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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孩子从小就必须参加符合法律精神的正当性玩耍。因为，如果身边没有这样的氛围，孩子们就不可能成为品行端正的守法公民了。
——柏拉图《理想国》
这个方式学到的东西最多——当你做一件让你享受的事情时，你不会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1915年给儿子的信
孩子们最需要学习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玩耍，而且是很多的玩耍。
现代教育的奠基人之一，17世纪的摩拉维亚主教约翰·阿莫斯·科梅纽斯将学校视为“欢乐花园”，孩子们在这里和谐快乐地成长、玩耍和学习。
2008年，一个儿童早期发展学者小组回顾“关于低龄学生学习方式”的研究时，得出结论：“孩子们需要在成人的温和指导下进行无组织的自由玩耍和游戏性学习，因为孩子们在投入和享受的时候进行学习效果最好。”对孩子来说，玩耍就是学习。
儿科医生也同意这一点——玩耍应该是孩子学习的一部分。美国儿科学会2007年发表了一份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临床报告，由美国67000多名儿童医生组成的领先专业协会宣布，儿童倡导者应“让每个儿童充分享受玩耍带来的好处”。
医生们的报告还补充说，“玩耍对成长发育至关重要”，并详细说明了儿童通过玩耍能获得许多至关重要的益处：
玩耍可以让孩子们在发挥创造力的同时，发展他们的想象力、灵巧性、体能、认知和情感力量。玩耍对大脑的健康发育很重要。正是通过玩耍，孩子们在很小的时候就参与到他们所处的世界中，并与之互动。玩耍可以让孩子们创造和探索一个他们可以掌控的世界，在练习成人角色的同时克服恐惧，有时还可以和其他孩子或成人看护者一起进行。当孩子掌控了自己的世界时，玩耍帮助他们发展新的能力，从而增强他们面对未来挑战所需的信心和适应性。无组织玩耍让孩子们学习如何在小组中合作、分享、谈判、解决冲突，并学习如何维护自己的主张。
波士顿儿童医院媒介与儿童健康中心和哈佛医学院的儿科医生迈克尔·里奇是“今天玩更多”项目的负责人，他汇编了最新的研究、事实和实验，为家长和老师提供实用的建议，告诉他们如何提高在家及学校的玩耍时间和质量。根据里奇博士的说法，很多证据表明“玩耍有助于孩子的大脑和身体发育，并帮助他们学习如何与他人相处。”
医学界和科学界对于儿童玩耍的共识如此强烈，以至于国际政治领域也相继认可了玩耍是每个儿童的基本权利。历史上最广为认可的《联合国儿童权利公约》（1989年）第31条规定：“儿童有权休息和放松，有权参加适合其年龄的玩耍和娱乐活动。”2011年，欧洲议会和欧盟理事会也宣布，“所有儿童都有休息、休闲和玩耍的权利”，并肯定了“玩耍对儿童早期阶段的学习至关重要”。所有北欧国家都通过了立法，宣布玩耍是所有孩子的人权，包括在学校的时候。
玩耍似乎是一个内置的生物命令，不仅对人类如此，动物也一样。2018年，美国儿科学会的一份关于玩耍的临床报告指出：“玩耍是我们进化遗产的一部分，存在于广泛的物种中，是健康的基础，给我们提供了在复杂世界掌握所需技能的机会。”“尽管在动物王国中物种繁多，从无脊椎动物（如章鱼、蜥蜴、海龟和蜜蜂）到哺乳动物（如老鼠、猴子和人类），但社交型玩耍在大脑新皮质（大脑中与高阶脑功能有关的部分）覆盖面更大的动物中更为突出。”
就算孩子们长大了一些，我们也不应该把玩耍排除在他们的生活之外。最近很多人都在呼吁教育体系要培养更多“有创新意识”的公民，如果玩耍能逐渐成为高年级乃至大学教育的一部分，就能更好地实现这一呼吁。托尼·瓦格纳是哈佛大学创新实验室的驻校专家、学习政策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著有获奖图书《创造创新者》。他也提倡在教育中注入更多玩耍、激情和目标。瓦格纳告诉我们：“玩耍是我们人性的一部分，也是我们的内在动力。”他指出，“我们生来就有一种好奇心，渴望探索、实验和想象新的可能性，换句话说，就是创新。”孩子们可以通过玩耍来发展这些技能。
哺乳动物尤其喜爱玩耍。为什么这么多年轻的哺乳动物都在玩耍？20世纪初，德国博物学家卡尔·格罗斯提出，玩耍是一种进化机制，使年轻的动物能够实践他们生存所需的行为。这种玩耍的“实践理论”解释了为什么幼年斑马会“演练”跳跃和迂回动作，而狮子幼崽在玩跟踪和追逐游戏。格罗斯将这一理论扩展到人类身上，他指出，孩子们观察成年人，然后将他们所处文化要求的生存技能用作玩耍的素材，如狩猎采集文化中的弓箭狩猎。
从文明伊始，在所有的地域和文化中，玩耍显然都是童年的自然基础。一个可以追溯到公元前440年左右的希腊花瓶展示了一个男孩玩溜溜球的图样。玩耍在许多狩猎采集社会都很常见，美洲原住民文化的特点是经常在崎岖不平的荒野中进行户外游戏。孩子们会模仿成年人的跟踪、狩猎和战斗技能。在澳大利亚的一些地方，孩子们玩一种叫作“袋鼠鼠跳
”或扔棍子的游戏，这种游戏起源于原住民社群的悠久传统。
1560年，荷兰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老皮耶特·布鲁格尔创作了一幅名为《儿童游戏》的画作，画作中描绘了一个中世纪的村庄，这个村庄被许多玩耍的少年儿童占领。这幅画中至少有80种游戏、运动和玩具，包括洋娃娃、面具、整挑圆片、保龄球、拨浪鼓、游泳、博斯球、木马、抽陀螺、演出、踩高跷、撑竿跳、转帽子、掷骰子、秋千、弹球、捉迷藏、投硬币、掷刀和喷水枪……
美国奴隶的孩子找到了自己的玩耍方式，欧洲移民的孩子、美国新城市和郊区的孩子，甚至正在遭受战争的孩子也找到了玩耍的方式。玩耍是人类一生中永恒的伴侣。
从婴儿时期开始，孩子就喜欢摆弄物体，根据声音、动作、想法和情绪玩耍，而玩耍的行为可以持续到老年。
如果你问很多经验丰富的儿童成长发育专家、研究人员和教师，孩子最需要学习什么，你可能会听到他们谈及这些主题：孩子需要一所这样的学校——充满温暖及鼓励，积极的探索，丰富的对话及实践活动，积木、颜料、蜡笔、沙盘和水桌，道具服装，可以自由安排的时间，一些根据年龄和特质的引导和指导，老师定期进行形成性评估（即“包含”学习的评估，而不是“只含”学习的评估），大量的户外活动和奔跑，以及强大的学术基础——社会支持、适当的营养补给、心态积极的父母、合格的老师、公平的资源分配，还有通过各种玩耍（包括自由玩耍和指导型玩耍）进行学习。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幼儿教育与指导课程教授克里斯托弗·布朗解释说，当孩子们要求更多的玩耍时间时，他们并不是想逃避学习。“他们知道他们必须在学校学习，”布朗写道，“相反，他们需要的是一个给自己充电的机会。”
什么是玩耍？在英语中，玩耍这个词指的是各种各样的活动，从踢足球到百老汇演出，从击鼓到拉斯维加斯赌博游戏。说到学校里的玩耍，有多少玩耍倡导者就有多少定义，真是数不胜数。当我们谈论玩耍在儿童早期和后续教育中的作用时，经常出现的问题是：玩耍这个词有太多不同的含义。
字典里对玩耍的定义往往不尽如人意，有时被玩耍研究者批评为：矛盾和不准确。国家玩耍研究所的创始人斯图尔特·布朗教授，将游戏描述为“为了自己而自发地做的任何事情”。他写道：“玩耍看起来毫无目的，能让人产生快乐和喜悦，并引导人们进入下一个可掌控的阶段。”另一位学者，纽约圣约翰大学的埃文·奥尔特利布教授，将玩耍描述为“一种尽量不照本宣科的、开放式的探索，参与者专注于体验的自发性”。
根据美国儿科学会2018年关于玩耍的临床报告：
玩耍的定义是难以捉摸的。然而，越来越多的人认为，这是一种内在动机的活动，需要积极参与，并带来快乐的发现。玩耍是自愿的，通常没有外在的目标；它是有趣的，通常是自发的。人们经常看到孩子积极地参与并热情地投入玩耍中。这会培养他们的执行能力，并有助于他们做好入学准备（无聊的孩子可不行）。玩耍常常创造出一个富有想象力的私人现实，其中包含了一些虚构的元素，而且是非文字的。
2400年前，柏拉图倡导为3到6岁儿童提供“游戏圣地”的理念，他将儿童的自由玩耍描述为一种自然的行动过程：“当孩子们聚在一起时，他们或多或少会自发地发现在那个年龄段自然而然会有的游戏。”
试图定义“玩耍”就像寻找人们对“爱”的定义——当我们看到或感觉到它时，就知道它是什么；但你越是试图定义它，它就显得越难以捉摸。我们通过观察孩子们玩耍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是在玩；我们看到公园里的两个人拥抱时，就能看出他们之间的爱。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在沙滩上堆沙堡，小学生在操场上跳绳，一个孩子用木块建造一座塔，或者一个哥哥带着蹒跚学步的弟弟一起在地板上开玩具车，这些都是玩耍的场景。在学校，玩耍可以包括以下各种活动：
一个幼儿园的孩子通过唱歌来学习ABC。
一名一年级的学生和同学用积木设计和建造了一个摩天大楼。
一部四年级的班级戏剧——新闻记者穿越了时光，采访历史上的伟大人物，如爱因斯坦、孔子和马丁·路德·金。
一位充满激情的老师教授高中生物课时，用动手实验、意想不到的失败和错误的转向来讲解如何运用科学方法。
操场上挤满了在新鲜空气中奔跑的孩子，没有大人的干扰。
一个八年级的学生在每周的自由时间里全神贯注于一个自选自导的课堂“趣味项目”，进行独立探索发现。
三年级学生玩一个有趣的数学游戏，并在老师的温和指导下朝着一个学习目标前进。
一个儿童爵士乐队在正式音乐课后用多种乐器即兴演奏30分钟。
一位老师感觉到自己的课堂很无聊，就停下来，用最大的嗓门唱起了她最喜欢的抒情摇滚。
一位八年级的代数老师，其课堂活力与激情引起了学生们的浓厚兴趣，让学生们无比快乐。
对不同的人来说，玩耍意味着许多不同的东西。例如：在芬兰语和瑞典语中，学校里的动词“玩耍”（leikkiä和leka），指的是无组织的、富有想象力的和令人愉快的内在动机活动，而不是有组织的球类游戏或指导下的乐器演奏。在芬兰语中，实质性游戏（leikki），翻译过来就是“为乐趣而做的动作，特别是对孩子来说”。在芬兰语中，也有不同的词汇用于踢足球（pelata jalkapalloa）和弹钢琴（soitta pianoa）。
由于语言的多样性，“玩耍”这个词在不同的语言中有着不同的内涵。2002年，英国一个名为“汉普郡玩耍政策论坛”的倡导团体试图给玩耍下一个定义：“一系列能满足孩子、为孩子创造和由孩子自由选择的活动和行为。”19世纪的德国教育家弗里德里希·弗罗贝尔是“幼儿园”“儿童花园”的概念之父，他写道：“玩耍是人类在儿童时期成长发育的最高体现，因为只有玩耍才是儿童灵魂的自由表达。”
对我们来说，在儿童教育中定义玩耍的一个好方法是引导型活动（包括由成年人引导和孩子自我引导），这些活动能让孩子在过程中运用自己的创造力、好奇心和想象力，对智力和身体发育都大有裨益。另一种定义的方式是定期给予大脑和身体自由、选择、创造和有趣的教学和学习机会，无论是指导型的还是非指导型的，无论是室内还是室外的，都不用害怕失败或惩罚。从最广泛的意义上讲，学校内的玩耍甚至可以被视为“所有在孩子身上产生兴趣和快乐情绪的教育活动”。玩耍是孩子人生的彩排。玩耍是人类普遍的状态。
我们将学校内的玩耍定义为儿童的“自由玩耍”和成人为儿童提供的“引导型玩耍”，包括身体上和智力上，以及室内和室外的玩耍。玩耍倡导者和研究者通常将玩耍分为五种类型：运动类玩耍、实物玩耍、象征式玩耍、假装或社会扮演式玩耍和规则性玩耍。老师和家长都应该明白，玩耍不是一种产品，而是一个过程。“美国文化中有一种众所周知的清教徒倾向，”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心理学教授艾莉森·戈普尼克指出，“我们有一个习惯，就是把其他文化中简单的快乐——从食物到散步，再到性——转化为繁重的任务。因此，美国父母常常表现得好像玩耍只有在能产生可预测的结果时才有价值。”童年时期的玩耍通常不需要有可衡可测的、由成人界定的“产出”；玩耍本身就提供了益处和学习机会。
玩耍的教育意义是多方面的，但孩子通常是为了好玩而玩耍，是出于自己内在的兴趣和动机。在不懂其原理的成年人看来，一个玩耍中的孩子很可能只是无所事事，浪费时间；但对一个孩子来说，玩耍似乎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事情，也是成为孩子的真正原因。因此，对孩子来说，如果能够正确地理解和运用玩耍，那么它就是一种自然和高效的学习方式。
图1.儿童早期玩耍举例
该图已获珍妮特·莫伊尔斯《只是玩游戏而已？玩耍在幼儿教育中的作用和地位》（米尔顿·凯恩斯：开放大学出版社，1989）许可授权转载。
想让你的孩子在学校和生活中茁壮成长吗？
那就让他们玩耍吧，确保孩子的学校也让他们玩。世界各地的研究、实验和现实学校体验表明，各种形式的玩耍都对孩子有若干好处（图2）。这些好处体现在：认知发展、社会情感、身体健康、注意力改善、应对方式、记忆力、洞察力、合作、谈判、帮助、分享、解决问题、处理创伤、计划能力、决策技能、学习动机、建立友谊、入学准备、分享的社交技能和态度、轮替、自我约束、团队协作和与他人相处、创造力和发散性思维（产生多种解决问题的办法）、大脑健康发展、稳定和调整情绪、移情、幸福感、运动技能、接受不同观点、早期识字和语言发展、自我调节、亲子依恋、科学和数学学习，以及执行力的改善。
图2.科学研究告诉我们：玩耍是怎样帮助孩子们学习和成长的。
研究资料版权归斯特朗国家玩乐博物馆（2013）所有，授权转载。
儿童早期的玩耍可以带来可观的长期益处，对那些天生就要面临更多挑战的孩子也是如此。这是“牙买加研究”的发现，该研究是一名社区卫生保健工作者在牙买加的长期成果分析，这名工作者持续记录对生长迟缓的新生儿母亲们的探访。在两年的时间里，医护人员每周探望母亲和孩子1小时，并向母亲传授育儿技能，包括定期与孩子玩耍。这项研究的追踪期是从幼儿到童年，研究发现，对于那些接受探访的母亲，她们的孩子在认知发展、心理健康和社会行为方面赶上了处于优势地位的同龄人，并且在进入成年阶段后的长时间内，表现出较少的抑郁和暴力倾向，以及更高的教育素养。
想让你的孩子在STEM学科领域有长远发展吗？那就让你的孩子玩耍吧。
物品、图案、积木、沙子、球、艺术材料、蜡笔和纸，给孩子们提供了许多机会去体验数学和科学的基本概念，如计数、计算、方向、距离、测量、排序、物理和建筑。研究已经将早期的实物玩耍与科学和数学的积极成果联系起来。其中一项研究跟踪了37名16岁以上的儿童，发现他们4岁时玩积木游戏的复杂性与他们在初高中期间的数学成绩有着显著的关系，即便详细划分了性别和智商值后结果也是如此。“尽管没有具体的成人指导，”儿童心理学家雷切尔·怀特博士写道，“孩子的自由玩耍中也充斥着STEM课程。”好奇心是STEM学习的一个组成部分，通过独立玩耍和协作玩耍而蓬勃发展。
根据剑桥大学心理学和教育学研究员大卫·怀特布雷德博士2016年的分析：
神经科学研究表明，愉快的活动会使突触生长，特别是在额叶皮层，大脑中负责人类独特的高级心理功能的部分。在我自己的实验和发展心理学领域，研究发现也不断地表明，儿童学习的优势和动机来自于玩耍，而不是指导性的学习。假装游戏比直接教学法更能促进儿童象征式表达的早期发展（包括识字技能）。
运动型、结构性和社会化的玩耍赋予儿童智力和情感的“自我调节”能力，这些技能已被证实对早期学习和发育至关重要。
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体育锻炼和体育活动能提高学习成绩。2013年，久负盛名的美国国家科学院发表了一份临床报告，报告宣称“学校一天中专门用于课间休息、体育课和课堂活动的时间也可能有助于提高学习成绩”，特别是在数学和阅读方面。报告称，“这都要取决于高效和有效的执行功能，而执行功能与体育活动和身体健康有关”。报告接着指出，“执行功能和大脑健康是学习成绩的基础。与注意力和记忆相关的基本认知功能有助于学习，而这些功能通过体育活动和更高阶的有氧健身得到增强”。
执行功能被看作学业和职业成功的早期标志，玩耍和体育活动的潜在益处对执行功能尤其重要。执行功能包括一系列更高层次的认知过程，如计划和决策、记忆中的信息管理、控制消极情绪和行为以及从一项任务到另一项任务的平稳转移。例如：来自动物研究的证据表明，“打闹”经历有利于前额叶皮层（大脑中影响执行功能的区域）的突触生长和发育。美国儿科学会在2018年发布的关于儿童玩耍的临床报告指出：
执行功能有助于孩子们完成任务转换，比如从用蜡笔画画切换到穿衣上学。前额叶皮层和执行功能平衡并缓和了杏仁核（与情绪相关的大脑区域）的冲动性、情绪性和攻击性。在童年的逆境中，玩耍的作用变得更加重要，因为父母和孩子在玩耍过程中可体验到的共同喜悦和协调性降低了身体的压力反应。因此，玩耍可能是一种有效的解药，可以改变杏仁核的大小以及冲动性、攻击性和失控的情绪，这些情绪是由童年的严重逆境和毒性压力造成的。
一些父母给孩子的日程安排，塞满了高度结构化、程序化的活动。可能会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实际上，执行功能的另一个作用是相反的——使结构化程度降低。在2014年出版的《心理学前沿》杂志上，科罗拉多大学和丹佛大学的一个研究小组对70名6岁和7岁的郊区儿童进行了一项研究，他们发现“孩子们花在不太有条理的活动上的时间越多（如自由玩耍、与家人和朋友在一起、观光和参观动物园和博物馆），他们的自主化执行功能越好。相反，结构化活动（如足球练习、钢琴课、辅导和家庭作业）则预示着较差的自主化执行功能，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成年人可以提供外部线索和提醒，告诉孩子应该发生什么，什么时候发生”。换句话说，玩耍可以让你孩子的执行功能得到锻炼和加强。
“执行功能对儿童极其重要，”该研究报告的作者之一，科罗拉多大学博尔德分校心理学和神经科学教授宗像裕子解释说，“在孩子的日常生活中，以各种方式帮助他们。从灵活地在不同的活动之间切换，避免孩子陷入同一件事，到阻止孩子在生气时大喊大叫，再到延迟满足。儿童时期的执行功能也能预测一些重要的结果，如几年甚至几十年后的学习成绩、健康、财富和犯罪。”美国儿科学会2018年的临床报告指出：“玩耍并不是无所事事，它能增强大脑的结构和功能，促进执行功能（即学习的过程，而不是内容）。这让我们在追求目标时，能忽略外界的干扰。”
跨国玩具公司乐高基金会的研究人员，在梳理了有关玩耍的研究文献后，确定了玩耍的五个关键特征：
1.当活动体验为快乐；
2.帮助孩子在他们所做或所学的事情中找到意义；
3.涉及到积极、投入、专注的思考；
4.涉及到反复思考（实验、假设检验等）；
5.涉及到社会互动时，通过玩耍进行学习的行为就达成了。
这五个特征随着孩子们在玩耍中学习而不断变化，并不是所有的特征都是必须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孩子们会体验到快乐和惊喜的时刻，会体会到一种有意义的联系，会变得活跃和专注，会不断与他人接触。
在对玩耍研究的分析中，我们发现不同形式的玩耍活动是以玩耍质量为特征的。自我导向、内在动机、积极情绪、过程导向和想象力的运用是高层次、高质量玩耍的关键要素。老师和家长可以通过关注我们在第7章所讨论的“更深层次的玩耍”的五个维度，来增强孩子在校内和家中玩耍的积极体验和整体感受。
美国儿科学会在2007年的报告中强调了玩耍在儿童早期校园生活中的重要性，指出“玩耍是学习环境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报告还指出，“研究表明，玩耍有助于儿童适应学校环境，甚至可以提高儿童的学习意愿、学习行为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当孩子们掌控了自己的世界，玩耍就可以帮助他们培养新的能力，从而增强他们面对未来挑战所需的信心和韧性”。
伦敦大学和牛津大学的研究人员在2004年出版了一项为期5年的纵向研究，该项目由英国教育部资助，是一项针对3000名3至7岁儿童的大规模调查。结果发现，长时间的高质量、富于玩耍的学前教育，对小学阶段的学习质量和幸福感有显著影响，包括对弱势群体儿童也有积极影响。研究人员发现：“可供孩子自由选择的玩耍活动通常为成年人提供了扩展儿童思维的最佳机会。”研究人员建议，儿童早期环境“应当努力在儿童和成年人发起的活动中取得平衡”。
30多年来，加拿大阿尔伯塔省莱斯布里奇大学的塞尔吉奥·佩里斯教授一直在研究简单哺乳动物（主要是大鼠和小鼠）的玩耍神经科学，并在动物中进行了玩耍剥夺效应的实验，特别是“追逐打闹”及玩弄物体的实验。佩里斯告诉我们：“基于自由玩耍对老鼠和猴子社交技能发展的影响，我怀疑对于许多孩子来说，以玩耍的方式与同龄人互动是社交技能的重要来源，而社交技能是由额叶前皮层介导的。玩耍的参与使社交能力得到提高，由此带来的友谊增进也会使校园生活更丰富多彩（如果和同龄人疏远，谁会有好心情学习呢？）。此外，更成熟的前额叶皮层产生的执行功能（如注意力、冲动控制、情绪调节、决策能力）的改善，也会普遍提高孩子的学术能力。”
另一位进行玩耍实验研究的先驱是斯蒂·M.西维，他目前是葛底斯堡学院的心理学教授。近几十年来，他与华盛顿州立大学的行为神经科学家贾克·潘克塞普一起，就这一课题进行了一些开创性的动物研究。“孩子们玩的积极性很高。”他告诉我们。基于对动物的观察，西维教授认为，当玩耍被禁止时，就像在学校经常做的那样，会发生两件事：玩耍的欲望不断增加，而在课堂上集中注意力与认知需求的能力下降了。他认为，不让孩子玩耍也会对孩子的社会性发展不利。
你希望你的孩子在学校和生活中茁壮成长吗？
让他们出去玩吧。英属哥伦比亚大学和英属哥伦比亚儿童医院儿童与家庭研究所的研究人员于2015年在《国际环境研究与公共卫生杂志》上发表的一份报告中指出，“危险的”户外玩耍培养创造力、适应力和社交技能。参加诸如攀爬和跳跃、追逐打闹以及独自探索等体育活动的儿童，可以展示出更优秀的身体和社会健康状况。这项研究的主要作者、英属哥伦比亚大学人口与公共卫生学院和儿科系助理教授玛丽安娜·布鲁索尼说：“这些积极的成果反映了支持儿童进行户外冒险游戏的重要性，这是促进儿童健康发育和培养乐观积极生活方式的一种手段。”
孩子们为什么要走出门，冒着风险，在校内外进行大量自由且无组织的户外活动？花时间和大自然相处似乎为孩子们带来了额外的好处，比如提升了孩子们的发明和创造能力、风险管理能力以及享受发现和激动人心事物的可能性。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报告《2012年世界儿童状况：城市中的儿童》称：接触树木、水和自然景观“对儿童的身心、社交和精神健康有积极影响”，并且“可以恢复儿童的专注力，这是改善基础认知和心理健康的基础”。
2015年，一个由20名加拿大公共卫生研究人员组成的团队公布了一项关于户外活动对儿童有益的重要分析成果。他们的发现包括以下几点：
在自然和户外进行积极的玩耍——并承担其风险——是儿童健康发展的必要条件。我们建议增加孩子在家里、学校、托儿所、社区和自然环境中进行户外自主玩耍的机会。
当孩子们在户外活动时，他们会动得更多，坐得更少，玩得更久——这与胆固醇水平、血压、身体成分、骨密度、心肺和肌肉骨骼健康，以及心理、社交和环境健康等方面的改善有关。
户外玩耍比你想象的要安全。风险往往被理解为一件坏事，但暴露在风险中已被证明是儿童健康发展的必要条件。
不幸的是，骨折和头部受伤确实会发生，但严重创伤并不常见。大多数与户外运动有关的伤害都很轻。
把孩子关在家里是有后果的——这真的会更安全吗？当孩子们花更多的时间在屏幕前时，他们更容易接触到网络隐患和暴力信息，同时摄入不健康的零食。
室内空气质量通常比室外差，增加了对常见过敏原（如灰尘、霉菌、宠物皮屑）和传染病的接触，并可能导致慢性病。
长期来看，久坐和不运动会增加患慢性病的几率，包括心脏病、Ⅱ型糖尿病、某些癌症和心理健康问题。
过度养育会限制身体活动，损害心理健康。
当孩子们在外面受到严密的监督时，他们就不那么活跃了。
与预制的游戏结构相比，孩子们对自然空间更加好奇，更感兴趣。
在自然环境中进行户外活动的儿童表现出适应力和自我调节能力，并在以后的生活中发展出应对压力的技能。
在结构简单、自由和无障碍的环境中进行的户外游戏，有助于与同伴、社区和社会化环境接触，减少孤立感，培养人际交往技能，促进健康发展。
更多的户外活动时间能提高孩子的执行能力吗？挪威的研究人员是这么认为的。2017年，一项对挪威28个早教中心562名学生进行的为期4年的纵向研究发现，在早教阶段，有大量时间进行户外活动的儿童，其注意力和短期记忆等执行功能的水平始终较高，在4—7岁时出现注意力分散和多动症的几率少于户外活动时间较少的孩子。因此，研究人员得出结论：“儿童早期的户外活动时间可以培养儿童的专注力，预防注意力分散和多动症。”还提出，“将早教中心开设在植被茂密的地区，并给孩子提供更多的户外活动时间，支持和提高儿童自我调节能力和认知能力的发展，可能是一种高效且环保的方式。”
对学龄儿童来说，户外活动的另一个好处是有利于眼睛健康。例如：近视在亚洲部分地区已经成为流行。目前还没有有效的干预措施来预防近视，但最近的几项研究表明，户外游戏时间可能会带来真正的曙光。2015年公布的《广州户外活动纵向研究》是一项针对中国广州12所小学近2000名一年级学生的随机实验。研究结果发现，在学校增加40分钟的户外活动，可在未来3年内降低近视的发病率。《悉尼近视研究》在2003至2005年对4000多名6岁到12岁的儿童进行的研究中也发现了类似的结果。
孩子的玩耍越自由，无组织性程度越高，其好处就越大。这是研究人员得出的结论，他们断言：玩耍越缺乏组织性和监督，越涉及风险、挑战和冒险等，孩子们在身体、认知、社交和情感方面的收益就越大。宾夕法尼亚州布卢姆斯堡大学教育学教授迈克尔·帕特认为，无组织玩耍是孩子们梦寐以求的，有利于孩子的全面发展，具有广泛的优势和长处：
为儿童提供了以自己的方式掌握世界方方面面的机会。
培养了自主决策、自尊和自我调节的能力——这些都是情感发展的重要因素。
培养社会能力，让孩子尊重规则、自律、控制自己的攻击性，同时培养解决问题的能力，促进领导力发展、解决冲突和遵守规则。
能刺激感官，让孩子们发现世界上不同的纹理和元素。
为创造力和想象力提供了肥沃的土壤。
增强认知理解。
能增强力量、协调性和心血管健康，缓解儿童肥胖及其相关的健康并发症。
把无聊看作孩子们创造自己的工具。
带来快乐，提高创造力，培养自立能力。
每个孩子在学校的经历必须包含两件事：每天的课间休息和定期的体育锻炼。
这是两件不同的事情——用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CDC）的话来说，课间休息应该是“在学校日的一天内，定期安排时间，进行无组织的体育活动和玩耍”；而体育教育应在体育专业人员的指导下进行中等强度的体育活动和有组织的教学。两者对儿童的健康发展和学业成就都至关重要（图3）。
图3.体育活动如何助力学业成就
该图经艾琳·豪伊和拉塞尔·帕特《儿童的体育活动和学业成就：一种历史观点》（选自《体育与健康科学杂志》1(3)，160—169）授权转载。
我们是怎么知道的呢？事实上，我们对于玩耍如何影响学习的认知还存在很大空白，这一领域的许多研究都是新的或是不全面的。众所周知，由于伦理的问题，对儿童进行研究是极为困难的。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纵向进行的随机对照实验——这些研究很少是“黄金准则”类型的，即最可靠的。你不能简单地“随机化”成百上千的小学生，禁止他们中的一半在10年内经常运动，并且在大学和成年后跟踪这两个群体来比较他们的结果。但是，当你把所有已完成的研究拼凑起来，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理论出现了——要想在学校和生活中取得成功，孩子们就必须动起来。
经常运动，会给孩子们带来许多好处。研究表明，儿童时期的日常体育活动与心血管和代谢疾病风险状况的改善、成年期心血管疾病风险的降低、童年和成年期Ⅱ型糖尿病风险的降低、骨骼健康和发育的改善有关，并且能改善心理健康，提升幸福感，提高认知和学习成绩，增强运动控制能力和身体机能。人们认为，体育活动可以刺激新神经元的生长，从而改善认知和记忆，降低抑郁的可能性，并触发脑源性神经营养因子（BDNF）的释放，这种因子可以通过增强神经元之间的交流能力来增强认知能力。运动可能会增加儿茶酚胺或大脑中的化学物质，如去甲肾上腺素和多巴胺，它们通常起到激发和提升情绪的作用。
2013年，世界上最负盛名的科学机构之一，美国国家科学院发表了一篇呼吁孩子们在学校里多运动的报告。该报告由美国国家科学院医学研究所（现称“国家医学院”）发布，介绍了由14位医学和科学领域的顶尖专家组成的委员会小组（该小组是为研究儿童和运动科学而召集）的研究结果。报告指出：
大量的科学证据表明，经常进行体育活动可以促进青少年的成长和发育，对身心健康和认知健康有多种益处。体育活动与降低体脂、增强肌肉力量、强健骨骼、改善心血管和代谢健康有关，也与减少和预防焦虑、抑郁等疾病，同时增强自尊、改善心理健康有关。
报告估计，只有大约一半的青少年符合现行的《美国人体育活动指南》给出的建议，即每天至少进行60分钟剧烈或中等强度的体育活动。报告还建议，学校的职责是通过课间休息、体育课和课堂活动，使儿童每日在校期间的体育活动时间达到这项建议里的一半以上。
报告强调了在校期间的运动，蕴含了能帮助孩子提高学习力的潜能，并指出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剧烈和中等强度的体育活动与大脑的结构和功能之间存在联系。报告发现：“较活跃的孩子表现出更强大的注意力、更快的认知处理速度，在标准化学业测验中的表现比不那么活跃的孩子更好。”
美国儿科学会2018年的临床报告指出，“相比结构化的体育课，孩子们在自由玩耍的课间结束后上课注意力更加集中。那些提供更多课间休息的国家，他们的孩子在成长过程中也取得了更优异的学术成就，这一点也不奇怪”。此外，根据儿童医生组织的说法，体育活动能够“减少压力、疲劳、损伤和抑郁，扩大运动范围，提高敏捷性、协调性、平衡性和灵活性”，而且玩耍被公认为能“改善执行功能、语言能力、早期的数学技能（数字和空间概念），促进社会性发展、同伴关系、身体发育和健康，以及增强自我管理意识。”
2010年的一项盖洛普调查中，近2000名小学校长被问及关于课间休息的问题，这在美国范围内尚属首次。其结果是惊人的：
4/5的校长表示，课间休息对学业成绩有积极影响。
2/3的校长表示，学生们在课间休息后听课的效果更好，在课堂上更加专注。
几乎所有校长都认为课间休息对儿童的社会性发展（96%）和总体幸福感（97%）有积极影响。
2009年，伊利诺伊大学发表的一项针对一组9岁到10岁儿童的体育活动研究显示，在一次20分钟的中等强度步行之后，孩子们专注于一项任务的能力明显提高。研究人员通过孩子们头上的“电极帽”来测量大脑中的神经电活动，得出了一个有趣的发现：经过一段时间的身体活动后，一种被认为与执行功能有关的神经电模式（也就是所谓的“P3”），在执行“不协调”或更复杂的任务时，其强度明显高于未进行步行的对照组。2013年，同一研究小组的成员进行了一项后续研究，结果显示，体育活动对健康儿童和被诊断为注意力缺陷以及多动障碍的儿童，在数学和阅读表现方面的帮助是相似的。
根据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CDC）的研究，积极锻炼身体的学生往往有更好的成绩、出勤率和课堂行为。此外，课间休息和5到10分钟的短暂课堂休息都与学生的认知表现（如注意力和专注力）、更好的任务行为和学习效果（如阅读理解）有关。作为一项长期的益处，儿童时期经常参加体育活动可降低青年和成年阶段患心血管疾病的风险。
体育活动是如何提升孩子在校行为表现的？有一些理论指出，适当的生理、神经、心理和社会因素能增强大脑的某项功能，提高学术成就。体育活动还有改善大脑功能的作用，如促进血液和氧气流向大脑，增加减少压力和改善情绪的去甲肾上腺素和内啡肽的水平，增加神经电活动，增加有助于生长新神经细胞和支持突触可塑性的生长因子改善学习和记忆力。2012年，南卡罗来纳大学运动科学系的研究人员艾琳·豪伊和拉塞尔·帕特发表在《体育与健康科学杂志》上的一篇文章强调：“执行功能（EF）是一致性程度最高也是最常见的研究，特别是对抑制和工作记忆而言。”研究人员表示，“执行功能显示出对学习成绩的高度预测性，对执行功能的早期评估可以预测后期的学业成就”，包括组织能力、优先事项排序能力、计划能力，以及在不同活动之间快速转换的能力。
由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及美国健康与体育教育协会联合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课间休息可以帮助学生：
提高记忆力、注意力和专注力。
保持课堂学习的状态。
减少课堂上的干扰行为。
改善社交和情感发展（如学习如何分享和谈判）。
报告称，课间休息是“学生校园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有助于他们的正常成长和发育”，有助于学生锻炼社交技能（如合作、遵守规则、解决问题、谈判、分享和沟通），富有成效地参与课堂活动（如在课堂上专注学习任务，而不是捣乱），并提高认知能力、注意力和记忆力。如果这些好处对你来说还不够的话，那么还有这个——课间休息不仅有助于学生锻炼身体，而且可以提高他们在课堂上的行为和注意力水平，减少学生之间的欺凌和排斥行为，让学生获得安全感，从而更多地参与课堂活动，加深更高层次的归属感，使学校氛围更加融洽。所有的这些都有利于学生的出勤率、参与度和学业成绩。虽然大部分科学证据都集中在小学，但报告指出，除了体育教育和体育课活动，以体育活动为主的课间休息也能使中学生受益。
玩耍和体育活动很可能是孩子社交、情感和学业成就最坚实的基础之一。
你的孩子需要什么才能成功？
没人知道。
世界上到处都充斥着关于“21世纪技能”的预言，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没有人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
但是，在正被自动化、数字化、机器人技术和人工智能迅速重塑的世界经济中，有一系列越发重要的知识和技能是被雇主们和研究人员所看重的。这些能力在现有的学校制度下并没有得到最好的培养，与之相反，玩耍被淘汰，照本宣科式教学和标准化测验成了教育的主导机制。这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美国的教育现状。
换言之，我们给孩子提供的教育很可能与他们将来最需要的东西大相径庭：一个能激发他们好奇心、合作探索和想象力的机会，酝酿新想法、为这个世界增添真正价值的机会。
毫无疑问，孩子们需要学习基础技能和内容知识，他们需要学习数学、语文、科学和艺术等基础科目，但他们也需要学习如何将这些知识应用到新的组合、模式、见解、情景和愿景中，并与其他人（如领导者、同龄人和队友）进行广泛的合作。《公司》杂志2017年的一篇文章报道称：“机器人的崛起可能意味着正是这些东西让你体现身为人的价值——你愿意替照顾生病母亲的同事完成工作；你想帮助两个风格截然不同的成员进行团队合作；你衷心感谢某位为你提供支持的经理——这些都将使你成为最有价值的人。”
在我们正在进行的“第四次工业革命”中，最需要的知识技能可能不是被谷歌做到极致的内容知识记忆能力，而是更复杂的人类技能，如批判性思维、创造力、解决问题的能力、人员管理能力和社交技能——这些都是通过校内外各种更深层次的玩耍培养起来的。正如牛津大学全球化与发展教授、牛津马丁科技与经济变革项目主任伊恩·戈尔丁告诉我们的那样：“在这个瞬息万变、不可预测的时代，在这个充满惊喜和不确定性，充满变数、风险和冲击的时代，当你鼓励孩子玩耍的时候，就是在让他们为现实世界的运转做好准备。玩耍能够培养人的韧性、适应能力和即兴发挥能力，还有灵活性和敏捷性，以及在逆境中调整航向、恢复元气的能力。玩耍还能让人们相互鼓励，给彼此希望和勇气，让世界变得更好。”
2018年，天普大学心理学教授凯西·赫什——帕塞克在《纽约时报》上发表的一篇文章指出：“我们正在努力训练孩子成为更好的计算机，但我们的孩子永远不会比计算机更好。”她认为，我们不应该只教孩子内容，而应该通过玩耍来加强他们的创造力、探索力和创新能力，来作为他们未来工作的早期准备和实践。“这些都是人类比电脑更有优势的部分，”她说，“这些都要拜玩耍所赐。”
此外，赫什——帕塞克教授告诉我们：“大多数教育部门和教育体制出错的地方在于他们对成功的定义。如果你仅仅把成功定义为一个狭义测验的结果，那么根据测验进行教学就可以了。但是，在21世纪的全球化经济中，你不需要这些知识，而是需要知道如何运用你所拥有的知识，并乐于接受一系列广泛的技能方法，以及对成功更多样化的定义。”
世界上的商界领袖也对此表示赞同。2016年，由商界领袖和决策者组成的全球非盈利组织世界经济论坛对全球15个最大经济体内9个行业的350名高管进行了调查，以判断2020年最受欢迎的技能有哪些。排名前十的技能包括：复杂问题的解决能力、批判性思维能力、创造力、人事管理能力、与他人协调合作的能力、情商、判断力、决策力、服务导向能力、谈判能力和认知灵活性。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会体现出其价值的其他技能包括：冲突解决、发散思维、自我倡导、失败管理、压力管理、热情、同情心和自我反省。
根据赫什——帕塞克教授和她的同事罗伯塔·米奇尼克·戈林科夫的说法，所有的这些关键技能都可以通过玩耍来培养。他们写道：
从K—12教育体系毕业的孩子基本上对职场挑战毫无准备。世界各地的首席执行官们都在寻找优秀的沟通者、创新者和问题解决专家。然而，正规学校仍然狭隘地把重点放在成功的定义上——只包括阅读、写作和算术方面的成果，而很少关注商业界提出的需求。
美国的教育体系必须从更传统的成功定义——阅读、写作和数学（还有少量的科学和社会学内容）上的优异成绩——转变为培养孩子成为有竞争力的商业领袖、企业家和科学领域先驱。对成功最好的评判标准应该是培养快乐、健康、有思想、有爱心和会社交的孩子，他们将成为善于合作、充满创造力、有能力和负责任的公民。
除了少数例外，各国都在为孩子们做准备，让他们在那些无法预测人生成功与否的考试中取得好成绩。事实上，最近台北有学者提出质疑：中国大陆和台湾地区正在改变其教育方式，他们摒弃死记硬背的教育方式，转而培养孩子成为创新型人才，而美国的教育体系为何还在坚持追求狭义的教学成果？
玩耍是校园生活的必需品这一观点，看起来像是一个违反直觉的惊人概念。
我们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聪明且成功。世界是一个充满艰辛和不确定性的地方，人们有理由认为，可以通过尽量减少在校期间的玩耍，让孩子们真正努力地学习，从而取得成功。特别是当他们属于贫困、少数民族、移民人口的群体或处于其他不利环境的群体时，这种想法会更明显。
不久前的一天，我们在一个学术会议上吃早餐，准备做一个关于通过玩耍学习的演讲。房间里挤满了教授和研究人员。大家喝着咖啡，畅所欲言。我们桌上的一个人听到了大家正在谈论的话题，便从餐盘里抬起头，自然而然地开始了批判。他不是一位儿童教育者，而是一位有所成就的科学家，来自一个以严苛的纪律、高度竞争的学习环境和长时间的校内外学习而闻名的国家。
“孩子们不应该在学校里玩耍，”他对我们说，“他们上学是为了学习，而学习是很辛苦的。”
他宣称：“在学校玩是浪费时间，我小时候在学校必须努力学习。我利用晚上和周末来做作业和准备测验。我就是因为这样的学习才到达现在的位置。我的一个朋友雇了一个数学家教，从他儿子6岁起，这位老师每天早上都会在六点半辅导孩子学习。现在这个孩子在大学学工科，成绩名列前茅。你看美国或芬兰的学校，它们很有趣；在亚洲，学校是很严肃的，也必须严肃起来。孩子们需要严谨，需要不断练习，需要家庭作业，而不是玩耍。
“这是一个很艰难、竞争激烈的世界，”他继续说，“也许你可以在挪威、瑞典或芬兰放空自己，但那是因为他们是斯堪的纳维亚人，有着完全不同的文化。我的建议是不要浪费时间在学校里玩。在大多数文化中，更多的玩耍对孩子们来说是行不通的。这不是孩子们需要的，也不是父母，尤其是亚洲父母想要的。”
我们写这本书是为了他，以及和他持有相同意见的人。我们很理解这种观念。我们为家长和成人写了这本书，他们和我们一样相信，学校是一个非常严肃的地方，孩子们应该勤奋、努力和聪明，应该学到很多知识，接受挑战和困难，学会自律，并发挥他们的最大潜力。
但实际上，这一切都可以落实，也应当通过学校开展合理且规律的智力和体育活动（包括自由玩耍和指导式玩耍）来加强，而且世界各地正在进行的广泛研究和实验也都支持这一观点。我们相信，这是一个比让孩子承受繁重的学业和压力更好的方法——一种通过玩耍进行学习、以快乐和满足为导向、创造更好结果的教学方法。
我们反对这样一种观点，即某些国家由于“文化差异”而无法通过玩耍来提高孩子的学习能力，这是一种危险的谬论。全世界的孩子都是孩子，为了学习，孩子们需要玩耍。玩耍有助于提高世界范围内儿童的学习能力。
目前，在中国，一个名为“安吉游戏”的以游戏为基础的全新幼儿园试点项目在一个省取得了巨大成功。这个项目正在被广泛推广，并成为全国幼儿教育的典范。
新加坡——一个由高成就人士组成的国家，正在从童年压力、学术排名和繁重考试，转向一个新的愿景——童年时期的探索、实验和发现。
在得克萨斯州北部和俄克拉荷马州，成千上万的中低收入家庭的孩子现在每天不管天气如何，都有4次15分钟的户外自由玩耍时间。当地领导和校长们表示，通过这个“LiiNK项目”，学生在学习成绩和行为方面都有了显著改善。在纽约长岛郊区，一个与此类似的新玩耍干预项目——“PEAS计划”——在一个有8000多名学童的地区也取得了同样显著的效果，这些学童中的大多数在经济上处于不利地位。
在芬兰，孩子在7岁之前不能上小学，政府要求所有的孩子都必须有机会玩耍，在学习什么和如何学习方面也要有发言权。除了体育课，孩子每天必须至少有1小时的体育活动时间，这些活动主要是在户外。
在苏格兰，一个名为“活力苏格兰”的项目中，定期的户外活动正在彻底改变学校制度，也在改变孩子、老师和家长的生活，并为英国其他地区和整个世界提供了灵感。
在肯尼亚、乌干达、坦桑尼亚和孟加拉国，世界上最大、最受尊敬的非政府组织BRAC正在开展一项通过玩耍进行早期学习的试点实验。该实验取得了令人印象深刻的成果，强有力地表明了对发展中国家的儿童而言，玩耍是学习的关键。
我们并不是说学校教育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好玩，或者说如果学校不好玩，孩子们就不会学习；我们并不是反对所有的家庭作业，也不是反对在小学里对孩子进行直接教育；我们不反对勤奋和实践，也不反对中小学生的数学练习和作业表。我们并不赞成100%以玩耍为内容的学校。
我们认为，在许多国家，儿童时期的高压力、繁重课业和过度的标准化测验适得其反，并且正在排挤玩耍式学习，劫持儿童教育，并造成大规模的低效率学习以及精力和金钱浪费，从而破坏儿童早期教育。
这本书的重点是玩耍——包括玩耍性的教学和学习、由老师指导的游戏，以及主要由孩子自己进行的自由玩耍——是地球上每一个孩子学习的重要及必要组成部分。
作为父母、教师和公民，让孩子们玩耍是我们的工作。
我们在意大利伦巴第山区写了这本书的部分内容，那里是地球上最美丽的工作和娱乐场所之一。
我们来自两个有着截然不同的文化的国家，这本书的中心主题也存在着非常不同的含义和表现形式。一起写书是一段旅程，而学习和妥协往往是携手并进的。
经过几个月的研究、采访、实地考察、写作、交谈，以及在意大利山区吃饭和散步时的辩论，我们决定坐下来喝杯咖啡，思考读者可能会提出的关于孩子和玩耍的问题。这就是我们把下午休息时间演变为辩论的契机。
问题： 我打算让我的孩子进入常春藤盟校。他们越早步入正轨越好。这有什么问题吗？他们为什么要浪费时间玩呢？
回答： 我最近在常春藤盟校任教，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这些学校也在改变。虽然进展缓慢，但对“聪明学生”的新期望已经出现。如果你不能跳出思维定式思考，不能在一群你不认识的人面前解决真正的问题，或者当你在努力实现目标时非常害怕犯错误，那么你在任何一所顶尖的大学或学院都很难再取得成功。这正是你的孩子在学校内外通过更深层次的玩耍来探索世界时所培养的品质。我相信，当你的孩子上高中的时候，他们在玩耍中学到的东西会使他们成为大学招生市场和就业市场的抢手货。
把玩耍看作是孩子的终极竞争优势，也是合作意识和同情心带来的终极优势。
问题： 让我们现实一点。我们现在谈论的可是孩子。户外活动很危险的！你为什么要提倡让孩子去做容易受伤的事？
回答： 对他们的健康和长期发展来说，更大风险是将他们关在室内。我们应当理解父母对孩子安全的担忧，也应该倾听他们的意见。许多地方不安全，不能让你的孩子一个人闲逛。但在大多数城镇，公园和游乐场中都有安全的地方，你可以和孩子一起玩，也可以在远处看看报纸，让他们自己去玩沙盒，结交新朋友甚至倒着玩滑梯。危险是有害的，但风险却是好的。
我们必须改变关于户外活动的观念。污垢、泥泞、危险和不断的运动是孩子生活中自然存在的特征。为了避免接触细菌或擦伤膝盖而将他们囚禁在室内是不正常的。正如英国玩耍倡导者尼尔·科尔曼所说：“许多学校会故意把孩子们‘圈’在一小块地方，在冬天，阻止他们进入操场；比起孩子的身体健康，更关注衣服脏不脏的问题。这就增加了孩子出现消极行为和久坐习惯的可能性，而防止孩子接触不卫生的泥土或弄脏衣服则成了荒谬的借口。”
孩子们跑步或爬树时会摔倒。他们可能会被球击中。他们需要学会理解与其他孩子一起玩耍时所面临的危险和风险。当然，我们成年人需要为他们提供所有我们认为必要的安全保护，但我们不应该为了保护他们而面面俱到。从犯错中学习，包括时不时地受到一点伤害，是成长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从童年时代就记得，最好的教训往往来自意外发生的时候，比如爬树时弄伤了腿。
问题： 每一位政治家、官员、智囊团成员和技术推销员都说，他们正在建设学校，并进行教育改革，以提供“21世纪技能”。这有什么不对吗？
回答： “21世纪技能”这个说法更像是一个营销口号。许多所谓的“改革”都是由营利性的经营者或由他们资助的政治利益集团发起的。生活和职业技能、学习和创新技能，以及构成“21世纪技能”的信息、媒体和科学技术技能都源自于传统的教育观。这是一套复杂的技能，以至于当这些技能转化为学校“传授”的标准时，许多教学艺能就会消失。很多老师都知道，学习这些技能和其他基本知识技能的最佳方法之一，是让孩子们有更多的时间在校内校外进行高质量的玩耍。
问题： 你是否主张100%以玩耍为主导的学校教育？这种教育简直就是胡闹！
回答： 不，我们主张在玩耍和更正式的教学方法之间取得平衡。显然，在学校里，有许多东西很难通过纯粹的玩耍来学习，特别是在早教的后期阶段。例如：数学和科学、语言艺术和社会科学中有许多组成部分，只需要教师直接传授，孩子在学校和家中进行练习。
我们想看到的是——从幼儿园到高中——所有的学校都能通过自由玩耍、有趣的发现、指导式的游戏、实验和探索、试错的自由，以及充满娱乐精神和合作学习的校园氛围，帮助孩子们学习和成长。给每个孩子的学习埋下“种子”——系统化的探索、实验和发现。每天至少给孩子1小时的户外自由活动时间，并留出20%的室内活动时间，让孩子进行自由玩耍和自选自导的“趣味项目”。
学校的学习往往被老师过度控制，以至于孩子们觉得自己是学习机器，无法掌控自己的教育路径。太多的孩子在学校感到无所事事，因此失去了学习的兴趣和动力。如果他们认为自己对自身所受的教育有发言权和影响力，他们就会努力在学校里做到最好。
我们可以通过观察孩子们的玩耍过程来了解他们是如何学习的，特别是当游戏是无组织的、成年人的干预最小化的时候。如果我们大人放手让孩子们去做，他们自然而然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包括玩耍和学习。
问题： 芬兰、新加坡、苏格兰和美国是完全不同的文化，他们觉得孩子在学校里玩没什么，但是在我们这里行不通。文化是不能改变的，你还不明白吗？
回答： 我们是不同的，但也有很多可以互相学习的地方。全世界的孩子都是孩子，世界范围内的许多父母、研究人员、医生和教育工作者都知道孩子需要玩耍。
学校必须考虑到文化现实。在芬兰看来是好主意，但在美国或新加坡实践起来未必容易或适合。有趣的是，当看到教育理念是如何从一个国家传播到另一个国家时，我们会注意到，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美国对于幼儿教育、课堂教学或学校领导的研究、实践和创新，激励了世界许多地区的教育者和决策者。一些美国的教育模式更是被别的国家所采用，但许多美国的决策者和一些教育工作者不愿或不能更仔细地审视那些更成功的教育体系所倡导的东西。这显示出的是成人对新事物的学习出现了问题，而不是两国之间的文化鸿沟。
问题： 没有测验的话，你如何衡量学校教育的成功与否？
回答： 我们支持高质量的测验——由课堂上的教师设计和管理的那种，而不是由远程的、以盈利为目标的第三方公司提供的低质量、标准化测验。除了教师设计的评估和测验，还有许多其他高敏感度和高准确性的、由教师主导的儿童学习和发展的评估方法，如学习记录、实验室项目、论文、档案袋、成果取样系统、基于绩效的学习任务、项目和小组合作；还可以以圆桌会议的形式向评审团展示学生作品，甚至可以由学生进行自我评估及同伴评估。一个训练有素的老师知道，如何利用这些评估来帮助孩子们学习和玩耍。教师的培训和专业发展应得到改善，还应包括对玩耍相关技能的持续性评估。从学校制度层面来看，学校确实需要一些高质量、低风险、基于样本的进度指标来监测趋势，这只需要对较少的孩子进行测试。我们不需要对所有孩子进行惩罚性、高风险的标准化测验。它无助于孩子进行真实的学习，扭曲了教育体验，浪费了数十亿美元，这些钱本可以用于更紧迫的教育类优先事项。学校的政策应该是“数据知情”，而不是“数据驱动”。教育者及家长的价值观和判断始终是至关重要的，并且应该把重点放在不断形成的“学习评估”上。
衡量学校的成功与否有点儿像检查自己的健康状况，你需要采取多种措施：你需要和你的医生谈谈，那个医生需要有充分的准备和经验来理解什么是健康；同样的，学校也需要有不同的方法来衡量他们所做的事情。学生在语言艺术和数学方面的成就只是其中一个值得关注的领域。健康、幸福、参与度、出勤率、行为，以及学生、教师和家长的意见是学校成功的其他重要方面。
教师应该对学生的进步状况进行评估，而不是用标准化测验一刀切。我们很难将教育中最重要的东西——如同情心、好奇心、团队合作、失败中的坚持、学习热情、批判性思维、创业技能、灵活性、表达能力、领导力、高阶思维、自我调节力、问题解决能力、社交和情感能力、想象力、主动性、论文写作能力，还有玩耍——用“大数据”或数据表衡量。
问题： 这出关于玩耍的大戏不就是北欧那些社会主义国家的乌托邦嬉皮士派的想法吗？你凭什么认为它能在别的地方起作用呢？
回答： 那就不要相信我们说的话。问问美国儿科学会的67000名医生，他们强烈支持孩子在学校里玩耍，包括那些来自贫困地区的学校；问问美国国家科学院和疾病控制中心的科学家和研究人员，他们都坚定地支持在校内和校外玩耍；问问童年教育者协会吧，这是世界上最大的儿童教育工作者联盟，他们认为玩耍是学校教育的重要基础。
玩耍并不是中国、新加坡、苏格兰或北欧国家独有的文化怪癖。它就像苹果派和棒球一样具有美国特色，就像我们呼吸的空气一样是全球性的。
各地的文化是非常不同的。你不能“一口气”把芬兰、中国、美国或法国的教育实践出口到全世界，但我们可以从彼此身上学到很多东西，也可以从彼此身上得到很多启发。别忘了，文化也是一直在变的。例如：美国在短短一代人，也就是20年的时间里，从一个尊师重教的国家，变成了一个在标准化测验的基础上妖魔化、羞辱和惩罚教师的国家，他们错误地将大都市世代延续的，由充斥着贫困、忽视和种族隔离的学校所造成的人间惨剧归咎于教师。
顺便说一下，北欧国家是世界上最具竞争力的自由市场经济体之一，它们成功地在资本主义和强大的社会安全网、包括儿童教育在内的优秀的公共服务之间找到了平衡。
问题： 你不相信学校做出的选择和承担的责任吗？
回答： 当然相信。我们认为，政治家应该负起责任，让所有的家长和孩子选择优质的学校。这些学校应当没有毒性压力和恐惧，应当安全，而且资源充足，由专业的教育工作者管理。这些教育工作者根据相关研究结果和实证给孩子们提供高质量的教育，帮助他们定期进行玩耍和体育活动，让孩子在健康、幸福和快乐中学习。
孩子们应该玩耍，因为这是人性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玩耍是每个孩子的权利。玩耍对儿童的幸福感、身体健康、社会性发展、自尊心、同理心和学术进步有着至关重要的益处，现在这是有坚实的证据基础支持的。世界各地的玩耍实验表明，玩耍以及与之相关的价值观、习惯和原则，可以让学校生活变得更高效。
玩耍对学校也有益处，因为它对玩耍者的健康、幸福和快乐有积极的影响。当孩子们在学校里玩得更多时，也体现出校方开放的价值观、规范和期望。在一个组织中，娱乐性常常与冒险精神、创造力联系在一起。例如：企业领导人说他们希望从员工那里感受到更多的冒险精神、创造力。
在正在进行的公共教育改革的运动中，玩具应该占据中心地位。例如：在美国和英国，公立学校必须遵循一定的标准，在给定的资源条件下，这些标准往往不是所有学校都能达到的。如果不能达到这些标准，将导致学校私有化，甚至这些“失败”的学校将面临关停的命运。如果用包括快乐、健康、参与度和幸福感在内的指标对公立学校进行评估，那么现在许多被贴上低绩效标签的公立学校在教育方面的表现会更好。因此，玩耍、体育活动和人格塑造可以作为加强公共教育的有效手段。
问题： 孩子们在玩耍过程中会被欺负，会发生冲突。为什么你还想让他们有更多的课间休息呢？
回答： 孩子在教室和食堂也会被欺负，没有人建议我们取消午餐，或者关闭教室。在休息期间，训练有素的成年人应随时在场，提供安全保障，并在必要时化解冲突或欺凌。
问题： 在教育上更严谨一点会怎么样？
回答： 这取决于你所说的“严谨”是什么意思。教师应该在研究型大学接受实践培训，应具有所教授学科专业的研究生教育水平，有丰富的指导性课堂经验，并对教育研究有扎实的理解。换句话说，我们相信要像对待科学家、工程师、航空公司飞行员、医生和其他专业人员那样，对教师进行严格的培训，就像新加坡、加拿大和芬兰对教师的培训一样。我们也相信领导的严谨性，这要求学校校长应该是有领导能力、经验丰富的教师。教育体制的领导者必须在学校教学和领导方面有深厚的经验。这些就是应该“严谨”的地方。
这种教育上的“严谨”将有助于使教师受到尊重，让专业人士得到奖赏。他们应该与家长和社区合作管理我们的学校，尽量不受政客、官僚和技术供应商的干扰。这将有助于恢复教师这一职业路径的高度竞争性和优胜劣汰性，这是所有国家都应该做的。训练有素的儿童教育专业人员，深谙在学校玩耍的重要性。这种对玩耍的标准和严格程度是对儿童教育专业人员的最低要求，任何利于改善学校的行为，都必须基于此。
问题： 无论我多么努力，都无法理解，本应用来学习和做作业的时间，为什么要用来在校内和家中玩耍。对此，你有什么建议吗？
回答： 不要把它当成玩耍，要把它看作种子（SEED），即系统性的探索、实验和发现。把它看作给孩子的大脑和身体提供营养的食物。
这是我们能给孩子们最棒的礼物之一——他们也能回报给我们。
现在——让我们听听美国儿童医生怎么说。
美国儿科学会是美国领先的儿童医生专业组织，约由67000名医生组成。该组织制定了一系列针对儿童健康问题的儿科政策，如免疫接种、电子设备使用时间、汽车安全和母乳喂养。
与其他医生一样，儿科医生在开始他们的医疗生涯时，也会宣读希波克拉底氏誓言：“我以自身能力和判断，发誓履行这一誓约：我将尊重前辈医生来之不易的科学成果，愿意将我的知识传授给未来的医生。”
在2007年至2018年间，美国儿科学会发布了一系列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临床研究报告，报告强烈建议：为了更好的学习，孩子们必须在学校、家里和社区进行充足的玩耍。医生们强调，这些建议同样适用于来自贫困家庭的儿童，因为他们在学校和社会中经常是玩耍剥夺的受害者。我们感谢美国儿科学会允许我们从他们的历史性临床报告中总结出这些要点。我们敦促读者阅读完整的原始报告，并与老师、行政人员、政治家和其他家长分享和讨论。
以下是美国儿科医生对于学习和玩耍的看法：
玩耍是儿童教育的一个组成部分。对于家长、学校和社区组织来说，玩耍时间对孩子的重要性再怎么强调也不为过。
各种形式的玩耍对儿童来说都是理想的教育和成长环境。
玩耍的好处是广泛的，也是有据可查的，包括增强执行功能、语言能力，早期的数学技能（数字和空间概念），促进社会性、同伴关系、身体发育和健康的发展，增强自我管理意识。
玩耍为成年人提供了大量的机会来培养儿童的能动性、社交情感、语言能力、执行功能、数学能力和自我调节能力，这些都是在日益复杂和重协作的世界中取得成功所必需的。
当孩子们在想象中的环境，以虚构的角色进行合作时，假装游戏会培养自我调节能力，从而提高他们对假设事件的推理能力。
玩耍剥夺是实质性的，因为玩耍对儿童的社会性、情感能力、认知能力和身体健康至关重要，从幼儿时期就开始了。
对父母来说，想让孩子将来过上幸福、成功的成年生活，最有效的方法不是让孩子在无数的活动之间穿梭转换，或是安排多个课外或学术活动，而是表现出无条件的爱：与孩子一起度过愉快的时光，一起玩耍，倾听、关心、交谈，甚至在孩子们很小的时候就给他们读故事，通过有效且长远的引导来影响他们。
帮孩子做好学前准备工作最高效的方法也许只需要很低的成本——那就是花时间和孩子一起阅读。
最基础、便宜的玩具就可以增强孩子们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如积木、球、水桶、跳绳、洋娃娃和美术用品。昂贵的玩具也可能导致玩耍变得更被动，更少涉及身体的参与。
自由玩耍是童年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所有的孩子都应该放下电子设备，留出充沛的时间进行自由玩耍，去创造、反思，培养韧性，释放压力。很多玩耍不应在成人的指导下进行，而应该由儿童主导；应主张积极的玩耍，而不是像电视和电脑游戏那样的被动娱乐。
即使孩子一开始失败了，父母也应该用爱和理解来鼓励孩子们再次尝试。当孩子们独自玩耍或与他人一起玩耍时，积极的作用要远大于消极的反馈。
在户外的自然环境中无拘无束地玩耍——与泥土、树木、草地、石头、花朵和昆虫交流——给孩子们带来创造性的灵感和身心上的益处。
孩子们应该根据自己独特的需求和技能制定一个富有挑战性和平衡性的学习计划，而不依靠压力过大、竞争激烈的一般标准，也不应把获得大学入学机会作为唯一考量。儿童保育和教育项目应提供的不仅仅是“学术准备”，还应培养社交和情感技能。
比起像考试成绩这样的外在动机，应该通过玩耍促进孩子的内在动机，这样可以更好地助力早期阶段的学习。
最有效的教育模式是让学生提升最近发展区
内的技能，而不是靠死记硬背和被动的机械学习，而是通过自由玩耍、指导式的游戏、对话、引导、主动参与和愉快的探索来实现。
课间休息能优化孩子的社交、情感、身体和认知能力，因此是必要的。课间休息是孩子的私人时间，不应因为学业或惩罚性原因而被剥夺。课间永远不应成为惩罚孩子的牺牲品，因为它是孩子成长和社交互动的基本组成部分。减少或取消课间休息会对学习成绩产生负面影响。
课间休息是对体育课的补充，但不是体育课的替代品。只有课间，特别是无组织的课间，才能提供创造性、社交性和情感上的益处。
课间休息是校园生活的基础，能培养受用一生的沟通、谈判、合作、分享和解决问题的能力。
对孩子或对青少年来说，课间休息后，他们会更加专心并且能够更好地进行认知活动。
较少的体育活动可能对男孩有更大的影响。久坐不动的学校环境可能会使男孩更难取得成功，并可能导致男孩和女孩的学习成绩出现差距。
孩子们在课间休息后比在体育课（更具组织性）后更注重学习。
学习和认知表现取决于课后的固定休息，这同样适用于年龄较小的儿童和青少年。休息的频率和持续时间应足够让学生的精神压力得到缓解。
对于经济上处于不利地位的儿童，必须保障和支持他们在学校、社区和家庭中的玩耍。
学校应该是能让孩子们感到安全和愉快的地方。为了减少学校体验不佳而导致的抑郁、犯罪和长期的贫困，学校应通过推行玩耍、创造性艺术、体育、社会和情感学习来吸引学生。
我们应该思考，童年和青少年早期阶段发生的日益严重的心理问题（如焦虑、压力和抑郁），是否能和其对日后成功与否的过早担忧建立起联系。
学校应该是儿童和青少年向往的地方。所有的孩子，包括低收入家庭的孩子，都应该享有课间休息、体育课和艺术教育，这样他们才能在认知、身体和社会性发展方面发挥最大的潜力——这也是他们会喜欢上学的原因。
也就是说，美国的儿科医生告诉我们：我们应当为孩子们提供的学校和家庭环境，与我们现在给他们的完全不符！
当涉及儿童体检、药物和流感疫苗注射时，我们听取儿科医生的意见。
当涉及孩子在学校里的学习、情感、心理和身体健康状况时，我们为什么不听从他们的指导呢？
是什么赋予了政客或学校无视美国儿科医生的明确建议的权利？
现在，是时候让我们重新规划学校的课程安排、情感支持和健康环境了，是时候不完全依赖于政治家、官僚和技术供应商的想法了，我们应该从家长、教师、儿科医生和儿童自身的观点和愿景出发。
这张图展示了玩耍是如何在孩子上学的各个阶段有效促进孩子学习的。但在今天的许多学校里，这张图还是一张白纸。
①由科学（Science），技术（Technology），工程（Engineering），数学（Mathematics）四门学科的英文首字母缩写组成。STEM课程的重点是加强对学生在上述四个方面的教育。
②有趣的教学、发现和实验，并在承认的指导下进行。
③定期进行自由玩耍、自主选择和趣味项目，可培养自我管理、内在动机、积极情绪、过程导向和想象力的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