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沈崇年，你不要恣意轻狂！你可知你现在身后护的是什么东西！？”
“没想到灵镇派竟然出了这么一个逆徒！叛师友弃师门，如今还公然同妖共谋，你莫不是还想与天下人为敌！？”
“此行，弟子带有师祖悯世羽人、师父啸云真人口谕——沈往之沈崇年，自始不再是灵镇派中人。其所作为，再与灵镇派无关。”
……
“你执守的这些东西，就比你自己还重要？”
“是。”
……
三年前。天州，承欢楼。
“楼主，宴席所用皆已备好，五日后可如期开宴。”
“知道了——”
“您今夜还面客吗？”
“不——去——不想去。”
“您今夜饮何种酒？”
“近月圆了吧？”
“是。”
“那……就喝红曲。”
“还有，楼主，这是此次参宴宾客的名单。您要不要看看？”
“不看。有什么好看的，反正来来去去不就是那些人。”
“这次邀请了各大伏妖门派，不过听闻灵镇派一众长老将闭门议事，那日许是不能到场，派了几位弟子代替前来……”
“无所谓。老头子们不来也好——”
灵州，南域山。
暗夜之下，数道锦服身影手持流光长剑于林中飞驰，衣袂携自枝叶空隙倾泻的月色，脚踏铺满山间林道的残叶落花，成席卷之势直向面前的巨影而去。
一人趁机问来：“沈灵镇，这东西狠怒异常，像、像是被激起了凶性！这到底是什么妖！？”
那另一人便答：“此妖名凶齿，善用长牙掠食。”
“那、那该如何斩杀此妖？”
“未伤人，不得杀。”
“可难道就这样放任它在这山林间！？”
“镇于谷底，断其长牙。”
须臾而过，只见一人迎月踏血，剑落破风——妖邪尽镇。
灵镇阁有一议事堂，四方有圆状水池相护围，池中碧莲簇生，接天触云。
此时正当清晨，沈崇年于堂中长身而立，着一身藏青飞肩束袖锦袍，胸前背后都有防护用的银纹甲片缝合其上，称得人利落俊朗而又气场不失——这是他常穿的伏妖服。
“近日，南域山一带有村民来信。山间妖物凶齿出没，但尚未伤人。弟子昨夜已协同阁中师兄弟前往，将其降伏，镇于谷中。”
沈崇年说着，抱拳作揖，腰板直挺如翠郁青松。
今为妖世人界。穹顶之下，神州苍茫，朝国国境之内人与妖共存。朝国划分五州四海一山——分别为天州、灵州、常州、安州、净州，东、南、西、北海以及南域山，为人类的主要活动范围。余下多为妖物频繁出没之地，危险暗藏。其中，以妖物蛇族所占领的边野荒郊为代表性的禁域，人迹荒芜。
为抵御妖物侵扰，百余年间衍生出不少伏妖门派。其中，灵镇、幽诛、立常、净魂、安常此五大门派最富盛名。
各派弟子分有不同等级。初学伏妖术者统称为“新徒”，最高级别者则为朝国伏妖师，以镇服妖物，安定四方。
身为伏妖师的沈崇年，为灵镇派的二弟子。师承派中的灵镇长老啸云真人，师祖则为灵镇派灵镇阁阁主悯世羽人。
“往之，辛苦了，”啸云真人朝沈崇年点点头，又温声道，“凶齿乃南域山十八妖物之一，虽生性凶残，但并不曾听闻其主动伤人之事。此次，恐有蹊跷。”
啸云真人说着，朝身旁的白发老人看去。老人一时没有回应，兀自抿了一口茶。
“师父有什么看法？”啸云真人开口问道。
悯世羽人眯起被茶水热气迷蒙的眼，抬手捋了一把及膝的长须，摇了摇头，没有回应。
“如此……”啸云真人转而对沈崇年道，“往之，你且多留意近来是否还有其余妖物异动。小心处理，注意安全。”
“是。”沈崇年躬身回礼，随即便欲转身离开。
“等等。”
沈崇年方迈步便被身后的一人唤住。
悯世羽人从椅上起身，拖着那沉重的长须缓缓朝他走来。
“往之啊，”悯世羽人对他道，“我同你的师父，还有派中其他长老近几日都要闭门议事，讨论阁内今年招募新徒一事。昨日天州那边派人送来了请帖，是……”
老人说着，似乎是有些忘事了。
他唤了一声，便见啸云真人走来，递上了一张金边红绸包裹的帖子。
“啊，对，是天州的天水宫承欢楼那边送来的。承欢楼主的及冠宴，想邀请灵镇阁中人出席，”老人把请帖递给沈崇年，“你啊，且代我们几个老头子去一趟。”
沈崇年接过，垂眸看着，似是在认真地读那请帖。
“师祖，可否另寻他人？”半晌，沈崇年却道。
悯世羽人看了身边的啸云真人一眼，后者了然，便对沈崇年道：“往之，为师知你向来不涉风月。不过这一趟，并非要你一人前往，顾余和风扶子还有一众师兄弟也会同行。近来，你伏妖劳累，这一去就当好好休息，让自己放松放松。”
啸云真人说完，沈崇年还是毫无动摇，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这孩子……罢了……”对着面前人这石头性子，啸云真人无法，只得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纸，在沈崇年面前展开。
“天州有密探来信，信中所言州内似有妖物异动。天州毕竟是国都，需得保证绝对安全。此次，你便去查探一二，”说着，啸云真人拍了拍沈崇年的肩膀，“顺道——随众人去承欢楼参宴。如此，可愿意？”
“师父，可知是何妖物？”沈崇年追问道。
“还未知，须先去查探，”啸云真人说着，又打趣他，“你这孩子，说起伏妖，你的兴致倒是来了——好了，先回去换身衣服。明日便可出发去往天州。”
“是。弟子告退。”
见沈崇年走远，啸云真人低头看一眼方才被递回来的请帖。
“师父，您为何……坚持要让往之去参加这陆楼主的及冠宴？”方才老人递来一个眼神，啸云真人便看出他是肯定要让沈崇年去这一趟的。
看着沈崇年的背影消失在门前长廊尽头，悯世羽人捋着长须，回言道：“你这做师父的，不是也想让徒弟休息一阵？”
啸云真人：“只是往之他向来不喜喧闹，我是担心……”
还未等身旁人说完，悯世羽人便大笑一声打断了他。随即，老人负手身后，翩翩然走出门，融身到一片艳阳中。
“此出阁门行路远——人世沿途好风光——”
隔日，沈崇年一行从灵州出发，乘马车前往天州。灵镇派的灵镇阁位于灵州中部，邻靠南域山。从此处出发前往国都天州城，需约莫三日。
这时间是都算好了的。沈崇年他们一到，便恰好是及冠宴开宴的日子。
三四辆马车颠簸而过，石道烟尘四起。
“还好今早临行前，师父记得把请帖给我们。不然长途跋涉到人家家门口，反倒进不去了——”
有风吹过，卷起坠着流苏的车帘，露出一双搭在窗边的黑靴。
“师父说这请帖交由我或者怀卿师兄来保管。所以……二师兄，你昨日肯定是被师父好劝歹劝，才劝得愿意跟我们来这一趟的吧？”
小少年叼在嘴边的茅草枝翘得跟他搭在窗边的双腿一般高。
“从前任得我如何强拉硬拽撒泼打滚，你都不愿陪我出来玩儿，这次居然愿意一同去参宴——师兄，师父到底都跟你说了什么？我得好好学学，下次就可以找理由拉你去打野猎了！”
小少年正说着，突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拍在他的腿上。
“风扶子，行车颠簸，不可如此胡闹。”
顾余说着，伸手想把在宽大的车厢内躺得四仰八叉的人扶起来。
风扶子“嘿嘿”笑了几声，识趣地自己弹起身坐直。他看了几眼端坐在对面座椅上的沈崇年，顽皮一笑凑过去。
“师兄，这路上这么无聊，你就跟我说说呗——”
灵镇阁主悯世羽人有三徒：落尘羽人、坤道人以及啸云真人，分别掌管派中三个等级的弟子：新徒、祭长以及灵镇师。
新徒是朝国内初学伏妖术的弟子的统称；灵镇师是派中最高级别，等同于是朝国的伏妖师，只不过称谓不同；祭长则是介于新徒与灵镇师之间的弟子。
啸云真人座下，灵镇派如今的三位灵镇师，目前都在这辆马车上——
大师兄顾余顾怀卿，二师兄沈往之沈崇年，小师弟风扶子。
朝国为保证考核者的人身安全，作此规定：男子需过年岁十五，女子需过年岁十八，方可进行伏妖新徒的考核。
顾余十五岁通过考核后入灵镇派，如今已是二十过五，是三人中资历最深的。
沈崇年今年二十又一，资历不及顾余，但成为灵镇师的时间却比顾余还要长。沈崇年在十五岁参加新徒考核时，独力镇下一只九尺恶妖，一战成名，直接被灵镇派越级授予“灵镇师”的称号，成为朝国内最年轻的伏妖师。
然而，“最年轻伏妖师”的名号，现今本应换人。因为在沈崇年之后，还有个顽皮捣蛋的小师弟风扶子——他如今还未及冠，却已然可在伏妖时独当一面。
只是灵镇派从未将他的伏妖师身份对世人公开。
对于此事，灵镇派众人都不解，然而每当有人问及，灵镇阁那一众长老还有风扶子这个当事人，却都是一副云淡风轻全然不在意的模样。
灵镇阁中，人人都宠爱这个上蹿下跳闲不下来的“小泼猴”师弟风扶子，时不时都有人来寻他逗他玩。但风扶子一直缠着他这个清淡寡言的二师兄。
谁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风扶子有一颗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心。
“崇年师兄——”
“沈师兄——”
“二师——兄——”
“好了风扶子，”顾余将人拉回坐好，佯装严肃道，“这一路舟车劳顿，你莫要再顽皮。”
风扶子轻哼了一声，嘟起嘴，看着还颇委屈。
“二师兄又不理人……”
顾余现在大概很想说一句“这不是正常的吗”。他无奈苦笑，看了眼正在闭目养神的沈崇年，又道：“崇年他昨日才伏妖回阁，今晨又早起赶路，肯定累坏了。让他休息一阵……”
他又凑近风扶子耳边，悄声哄道：“等他养足精神，到时候你可以让他同你去逛天州城。”
风扶子听着，眼睛一亮，勾起一个坏笑跟顾余对上眼神。
“师兄。”
车内突然响起的第三个声音把正说着悄悄话的两人吓得一个激灵。
“听得见。”
沈崇年缓缓道。
顾余：“……”
风扶子一不说话，车里就静得只剩轻缓的呼吸声。他自顾拿着那根茅草枝在手腕上缠着玩了一阵，总觉得这份安静像痒痒挠在挠他的心似的，难受得紧。
于是，他很快就又坐不住了，正想着玩点新点子——
突然间，就听沈崇年开口道：“天州有妖物异动。”
另两人都转头看他。
“昨日师父告知。”沈崇年又补充道。
沈崇年是在回答他方才的问题，风扶子一下又起了兴致，乐乐呵呵地坐到他旁边：“我说呢，能让崇年师兄走出咱们阁中修炼场的，也只有这伏妖一事。”
他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收不住了，又问道：“师父有没有说是什么妖物？”
“并无。”
“长什么样子？”
“不知。”
“伤人了吗？”
“不知。”
闻言，风扶子撇嘴道：“什么都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是让我们去愣查啊……”
话还没说完，沈崇年看了他一眼，风扶子吐了吐舌头，随即乖巧闭口。
“常言，‘失常则妖事兴’。天州，天子脚下，秩序井然，甚少弃常之事，”顾余说道，“且过往我翻阅古籍，未曾见过有何妖是位于这天州之内的。”
沈崇年点头，正色言道：“师父曾说，此事恐有蹊跷。”
顾余：“嗯，是得好好查探。”
这时，沈崇年从身旁包裹里掏出一本书册，递到风扶子面前。
“此书有关妖物分布。回去坐着看。”
“好！”
沈崇年一说完，风扶子旋即坐好埋头苦读。
顾余：“……”
看来这小泼猴也只有沈崇年能治得了。
许是风扶子时不时的插科打诨还真有解闷的作用，赶路的三日似乎晃眼便过了。
及冠宴将于入夜后开始，车窗外正午的艳阳高照，风扶子估摸着待会儿进城后还可以逛一趟。他兴奋地掀开帘子，想看一看天州城，然而，美滋滋的笑容猛然僵在脸上——
“不是吧！？”
他这一喊，将原本闭目的沈崇年都喊醒了。
“师、师兄，你、你们快看、车、车外……”风扶子都结巴了。
闻言，顾余撩起另一边的车帘。
天州城门就在眼前，但灵镇派众人的马车前进不得了——面前有一片等待进城的车海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