸对赵启明说,“赵所长,麻烦多叫些人,我们一起拉上来吧。”

刚说罢,赵所长已经召集好了人手,在叶剑锋的指挥下,尸体被小心翼翼地往上拉,可能是一时用力过猛,让原本充满高度腐败气体的胸腹腔被捆绑的绳索一勒紧,高压力的气体居然将死者胃内的一些食物挤压出来,从尸体嘴里喷射而出,大家躲避不及,衣服上多多少少都溅上去一点,有几个人实在憋不住了,立马闪到一旁哇哇地吐了。

叶剑锋原本没觉得很恶心,但听到这几个人此起彼伏的呕吐声,他的胃也开始翻江倒海起来,不过最终他还是强忍住了。法医如果也吐了,那可真是个笑话!

原本在水中俯卧的尸体,捞上岸后,被叶剑锋用力地翻过身来,这明显是一具男性尸体。

远处的老百姓看到此景先是一阵惊呼声,然后就是一阵哄笑声。

宋志国经验十足,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瓶风油精,在人中处抹了抹,绕到阵阵微风的上风口,这样即使靠近尸体,也会大大减轻腐臭。

“身上有些伤啊,估计是运船的螺旋桨打的吧?”宋志国皱着眉头说。

“可能是,等拉到殡仪馆看看再说。”谈到专业上的问题,叶剑锋说话反而更谨慎。

宋志国看起来比谁都急于想知道死者身上的秘密,他当即决定让赵所长抓紧对周边进行走访,自己先跟着法医去一趟殡仪馆,为了最直观地掌握第一手资料,不管受不受得了这味道,人命关天的事不容他有任何私心杂念。

从案到人,从人到案,是两种最基本的侦查模式。

叶剑锋知道大家现在最关注的一是尸源,二是死亡性质。尤其是对这样的无名尸体,查不出尸源,一切工作都无法开展,即便是个案件,也会成为无头案。

对于法医来说,这种无名的腐败尸体检验工作是最头痛的,从个人识别到死亡时间、从死亡原因到损伤方式,每一步都具有挑战性,但难度再大,一切还是要从最基础的工作开始。

宋志国跟到殡仪馆,不是只在旁边干看着,他拿起了笔想帮法医记录。

“我滴乖,哪能让宋大队记录啊,使不得,使不得!”叶剑锋并不是故意调侃,他觉得大队长干这事的确不合适。

“有啥使不得,以前跟你后面还少干啊!”宋志国似乎已经忘记一队之长的身份了。

“那能一样吗,那时你就管几个人的中队,现在是管几十号人的大队,将来恐怕管几百人的县局。”

“好了,别扯了,赶紧的,你也不忍心大家都陪着你吸臭气吧。”

是啊,和一具腐尸闷在这三十多平米的解剖室里,多呆一秒钟就多吸一口臭气。

那时候,很多县区的解剖室,还没有先进的排风吸气系统。

叶剑锋也不多废话了,穿戴整齐,他入戏很快,带着周权根开始检验。

“男性尸体一具,高度腐败,呈巨人观状……尸长1米74……短长发,色黑,正中发9厘米,不易拔除……上下颌共32颗牙齿,整齐完好……上身赤裸,下身外穿黑色五分裤……内穿蓝色三角短裤,双足赤裸……左上臂有个“Qin”字母文身……左前臂有七条3至4厘米长的细条状陈旧瘢痕。”

叶剑锋怕宋志国记录跟不上,故意放慢了速度。

谁知,叶剑锋报完一段刚停下,宋志国的笔也停下了,问道:“还有吗?”

“宋大队长,莫急,慢工出细活。””叶剑锋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死者左前臂,不大一会儿,他又说,“有些线索了。”

“哪儿?”宋志国顾不得恶臭了,立即从凳子上站起来,走过来。

“你看这里。”叶剑锋指向尸体左前臂那七条伤疤说,“这些像是以前自己割的。”

宋志国凑得更近了些,看了看说:“那这人自残行为啊,看来不是精神不正常就是心理不正常!”

“是不正常,应该是自残,不过我怀疑他吸毒的可能性更大。”

“吸毒?何以见得?”宋志国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

“权根,你把尸体双上肢肘关节前擦干净点。”

叶剑锋一手托举着死者油滑腐肿的左上肢,一手指着肘关节说,“这一块有些乌黑色的点,很可能是死者生前吸毒时注射的针孔,只不过因为尸体腐败了,这些针孔不是典型,但和右肘一比较就很明显了。”

听叶剑锋这么一说,宋志国越看越像,紧锁的眉头不禁舒展了些:“你们继续,我去打个电话。”

这具没名没姓的尸体,目前让人还无从下手,刑侦大队长坐镇解剖室,就是为了第一时间从尸体上获得更多的信息,这样他能更准确地确定侦查方向,更快速地搞清事实。

宋志国这一趟没有白来。

而对于法医来说,必定要从尸体上寻求答案,这不是考试,远比任何考试都要重要,一次考不好可以重来,但是面对这具无名尸体,可不能错,哪怕一点小小的错误可能都会谬以千里。

过了很长时间,宋志国打完电话,一走进来就问:“对了,这几处伤怎么样?”

他说的伤,主要是指尸体的右前臂和腹部几处斜行、横行的开放性创口,创口很深,深到肝脏几乎被挫裂分离,从右前臂创口里可以看见肱骨也完全骨折,左腹部的创口也有部分小肠裸露在外,此外尸体的其他部位还有一些皮肤划痕,浅表而又细长,好似长鞭抽打留下的印迹一般。

“权根,你和宋大说说吧。”此刻,叶剑锋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几处损伤上,而是着重在研究尸体右肩关节的损伤情况。

“宋大,这些应该是船体的螺旋桨造成的。”周权根也没做过多解释。

螺旋桨造成的损伤一般呈条状、弧形,呈平行排列、间距较一致,创缘较为平整,类似于砍创,创缘周边伴随有表皮剥脱,创周皮肤一般伴随有数条平行的皮肤浅表划伤。此外损伤处的骨质上有擦划痕,骨折断面不规则,螺旋桨造成的有些巨大损伤,非一般人力所能及。

在平江县境内水里的尸体较多,所以都看惯了螺旋桨损伤,其实宋志国之前也看出点门道了,只是再求证一下。

叶剑锋一直在摆弄死者的右上肢,已经有五六分钟了,宋志国估计他是看出点名堂了,赶紧问道:“剑锋,又看出啥情况了?”

叶剑锋挺了挺有些酸胀的腰板,说:“这边肩关节可能有问题。”

“什么问题?”

“应该脱位了。”

“脱位?是不是水里船挤压造成的?”

“我估计不是,船体那么大,就是有挤压也不可能单单就挤压到右肩部吧。”叶剑锋摇摇头说,“你看,和左侧比是不是明显有肿胀?”

宋志国煞有介事地瞅了瞅,说:“好像是肿了,你是怀疑这里生前受过伤?”

“有可能吧,至少不能排除,等等这里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叶剑锋也只是点到为止了,说完,他和周权根合力准备把尸体背部翻过来。

全身体表腐败的油脂,让一百多斤的躯体一下滑到解剖台边缘,幸亏周权根反应快,抵挡住了尸体,一股作呕的臭气从肛门里喷射而出,透过口罩夹缝冲进鼻腔,叶剑锋和周权根急忙屏住呼吸,等着气味过去之后,才敢喘气。

叶剑锋拿起解剖刀从关节处割了下去,一刀、两刀、三刀…连续四刀下去,竟未伤及一丝血管,擦去渗出的污血,明显看到切面深层的肌肉有局灶性的出血,随着刀刃的继续深入,出血也越发严重,直到进入了关节腔,他才敢断定:“的确是生前损伤!”

叶剑锋把刀递给周权根,交待他把背部全层切开,然后继续检查其他部位。

“你估计这里怎么伤的?”宋志国问道。

“关节深层出血还伴有脱位,估计不是摔的,就是掰的。”

叶剑锋虽然没确定,但这也让宋志国有些心慌了,“如果是掰的,八成是人为的了,但如果摔的,那也不能排除坠河的时候碰撞的吧?”

“对,一切皆有可能。”叶剑锋察觉到宋志国面部肌肉骤然紧张了起来,“现在也不能完全确认,等全部解剖完再看吧。”

宋志国听到这话,也不再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了,转而又问道:“死亡时间大概多久,有个准吗?”

对于这个问题,也是法医尸检必须要解决的,叶剑锋心里早有推算。

一般来说尸体的腐败最先是从腹腔开始的,然后是胸腔、头面部。眼前这具尸体胸腹高度膨隆、面部呈巨人观状,已经看不出生前的面貌了,但尸体全身体表的表皮还是很完整,并没有脱落,只是皮下已经有很多腐败水泡了,双手双脚皮肤发白皱缩,但没出现脱落现象,四肢也只是轻度的腐败肿胀,死者的头发、牙齿和指甲,都不易拔除,这几点更加让他断定死亡时间不会很长。

“两到三天吧,但是我估计两天的可能性大。”叶剑锋略想了想说,“我之前说过了,尸体浮起的时间不长,这种天气,尸体也就一两天可以浮起来了。还有一点,尸体身上螺旋桨的损伤并不是太多,证明在沪平航道里的时间也不长,否则航道里那么多过往船只的螺旋桨早就把尸体打得支离破碎了。”

“你的意思是说不是从沪平航道这里落水的?”

“极有可能,我估计是从别的小河里流进航道的,现场上游几里路的地方有个岔道,你叫派出所重点去上游查查看,有没有什么失踪的人。”

听见叶剑锋分析得头头是道,正在解剖的周权根不禁说道:“导师分析得有道理,我也觉得是这样。”

周权根比叶剑锋晚来七年,嘴上虽然没叫过他师父,但是心里一直很佩服他的,所以他和电视上那些选秀节目学的,有时候开玩笑地叫叶剑锋“导师”。“导师”这个称呼快成了叶剑锋的另一个外号,很多和他熟悉的人总爱这么叫,时间长了,他也习惯了,虽然他一直不接受,但是也没办法,谁叫嘴长在别人的身上呢。直到后来他调到市局,反而很少有人这么叫他了。

“背部咋样了?”叶剑锋问。

“OK了,没发现明显出血和损伤。”周权根准备收刀缝合了。

叶剑锋走过来看了看,的确没发现问题,他又把重点移向了死者的头部,他一边剃着头发一边仔细地检查,刀剃到哪里,目光就跟到哪里,剃到后枕部的时候,他手中的刀突然停了下来。

死者的头发比较长,所以看得出顶枕部有一大块头发明显比其他头发短了很多,而且这些短发层次不齐,还有一部分头发甚至完全脱落。叶剑锋仔细地回忆了下,打捞尸体的时候是不是不小心被人扯断的?再深入一想,叶剑锋心里咯噔一下:不对,这里头发更像是生前被他人扯断的。

“宋大,看这里,这里头发被人拽过。”

“拽的?”宋志国大步靠到头部的位置,周权根也凑了过来。

“生前还是死后?”宋志国问。

“我估计是生前拽断的,不然怎么头皮还是好的。”周权根反应很快,“如果在死后腐败了头发被拽下来,头发很难拽断,只会连着表皮、毛根一起脱落,而这里还有许多头发是断裂的。”

周权根分析的没错,这就是叶剑锋确定是生前拽断的理由。

“看来问题很大啊。”宋志国心揪得更紧了。

叶剑锋是既紧张又兴奋,法医就是要让死者开口说话,现在这两处损伤就是死者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恐怕他的死不是意外了,想要知道更多的信息,得抓紧解剖检验了。

“这尸体恐怕真的有问题,必须马上解剖,你和崔局汇报一下吧,不能简单地当作无名尸体处置。”叶剑锋建议立即解剖尸体。

一般无名尸体要在经过调查访问、在报纸或媒体上刊登寻尸启示无果后才可以解剖,这样起码要一两个星期时间,但对于死因有疑点的尸体,法医可以向上级汇报,得到领导批准后可以立即解剖。

宋志国立即向崔耀军汇报了这边的情况。

崔耀军指示立即解剖尸体,并启动“疑似命案”机制,成立专案组,他让宋志国赶回单位,牵头进行全面调查。

“剑锋,你们抓紧解剖吧,一有情况立即上报,我就不陪你们了。”

看来一场战斗避免不了,叶剑锋这把“利剑”也即将出鞘了。

再次把尸体翻过身,叶剑锋和周权根两把小刀来回穿梭,向尸体的纵深进军,每划一刀,刀刃下肌肉、脂肪里的腐败气体“嗞嗞”往外冒,这些气体瞬间弥漫在解剖室内,同时也钻入了大家衣服的纤维里和身体上的毛孔里。技术员小杨憋了很久,最终还是无法忍受这种的味道,连忙躲到大门外。

不一会儿,死者的胸腹腔完全暴露出来。

“胸腔好多积液。”周权根扒开了两侧胸腔,淤血气肿的肺浸浮在淡红色的液体里。

“嗯,很像生前溺水的渗出液,腐败应该不会产生这么多的积液,你抽出来量量看。”

叶剑锋瞄了两眼,心里便有数了。说话间,他的手也没停下来,很快就取出了胃,一个鼓鼓囊囊的胃。

胃,是尸体解剖最为重要的一个器官,它可以告诉你很多重要的信息,每一个法医都对它情有独钟。

一剪刀下,胃内一股恶臭夹杂着酒精味的气体扑鼻而来,叶剑锋对周权根说:“你们过来闻闻,有酒精味不?”

“还用过来,我站这里已经闻到了,是不是腐败产生的?”

“腐败是会产生极少量的乙醇,不会有这么大的味道,我估计生前喝了不少酒,你抽管心血等会儿拿去化验。”

“小杨,过来!拍照,记录!”叶剑锋朝躲得远远的技术员嚷道。

小杨屏住呼吸,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咔咔按下快门急忙又跑到一边。

叶剑锋筛选出少部分内容物说:“帮忙记一下,胃内有少量液体,大量龙虾、还有菜叶、海带、豆腐干、豆芽、碎鱼肉、肉沫类的食物,未见明显消化。”

周权根真是个吃货,他听着叶剑锋报出来的食物残渣,不仅不觉得恶心,居然脑洞大开:“我听着这些菜怎么像是吃的火锅啊。”

说者也许无心,但听者有心,叶剑锋又取出了一些胃内容物放在白色的托盘里,然后又仔细看了看那些褐色的菜叶和黄兮兮的菜梗,说:“火锅到不一定,我怎么看着像有酸菜鱼啊?”

“酸菜鱼?”这是周权根最爱吃的夜宵了,他伸长了脖子,也瞅了瞅,似乎很笃定地说:“还真像耶,看来这人最后一餐吃过酸菜鱼还有小龙虾!”

叶剑锋又反复看了几遍:“我看八九不离十,的确是些酸菜鱼的食材,而且死亡时间是在餐后1到2小时。”

平江县城有好几家四川、重庆的酸菜鱼店,到了夏季也有小龙虾,价廉可口,所以没有人不知道的。

叶剑锋预感这可能会是一条重要的线索,事不宜迟他急忙让小杨给宋志国打电话汇报此事。

“权根,你等会儿取器官别忘了换手套啊,千万别污染了,我们还要做硅藻检验,还有心肺直接联合取出吧。”

为了加快进度,叶剑锋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开始取出耻骨联合。

耻骨联合属于骨盆的一个结构,人在不同的生理阶段,耻骨联合的骨质特征会有相应的变化,根据耻骨联合的这些特征变化,可以推断死者的年龄。

整整三个半小时,尸检工作全部完毕,周权根第一时间把提取的检材送往江川市公安局刑科所检验,而叶剑锋则继续呆在解剖室,为了尽快处理这块锯下的骨头。

剔净耻骨上的肌肉、筋膜后,根据耻骨联合的各项特征推断出死者的年龄应该在28至30岁。

叶剑锋这才脱下污秽的手套,擦了擦被汗水浸泡的双手,拿起手机把推断出的年龄也告诉了宋志国,这样一来查找尸源的范围又进一步缩小了,查出死者身份的进度可以更快一些了。

“死亡原因有个初步的结论吗?”宋志国问。

“最终结论肯定要等化验结果吧,不过,目前来看有生前溺水的征象。”对于死因,叶剑锋只能暂作保守估计。

时间、地点、人物,这是任何一个事件发生的几大要素。目前只知道“沪平航道”的这具无名尸体是男性、黑色短长发、28至30岁、身高约174厘米、有Qin字文身、有吸毒史,可能在一两天前最后一餐吃过龙虾、酸菜鱼,喝过酒。

叶剑锋已经把尸检情况汇总会,完完整整地汇报给了专案组,崔耀军明确指出当前的工作全部围绕查找尸源展开。

至此,南江省公安人员信息库里,20至30岁的吸毒人员或前科人员还没找到能和这具尸体吻合的。

看来必须要划定重点调查范围!

崔耀军突发奇想,要求分析下尸体具体在何处落水的,但叶剑锋也就能提供那条岔道上游的情况。

“能根据河流的流速判断出来吗?”崔耀军问。

“难啊,因为河里的乱流很多,尸体是不会随着水流一直前行的,遇到水里的乱流会打转,遇到弯道也会停留一段时间,很难推断,就算推断出大概,也是很大范围。你还不如直接在上游有居民的集镇、村落里找。”叶剑锋解释道。

“前期大部分问过了,都说没有失踪的人,而且这工作量太大。”崔局长还是想用最快捷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

“要不这样,崔局,不过这个要借你个面子了。”叶剑锋反倒向领导提出了要求。

“什么事?”崔耀军问。

“我去小河上游分几段取点水样,如果死者器官能检出硅藻的话,让市局杜所他们和取到的所有水样里硅藻比对一下,要想快速知道结果,只能有求于他们了,说不定还要加班加点,这就得您亲自和杜所长说说了,让他们抓紧时间做,说不定能有收获,但是我不敢保证有预期效果啊。”

“那要多长时间?”现在时间十分宝贵,崔局也很急。

“估计至少也要到明后天吧,要看具体情况了。”

崔耀军和市局刑科所所长杜自健私交甚好,由他出面,于公于私杜所长肯定不会拒绝。

打完招呼,崔耀军继续安排下一步工作,全面查看小河上游集镇上的所有酸菜鱼和龙虾店里一两天前的监控,先从两天前查起,查找符合死者特征的人员,也包括询问店里的服务员。

这就好比是大海捞针了,但是不去做,一点线索都没有。

取完水样已是下午六点多了,叶剑锋亲自把检材、水样送到市局,顺便看看他的师父,刑侦支队政委魏东升。办完事和师父、杜所长吃了顿便饭后就匆匆赶回家里,他软软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了,只是静静地等待第一场战役的胜利。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天上午刚去单位,宋志国就告诉叶剑锋,在四湾集镇的一个叫“香不香川辣馆”饭店的监控里发现了一个和死者很相似的年轻人,这个人是9月7日晚上十点多,也就是发现尸体前两天,和另一个男的一起进的饭店,半夜十二点多出去的,现在已经通过街面的视频监控进行追踪调查了。

听到这个消息,叶剑锋预感查出死者身份只是时间问题了,可能就在这一两天。

侦破一个案件,有时犹如多米诺骨牌,只要准确地推倒其中一张骨牌,会引起连锁反应,一旦查到,一个又一个谜题也许会被破解。

没想到进展神速,下午三点市局刑科所杜所长杜自健打来电话:“小叶,结果出来了。”

“咋样,杜所。”叶剑锋屏住呼吸,心里颇为紧张,怕他的希望落空。

“别急,好消息啊。”杜自健听出他很心急,“你们送检的化工厂附近的那段河水里检出了一种和死者肺部一致的两种硅藻,那里水里含量最高一种是微型舟形藻、一种是梅尼小环藻,还有就是,排除腐败可能产生的乙醇,检测出死者血液里乙醇含量有2.1mg/ml。”

这是刑科所的领导和同志们连夜加班的辛苦成果。

叶剑锋根本就没记住这种藻的名字,他只关心一个问题:“是不是说,死者很可能是在那里落水的?”

“可以这么说吧。”杜自健的答复算是给叶剑锋吃了颗定心丸。

叶剑锋立即报给宋志国:“宋大,找到死者落水地了,应该就在四湾那边化工厂附近的河里。”

“哪个厂?你还是来一趟吧,水是你取的,你清楚地点。我在四湾警务区等你。”宋志国也很惊喜。

到了警务区,叶剑锋倒先问道:“宋大,监控查得怎样?”。

宋志国说:“这俩人是半夜十二点零四分出饭店往北走的,正好是化工厂那个方向,步行的,没骑车,已经查过那一块附近也没有人员失踪,我估计死者不住在此处,但另一个男的就不一定了,有可能住在那儿。”

宋志国现在是信心十足,他坚信马上就有结果了。

很快车就开到了四湾集镇北面的一个小桥边。

“我就是在这个桥下取的水样。”叶剑锋叫司机停车。

加上车里两位民警,四人下车后来到桥上四处观望,然后他们分成两批,分别下到桥下,沿着河道两岸搜寻。

因为死者上身未穿衣物,脚上未穿鞋子,所以他们希望能在岸边发现这些物品。

两边河岸是郁郁葱葱茂密的芦苇和青草,叶剑锋不光搜寻这些东西,他更着重于现场可疑的痕迹,沿着南边的河岸向东走了十几米,他发现这里的部分芦苇被折断、青草被踏平,岸上有许多乌黑的污泥。

“宋大,这里有情况!”

宋志国听到站在河对岸的叶剑锋扯着嗓子大喊一声,他忙不迭地一路小跑,绕过小桥来到对岸,气喘吁吁地问:“什么情况?”

“你看,这里有人踩踏过。”叶剑锋指了指岸沿一处乱草丛说。

“这里落水的?”

“不像是落水的地方,反倒是像有人从这里上来,你看这上面有些淤泥,草木的倒伏也向上,应该是从水里爬上来的时候带上来的。”

“嗯,的确是上岸形成的。”宋志国表示认可,但心生新到疑问,“是谁的呢?也可能是前几天其他人形成的。”

“9月7日那天下午下过雷阵雨,这肯定是在雨后形成的,不然这污泥早被冲走了,我怀疑和这案子有关,如果是,说不定是另一个人造成的。”

看到这一切,叶剑锋忽然灵光一现,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断,他越想越发感觉这种推断的可能性很大,只是他怕这是自己先入为主的原因,所以并没有马上说出来。

宋志国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电话哼哼啊啊地说了一通,看他嘴角上扬,叶剑锋猜到有戏了。

果然,宋志国挂断电话就对他说:“根据监控截图,对出了几个可疑的对象。”

“几个啊?”

“大概八个。”

“这么多?”叶剑锋歪着脖子,挠着头,想了好半天,接着又说道,“应该再缩小下范围。”

宋志国这个老刑侦,何其精明,他看出了叶剑锋似乎有话要说,连忙说道:“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别藏着掖着的,快说!”

叶剑锋再次犹豫了一下,这才说:“这样好了,你先问问这几个人当中谁是左撇子?”

“啊?左撇子?”宋志国有些莫名其妙。

“你先问问啊。”叶剑锋有点急了。

宋志国打完几个电话后,惊奇地说:“神了啊,大法师!真有一个左撇子,叫李新海。”

“法师”,是宗教人士的称谓,也是游戏里一种角色。宋志国嘴里说的“法师”,是对法医的别称,因为法医属于技术人员,法医职称由低到高分为四个档次:法医师,主检法医师,副主任法医师,主任法医师。统统可以简称“法师”。

“他最可疑!”叶剑锋终于一吐为快,把他大胆的设想彻底吐露出来,“还记得尸体上的头发和右肩关节的伤吗?我一直怀疑是不是有人把死者闷在水里的,而且是左手按头,右手抓住死者的右胳膊,所以造成死者顶枕部头发被抓断,右肩关节脱位,我后来想了想这种动作更倾向于左撇子,一般人是右手动作最顺、力量最大,正常情况下都会采用右手按住头部。当然我一直不是很肯定,所以不敢说出来。”

听完叶剑锋的推断,宋志国紧接着又打了一个电话:“赶快找到那个叫李新海的,找到后带到警务区,注意方式方法,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宋志国立即招呼大家上车出发。这一路上也就短短十来分钟,宋志国接了不下七八个电话,就像是世界大战爆发了一样。不过对于平江县公安局的刑警们来说,这的确是一场战争,而且是敌暗我明。

就像电影里的故事情节一样,当主角曲折的命运出现转机的时候,突然会出现另一个意外。在案件有突破性进展时,警务区的民警来报,李新海不见了!

“搞什么搞,叫你们不要打草惊蛇,怎么会跑掉的?”宋志国难得发这么大的火,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又对电话里的侦查员说,“那还不赶快去找。”

“人跑了?”叶剑锋也颇感意外。

“他们去厂里问了,这个人半个月都没来上班了,说是请了病假。他家老婆说两天没见他了。现在去他家。”宋志国急匆匆地说道。

警务区的电脑里很快就调出了李新海的户籍资料。李新海,男,30岁,原籍四川德阳,现住平江县新城镇四湾枫林小区12-1-301号,和他住在一起的是钟素琴,女,29岁,看身份证号和住址,原来他俩就是同乡。

战机稍纵即逝,必须先要控制李新海的老婆,案情已经逐层上报到了市局110指挥中心、网监支队、刑侦支队、技侦支队。

很快,通过李新海这条线结合法医的推断、监控等技术研判,也查到了“沪平航道”的这几具无名尸体可能叫孙全威,男,30岁,也是四川德阳人,暂住在平江县新城镇黄泥村。

叶剑锋跟着宋志国他们前往李新海住所,周权根跟着另一批人前往孙全威住所。

四湾枫林小区是3年前建好的,也算是四湾集镇上一个新的住宅区。李新海家已经有保安把守在门外,进门才发现虽然是新房,但也算是家徒四壁,除了墙面粉刷以外,房间内基本没怎么装修,只有沙发、电视、冰箱、空调、床、衣柜这几样必备的电器家具。厅内沙发上坐着一个穿黑短裙、白T恤的长发女人,虽然神情黯然、不施粉黛,但依然面似芙蓉,肌肤如雪,只是整个人略显憔悴。

死者孙全威右上臂“Qin”字文身会不会就是指眼前这位钟素琴了呢?难道这两男一女之间有一个惊世骇俗的感情纠葛,难道就因为此人、此情,让李新海动了杀人之念。

人世间的悲剧往往都离不开爱恨情仇、酒色财气。

钟素琴除了说不知道李新海去哪里了,不愿意多说一句话,对家中物品的搜查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宋志国只有把她带到警务区进一步询问。

李新海、孙全威、钟素琴都是四川德阳河阳镇人。据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李新海出门时身无分文,自己的手机在平江县新城镇当掉后买了去四川德阳的火车票,他极有可能潜逃回家了,崔耀军这次亲自带队前往他们三个人的家乡全面调查取证并追捕李新海。

崔耀军他们是9月11日8点30到达成都双流国际机场的,刚下飞机,就接到了三个人户籍所在地河阳派出所王所长的电话,这个电话如平地惊雷打乱了崔耀军一行人所有计划。

李新海在自己家中自杀了!

崔耀军也很震惊,但是瞬间他就镇定下来问:“王所,你们能确定是自杀吗?”

“确定。知道是嫌疑人,所以我们市局支队都过来了,现场、尸检都没问题,而且还有两封遗书,你们过来就知道了。”王所长很遗憾地说。

从成都双流机场到德阳再到河阳镇路程不算太远,但是要转车加上蜿蜒的山路,所以到了派出所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吃完河阳镇派出所安排的招待宴后,他们和德阳市局刑侦支队的领导、警员们在派出所的会议室碰面,听取李新海自杀案的整个调查情况。

9月10日下午,德阳市公安局接到平江县局的协查通报后,就指令河阳派出所前往李新海家进行调查。

派出所民警晚上八点左右到李新海家中时,发现他已经缢死在家中屋梁上,死时家门紧闭、穿着整齐,上衣口袋里有两封遗书,一封是写给警方的自白书,一封是写给钟素琴的。

事实正如平江县警方推断的一样,9月7日晚上九点多,李新海打电话给孙全威说请他喝酒吃夜宵,李新海将孙全威灌醉后,到了半夜十二点多,将他骗到他家附近的小桥边,从桥头边缘将他推下河。

看见孙全威在水里挣扎着想上岸,李新海一不做二不休,就跳下水,集全身之力将其按在水里活活溺毙。后来他自己竭尽全力爬上岸,第二天就坐火车到了自己的老家,直到9月10日被发现自缢于家中。

李新海为什么要下狠心杀死孙全威,现在只有从钟素琴口中找到答案。

看完李新海自杀事件的现场、尸体和所有案卷,认定他确系自杀后,崔耀军一行人带上这两封遗书赶回了平江。

按照崔耀军的指示,宋志国已经将钟素琴安排在平江最好的一家宾馆住下来,由一个女民警小宋和钟素琴的朋友小丽两人照顾,门口还安排了两个保安守卫,这样也是防止她情绪过于激动出现什么意外。

当钟素琴看完李新海写给她的遗书时,彻底崩溃了,号啕大哭。房间里每个人都沉默不语,凄惨的哭喊让人撕心裂肺,留下了小宋和小丽,其他人都悄悄退去。

整整过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下午钟素琴开口说话了,她说了一段很长的故事。

当年的李新海生得清新俊逸、一表人才,钟素琴长得粉妆玉琢、温柔婉约,两人同住在一个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李新海12岁那年父亲帮人做工从屋顶摔下,落个半身不遂瘫痪在床,花完家中所有积蓄后,母亲不能忍受贫贱的生活而离婚改嫁。李新海15岁那年,父亲去世了,家中只剩下70岁的奶奶和他,就在这个家快要坍塌的时候,是钟素琴一家人救济了李新海和他的奶奶,李新海也感激地认钟素琴的爸妈为干爸干妈。李新海天资聪慧、勤奋好学,也不负众望考上了重点大学,而钟素琴只考上了一所职业技术学校。大学期间两人一直鸿雁传书,两心相悦,很快就建立了恋爱关系,他们准备大学毕业就告诉钟素琴的父母,要厮守一辈子。

镇上一个水产大户的儿子孙全威早就对钟素琴一见倾心,垂涎三尺,他一直说非她不娶。孙全威家当年在镇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土豪了,高中毕业就在家和父亲一起做起了水产生意。

虽然损全威是个富二代,但钟素琴却对他总是嗤之以鼻,她心中最爱的只有李新海。

钟素琴的父母却看好她和孙全威的婚事,非要她嫁给孙全威,尤其是母亲,否甚至以死相逼。最关键的是李新海知道后找到钟素琴的父母,说出了他们的关系后,被大骂一顿,说他丧尽天良、猪狗不如,连自己的干妹妹都不放过。也许是为了报恩,李新海的奶奶去世后,大学一毕业他痛苦地离开生活了24年的家,只身来到平江县找到一家电缆厂开始新的生活。

最后钟素琴在父母生死威逼下不得不嫁给了孙全威。

孙全威仗着家底殷实,平时不好好打理生意,却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最后还染上毒瘾,一不顺心就对钟素琴乱发“拳威”,结婚三年,家中资产被他耗光败尽,孙全威父母也完全管不住,他完全失控了,最后钟素琴坚决地选择了离婚,但是孙全威仍不放过她,经常去她家大吵大闹,甚至强奸了她。

钟素琴绝望地想一死了之。

李新海在平江县三年的打拼小有起色,不仅做了部门主管,而且还在四湾集镇买了一套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自己的户口也迁到了平江,但李新海这三年始终未谈恋爱,他还一心爱着钟素琴。

知道钟素琴的遭遇后,李新海偷偷回家把她带到了平江,为了给钟素琴新生的希望,他们在平江登记结婚了,钟素琴以为她现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惜苍天无眼、造物弄人。去年,李新海被查出患了白血病,钟素琴却没有绝望,仍然一如既往地爱着李新海,给他希望、给他信心,让他积极治疗。可是雪上加霜,孙全威不知道哪里得到消息,也来到这里,整天纠缠他们,向他们要钱,甚至威胁要杀了他们,可以说是让他们生不如死。

一年的治疗花尽了他们所有的积蓄,李新海也不能再上班,他彻底绝望了,屡次想求死,都被钟素琴拦下,因为钟素琴对他说你死我还活得了吗?是啊,他死了,孙全威也不会放过她,只有杀了孙全威,钟素琴才能活,李新海做出了人生中最后的选择。

听完钟素琴这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房间内每个人的内心都感慨万千,在场的每个人恐怕都不曾亲耳听到过如此悲凉的故事。

回去的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以往破获案件的喜悦。叶剑锋没有回家,他直接来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将两封刚刚被上传到FTP上的遗书影印件下载下来,其中一封是写给钟素琴的。

素琴: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孙全威再也不会来欺负你了,我也不能再陪着你了,不要悲伤、不要绝望。最后,只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找到一个好男人好好生活,这不光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我,因为我的死就是为了你的生,你好好活着,我就解脱了。一定要答应我,你不能辜负一个死人最后的愿望,不然我死不瞑目。

李新海绝笔。 CMv9AJPEokmRvdDE8M/KlDI7ZHfSPfYfT7qnKNQSXXbEI4DJWicHINcOvYa6oDY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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