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第一个发现于飞智尸体的人是洪武县公安分局的技术员和川港派出所的民警,还有玻纤厂的销售经理王玉英。
川港玻纤厂是经营多年的二轻企业,近年经营不善,经济状况堪忧,为了使企业能在残酷的市场经济竞争下突破困境,改善经营,近期区里正在商讨玻纤厂的重组问题。在这节骨眼上,于飞智身为分管财务的领导却被杀死在厂里,其震动效应是巨大的。
虽然近日厂里处于半停工状态,但销售主管王玉英还是一如既往,勤勤恳恳地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9月10日早上八点多钟,她像往常一样提前来到厂里上班。
玻纤厂地处城乡结合部,厂门口朝着西侧公路,走进大门左拐三十多米,是一幢两层的厂区办公楼,坐北朝南,楼梯在中间,一楼是一间大的食堂、会议室和一间卫生间。
二楼共有四间办公室和一间卫生间,王玉英走上二楼办公室南侧的走廊,经过楼梯口东侧的第一间厂长办公室的时候,竟然发现门虚掩着,再细细一看发现门锁是被撬开的,她赶紧推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但看到厂长办公桌上的电脑机箱被拆开,她突然回过神来,这是被盗了啊,便退出到楼下,拿起手机,拨打了“110”。
玻纤厂所属辖区的川港派出所接到110指令后,第一个到达了现场,经过简单询问后迅速封锁现场,并通知分局技术中队勘查现场。
技术中队的张队长沿着楼梯台阶内侧慢慢上到二楼,他有意识地避开常规的路线和足迹,这个盗窃现场并不复杂,奇怪的是小毛贼只偷了电脑机箱里的硬盘,连抽屉也没敲开,让人匪夷所思。看完现场后,张队长并没有急于离开,他觉得有些反常,便又查看另外几间房门,但一切正常,更奇怪的是第二间的销售和财务办公室的门反而没有一丝被破坏的迹象。
看到二楼走廊一头的监控,张队长问王玉英:“你们这里监控主机在哪里?”
“就在我们厂长那间办公室。”
看来这毛贼很内行啊,难道他专门进来,就是为了拿走装有视频监控资料的硬盘?
张队长意识到事情没这么简单,他叫王玉英打开第二间办公室的防盗门,就在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大家都惊呆了,里面办公桌下躺着于飞智的尸体。
案件性质升级,案情被逐级上报。
江川市公安局迅速启动重大案件机制,市局领导指示市刑侦支队立即赶赴第一现场,指挥并参与现场勘验、尸体检验、案件侦查等工作,叶剑锋被迫也加入进来。
厂内机器停运,工人稀少,所以将整个厂区封锁后显得异常冷清,不受任何外界因素的干扰,这给现场勘查创造了极好的条件。
洪武县公安局已将通行踏板从二楼中心现场一直放到了一楼楼梯口,踏板数量明显不够,支队的领导到来之后,又增加了一倍的数量,这样才可以顺利地直通到中心现场。
叶剑锋来的时候,现场勘查工作已经全面铺开,主要领导已经回到专案指挥室。
穿过警戒线,在程建斌地带领下,直接到了二楼第二间办公室。丁旭华主任刚采集完现场鞋印足迹。
二十多平方米的办公室,宽不过四米,长有六米多,门朝南侧,站在门口,一眼望去,便看见屋中间的两台南北并列在一起的办公桌,办公桌西侧靠墙,最北面的办公桌桌脚外的地面上躺着于飞智的尸体,大半个身体露在桌外,头东脚西,从门口位置只能看见后背部和臀部,他的面部是朝向北侧的。
两台桌面上除了一盏台灯、一台电脑、一个烟灰缸、两个茶杯,还有些零散的文件和纸堆。门口南墙还有一两把椅子一台茶几,而东侧墙面紧贴着一个文件柜。
综观整间屋子,一切摆设似乎很平静,没有明显的翻动,没有明显的打斗。
靠近尸体,才发现这里是一片血腥。
于飞智侧卧在地面,躯体蜷缩而又僵硬,双手双脚都被小指一样粗细的尼龙绳捆绑,头部、躯干的地面有大片的血迹,尤其是在北墙和尸体之间的范围内,血迹浓厚,白色的T恤衫已被血浸染成殷红色。
尸体上方,北墙墙面有一片的喷溅状血迹,这片血迹从北墙窗户延伸到东侧呈放射状向四周飞溅开,由近到远,由多到少,由密到疏,由粗到细,近侧的血液浓稠,已经逐渐融合在一起并顺着墙面流到了地面,远处的血迹纤细而又分散,不到两米远的东侧墙面上也有一些针尖似的血迹,看上去喷射得有些远。
明眼人一看便知,心脏破裂喷射而出的血液,于飞智胸口也的确有创口。
还有敞开的窗户上,除了一些喷溅上去的血迹,就是几处接触状或滴落状的血迹。除此之外,其他地方没有发现多余的血迹,桌前的办公椅和墙角的保险柜上也没有。
办公桌前,尸体双脚一侧的西北墙角,有一个半旧的液晶电子锁保险柜,高80厘米,柜门已经被打开,柜内除了一张五十元的纸币和一些账本、收据外,空无一物。
但柜门上没有撬压痕,柜门显然是用钥匙和密码打开的,敞开的柜门旁地上有一张摊开的报纸,报纸上遗留有几条橡皮筋,从报纸上四周规则的折叠痕可以看得出,这张16开的报纸曾经包裹着四方形的物体,这一切仿佛是在告诉人们,保险柜里原来有一捆报纸包裹的纸币,或是百元大钞,现在已经不翼而飞,叶剑锋根据折叠痕目测不少于十万,当然具体数目,是否还有其他财物损失,现在还不得而知。
“有发现致伤物吗?”叶剑锋问。
“没,估计是把尖刀类锐器。”程建斌说。
叶剑锋伸直看脖子,向北面窗户外张望了一番,问道:“屋外看过了吗?”
“丁主任去过了,但没细看,呆会他们还要扩大搜索范围。”
“尸温测了吗,死亡时间估计多少?”
“测了,初步推算大概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左右吧。”
“等政委过来看完就抓紧解剖吧!”叶剑锋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十一点了,他有些急了。
二楼办公室在日渐高悬的炎日下,越来越闷,越来越热,防护服里的衣服开始被汗水慢慢浸湿,他怕尸体再不拉走就要开腐败了,实际上他刚才翻弄尸体的时候,已经闻到死者口鼻腔散发出轻微的尸臭了。
两人退出现场,叶剑锋走到楼下,程建斌跟在后面说:“我估计是案犯进入死者办公室先是将他捆绑,然后威逼打开保险柜的,劫走财物,再杀人灭口,最后闯入隔壁办公室卸去监控硬盘,这个案犯不仅和死者很熟而且对这里环境也不陌生,不然他怎么不去撬其他的两间办公室呢,是不是这样,叶老师?”
叶剑锋点点头,身边这位年轻人,刚参加工作不久,就能从现场快速提炼出信息做出一番自己的见解,不管准不准确,这种用心的态度就值得赞赏,想当年,他都不一定做的好,但作为过来人,叶剑锋还是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从目前来看的确是这样,不过还是等尸体解剖完再说吧。”
叶剑锋在厂区内四处转悠,看似是在溜达,其实是在查看厂区内及周边是否有异常痕迹及现场,因为案犯如果进来作案必定先要进入厂区以内,然后才能进入办公楼,作案之后要逃离现场,案犯的进入口和出入口,也是现场勘验和分析的重点。
厂区面积不大,格局简单,除了北侧的办公楼,还有东侧的一排厂房车间,南侧则是一排仓库储藏间,2米5的围墙将厂区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四合院,大门在西侧,正对马路。
案犯进入厂区,最简便最容易的就是从厂门口步行进出或者翻越铁栅栏门进出。
铁栅栏门上并无明显的攀爬痕,也许是很难发现,也许是根本就没有,本来办公楼走廊和厂门口的监控摄像头是最好的线索,现在一切都成了摆设。
“师兄!”
叶剑锋背后突然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喊叫声,叶剑锋头还没回就听出来这是司徒爱喜的声音。
“丫头,你怎么过来了?”
司徒爱喜现在已经正式进入DNA室工作了,叶剑锋奇怪她不好好呆在实验室,怎么又跑现场了。
“怎么,你不欢迎我啊?”
“岂敢,岂敢,佳人相伴求之不得啊。”
“政委让我来协助你们提取现场血迹。”
“我师父他人呢?他不是说马上过来吗?”
“他去买高血压药了,马上就到。”
本来叶剑锋等师父来还想吐槽几句,一听爱喜这么说,他知道师父高血压病肯定又犯了,心里顿时担忧起来,他突然明白了师父有意要调他到市局,和他近年来的身体原因或多或少有关,师父要选接班人了。
没等几分钟,师父风尘仆仆赶到了,看他的神态、步伐,风采依旧,这让叶剑锋稍微放宽了心。
“师父,血压又上来啦?没事吧?”
“老毛病了,没事,刚吃过药。”魏东升抬手示意,“走吧,已经耽误很长时间了。”
的确耽搁了不少时间,等到尸体拉到殡仪馆已经快十二点了。
匆匆忙忙填饱肚子,才正式开始解剖。
于飞智四肢都被捆绑着,强硬的关节让他的肢体一直保持着弯曲的姿势,检验先从屈曲在胸前的双上肢开始。
除了右上臂沾染了多量现场地面的血迹以外,于飞智双手臂内侧、双手掌和指甲,还有捆绑的绳索上都沾染着喷溅状的血迹,但掌心的血迹极少,尤其是右手掌心几乎是片空白区域,这说明死者双手可能在被侵害的过程中或死亡的一刹那抓握过东西,是案犯持有凶器的双手,又或是刺进心脏的凶器。
于飞智双手的捆绑方式并不复杂,一根的绿色尼龙绳呈“8”字绳套,将两只手腕绑在一起,就如同“手铐”一样,只不过这副“手铐”不是金属。每只手腕上绳套捆绑得都不是很紧密,甚至有些松弛,绳套与手腕之间勉强可以插入两根手指。
“这绳索捆绑得怎么这么松?是不是因为生前强烈挣扎,变松了?”程建斌嘀咕道。
叶剑锋也注意到这一点,不过他看得更仔细,想得更深远:“我看不是,应该没有挣扎,如果挣扎过,这么又糙又硬的尼龙绳肯定会在手腕皮肤上形成表皮剥脱痕或皮下出血,哪怕很轻微的印痕,但是没有,还有就是,两个绳套之打了几道死结,无法松动。”
“但根据双手的血迹,看上去分明生前有过争执,难道死者被捆绑也不挣扎?是不是死后捆绑上去的啊!”程建斌有些琢磨不透。
“动动脑子!”站在一边的魏东升忍不住说,“死后捆绑,怎么会喷溅上血迹!”
挨批的程建斌一下不敢作声,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没事,我以前就是这样被骂过来的,严师出高徒。”叶剑锋小声安慰他。
“看看,死者双手能从绳套里抽离出来吗?”魏东升突然问。
“不行。”叶剑锋用力地试了试,绳套虽然不紧,但死者双手很难挣脱出来。
“可以了,把绳套剪下来吧。”
捆绑尸体的绳套,是绝对不可以从尸体上直接解下来的,必须避开有绳结的地方,取下后,被剪开的断口必须用绳子或胶带重新连接起来,这样不会破坏绳套的原貌。取下绳套后,才可将打结的地方一步步松解开,研究打结的方式。
照此方法,取下于飞智双手的绳套,松解开绳结,按照取绳解绳的步骤,反过来则可以还原整个捆绑过程,先将这根长1米1的尼龙绳打一个成8字形的活结双绳套,然后套在于飞智双手腕,紧接着在活结之上又打了两个死结。
再次研究这个8字形的活结双绳套,叶剑锋脑子灵光一闪,有些吃惊:“这不就是警绳捆绑案犯的打结和捆绑方式吗?”
每年的公安“战训合一培训”都会训练如何用警绳控制嫌疑人,这种捆绑方式的确是警绳其中的一种使用方法,叶剑锋无心的一句话,让大家一时感到有些错愕,难道作案的是警务人员?众人心里不免会往这方面想。
魏东升倒是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不一定只有警察会,这个问题先暂且放一放。”
魏东升说的对,这个问题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搞明白的。
相对与双手,双腿的捆绑方式更为简单,双脚并拢后,直接用长1米的绿色尼龙绳将踝关节绕了三道,然后打了两个死结,紧紧地将于飞智双腿捆住。
同种类绳索,只是长短不一样;同样是捆绑,方式却完全不同。两种捆绑方式,是否说明可能是两人以上作案?单从这一点来看,是有可能的。
从于飞智身上的损伤同样看出这一点。
于飞智的致命伤在左前胸,这一处损伤直通心脏,仅此一处,已经足以致命。而在这处刺创附近的皮肤上还有两处浅表的创口,长不到1厘米,深度也就仅仅在皮层,这两处损伤让人诧异,更让人百思不解的是,因为上身的短袖衬衫上却只有一个破口。
除此之外,于飞智全身其他地方,再也找不出任何损伤,尤其是双手没有大家希望看到的抵抗伤,这是否再一次说明,不止一人作案?他从头到尾就被强力控制了。
刺死于飞智的凶器,应该是一把刃长至少在8厘米、宽2.5厘米的单刃匕首,这把匕首从胸骨左侧第4与第5肋软骨之间刺破心脏,想必这把凶器已被带出现场,这也许可以说明一点,案犯是有备而来,有一定的预谋。
通过尸检,叶剑锋在短短的时间里,也只能做出这些初步的判断,合不合理,对或不对,那必须放入到整个案发现场才经得住考验,现在只是管中窥豹而已。
将于飞智的致命伤搞清楚之后,魏东升没有在解剖室继续待下去,他又匆匆赶回到专案组和现场,临走时,他丢下一句话:往往看似合理的也许是不正常的,看似反常的也许是合理的。这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真是耐人寻味。
天色渐暗。
派出所会议室里,专案组很多大大小小的领导都会聚在一起,有在窃窃私语的,有在高谈阔论的,有在嗯嗯啊啊打电话的,很难听得清都在说什么,但是看得出很多人都神采飞扬。
本来叶剑锋就奇怪,今天怎么没人催着他们法医汇报尸检情况,眼前这景象更是让他捉摸不透了。
看到坐在电脑前默不作声的杜自健,叶剑锋好奇地问道:“杜所也在啊。”
杜自健回头看到叶剑锋,问道:“你们完工了?”
叶剑锋“嗯”了一声,问道:“你们现场也结束了?”
“哪有,丁主任还在,我在比对现场鞋印。”
“有结果了?”
“和洪武县洪桥镇黄斐租房里的一种鞋印吻合。”
“谁的?”
“如果没有第四个人的话,应该就是黄斐的。”
“又是这个黄斐,人抓到没?”
“刚抓到,跑到老家去了,已经在押解的路上了。”
现在叶剑锋才明白会议室的气氛为何有难得一见的轻松,他也颇有兴致地问道:“是不是他做的?”
杜自健轻轻地摇晃着脑袋说:“初审没交代,他说自己来过这里,对于飞智的死毫不知情。”
叶剑锋高涨的心情,立即沉了下来,说:“他要是死不交代,还不好弄啊。”
“那当然,他只是个嫌疑对象而已,对于我们,一刻也不能放松,现在一切都靠证据说话。”杜自健说得到很坦然。
黄斐在晚上九点多被押解回江川市,审讯室里他的态度一直很配合,他和王军如何受于飞智指示,又是如何拘禁的薛家豪,又是如何在事发后找到于飞智要的跑路费,都交代得一清二楚,唯一让他产生剧烈抗拒的,就是于飞智的死亡,他一口咬定,与他无关!
临近晚上十一点,技术室的丁主任疲惫地回到了会议室,余世春见到他们第一句话就问:“怎么样,有什么新发现?”
丁主任站在桌前,将肩上的挂包滑落在地上,然后坐下说:“没有,厂长办公室里确实没发现黄斐的足迹。”
“那监控电脑前的足迹能确定是什么类型的鞋子吗?”
“像是一种软胶底的休闲鞋。”丁主任说,“这种鞋印主要出现在两个房间内,还有楼梯走廊上,除了很多凌乱的地方看不清以外,有些还是可以辨别的,但奇怪的是,这种休闲鞋的鞋印有些都被死者自己的鞋印所覆盖,当然它也覆盖了一些黄斐的鞋印。”
“能看出来在现场走过几趟吗?”魏东升突然问。
“从两个房间来看,也就进来和出去各一趟,在第一间发生盗窃的房间里,这种鞋印都是在死者足迹之上,但在发现尸体的房间里,鞋印几乎都在死者足迹之下,保险柜附近更加明显,因为只有两种足迹。”
余世春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在胸前,说:“是有些让人费解,难道另有其人?那你看这个黄斐现在能不能排除掉?”
“以足迹看,黄斐到过现场是肯定的,但至于有没有杀人,的确依据不足。”
“这还真就怪了啊!”余世春喃喃自语之后扭头看着沈岳明问道,“岳明,你们调查出还有没有其他人进过这两个办公室。”
沈岳明说:“没了,最后一次进过这两个办公室的只有王玉英,就是在9号晚上下班之前。”
“那看门的大爷后来有没有发现晚上其他人到过厂里?”
“没有。”大队长王华天说,“据周大爷说于飞智9日晚上开车进出过两次,一次是晚上五点半出去的,大概到七多点回到厂里;第二次是晚上九点多钟出去,直到十点才回来,他说第二次车子是开往北郊方向,没有进市区。”
“这几天和他接触的人还有通话的人都调查清楚了吗?”
“查清了,这几天他不是在厂里,就是在家里,很少和外界有过接触,只找过原来的厂里几个老板小聚了一下,通话的几个人除了黄斐,其他的就是几个朋友和厂里的几个负责人,最后一次通话是和远在北京的儿子和前妻,是在9号晚上十点十三分,通话时间大概有十二分钟。”
“厂里的王厂长这几天一直在广州吗?”
“对,他明天就赶回来。”
“那账上的100万资金去向查清了吗?”
“嗯!”王华天点点头,翻开记录簿说:“现在可以确定是被于飞智挪用了,估计有60万的一笔还在薛家豪手里,还有20万拿去炒期货了,但还有一笔20万的资金去向不明,于飞智自己所有的账户上没这笔钱。”
“还有20万?那他的妻儿父母的账目查了吗?”余世春问。
“银行户头基本都查了,没有这20万的转账汇款,他父母说没有拿过,他的老婆儿子明天就赶回来,我们再详细查查。”
余世春右手指尖使劲地敲了敲桌子说:“别基本,每一笔、每个账户必须要查清楚!”
魏东升一直坐在旁边,看起来气定神闲,我是脑海一直在翻腾,他对技术人员也提出了要求:“这个现场以及周边,尤其是厂区周边,明天必须要再仔细地勘验一遍,细枝末节也别放过,还有尸检情况几个法医也要好好琢磨琢磨。”
“那先这样吧,你们技术上的先回去抓紧时间休息,明天早点来。”郑阳给他们下了最后一道指令。
与大家分别后,已是半夜十二点多了,叶剑锋虽然身心俱疲,但现场与尸检的那些血迹、痕迹、损伤都充斥着每一个脑细胞,仅有的一点睡意,也被赶得无影无踪。
他躺在宾馆床上,努力把所有信息一次又一次地串联起来,但是每次都入犹如钻进了一条死胡同,大脑里那些沟沟回回也成了走不出去的迷宫。
一叶障目,叶剑锋发现一开始他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这让他进入了一个永远没有出路的迷宫,要找到出路,不能一味地置身其内,必须完全抽离其境,要想找到正确的出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摧毁这座迷宫。
尸体就是我摧毁这座迷宫的关键所在,而尸体本身就是一个迷团,这谜团让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夜。
等醒来,他的脑袋抽空了,却留下了一条清晰的思路,带着新的思路他重新走进了现场。
现场地面已被处理好,现在走动起来不再那么小心拘谨,行动也很自由,看见早就来到现场的丁旭华,叶剑锋打个招呼:“主任辛苦啊,都已经干上了。”
“都一样,你不也来了。”
“有什么新发现吗?”叶剑锋问。
丁旭华站在发现尸体的窗户旁边,指着窗户外说:“窗外池塘边的桑树叶上有些血迹。”
“主任好眼力啊,在哪里?”叶剑锋快步走到窗户前,眼珠子抠出来也没看见。
丁旭华指着窗说:“就这最高的一棵,靠近墙这边的叶子上,看到了吗?”
“看到了,但看不清,待会儿下去再看看。”
“有发现可疑的血指纹或印痕吗?”
“没有,也就是死者自己的一些指纹。”
叶剑锋突然想起了之前一直想问的:“对了,发现死者的时候,两个房间的灯到底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肯定是关的,我回去特意看了当时的现场照。”丁旭华十分肯定。
叶剑锋走到门口,查看一番说:“那案犯出门关灯、关门,却没在开关上和门上留下一点血手印或指纹,也是不正常的吧。”
“这的确也是不合常理的地方。”
现场血迹已经干涸,滴落状、流柱状、喷溅状、擦拭状以及那一片血泊,这些各种形态的血迹反映出死者生前的活动状态或案犯的各种行为,叶剑锋站在这里观察每一处、每一滴血迹,就是为了解读出它们包含的真实信息,他现在有时间来印证自己大胆的设想。这也是他复堪现场最主要的目的,当然,还有一个地方也是重中之重,那就是丁主任所说的窗外那几片带血的桑树叶。
办公楼外面是一汪汪的人工鱼塘,鱼塘四周种着桑树,这就是我国历史悠久的生态养鱼模式,称为“桑基鱼塘”。鱼塘的淤泥运到四周作为桑树的天然肥料,而桑地土壤中的营养盐类流入鱼塘,喂肥了鱼儿,既提高产量,也节约成本,典型的生态养殖。
鱼塘上的一片桑树叶上,有两滴“彗星”样的血迹,血迹很少,颜色很深,拖着长长的尾巴,这是具有一定速度的血滴溅落上去的,血滴运动的方向就是尾巴的方向,指向鱼池。
“看这种血迹,八成有东西扔在了鱼塘里。说不定是凶器,这树叶上的血是从凶器上滴落下的。”叶剑锋迫不及待地说。
“不管有没有、是不是,鱼塘里是肯定要打捞,我已经和领导汇报了,就怕鱼塘老板估计不会同意的!”
“这鱼塘也不大,不会太深,不一定要抽干鱼塘啊,磁棒在水底滚一遍,如果有凶器一定会吸上来。如果没有,那再说。”叶剑锋没白在江南水乡呆了十几年。
鱼塘老板果然不配合,百般阻挠,主要原因是,一年前这个老板酒后滋事并打伤了别人,被派出所拘留了15天,就此,他一直对公安的处罚不满,现在泄愤的机会来了。一时半会儿,这事儿肯定是解决不了,叶剑锋不想过多得在这里浪费时间,提前回到了洪武县局。
县局法医室办公桌上,放着一捆崭新的绿色尼龙绳,这是叶剑锋后来叫程建斌按照捆绑于飞智四肢绳索的规格刚刚买来的。
叶剑锋需要这样的绳子是为了做一个试验,这也是为解开于飞智之死,做出的最关键的一个验证。他将尼龙绳剪成两段,一段长1米1,一段长1米,然后拿出那段1米1的绳索,绳索从左手食指与拇指的背侧绕到右手食指与拇指的背侧,然后左手拇指与右手食指分别钩住对侧食指与拇指之间的绳索,往回一拉,这就做成了一个8字形的活结绳套。
程建斌新奇地看着:“咦,叶老师,这个就是捆绑死者双手的绳套吧?”
“脑子蛮灵光啊。”叶剑锋说,“这种绳套,是我在警校培训的时候学的,这个是最简单的打法,还有一种稍微复杂的,不过我忘记了。”
“您的意思,还是怀疑案犯是个身份特殊的人?”
叶剑锋诡笑两声,程建斌一头雾水,直到他看见叶剑锋把8字绳套套住自己的双手后,他恍然大悟。
“我勒个去!”程建斌惊呼,“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于飞智双手是被自己捆绑的?他是自杀?”
“算你小子聪明,你看有可能吗?”
“我不知道,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程建斌这时也拿起一根绳子试着将自己的双手绑住,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自杀?不可思议!”
不管信,还是不信,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假设是否成立,叶剑锋继续埋着头研究着这个绳套。
与此同时,现场那边鱼塘老板在村干部和派出所民警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勉强同意了打捞鱼塘里可能存在的凶器,条件是如果死一条鱼,按每公斤40元的价钱赔偿,还有塘埂上的桑树,踩坏一棵赔200元。
这个鱼塘,是人工挖掘的,池底并没有其他杂物,唯独厚厚的淤泥可能会对打捞工作带来不便,拖动裹着淤泥的磁铁棒着实要费点功夫,但这并不会阻碍水底磁铁棒强大的吸引力,拖了两遍之后,磁铁棒上除了有些锈迹斑斑的螺丝螺母以外,大家激动地看到了一把很新的匕首牢牢地吸附在上面。
匕首被紧急送到市局,叶剑锋第一次是通过照片看到了刀的特征,实物,还是后来回到市局DNA室才看到的。
匕首上还粘附着一些黑色的淤泥,但仍旧能看出它的精致特征。这是一把单刃匕首,全长23厘米,刀刃长9.5厘米,最宽处为2.5厘米,手柄后面居然还有一个可拆卸的螺丝,刀身上刻有很多英文字母,将字母输入神奇的“百度”,在众多网页和图片中,很快比对出这把匕首的品牌与名称,这是一把品牌礼品刀具,在江川市买这种刀具的肯定不多。
这把刀刃的特征与刺死于飞智的凶器很吻合,但能真正认定是不是致命工具还要经过DNA检测,一把沉在水里的匕首,泡了两天了,还能做出DNA吗?司徒爱喜毫无把握和经验,这个活只能由DNA室徐主任亲自操刀了。
不管能不能做出DNA,侦查上已经穷追不舍地调查匕首的来源了。
叶剑锋更是坚信这就是致命的凶器,从现场的角度分析,完全符合从窗户扔进鱼塘的,但谁扔的呢?如果于飞智拿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他还有能力扔出去吗?
自从2005年中国股票市场第七次大牛市开始,于飞智开始入市,几次小打小闹尝到了甜头后,他开始调动手中所有的资金准备大捞一笔,他甚至把手伸向了玻纤厂公款上,借着职务之便他开始偷偷挪用一些小笔资金,随着牛市的持续,于飞智赚到了一笔又一笔意外之财,数钱的快感让他得意忘形,简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公款越挪越多,腰包也越来鼓,膨胀的私欲让他欲罢不能,最终他把自己套进了第七次大熊市,赔光所有的钱,他才发现只留下了厂里账目上的一个大窟窿,最后不得不卖掉房子保全自己,弄得妻离子散。
于飞智哪里甘心,找回失去的一切是他唯一想做的事。这时候,他最好的同学,薛家豪给他指了一条生财之道,薛家豪组织开设赌场,由他提供放高利贷的资金,两人一拍即合。于飞智又把手伸向了公款,他分五次挪用了100万元,其中80万元给了薛家豪,20万元他自己拿去炒期货。谁曾想薛家豪赌场没开到两个月就被公安查获,薛家豪被罚了60万元。于飞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讨回来剩下的20万元,此后就再也没有讨回一分钱,最后的20万元期货也亏了一大半。
于飞智无路可走,找来两个社会上的朋友王军和黄斐,以每人两万五的酬金让他们摆平薛家豪要回这60万元。谁料想,竟然闹出了人命。黄斐可能的确没有杀死于飞智,薛家豪出事的当天,也就是8号晚上他赶到于飞智那里就是为了要钱跑路。
一切线索都在这里戛然而止,但现在这些并没有让专案组的领导们十分焦虑,因为现在很多证据和迹象都表明,于飞智很可能不是死于他人之手。
于飞智可能是死于自杀。
其实提出这个观点的,不止叶剑锋一个人,除了几个侦查员之外,主勘现场的杜自健和丁主任都持此观点,当然还有师父魏东升,他们是在下午研究完遗留在现场的那张报纸后才最终得出了这个判断。
现场保险柜地面上那张摊开的报纸,看上去是曾经包裹着一沓厚厚的纸币,但将报纸的折叠痕复原后,他们发现被包裹物的高度约17厘,长约24.3厘米,宽约11.8厘米,从计算出的这种规格上看,无论是装一百元面值的纸币,还是五十元以及其他面值的纸币,也无论是装多少或怎么装很难与包裹物的规格相吻合。由此,他们最后分析出,这张报纸原本包裹的应该不是纸币,而是三块红砖,经过试验,的确与三块叠加在一起的红砖规格吻合。
显而易见,打开的保险柜、摊开的报纸、一张遗留的五十元纸币,还有几条橡皮筋,都是一种伪装。
不是他杀,那被捆绑的四肢又作何解释?再最后一次案情分析会上,很多人提出这个问题,也是必然的。
叶剑锋没做过多解释,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自己捆绑可以形成。”
然后他拿出两根绳索,先用一根1米长的绳索绑住自己的双腿,然后拿出那根1米1的绳索,做成一个8字形的活结双绳套,熟练地将绳套套在双手腕,接下来要在活结之上在打两个死结,这个动作就不那么利索了,他手嘴并用,最终将自己的双手捆绑在了一起,而且捆绑手腕的绳套也有些松动,这个几乎重现了事发当晚的一个桥段,看上去如此逼真。
但还是有不同的声音,有人反问道:“既然死者可以捆绑自己,那别人也照样可以捆绑他,还是不能排除他人的嫌疑吧?”
对于这种质疑,叶剑锋解释道:“对,自己可以做到的,他人一定也可以。但是我认为死者是自己捆绑自己,基于几点理由:第一,死者双脚捆绑得很紧,而且捆绑方式与双手完全不同,如是他人所为,为何捆绑双手时要用另一种束缚力不强的方式,完全没必要!第二,退一步讲,即使双手是他人所为,那绳套捆绑得不会如此松动,这种绳套是个活结,两个绳头用力一拉绳套会很紧,但死者自己很难让绳索两头受很大的力;第三,从死者被捆绑的手腕、脚踝皮肤看,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明显挣扎的痕迹,这点也是极不符合常理,大家试想,当一个人生命受到威胁时,会毫无反抗吗?”
丁旭华紧跟着说道:“从现场来看,一是没有打斗痕迹;二是杀人过程也不太符合他人所为,因为现场地面血迹并没有被踩踏;三是除了尸体周围,其他地方没有任何血迹,比如地面、房门上、电灯的开关上,总的来说种种迹象都无法证明有他人侵入的可能。”
“说到血迹,我们法医也有自己的看法。从死者身上的血迹分布及特点来看,尤其是双手臂的血迹,刺入心脏的匕首是被死者自己拔出来的,拔出匕首之后,心腔内的血迹随着心脏最后的几下收缩喷溅而出,不仅喷溅到了双手,也喷溅到了窗户、墙壁上。而现场上各种形态的血迹分布,具有连续性,这说明死者心血喷射而出的时候,没有受到其他物体的遮挡,比如站在死者前面拔出匕首的案犯。心脏被刺一般还会有几秒甚至十几秒的行为能力,在生命最后的几秒内,死者完全有行为能力将匕首扔到了窗外的鱼塘里。”
“那有没有可能案犯刺伤了死者,刀没拔出来就跑了?”沈岳明问。
“我认为不存在这种可能性。”叶剑锋胸有成竹地,“死者致命伤只有一处,一刀刺破心脏,但是在左胸部致命伤口的旁边还有两处很浅的皮肤损伤,这种损伤符合刀尖的轻微作用,而死者胸口的衣服上只有一处破口。”
“那这两处损伤如何而来?”
“这可能是死者自杀之前因为有些犹豫,又或是为了确定准确的下刀位置,刀尖顶在了胸口而形成。而且死者先是拿刀刺破了衣服,但没拔出来,刀尖部分一直在衣服内,所以在衣服上只留下一个刺破口,皮肤上有三处损伤。根据毒物化验死者生前没有吞服毒物和镇静安眠类药物,头部也没有损伤,这说明死者生前还是很清醒的,即使他被绳索或其他人控制住,但他还是会有强烈的挣扎,这种挣扎至少会造成身体剧烈的扭动,在这种情况下他人难以有匕首造成如此稳定、准确的损伤,我想这也是唯一的解释了。”
沈岳明听到这些不再质疑,他转而问到痕迹上来:“旭华,你之前所说的现场那个休闲鞋印排查出来没有?”
丁旭华遗憾地说:“暂时还没。不过我们认为,这也极有可能是死者之前伪装出来的,死者事先穿着这双鞋制造了被盗窃后抢劫的假象,现在我们只找到了那把可疑凶器,如果能找到死者这双鞋子、绳索或其他的东西,我想才能真正地认定自杀之说。”
“不光是这些。”余世春突然开口说,“如果说死者是自杀,那自杀的动机也是下一步调查重点,还有一点也必须查清,案发当晚死者的车九点之后去北郊做什么?也要搞清楚。”
“我插一句啊。”魏东升靠在椅背上说,“我在想,当晚应该是死者前往北郊很可能是抛掉为他自杀准备的一些工具以及自己身上的财物,因为那边有一个大的垃圾处理厂,抛在这里是个合适的地点。”
余世春最后说:“案情已经突破性地跨越一大步,但对于我们整个事件的公安工作来讲,还只是一小步,接下来的工作可能会更加繁重艰巨,今天的会议内容仅限在座的各位知道,希望大家管好自己的嘴,出了办公室的门要严格保密。大家可能还不知道,现在社会上就此事炒作得越来越厉害,网监部门已经做了大量的舆论引导工作,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我们还要加大调查力度,虽然我个人也是赞成自杀说,但是必须要有十足的证据,我们才能下最后的结论,否则难以让人信服!希望大家继续一鼓作气,奋战到底。”
真相越来越接近,专案组成员各个血脉膨胀,所有人都相信真相即将呼之欲出。
叶剑锋在洪武县的使命也已经完成了,等他回到平江县时,那具无名尸体的案子居然告破了,通过无名尸体右小腿腓骨骨折形成的骨痂形态、Y-DNA的筛查,一系列证据表明无名氏就是胡继福。
这又是一让人压抑的、窒息的死亡真相。
胡继福是被胡平礼杀死的。
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一年多来这是胡平礼除不去的噩梦,他一字不漏地交代了弑子的前因后果以及过程,这是他对自己唯一的救赎。
胡平礼家境一般,胡继福其貌不扬,生性木讷,高中毕业就和父母一起在家中种茶植林,一家人靠贩卖茶叶种苗圃维持生计,虽然赚不到大钱,但生活过得倒也有滋有味。
胡继福21岁那年,胡平礼到处张罗给他找老婆,因为条件不好,一直未果,后来经人介绍,找到一个比胡继福大三岁的外地女子,女子长相俊秀,胡平礼一家人非常满意,胡继福更是爱得不得了,半年后,胡平礼倾尽所有给两人就办了喜酒,在乡下,这就算是结婚。
可又怎能想到,这个女人结婚一个月就卷走他们家所有财物一走了之。
胡继福开始到处打听女子的下落,可惜杳无音信,因受到此事的极大刺激,导致他发生了情感障碍,精神渐渐不正常,愈发严重,主要表现就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极其狂躁,具有严重的暴力行为,精神病院诊断为:精神分裂,躁狂症。
胡继福不发病倒还好,发病时如疯魔一般,六亲不认,到处祸害人,尤其是经常骚扰女性,胡平礼带他到处治疗也不见好转,辛苦赚来的钱就像扔进了无底洞,大儿子成了全家人的梦魇。
胡继财当兵回来,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但就是因为有个这样的哥哥,没一个女孩愿意嫁到他们家。
两年前,胡继福把自己的母亲推倒在地,可怜的母亲在床上躺了大年后撒手人寰。
老伴的离去,让胡平礼几乎绝望,为了小儿子的幸福,为冤死的老伴,一夜趁胡继福熟睡之时,他抡起铁锤重重地砸了下去。
他将儿子的尸体埋在了屋后一边树林的河边,这是胡继福生前种苗圃的地方,一场山洪让凄惨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这样的真相又让叶剑锋郁闷了好久,唯一让他有些释怀的是解开洪武县于飞智的死亡真相。
几天来,洪武县专案组并没有找到于飞智可能丢弃的物品,也许早被垃圾场处理掉,或被人捡走了。
但欣喜的消息还是层出不穷,一是发现了于飞智生前在鞋贸商场买休闲鞋的视频画面,他买的这款鞋是当时促销的断码鞋,花纹与现场可疑的一组鞋印相同;二是网监部门也找出了于飞智网购那把致命的礼品刀具的交易记录;三是那把匕首护柄夹层里和捆绑双手绳索的绳头上都检出了于飞智的DNA,而没有别人的。
一连串的证据表明于飞智死于自杀。
当然,于飞智亲人是不信服的,他们提出当时于飞智死的时候屋里的灯是谁关的?如果是于飞智生前关的,那屋里漆黑一片那他又如何捆绑自己?杀死自己呢?
回答这个问题,不难,因为事发当晚,皓月当空,于飞智完全可以借着照射进来的月光,做出一系列行为。
其实最关键问题是,于飞智究竟为何要煞费苦心地设计这样一种自杀方式?难道仅仅就是为了扰乱警方的调查?他又为何不留下只言片语就离开?
所有的人都被这个谜团足足困扰了近半个月,就是省厅专家组来复检也没有查出个眉目,所有人真正是领教了什么叫死无对证。
事发后半个月,于飞智儿子收到了一封署名为“我在天堂”的电子邮件,这封诡异的信件,让人们一开始吓了一跳,但也正是它解开了这最后一道谜题。
邮件的内容是写给于飞智儿子和他的前妻的,除了自责以外,还有更多的悔恨和遗愿,附件是一组于飞智意外保险保单影印件,保险金额200万元,受益人正是于飞智的儿子。
于飞智在半年前被查出患有晚期淋巴癌,这更让他彻底的绝望,也许他早已孤注一掷,也许他早就准备了这一场自导自演死于他杀的迷局,一旦警方认定成他杀,那么200万元的保险金也会顺理成章地交到儿子手里,这算是他多年亏欠母子二人的补偿。
保险是在于飞智死亡前半年买的,用的是最后剩下的那20万元公款。而这封邮件又是谁在他死后发给于飞智儿子的呢?最后网监部门的电脑高手才搞清缘由,但此事后来传到民间,居然成为了当年的第一大灵异事件。
这个神秘的发件人已经不在人世,因为就是于飞智自己,自杀前一天他在网吧用新注册的信箱定时发送了这份邮件。
死亡的真相往往过于凄惨,而叶剑锋正式因为一次又次一协助警方解开这些死亡真相,才让他脱颖而出,正式被选调到江川市刑科所,协助支队政委魏东升主管全市法医工作。
这是一个法医职业生涯新的起点,更是新的挑战,他做好准备了吗?考验他的这一天来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