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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舜臣与日本水军的海战

除了朝鲜各地兴起的义兵使日军大吃苦头外,朝鲜水军也在海路上发挥了牵制日军的作用,使日军叫苦连天。起初,在四月十五日的时候,全罗道左水使李舜臣收到了庆尚道右水使元均传来的消息,得知有90多艘倭船停泊在釜山浦的绝影岛;接着,他又从庆尚道左水使朴泓那里得知,有350艘倭船已经开到釜山浦的对岸。数量如此之多的倭船,让李舜臣警惕起来,他判断这些倭船必然不是来和朝鲜进行贸易的,于是使麾下兵船严阵以待,等待朝廷的命令行事。四月二十日,李舜臣得到了庆尚道巡查使金睟的公文,获悉日军已经攻陷釜山浦、东莱城,并分兵入侵朝鲜内地。 (《壬辰状草》)

五月一日,李舜臣将麾下的全罗道水军集结在左水营,准备等日军打到全罗道时,就与日军决战。这时候,庆尚道右水使元均因为不敢单独抵抗日军,派栗浦万户李英男到全罗道向李舜臣求援。全罗道的水军将官们大多认为,全罗道与庆尚道互不干涉,现在全罗道水军用来自保的兵力都尚且不足,更不用说去赴援庆尚道了。只有鹿岛万户郑运、军官宋希立表示反对,劝说李舜臣出兵,他们认为击退敌寇不必区分是本道还是他道,挫败了敌军先锋,则全罗道也可以保全。

李舜臣对此深以为然,于是同意了元均的要求。随后,李舜臣以彦阳县监鱼泳谭为先锋,率领全罗道水军开赴庆尚道。元均也出动庆尚道水军,以麾下的玉浦万户李云龙、永登浦万户禹致绩作为先锋,计划与李舜臣在庆尚道巨济岛的前洋会合。李、元二人碰头后,便率领全罗、庆尚两道水军,进发至巨济岛的玉浦。在这里,他们遭遇了30艘日军船只,并一举将其击破。日军全部弃船上岸,船只被朝鲜水军尽数焚毁。 (《宣祖昭敬大王修正实录》) 此战,是为玉浦海战,是朝鲜水军与日本水军的首次交战,以日本水军失利告终。

五月二十九日,李舜臣率领全罗道水军来到露梁海峡,再次与元均会合,商量进兵计划。李舜臣向元均询问日本水军现在的停泊之处,得知有部分日本船只停在泗川港湾,于是便发船直指此处。进兵过程中,李舜臣遭遇了一艘从昆阳(泗川西面)驶向泗川的倭船,于是让船手加快摇橹,穷追倭船。前部先锋将领防踏佥使李纯信、南海县令奇孝谨两人拼命追捕这艘倭船,终于将其追上,船上的日军吓得弃船上岸。这艘倭船最终被朝鲜战船撞破,付之一炬。

李舜臣率领全罗道水军靠近泗川以后,发现日军将12艘如楼阁般高大的船只停泊在山峰之下,人员已经全部上岸,他们在山峰上结阵,阵形非常坚固。据李舜臣目测,山峰上的日军有400多人,他们“长蛇结阵,乱挥红白旗麾,骇眩人目”。而在山峰的最高处,有一处营帐,那是日军的指挥所。日军在山上俯视着朝鲜水军,冲他们挥舞手中的日本刀。见此场景,李舜臣指挥诸船齐进,想在船上用弓箭射向山上的日军,却怎么也射不着。李舜臣又想焚烧掉停泊在山下的日军船只,但顾虑到岸边的潮水已经退去,朝鲜板屋船一旦横冲直进,会搁浅在岸上,所以没有贸然行动。李舜臣考虑到日军在高处,朝鲜水军在低处,地势不利,而且太阳很快就要落山了,所以决定不强攻日军阵地。他和诸将商量道:“日军现在颇为轻侮朝鲜水军,我军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假装撤退,日军必然登船与我军相战。把日军引诱到中流,到时趁势合击,当是个不错的办法。” (《壬辰状草》)

定下计策后,李舜臣带领朝鲜水军假装撤退。退了还不到400米,山峰上的200名日军果然从山上下来,他们一半人登上船只,一半人留守在岸上,纷纷对着朝鲜水军放铁炮。此时即将涨潮,这给了李舜臣用水军接近日军作战的机会。李舜臣为此出动了他秘制的兵船—龟船,回过头来迎击日军。据李舜臣自己在《壬辰状草》的描述,龟船:

前设龙头,口放大炮,背植铁尖。内能窥外,外不能窥内。虽贼船数百之中,可以突入放炮。

又据李舜臣部将金浣的《龙蛇日录》描述,龟船的构造:

船上铺板如龟,背上有十字路容人行,余列插刀锥。前作龙头口为铳穴,后为龟尾,尾下有铳穴六。藏兵其底,四面发炮,捷疾如梭。其盖覆以编茅,使锥刀不入。贼超登,则掏于锥刀。掩围,则火铳齐发。

等潮水涨起来后,李舜臣命令突击将乘坐龟船,近距离冲撞日军船只,水军将士们在船上使用天、地、玄、黄等各种铳筒射击日军。但朝鲜军也受到了日军铁炮的攻击,在山峰上、岸上、船上结阵的三处日军,同时用铁炮齐射朝鲜水军,炮弹如同倾盆大雨,劈头盖脸地向朝鲜军砸去。军官罗大用被铁炮击中,李舜臣的左肩也被铁炮击中,但不至重伤,其他朝鲜射手与战士亦有相当一部分人被铁炮打中。

李舜臣顿时被激怒了,他督促朝鲜水军加大力度进攻日军,直捣倭船。于是朝鲜诸将莫不拼命,奋力向日军发射铁丸、皮翎箭、火箭,又用天字铳筒(射程96米,大将军箭的发射器)、地字铳筒(射程64米,大将军箭的发射器)发射大将军箭。刹那间,炮声响彻天地,日军阵地如同被狂风暴雨席卷过一般。日军有被朝鲜军击中而倒下的,也有被人扶着逃走的,原先登上船的、留在岸上的,最后都逃回到了山上的阵地里。岸边的12艘倭船全部被朝鲜水军撞破,悉数被焚。山上结阵的日军远远观望,急得直跺脚,有的人甚至失声痛哭,但是却没有办法。李舜臣原本想上岸进剿日军,但是顾虑到丛林树多草深,担心反被日军所害,加上天也快黑了,于是没有继续进兵。之后,李舜臣带领朝鲜水军退到泗川的毛自浪浦,一整晚都严阵以待,但日军没有再袭来。 (《壬辰状草》《乱中日记》) 此战,是为泗川海战,以李舜臣的胜利告终,元均也参与了此战。

六月二日,李舜臣得知有一部分日本水军停泊在唐浦,便又发船向唐浦进发。到了目的地以后,只见20余艘倭船泊在唐浦港湾,其中有一艘大船,和朝鲜的板屋船一样高大,船上的楼阁足有两丈之高。楼阁里坐着一个日军将领,他看起来泰然自若,一动不动。李舜臣使龟船先突击这艘大船,朝鲜水兵将龟船的龙口对着倭船仰放玄字铳筒,又放天字大将军箭、地字大将军箭,最终撞破了倭船。中卫将权俊突入敌船,一箭射中了为首的那名日军将领,此人应声而倒,瞬间毙命。倭船上的其他日军顿时乱成一锅粥,朝鲜水军对着倭船疯狂射箭,将船上的日军全部歼灭。此战,是为唐浦海战。几乎没有怎么打,朝鲜水军就击败了日方的一员大将。唐浦海战打完不久,有26艘日军船只从釜山方向过来,但一看见朝鲜水军,就往介岛方向逃走了。 (《壬辰状草》《乱中日记》)

六月五日,李舜臣准备出兵追捕从唐浦逃走的倭船,于是扬帆出海。中途,有七八个居住在巨济岛、已经归顺了朝鲜的日本人乘坐一艘小船,前来报信,称:“唐浦被逐倭船,由巨济移泊固城地唐项浦。”通过这一情报,李舜臣得知那些倭船现在逃到唐项浦去了,于是便向着这个地点进发。

到了唐项浦的前洋以后,李舜臣眺望东边的镇海城堡,突然发现城外的原野上,有日军甲兵千余骑,竖立旗帜,在此布阵。他派人前去探问情况,得知这些陆地上的日军,原来是被庆尚道的咸安郡守柳崇仁率领1100名骑兵追击到这里的,不足为虑。李舜臣这才放下心来,专心对付唐项浦的日本水军。他先派出两三艘战船去查探地形,并吩咐他们,如果日本水军进行追逐,就假装撤退,将日军引诱到外洋。李舜臣自己则率领舟师主力,隐匿埋伏起来,准备狙击日军。

被派去侦察的战船在侦察一番后,从海口出来,向天空放神机箭报变,通知李舜臣前方有日军。李舜臣收到信号后,在唐项浦的浦口留下4艘战船作为伏兵,率领其余船只从浦口驶入内江,诸船鱼贯而进,首尾相接。行进到召所江西岸以后,黑色的倭船出现在了朝鲜水军面前。其中,像朝鲜板屋船那样大的大船有9艘,中船有4艘,小船有13艘,都靠岸停泊着。日军最大的一艘船,在船头别设三层板阁,就像是一座佛殿一样,内立许多士兵。还有4艘大船聚集在一起,船上皆插着黑幡。

日军看到朝鲜水军以后,就对着朝鲜水军乱放了一阵铁炮。李舜臣下令朝鲜水军围住日军船只,先使龟船突入,放天字铳筒、地字铳筒,之后令其余诸船相继突击,放各种铳筒箭丸,势如风雷。突击将乘坐龟船,冲撞最大的那艘倭船,又仰放铳筒,将其撞破。接着,朝鲜诸船用火箭一齐射向这艘倭船,船上的纱帐与布帆全都被烈焰焚毁了,坐在船上指挥的倭将则中箭坠落。其余4艘较大的倭船,趁着朝鲜水军集中对付那艘最大的倭船的空隙,扬帆北逃。李舜臣与全罗道右水使李亿祺率领诸将追击,又将4艘倭船堵住。船上的日军无心恋战,纷纷从船上跳下逃命,躲避到了岸上。朝鲜战士持枪挟弓,各尽死力,进行追捕,最后斩下了7颗首级(但李舜臣后来在战报里上报了43颗)。由于当时天已经黑了,李舜臣也不敢穷追日军,就和李亿祺率领朝鲜水军退兵到了海口,彻夜严阵以待。 (《壬辰状草》《乱中日记》) 此战,是为唐项浦海战。

六月七日,李舜臣发船,抵达永登浦的前洋并在此结阵,他听说有倭船在栗浦,就下令伏兵船先为查探。但是日军事先已经知道朝鲜水军逼近的消息,5艘倭船不与朝鲜水军交锋,直奔南大洋企图逃走。朝鲜水军穷追不舍,最终追上倭船,蛇渡佥使金浣、鹿岛万户郑运一、虞侯李梦龟联手捕获了其中3艘,总共砍下了36颗日军首级,剩下的2艘倭船则被朝鲜水军放火焚毁了。 (《乱中日记》) 此战,是为栗浦海战。

与李舜臣之前打的海战不同,栗浦海战不止出现在朝鲜史料当中,也出现在了日本史料中,说明其动静确实比较大,不过两方在细节的记述上略有些出入。据日本史料《高丽船战记》记载,四国志摩守率领大小20艘船与朝鲜六七十艘船相战,结果战败,船只全部被烧。四国志摩守逃到了岛上的城里,婴城固守,但没过多久就切腹自尽了,全家上下也都死了。

与朝鲜史料的主要不同之处在于,日本史料说倭船有20艘,而朝鲜史料说倭船只有5艘,不过结局都是被全灭了。还有四国志摩守的真实身份,也是一个谜题。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成书的《近世日本国民史 ·朝鲜役》《日本战史 ·朝鲜役》《朝鲜水军史》等著作,都认为四国志摩守的真实身份是日本水军大将之一的来岛通之。但是,当代学者北岛万次在《丰臣秀吉朝鲜侵略关系史料集成》一书中指出,并没有确凿的史料可以证明这一点。近年来,专门研究日本水军史的学者山内让,通过分析《森氏古传记》的相关记载,指出“四国志摩守”的真实身份,应当是阿波国蜂须贺氏的家臣—森志摩守村春。笔者也认同这一看法。无论如何,栗浦海战结束后,日本水军暂时收敛了兵锋,李舜臣也率领舟师回到了全罗道,暂时停止了对日本水军的打击。

六月十四日,胁坂安治、九鬼嘉隆、加藤嘉明等日本水军大将聚集在釜山浦,举行军事会议,商量如何对付朝鲜水军。会议结束后,日本水军开始重新在庆尚道的沿海地区活跃起来。

七月六日,已经回到全罗道的李舜臣收到了倭船在庆尚道的加德岛、巨济岛一带出没的消息,便率领全罗道水军从左水营发船,抵达位于庆尚道昆阳与南海岛之间的露梁津,与庆尚道右水使元均、全罗道右水使李亿祺在此会合,准备再次联合击破日本水军。

七月七日,胁坂安治得知朝鲜水军出动,便率领麾下水军从熊川发船,进至巨济岛边上的见乃梁,寻求与朝鲜水军决战。朝鲜水军在这一天行至唐浦,距离东面的见乃梁还有一小段距离,因为东风大吹,不能发船,所以暂时停泊在此。傍晚时分,李舜臣派人去砍柴、打水,在山上避难的放牧人看到朝鲜水军,就赶紧向他们报告日本水军已经到了见乃梁的消息。

七月八日,李舜臣、元均、李亿祺率领朝鲜水军发向见乃梁,到了中洋后,望见日军大船一艘、中船一艘。这两艘倭船是日军的先锋船只,对方一见朝鲜水军来势汹汹,就掉头退到了后方阵地。李舜臣、元均、李亿祺立即进行追击,结果在他们面前出现了36艘大船、24艘中船、13艘小船,这些船列阵停泊在见乃梁。李舜臣发现见乃梁地形狭隘,又有很多隐藏的岛礁,朝鲜的板屋大船难以上前作战,便建议将倭船引诱出外洋,再行歼灭。但元均的意见与李舜臣相反,他认为在以前的海战中,朝鲜水军都打败了日本水军,所以不用害怕,直接冲击倭船就行了。

李舜臣向元均劝说道:“此处海港隘浅,不足以用武,当诱出于大海而歼之。”元均执意不听,李舜臣怒责道:“公不知兵,乃如此!”说完,李舜臣就无视元均,强行按照自己的作战计划行事。

李舜臣先派出五六艘板屋船,做出追击倭船的动作。胁坂安治不知李舜臣在故意引诱他们,就下令麾下倭船全部从港口出击,向着朝鲜水军袭来,并对着朝鲜水军急放鸟铳。李舜臣见日军上当,便下令朝鲜水军全部佯退,故意装出不敌日军的样子,撤向后方。胁坂安治扬帆追逐,结果被李舜臣引诱到了外洋。这个时候,李舜臣就不用再刻意伪装了,他命令诸将布置成鹤翼阵,掉头迎击日本水军。一时间,朝鲜水军齐进,对倭船施放地字、玄字、胜字等各样铳筒,不一会儿就击破了两三艘船。剩下的倭船都不敢再与朝鲜水军为敌,纷纷逃遁,朝鲜水军乘胜踊跃追击,不断使用弓箭和铳筒射向倭船,势若风雷。根据李舜臣事后在战报《壬辰状草》上的叙功,朝鲜水军诸将对日本水军造成的打击包括:

顺天府使权俊舍生忘死突入敌军,率先击破一艘有楼阁的大船,将其俘获,斩首10级;

光阳县监渔永潭亦率先突击敌阵,撞破一艘带有楼阁的大船,将其俘获,斩首13级;

蛇渡佥使金浣捕获一艘大船,斩首16级;

兴阳县监裴兴立捕获一艘大船,斩首8级,并迫使很多日军士兵跳海;

防踏佥使李纯信捕获一艘大船,斩首4级,又追击撞破两艘倭船,将之焚毁;

左突击将及第李奇男捕获一艘倭船,斩首7级;

左别都将营军官尹思恭、贾安策等,捕获两艘有楼阁的倭船,斩首6级;

乐安郡守申浩捕获一艘大船,斩首7级;

鹿岛万户郑运用铳筒打穿两艘有楼阁的大船,又与诸船夹击,将之焚毁,斩首3级;

吕岛权管金仁英捕获一艘大船,斩首3级;

钵浦万户黄廷禄撞破一艘有楼阁的倭船,又与诸船夹攻,合力将之焚毁,斩首2级;

其余日军大船20艘、中船17艘、小船5艘,被朝鲜水军合力焚毁,无数日军士兵被迫跳入海中。

这场海战打到最后,日军只剩胁坂安治乘坐的那艘船还没有被攻破。但在混战之中,胁坂安治的家臣胁坂左兵卫、渡边七右卫门相继战死,胁坂安治的铠甲也被朝鲜水军射中。

胁坂安治惊慌之余,带着船上仅剩的200多名士兵逃到了附近的闲山岛,弃船登陆。朝鲜水军很快追来,将这艘船烧毁。远处,有日军大船1艘、中船7艘、小船6艘在观望,这些船同样是胁坂安治水军的一部分,但出发时掉队了,落在了后面。此时,他们看见朝鲜水军把倭船压着打,都不敢赴救,直接掉头逃走了。而朝鲜水军也因为打了一整天仗的缘故,将士们又困又乏,加上天也已经黑了,所以没有穷追日军,只是在见乃梁的内洋结阵,彻夜严阵以待。 此战,是为闲山岛海战,是朝鲜水军大破日本水军的一场胜仗。对于日本水军的失败,《胁坂家谱》并没有讳言。

据《宣祖昭敬大王修正实录》记载,闲山岛海战结束后,日军阵营中出现传言,说是在这次海战中战死了9000多名日军士兵。但是,这一个说法属于朝鲜史料的夸大其词,因为胁坂安治的水军兵力,只有1500人之多。

七月九日,胁坂安治的同伴加藤嘉明、九鬼嘉隆得知了他在闲山岛战败的消息,为此展开救援,于当日率领40艘倭船抵达安骨浦。李舜臣也侦察到了日军的动静,与李亿祺、元均商讨作战方案。

七月十日,李舜臣、李亿祺、元均出动58艘大船、50艘小船、3艘龟船,从巨济岛出发,向着安骨浦前进。 (《高丽船战记》) 接近目的地时,李亿祺留在安骨浦外洋的加德岛旁结阵,作为应急救援部队,以备不虞。李舜臣将麾下舟师布置成鹤翼阵,继续带领兵船前进,元均也跟在李舜臣的船队后面。二人抵达安骨浦后,望见港湾中有日军大船21艘、中船15艘、小船6艘。其中,有楼阁的三层大船1艘,二层大船2艘,停泊在安骨浦的浦口。

李舜臣观察到安骨浦地势狭浅,朝鲜的板屋大船不容易出入,因此就想故伎重施,将日本水军引诱到广阔的外洋,再加以歼灭。但是加藤嘉明、九鬼嘉隆先前已经研究过朝鲜水军的战术,所以无论李舜臣如何引诱,他们就是据守险沧,坚持不应战。势不得已,李舜臣只好下令诸将相继突击浦口的日本水军,专门盯着刚才看到的1艘三层大船、2艘二层大船打。于是,朝鲜水军对着倭船乱放天字、地字、玄字铳筒与长片箭。留在后方的李亿祺,此时也率领援军部队赶过来与李舜臣、元均合攻日本水军,声势更加浩大。这三艘日军大船上所载的士兵几乎死伤殆尽,幸存下来的士兵则逃到了一艘来接应的有楼阁的大船上,但是这艘大船也被朝鲜战船撞破了。幸存下来的日军士兵全部弃船,逃到了陆地上。李舜臣本来想焚烧掉这些倭船,但是顾虑到安骨浦附近有避难的朝鲜百姓,一旦焚毁倭船,日军就会成为流寇,扫荡附近的朝鲜百姓,所以还是没有烧船。之后,李舜臣就退兵一里许,结束了此次战斗,彻夜严阵以待。 (《壬辰状草》) 此战,是为安骨浦海战,虽然朝鲜水军获胜,但未能打击加藤嘉明、九鬼嘉隆的主力。

七月十四日,丰臣秀吉接到了胁坂安治在闲山岛海战中失利的消息,他为此非常生气,狠狠责备了胁坂安治。但他又不得不向现实妥协,指示胁坂安治暂时停止海战,转而在巨济岛筑城,严设守备。同时,丰臣秀吉催促尚未开赴朝鲜的日本水军大将藤堂高虎速往朝鲜,又命羽柴秀胜以及肥前兵前往朝鲜赴救。 (《胁坂家谱》)

另一方面,经过朝鲜水军的多次出兵剿捕,日本水军暂时收敛了起来,自庆尚道的加德岛以西,不再有一艘倭船的影子。李舜臣决定扩大战果,进兵捣毁日本水军的大本营釜山浦,于是再次与元均、李亿祺合兵。

九月一日,鸡鸣声一响,朝鲜水军便从加德岛北边发船,向着釜山浦进发。途中,朝鲜水军在花樽仇未遭逢5艘日军大船,在多大浦前洋遭逢8艘日军大船,在西平浦前洋遭遇9艘日军大船,在绝影岛遭遇2艘日军大船,皆一一撞破,并将之全部焚毁。扫清釜山浦外围的倭船后,李舜臣派了一艘小船去侦察釜山浦日军的动静,发现约有500艘倭船停泊在港湾东边的山麓下。有4艘日军先锋大船发现了朝鲜侦察船,邀击于草梁项。李舜臣与元均、李亿祺进行商议,他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朝鲜水军不得不迎战,否则将会被日本水军轻侮。

确定了作战计划后,朝鲜水军便直逼釜山浦,直捣日本水军的大本营。右部将鹿岛万户郑运、龟船突击将李彦良、前部将防踏佥使李纯信、中卫将顺天府使、左部将乐安郡守申浩等人率先出击,撞破4艘日军先锋大船,并将其全部焚毁。船上的日军士兵被逼跳入海中,然后逃到了岸上。后方的朝鲜战船乘着胜利,扬起旗帜、擂起战鼓,宛如长蛇一样前进。停泊在釜山浦东面山下的470多艘倭船见朝鲜水军来势汹汹,都不敢解缆出战。

等朝鲜水军打到日本水军面前时,船上的日军全都弃船而逃,他们携带着铳筒、弓矢,登陆上岸。然后,日军攀爬到附近山峰上,分别屯兵在六处不同的地方,利用居高临下的地势,对着朝鲜水军乱放铁炮和箭镞。有日军对着朝鲜水军放大筒弹,其弹大如木果;又有日军对朝鲜水军扔水磨石,石大如钵。在日军队伍中,甚至有一些为其效力的朝鲜伪军,对着朝鲜水军发射片箭。日军放出的这些弹丸、箭镞,多击中朝鲜战船。鹿岛万户郑运居前作战,结果被铁炮打穿头部,当场阵亡,让朝鲜水军折损了一员大将。朝鲜诸将倍感愤怒,冒死驱船前进,同时对着山峰上的日军仰放将军箭、皮翎箭、长片箭、铁丸,打死了许多日军士兵。日军士气大挫,很多幸存下来的日军士兵拖曳着阵亡同伴的尸体,逃进了山窟里。

交战终日,朝鲜水军又将停泊在岸边的100多艘倭船给撞破了。李舜臣准备抄领朝鲜水军登陆上岸,歼灭山峰上的日军,但是他注意到日军队伍中有很多骑马示勇者,而朝鲜水军并没有战马,担心敌不过日军,因此还是作罢了。再加上太阳快要落山了,李舜臣担心继续耗下去,恐有腹背受敌的危险,因此不得已之下,只能与元均、李亿祺率领朝鲜水军退兵。当晚三更(晚上11时至凌晨1时),朝鲜军退到加德岛,彻夜严阵以待。 此战,是为釜山浦海战,李舜臣原先的战略目标是捣毁釜山浦的日本水军据点,但是并未成功,因此此战可以视作李舜臣打的一场败仗。

事实上,朝鲜史料也认为李舜臣在釜山浦海战中的表现不如人意。如《乱中杂录》记载道:

湖岭水兵诸将讨贼于釜山浦,鹿岛万户郑运死之,我军退还。

《宣庙中兴志》也直言不讳地道:

时贼以重兵久居釜山,改建城壁楼橹,盘踞甚壮。舜臣知不可易攻,乃引兵还,以待天兵。

《宣祖昭敬大王修正实录》更是直截了当地写道:

李舜臣等攻釜山贼屯,不克。倭兵屡败于水战,聚据釜山、东莱,列舰守港。舜臣与元均悉舟师进攻,贼敛兵不战,登高放丸。水兵不能下陆,乃烧空船四百余艘而退。鹿岛万户郑运居前力战,中丸死,舜臣痛惜之。

在以上史料中,《乱中杂录》将朝鲜水军的退兵,归结于鹿岛万户郑运的战死。而《宣庙中兴志》将退兵的原因,归结为日军在釜山浦修筑倭城,李舜臣知道难以攻克这一重镇,只好退兵,等待明军来援。《宣祖昭敬大王修正实录》则直接说李舜臣攻打釜山不克,只能烧毁日军400多艘空船,然后退兵。以上记载,都体现了朝鲜方面认为李舜臣的釜山海战是没有成功的。尤其是《宣庙中兴志》的记载,充分说明了无论朝鲜水军如何给予日本水军打击,也无法做到捣毁其据点、驱逐其出境,只能够等待明军施以援手。

本章小结

一、如果朝鲜正规军能够认真抵抗,朝鲜沦陷的速度会慢很多。朝鲜人虽然在武器方面劣势很大,但是并非完全不能弥补,日军的巨大胜利跟朝鲜正规军的一触即溃和不专业有很大关系。

二、日军其实非常虚弱,他们虽然拥有先进的武器,但是后勤补给严重不足,而且攻坚能力也弱,甚至连普通民众组织的抵抗都会造成一定的威胁。

三、朝鲜虽然有很多军官尽忠职守,但他们没能动员群众的力量,自身能力又不足,以致无论是野战还是守城,多是兵败身死的结局。

四、依据《惩毖录》《宣祖昭敬大王修正实录》的记载,庆尚道右水使元均在壬辰倭乱中畏首畏尾,他在日军渡海之初,就不敢迎战日军,反而擅自将100多艘庆尚道的战船给沉入海中,自己独自带着几个部将逃到了庆尚道西南的露梁海峡,因此导致庆尚道1万多名水军将士不战自溃。但这应该不是事实,因为根据全罗道左水使李舜臣的《乱中日记》《壬辰状草》来看,壬辰倭乱期间,他一直与庆尚道右水使元均、全罗道右水使李亿祺在庆尚道沿海地区剿灭日本水军。元均沉船之说,应出自《惩毖录》的诽谤,后被《宣祖昭敬大王修正实录》继承。而柳成龙之所以攻击元均,主要还是朝鲜党争之故。

五、壬辰倭乱期间,负责在海上对付日本水军的,不只是李舜臣,还有元均、李亿祺。这三人职责平等,很多时候都是联合行动的,功劳不能算在李舜臣一人头上。包括玉浦海战、泗川海战、闲山岛海战、安骨浦海战、釜山浦海战在内,都是李舜臣与元均共同行动的。元均很大程度上是被后世史料过度抹黑了。

六、关于朝鲜水军在壬辰倭乱中发挥的作用。在《壬辰状草》中,李舜臣自言经过几次扫荡以后,日本水军在庆尚道加德岛以西的地带不敢出没。但是朝鲜水军在壬辰倭乱中发挥的最大作用也仅限于此,根本没有破坏日本水军的补给线(名护屋—对马岛—釜山浦)。

七、李舜臣并不是无敌的,他在釜山浦海战中就打了败仗。他发动这次战役的目的,本来是宏大的,是为了切断日本水军的补给路线,但是最后以失败告终。

八、光依靠李舜臣的力量,是无法将日军驱逐出朝鲜的。《宣庙中兴志》说得很直白,李舜臣自己也知道沿海倭城不好打,他只能够暂时退兵,等待明军出马。 KTHrNb+pcZwLSRUlP208V52omFRZT7YP/q5cqYJsIr5XaHJf+PeEriCZPcXMSAS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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