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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己化人

修正自己,感化别人

正己化人(修正自己,感化别人)

“正”者,确不可易;“化”者,自然而然,所谓“其身正,不令而行” 也。“正己”有许多功夫,“化人”有许多妙用。人能“正己”,未有不能正物者也。惟其正也,人皆敬之。人知敬处,即是其心化处。若于此化处,至诚微微感动,自然一拨便转,一挑便现,无不顺从矣。若以我之正,形 人之不正,略一责备,彼必不甘受诲,而强争曲直。不亦反摧绝其善心乎?此近日好善者之通病。每致着手太重,执而不转,所宜深戒。慎勿舍其田而芸 人之田也。王豹 处于淇,而河西善讴;绵驹 处于高唐,而齐右善歌。岂人人授之节奏,日日教以点拍哉?

“正”,坚定而不可改变;“化”,自然而然感化的结果,正如孔子所说“其身正,不令而行”的意思。修正自己有许多功夫,而感化他人也有很多妙用。若能修正自己,则没有不能修正别人的。只要自己“正”,人人都会尊敬你。而人人都知道要尊敬的地方,就是他的心能感化的地方。若在这人心能感化之处,以至诚心从微小处去感动,自然稍微一拨就能转化,稍微一挑就有显著效果,没有不顺从你的。若以我的“正”去比较别人的不正,纵然只是稍微责备,他人必定不愿接受你的教诲,还会跟你强辩,争论是非曲直。这样不是反而摧毁断绝他的善心吗?这就是最近喜欢行善之人所患的通病。每每在劝化他人时出手太重,执而不转,实在要深以为戒。不要舍弃自己的田地不耕,却去耕耘别人的田地。王豹住在淇水边,河西人都变得会唱歌,绵驹住在高唐,齐国西部人都善于唱歌了。难道是人人都接受了音乐节奏的教育吗?他们天天都在接受节拍的教育吗?(这就是自然而然感化的结果——译者注)

“清”贵容,“仁”贵断。勿施小惠伤大体,毋借公道遂私情。处忙更当以闲,遇急更宜从缓。无事时莫忘防检,有事时须要耐烦。勿以成心而蓄疑,休执己见而拒谏。分数明,可以省事;毁誉忘,可以清心。正直可通于神明,忠信可行于蛮貊 。人品至此,方可言“正”。

“清”贵在容忍,“仁”贵在果断。不要为了施舍小恩小惠伤害了大体,不要借公道来实现私人利益。忙时要以闲适之心去应对,遇急事更要从容处理。无事时不可忘记随时防范检点,有事时必须要耐烦。不要因自己偏见而对他人起疑心,不要固执己见而拒绝别人谏言。把自己分内事情弄清楚,自可省掉不必要的麻烦;把毁誉都忘掉,自然就有清净心。正直的人可和神明相通,忠信的人可在落后地区通行无阻。人品能达到这种境地,才可说是“正”。

正心而后可以正己正物,其心既正,万物定矣。盖声色外感,枝疾也;妄情 内发,本病也。学道者,当先治内以敌外,不可贪外以害内。则心正己立,未有万物不从化者。盖一心之根本壮实,自然万物之枝叶荣茂。是以导物要在清心,正人必先正己也。

首先要修正自己的心,而后才能修正自己的行为,再感化一切众生,自己的心既然已经端正,万物自然能各安本位。大凡声色从外感染,就好像树的枝叶得病;妄念私欲从内心产生,就好像树根患病。学道的人应先把内心调治好,才能抵挡外境的侵扰,又绝不可因为贪恋外境,而伤害内心的清净。如此则心能端正,自己能够立足,万物没有不随之而转化的。因为这颗心,就如树的根与茎干,根与茎干壮实,万物如枝叶般,自然就茂盛。所以要引导万物的根本,就在于保持一颗清净心,想要修正别人,就必先端正自己。

宋浮山法远 禅师曰:“心为一身之主,万行之本。心不妙悟,妄情自生。妄情既生,见理不明,是非谬乱。所以治心,须求妙悟。悟则神和气静,容敬色庄,妄想情虑,皆融为真心矣。此正心之法。”

宋朝浮山法远禅师说:“心为一身的主宰,也是一切修行的根本。如果心不妙悟本性,那么妄念私欲自然就会生起。妄念私欲既然产生了,所认识的道理就不正确,对于是非判断就会颠倒错乱。所以要调治心灵,必须能妙悟(即体悟本性即空——译者注)。觉悟了心神就会平和,气质就会安静,容貌就会肃敬,神色就会端庄,所有的妄想、私欲、杂念,全都融化成为真心了。这就是正心的方法。”

后汉郭泰 ,字林宗,与河南尹李膺共济,望者以为仙舟焉。朝廷屡辟 不应。性尤知人,好奖借士类,多所成就。

茅容避雨危坐,劝令就学。孟敏破甑 不顾,泰以为有分决 ,亦劝之学。俱成名儒。拔申屠蟠于漆工,识庾乘于门卒。其余或出屠沽卒伍,因泰奖进成名者甚众。

郡学生左原,以犯法见斥。泰遇之途,劳之。曰:“昔颜涿聚 ,梁甫 之巨盗;段干木 ,晋大驵 也。卒为齐魏忠贤。勿恚恨,责躬 而已。”或议泰不绝恶人。泰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左原正欲结客报仇,以泰教而止。

贾淑,性险仄 ,为邑里患。泰丧母,受其吊。或怪之。泰曰:“仲尼不绝互乡 ,子原洗心向善矣,故吾与其进。”淑闻,遂自改成善士。

如史叔宾、黄允 等,俱有盛名,泰知其非真,以为必败。后果然。

党祸作,知名之士,多被祸。而泰以隐恶扬善,独免世网。

卒,会葬千余人,共刻石立碑。蔡邕 曰:“吾碑铭多矣,独郭有道无愧焉。”

东汉有位郭泰,字林宗,有一次和河南府尹李膺(yīnɡ)一同渡船,看到的人以为是仙人乘坐的舟。朝廷屡次征召他做官,他都不答应。他善于知人,喜欢向官方推举有才德的读书人,大多都有成就。

有一次,他看到茅容在避雨时还能正襟危坐,就劝他读书。孟敏在饭甑破时不回头看,郭泰认为他很有决断力,也力劝他读书求学。后来他们都成为有名的学者。此外,他把申屠蟠(pán)从油漆工中提拔出来,把庾乘从门卫中提拔出来。其他,尚有出身屠户、卖酒及当兵的,都因郭泰赏识提拔而成名。

有位郡学学生名叫左原,因犯罪而被斥责。郭泰在路上遇到他,就勉励他。说:“从前孔子的学生颜涿聚,曾在梁甫当过大盗;子夏的学生段干木,在晋国做过大商人。他们后来分别成为齐国和魏国的忠贤之士。所以不要怨恨,今后多反躬自省就是了。”有人议论郭泰不能和坏人断绝来往。郭泰说:“一个没有仁心的人,若再以痛恨敌对他,社会就会更乱。”左原正要纠结一些人去报仇,因为郭泰的教导而停止。

有个叫贾淑的人,个性阴险邪恶,为乡里祸患。郭泰母亲去世时,也接受他的吊祭。有人觉得很奇怪。郭泰说:“孔子对于互乡那个地方冥顽不化的人都不断绝往来,何况贾淑已经洗心改过向善,所以我赞许他的上进。”贾淑听到之后,从此改过,变成了善人。

当时如史叔宾、黄允等人,都颇有盛名,郭泰知道他们名不符实,认为将来必会失败。后来果然如此。

当时有许多著名士人因受党锢之祸牵连而受害。只有郭泰平时待人能隐恶扬善,独免于此案牵连。

他过世时,有千余人前来送葬,共同刻立石碑来纪念他的德行。蔡邕说:“我刻过的碑铭非常多,惟独郭泰不愧是位有道之士。”

宋司马温公,忠厚正直,名闻海内。其居洛也,风俗为之一变,莫不敦尚名节,羞谈货利,人人知畏廉耻。后生欲行一事,必相戒曰:“无为不善,恐司马端明 所知。”

宋朝温国公司马光,为人忠厚正直,德风远近闻名。他住在洛阳时,洛阳的风俗受他影响而改变,人们莫不崇尚节操而爱惜名誉,羞于谈论财利的事情,人人都知敬畏,且有廉耻之心。就是后生小辈想做一件事情,也必会互相告诫说:“千万别做坏事,恐怕司马端明会知道。”

雍邱 令刘矩 ,以礼义化民。凡讼者至,必和颜切训曰:“忿恚可忍,公庭决不可入。”使归更思。讼者感悟,辄各罢去。大化其俗,民德归厚

夫听理词讼,本以为民,乃有任法太过,而又不知下情,往往坚持至死者。何如谦虚平恕之,为得情哉?

东汉雍邱县令刘矩,以礼义教化百姓,凡打官司的人来到县府,他一定和颜悦色恳切地训诫说:“忿怒可以忍耐,但法庭绝不可轻易进入。”要他们回家再思考一下。很多打官司的人受他感化而醒悟,常因此撤回诉讼。刘矩这种作为,大化民间风俗,人民的德行变得忠厚老实了。

官吏听处诉讼,本是为百姓解决事情,然而有些官吏执法太过分,又不了解民情,常使讼案拖到人去世也无法解决问题。为何不以谦虚、公平、宽恕的心态来处理,以情理来感化百姓不是更好吗?

后汉陈寔 在乡里,平心率物 。其有争讼,辄求判正,晓譬曲直,退无怨者,且曰:“宁为刑罚所加,勿为陈君所短。”

尝有盗止梁上,寔起秉烛,呼子弟训之曰:“人不可不自勉。不善之人,未必本恶,习以性成,遂至于此,梁上君子 是也。”盗惊,投地请罪。寔徐晓知,赠绢二疋 ,令其自改。化及一县,无复窃盗。

东汉陈寔在乡里能以公平的心来处理众人的事情,并做众人的好榜样。乡里若有人争讼,经常请他裁断,他就晓以是非曲直,使他们离去后心无怨言,并且还说:“宁可受刑罚处置,也别被陈寔说缺点。”

曾有盗贼夜里躲在他家的屋梁上,陈寔看见后假装不知道,起床拿着蜡烛,呼叫子弟们集合训诫说:“人不可不自我勉励为善。不善的人,未必本来就是恶人,只是习惯已养成,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就像屋梁上的小偷一样。”盗贼大惊,赶紧从屋梁上跳下来请罪。陈寔慢慢为他分析道理,并可怜他贫困而赠送他两匹绢布,要他改过自新。陈寔的行为让整个县都受到感化,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盗窃发生。

武后篡唐,武承嗣 、三思 ,营求为太子。太后意未决,狄仁杰 尽忠唐室,每从容言于太后曰:“文皇帝栉风沐雨 ,以定天下,传之子孙。大帝以二子托陛下,今乃移之他族,无乃不可乎?且姑侄与母子孰亲?陛下立子,则千秋万岁后,配食太庙,永继无穷。立侄,则未闻侄为天子,而祔姑于庙者也。”因劝太后召还庐陵王,复立为太子,化“周”而为“唐”。后以平章事,封梁国公。

武则天篡夺唐朝政权之后,她的侄儿武承嗣、武三思,谋取太子之位。此时武则天心意未决,狄仁杰忠于唐朝皇室,每次都很从容地向太后说:“当时文皇帝(唐太宗)冒着风雨在外奔走定下江山,传给世代的子孙。高宗皇帝又将二子托付给陛下,现在欲将皇位移给他族,似乎不妥吧?而且姑侄间和母子间,哪个比较亲近?陛下立儿子为太子,则千秋万世后,仍可在太庙享受祭祀,如此继承无有穷尽。如果立侄儿为太子,则从未听说侄儿当天子,会将姑妈神位放在太庙中祭祀。”因而劝武太后召回庐陵王,再立他为太子,把“周”的国号又变为“唐”。后来狄仁杰当了平章事(即宰相),封燕国公,死后追封为梁国公。

五代时房景伯,为清河太守,母崔氏,通经术,有明识。贝丘 妇人,列其子以不孝。母曰:“民未知礼义,何足深责?”乃召其母,与之对榻而食,使其子侍立堂下,观景伯供馔。旬日,其子悔过求还。母曰:“此虽面惭,其心未也。”又留二十余日,其子叩头流血,母涕泣乞还。后以孝闻。

五代时房景伯担任清和太守,他的母亲崔氏不但精通经学,而且非常明理又有见识。在贝丘这个地方,有一位妇人列举儿子不孝事实,一状告到太守府。景伯母亲就对景伯说:“老百姓不知礼义道理,怎可过分地责备呢?”于是就召见他的母亲到太守府里,和她在床榻上对坐而食,并叫她的儿子侍立在堂下,看景伯如何侍奉母亲吃饭。这样过了十天,他的儿子忏悔过错,要求回家。景伯母亲说:“他虽然脸上露出惭愧的样子,但内心还未真正改过。”因此又留人二十多天,直到她儿子叩头叩到流血,他的母亲哭泣着为儿子求情,乞求太守准许他们回家。后来这位妇人的儿子果然以孝顺闻名。

施佐施佑,兄弟俱为知州 ,致仕 家居,田产参差,有唇齿之隙,亲友不能处解。同邑溪亭严公,名凤,素著孝友,事兄如父,周恤保爱,无所不至。

偶与佑同舟,语及产事,公颦蹙谓曰:“吾兄懦,吾正苦之。使得如令兄之力量,可以尽夺吾田,吾复何忧!”因挥涕不已,佑恻然感悟。遂招溪亭,同至兄宅,且拜且泣,深自悔责。而佐亦涕泣慰解,各欲以田相让,遂友爱终身。至今二姓皆蕃衍,人犹乐谈其事。

上三案,忠孝友悌,化人者也。其原只是自淑其身,而人遂感化若此。天性本善于此益见矣。

明朝的施佐和施佑兄弟二人,都当过知州,后来退休回家安居,因田产的好坏不齐而意见不同,手足之间产生了裂隙,亲友们无人可替他们和解。同县有一位溪亭先生,叫作严凤,平时以孝顺友爱著称,事奉哥哥有如父亲一般,周济奉养保护慈爱,无微不至。

偶然有一次他和施佑同船,谈到家产事情,严公听后,频频皱眉,说:“我的兄弟懦弱,我正在为此苦恼。假使能够像尊兄这样,可以全部夺走我的田产,我还有什么忧虑呢!”说完就挥泪如雨,施君见状,悲伤之心油然生起,很受感动。于是邀请溪亭先生一同到他哥哥家中,一面跪拜一面哭泣,深深忏悔自责。而施佐也哭着安慰弟弟,兄弟互相谅解,互以田地相让,于是一生互相友爱。直到今天,两家子孙非常众多,人们乐于谈论此往事。

以上所述故事,有关忠孝友悌,都足以感化人。他们原先只想独善其身而已,而人们看到之后却受到如此感化。所以人性本来善良可感化,由此更可证明。

译者补充:

此则故事敬请参见《安士全书白话解》第一部“敬爱兄弟”一章:归安 有一个人,名叫严凤,大家叫他溪亭先生。天性慈善,孝敬父母,友爱兄弟。有一次,和同乡施翊(yì)之一起坐船,施诉说兄弟之间分产不均,严公听后,频频皱眉,说:“我的兄弟懦弱,我正在为此苦恼。假使能够像尊兄这样,可以全部夺走我的田产,我还有什么忧虑呢!”说完就挥泪如雨,施君见状,悲伤之心油然生起,很受感动。原来施相之与施翊之是两兄弟,都担任知州职务,因为分田产而造成矛盾多年了。自从和严君相遇以后,兄弟之间就互相谦让,一生都没有闲话了。

严公为官的时候,哥哥衰老且贫困,严公就把他请到自己家中赡养。每次宴请宾客的时候一定请哥哥拿酒杯,自己则拿筷子跟随在后边。有一次,严公给哥哥夹菜稍微慢了一点,哥哥很生气,打了他一个耳光,严公欣然接受,宴席气氛始终欢快。酒席之后,哥哥就寝。第二天早晨,天还没有亮,严公就来到床前问候。不久,哥哥去世了,严公伤心痛哭,按礼节送葬。严公对待兄长如此尽心,所以前面和施君所说的一席话,的确是字字出自肺腑,没有半句假话。 MwxqGEK+oqBU3y8Zk2LNx+XNDc0CQhVgagi6poTk4durBcKq0MqboY8Mjaa+h7FQ



矜孤恤寡,敬老怀幼

哀怜孤独的人,救济鳏寡的人,尊敬年老的人,关怀年幼的人

矜孤恤寡,敬老怀幼(哀怜孤独的人,救济鳏寡的人,尊敬年老的人,关怀年幼的人)

于铁樵曰:孤寡,人生之不幸;老幼,人生所必历。矜恤敬怀,亦是自然而动之良心。苟非天下至凶,未有乐于凌孤逼寡,侮老欺幼者。然文王之政,不过曰“哀此茕独 ”。夫子之志,亦不过曰“老安少怀 ”者。何也?善心易生,善量难满。无力者固当尽其心。有力者当着着实实,行出“矜恤”事体,亲亲切切,做成“敬怀”工夫。不可徒以方寸塞责也。

白太傅 诗曰:“岁时春日少,世界苦人多 。”又云:“物情小可念,人意老多慈 。”仁人之言,读之蔼然

于铁樵先生说:孤寡是人生的不幸,老幼是人生必经的历程。哀怜,救济,尊敬,关怀,也是自然而然的良心表现。如果不是天下最凶狠的人,没有人会乐于侵犯孤独,逼迫鳏寡,侮辱老人,欺负幼小。然而周文王施政,只是说“可怜那些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人”。孔夫子的志向,也只是说“让年老的人得到安养,让年少的人得到关怀”。为什么呢?因为善心很容易生起,可善事广大难以圆满。没有能力的人,本来就只能尽一份心意。有能力的人,就要认真去做“哀怜救济”的事,确实去做“尊敬关怀”的工夫。不可只是尽到心意就行了,敷衍了事。

白太傅写诗说:“一年的时间里春天很短暂,世上痛苦的人总是最多。”又说:“人的感情一般是对小孩就有怜爱,人的心境一般是老了后才会有更多慈悲。”真是仁者的话,让人读后感觉和蔼可亲。

“孤”也者,未能有成,亲已早逝。或母死父方再娶,或父死而母议再行。甚者父母俱亡,藐然 孑立 。不幸至此,情况何堪?即路人尚生怜悯,况谊属宗亲,尤难恝视

“矜”者,哀怜也。所宜至诚哀怜,养之教之。令无依而有依,无托而有托,俾至成立而后已。植厚德于人间,慰幽魂于地下,获报岂浅?

所谓“孤”,是指尚未长大成人,亲人已经早逝。有的母亲死了,父亲再娶,有的父亲死了母亲再嫁。更甚的是父母双亡,幼小无依,孤苦伶仃。不幸到这种地步,情何以堪?就算是路人看到,也会生怜悯之心,何况朋友、亲属及宗亲,更是不能漠视无睹!

所谓“矜”,是哀怜的意思。应当以至诚心去哀怜那些孤儿,养护教育他们。使他在无依无靠时得到依靠,无所寄托时得到寄托,直到他成家立业为止。这样可以使自己在人间深植厚德,又能安慰那些孤儿祖先的幽魂,所获的福报哪能浅呢?

宋叶梦得 曰:

予在许昌岁大水,流殍无数,奏发常平赈济,活十余万人,惟无法救弃儿。偶问左右无子者,何不收养?曰:“欲子者颇有,患岁丰及长而父母来认耳。”

因为设法。凡因灾伤,遗弃小儿,父母不得复子。遂作空券数千,印给内外。凡得儿者,自言所从来,明于券,略为籍计。收多者赏。且分平常余粟,量给贫者为资。事定稽券,凡三千八百人。此亦临民者所当知也。

又兵兴以来,有伏匿林莽者,多因儿啼闻声,不免被害。故避贼者,率弃婴儿不顾。有教为绵球置儿口中,略使满口,而不闭气。少蓄甘草末,系时量水渍,使咀其味。儿口中得此,自不作声。绵软又不伤口。因镂板以揭道,婴儿得全活者甚多。此又遇变者所当知也。

宋朝叶梦得说:

我在许昌当官时,有一年发大水,无数灾民浮尸到处漂流,就奏请朝廷以“常平法”来赈灾救济,救活了十几万人,只是没办法救助弃儿。偶尔问起左右没小孩的人:为何不收养弃儿呢?他们回答说:“想要孩子的人很多,但怕丰收的时候,小孩已经长大,父母又要来相认领回。”

因而想办法,规定凡因天灾人祸而遗弃小孩的,其孩子一经他人认养,父母就不可再要回小孩。于是制作数千份凭证,印发给官府内外有关单位。凡是收养孩子的人,自己说明由来,记明于凭证上,再在户籍登记一下。收养较多的人,可以得到奖赏。而且将平常所剩余的粟粮,斟酌分配给穷人当资粮。事后查凭证,共有三千八百人。这是为人父母官所应知道的。

自从战乱以来,有些人为了躲避战祸,潜藏在杂草丛林中,他们都怕婴儿哭啼而被盗贼发现,难免遭到杀害。所以躲避盗贼的人大都丢弃婴儿而不顾。有人教导说,卷棉球放置在婴儿口中,大致填满口,不闭塞呼吸。棉球中再放些许甘草末,并浸润适度的水,使孩子在咀嚼时有甘草味。小孩口中有这种东西,自然不会再发声。棉球柔软又不伤口。因而将此法刻在木板上,公布在大路上,婴儿得以存活的很多。这是遇到动乱时人们应当知道的。

宋张孝基 ,为同郡富人婿。富人有一子不肖,逐之在外。及富人病,临终尽以家财付孝基。后富人子乞丐。孝基悯其孤,因问曰:“能灌园乎?”曰:“如得就食幸甚。”乃收之。寻复问曰:“能管库乎?”曰:“灌园已幸,得管库尤幸也。”遂使管库。孝基察其人,谨愿无故态,尽举家财还之。

孝基死后,其友游嵩山,道逢旌期驺御 ,如大官状。窃视车上者,孝基也。相揖问故。曰:“上帝以还财不欺孤事,命主此山。”言讫不见。

宋朝的张孝基,娶同郡富家女,当了富人的女婿。富人只有一子却不成器,被逐出家门。等到富人生病,临终前将所有财产交付孝基。后来富人儿子当了乞丐,孝基怜悯他孤苦无依,因而问他说:“你会灌溉田园吗?”富人儿子说:“不管做任何事,如能得到食物吃就很幸运。”孝基于是收留他。不久又问他说:“你能管理仓库吗?”回答说:“能做灌溉田园工作已很幸运,如能管理仓库则更幸运。”于是就叫他管理仓库。孝基暗中观察他,认为已很谨慎,不会故态复发,就将全家财产还给他。

孝基死后,他的朋友在嵩山旅游时,路上遇到大队车马前来,旌旗满布,好像是大官来了。他暗中察看车上的主人,原来是孝基,就作揖问他缘故。孝基回答说:“天帝因为我能归还财产,不欺骗孤子一事,命我主管此山。”说完就不见了。

译者补充:

宋朝方勺《泊宅编》记载大同小异,但内容稍微多一些,附此以做参考。

许昌有个读书人叫张孝基,娶的同乡某富人的女儿。富人只有一个儿子,不成器,富人便骂着把他赶走了。富人生病将要死了,把家产全部托付给孝基。孝基按规定礼节为富人办了后事。后来,富人的儿子在路边乞讨,孝基见了,同情地说道:“你会浇灌园圃吗?”富人的儿子答道:“如果能够通过浇灌园圃来得到食物,就太幸运了!”孝基便让他去浇灌园圃。富人的儿子能够自食其力了,孝基有点奇怪,又说道:“你能管理仓库吗?”答道:“让我浇灌园圃,已出乎我的意料,何况管理仓库呢?那真是太幸运了。”孝基就让他去管理仓库。富人的儿子顺从而谨慎,没犯什么过错。孝基慢慢观察他,知道他能改过自新,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于是将他父亲所委托的财产还给他了。

周时鲁义姑者,鲁人妇也。齐人攻鲁,义姑弃其所抱,而抱其所携者。

齐军问之曰:“所弃何人?”

妇曰:“吾子也。”

又问:“所抱何人?”

妇曰:“吾兄之子也。”

军曰:“汝何弃所生,而抱兄子?”

对曰:“子之于母,私爱也;侄之从姑,公义也。背公向私,以绝兄之孤,妾不为也。”

齐军曰:“鲁郊有妇人,犹持节行,况国君乎?”

回军而去。鲁君闻之,赐束帛,号曰义姑。

夫鲁妇存孤,一言保国。今之号为须眉男子,反背义偷生,对此能无少愧?

周朝时有一个被国君赐名为“义姑”的人,是鲁国的普通妇女。当齐国军队攻打鲁国时,她在战乱中抛弃怀中所抱婴儿,而抱起手中牵着的孩子。

齐军问她说:“你所抛弃的孩子是谁?”

妇人回答说:“我的儿子。”

齐军又问:“那你现在手中所抱的孩子是什么人呢?”

妇人说:“是我哥哥的儿子。”

齐军说:“你为何抛弃自己亲生的儿子,而去抱你哥哥的儿子呢?”

妇人回答说:“儿子对母亲而言是私爱,但侄子对姑妈来说则是公义。若是违背公义而偏向私爱,因而断送了哥哥所留下的孤儿,我是不会去做的。”

齐军就说:“鲁国的郊外居然还有妇人在持节行义,更何况是国君呢?”

于是就撤军而回。鲁国国君听到这件事,就赏赐她礼物,并称她为“义姑”。

鲁国的妇人能够放弃私爱而存活哥哥的遗孤,又因为她的一席话而免除了一场战争,保鲁国安全。然而今日自称堂堂须眉大丈夫的人,遇到国家危难时,反而违背道义,苟且偷生,他们看到鲁义姑的行为,能不感到惭愧吗?

蜀汉张裔 ,少与杨恭友善。恭卒,遗孤未及数岁,裔迎恭母事之。为恭子娶妇,买田宅与之。人重其义。后为益州太守。

蜀汉张裔,少年时就和杨恭很要好。后来杨恭死了,留下一个不到几岁的孤儿,还有年老的母亲,张裔恭迎杨恭母亲和孤儿来家奉养。等到孤儿长大后,又为他娶媳妇,购买田产房屋。当时的人很称赞他的义行。后来他当了益州太守。

沈嘉谟,吴江人,当父官黄门 时,居乡好义。同邑有顾子者,甫十龄,失怙而家业颇饶。时值寇警,邑令集诸大姓,议饷军大户。众谓无如顾子。

公独怃然 曰:“以是藐孤 ,宁堪此役?”

众谓其仆多可任。

公曰:“吾正虑彼强仆,挟重役以欺凌幼主,则家立破矣!如必欲役顾子,吾愿代之。”

欣然注己名。军兴几年,不累顾子。合邑诵义。

沈嘉谟是江苏吴江人,当他父亲做黄门官时,他在乡里好行道义之事。同县中,有一姓顾的小孩,刚满十岁就失去父亲,然而家业颇为富饶。当时正遇上盗匪作乱,县令集合当地有权势的人家,商议推举发给军队粮饷的大户随军服役。众人都说,不如叫顾家孩子去。

只有沈公失望地说:“以这样幼小的孤儿,怎受得了这种劳役折磨?”

众人都说顾家孩子有很多仆人可以协助。

沈公说:“我正忧虑他家仆人强悍,恐会用此繁重劳役来欺凌幼主,那顾家马上就破碎了!若一定要顾家孩子服役,我愿意代替他。”

于是欣然将自己名字登录上去。在战事发生这几年从不连累顾家儿子。整个县邑的人都赞叹他的义行。

“寡”也者,方当盛年,夫忽告殒,形单影只,触目无聊。况女幼男微,百事未举者耶?此即孟子所谓“穷而无告 ”者也。“穷”者,极也。祸变如此,非穷极欤?欲语谁吐?

恤者,周之扶之。养其身,成其节也。人生天地间,惟寡妇极苦。少则强暴欺凌,富则宗族吞噬,老则龙钟谁怜?贫则衣食无措。至寡而无子,立志守节者,尤为难得。人能矜而恤之,则足感上帝于九天,格鬼神于三界,岂云小惠已哉?

所谓“寡”,是正当壮年,丈夫忽然死去,形孤影单,举目无依无靠。何况所生儿女都还幼小,很多事情尚未完成的呢?这就是孟子所说“穷而无告”的情况。所谓“穷”,是极的意思。遭遇灾变到此地步,不就是穷困到极点吗?想向人诉说,又哪里有倾诉的对象呢?

所谓“恤”,就是要救济她,扶持她。要养育她的身体,成就她的节操。人生在天地之间,只有寡妇最痛苦。太年少就有受人强暴欺凌的担忧,太富裕就有被宗亲吞噬的可能,年纪大了则老态龙钟又有谁来怜悯,太贫穷则衣食无着落。至于没有儿子而守寡,又立志守节的妇女,更是难能可贵。如果有人能怜悯而救济她,就足以感动在九天的上帝,感通在三界的鬼神,怎可说只是小恩小惠而已呢?

明金陵杜环 ,父一元,与常允恭善。恭死,母年老,无所归,冒雨至环家。时一元已卒,环惊问故。母泣告之,环亦泣,扶坐拜之,命家人事之如祖母。母性褊急,少不惬,即诟怒。环顺之,奉弥谨。及有疾,亲侍汤药。临终曰:“吾累杜君,愿杜君子孙,皆如杜君。”卒,殡葬尽礼,岁时祭其墓。人称高义。

明朝金陵人杜环,他父亲叫杜一元,和常允恭很要好。常允恭死了之后,他的母亲年老没有归宿,独自冒着大雨到杜环家中。当时杜一元已经死了,杜环很惊讶地问其缘故。常母哭着告诉他情况,杜环也跟着哭泣,把她扶到座位上向她礼拜,并且命令家人要像自己的祖母一样侍奉。常母的个性很急躁,稍有不如意,就会斥责怒骂。杜环都顺从她,侍奉她更为谨慎。在她生病时,亲自侍奉汤药。常母临终时说:“我拖累了你,希望你的子孙,都能像你一样。”常母去世时,杜环殡葬都尽到礼数,并且每年都到墓前祭拜。当时的人都称他是高义的人。

译者补充:

宋濂 《宋学士文集》记载杜环与常母的故事如下:

杜环父亲的朋友兵部主事常允恭在九江死去,家庭破碎。常母张氏,年纪六十多岁,在九江城下痛哭,无家可归。有认识常允恭的人,可怜常母年纪老迈,就告诉她说:“现在的安庆太守谭敬先,不正是常允恭的朋友吗?何不前去投靠,他看到了您,顾念和常允恭的旧交情,必定不会抛弃您。”常母照那人的话去做,搭船去见谭敬先,谭却谢绝而不肯接纳。常母处境大为困窘。常母想到允恭曾经在金陵做过官,那儿也许还有亲戚朋友活在世上,还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就再度哭哭啼啼随人到金陵。打听了一二人都已经不在了,于是就向人打听杜一元家在哪里,问:“杜一元现在可安好吗?”路上的人回答她说:“杜一元已经死很久了,只有他儿子杜环还活着;他家就在鹭洲坊里头,门内有两株橘子树可以辨认。”

常母穿着破烂的衣服,淋着雨走到杜环家里。杜环正与宾客对坐,当她看到常母,大为吃惊,似乎在哪里曾经见过面。于是就问她说:“您不是常夫人吗?您为什么会到这里呢?”常母哭着告诉杜环原因,杜环听了也哭了出来。杜环扶着常母坐下,向她礼拜行礼。再把妻子叫出来拜见她。环妻马氏脱下衣服让常母更换淋湿的衣服,捧粥给常母吃,又抱出棉被让常母睡觉。常母问起允恭亲近、交情深厚的老朋友近况,又问起她的小儿子常伯章在哪里。杜环知道常允恭的老朋友没有一个在这,常母不能够托付给他们,又不知道常伯章是死是活,就姑且安慰她说:“现在正在下雨,等雨停了后,我再替您老人家去找找他吧!如果真没有人侍奉您老人家的话,我杜环虽然贫穷,难道就不能侍奉您老人家吗?况且先父和允恭交情好得像亲兄弟一样,现在您老人家贫穷困顿,您不到别人家里去,而来了我杜环家里,这是他们两位老人家在冥冥中引导的啊!希望您老人家不要再多想了。”当时正是战争过后饥荒的岁月,百姓连亲人骨肉都难以保全。常母看杜环家境贫穷,雨停后,就坚决地要出去找找常允恭其他的老朋友。杜环就叫丫环跟在她后面。到了傍晚,常母果然没找到任何朋友,只得回来了。这时常母才定居下来。杜环买了些布帛,叫太太替常母缝制衣裳。从杜环以下,杜环全家人都把常母当母亲侍奉。

常母的个性急躁而又狭隘,只要稍稍不顺着她的心意,就发怒骂人。杜环私底下告诫家里人,尽量顺从常母,不可以因为她贫穷困顿就对她轻视、傲慢,和她计较。(常母)患有痰疾,杜环亲自替她煎烹药材,还一匙一匙地喂她喝;因为常母的缘故,杜环家人都不敢大声说话。

经过了十年,杜环担任太常赞礼郎的官职,奉诏令去祭祀会稽山。杜环回来路过嘉兴,正好遇到了常母的小儿子常伯章。哭着对他说:“太夫人在我家里头,因为日夜思念着你而生病了,你真应该早点儿去看看她老人家啊!”常伯章好像充耳不闻,只说:“我也知道这件事情,只是路途遥远不能去啊。”杜环回家半年后,常伯章才来。这天正好是杜环的生日,常母看到了小儿子,两人抱在一起痛哭了起来。杜环家人认为这样不吉祥,就去劝阻他们。杜环说:“这是人之常情哪,有什么不吉祥呢?”后来,常伯章看母亲年纪老迈,怕她无法远行,竟然拿其他事情欺骗常母,自己走掉了,而且再也没有回来看她。杜环更加谨慎地侍奉常母,然而常母更加想念小儿子伯章,病情突然加重,三年之后就过世了。

常母快死的时候,抬起手对杜环说:“是我拖累了你哪!是我拖累了你哪!盼望以后杜君您的子子孙孙,都能够像您一样的好。”话说完就断了气。杜环替她准备了棺木,举行入殓安葬的礼仪,在城南钟家山买块地给她安葬,逢年过节去那儿扫墓、祭拜。

南阳 朱晖与张堪 同县,所谓“张君为政,乐不可支”者也。

堪于太学中见晖,接以友道,把其臂曰:“他日谢世,愿以妻子托兄照顾。”

晖以堪先达,不敢对。自后不复相见。张亡后,晖闻其妻子贫困,分衣食给之。

晖子怪而问曰:“大人不与张君为友,何忽如此?”

晖曰:“堪尝有知己之言,吾已信于心也。”

晖后守临淮,亦有善政,民歌之。官至尚书仆射。

南阳朱晖和张堪是同县人,张堪就是被大家称颂“张堪为政,乐不可支”的人。

张堪在太学中见到朱晖,以朋友之道来相处,牵着他手臂说:“以后我死了,希望妻儿能托你照顾。”

朱晖因张堪是前辈又德高望重,所以不敢回答。此后未再相见。张堪死后,朱晖听说他妻儿贫困,就分送衣食给他们。

朱晖儿子感到奇怪就问:“父亲和张君不常来往,为何突然这样做?”

朱晖说:“张堪曾对我说过知己的话,我已深信于心。”

朱晖后来当临淮太守,也有很好的政绩,受到百姓歌颂。官当到尚书仆射。

夫今之孤寡无依者,在在有之,安得尽如数公之矜恤存养之哉?兹劝有志,仿行“恤嫠善会” 。其法募友出金,或月收,或年收,敛存有力之家。劝访其寡而贫者,按月量给之。固莫大阴功。而不能为此者,或就见闻,随力周恤。亦何非仁德耶?然恐具是心者,恒为嫌疑谗毁之所阻,智者当思善法措办之也。

今日孤寡无依的人还有很多,怎么去完全模仿前述诸公所做怜悯、救济、供养的行为?在此奉劝有志于此的人,可仿效“恤嫠善会”。方法是劝募朋友出资,可按月或按年来收,聚集有钱人家所捐资金。又勤访孤寡贫困人家,按月依其需求供给。这本来就是一件大阴德。而不能这样做的人,也可就其身边所见所闻的人,随各人能力去做。这不也是仁德善事吗?但恐怕有此存心的人,常为那些怀疑者的闲言闲语所阻止,所以有智慧的人应想出好方法来筹措办理。

宋赵康靖公,七岁而孤,其母励志笃教,后登第,为学士。

赵请荫封其母,宰相曰:“公大封不远。”

公曰:“寡母八十有二,朝夕不可保,愿及今以为荣。”

宰相许之。

又李筠,三岁而孤,或诱其母嫁,母怒斥曰:“夫妇义属天伦,死生命由真宰,吾宁饿死,其可再嫁乎?”乃笃意守节,教子,登第。

呜呼!似此之人,神钦人敬,报必厚者。重人伦也,宁止子贵乎?夫寡不可轻,固已。而复以此训者,盖欲使一切寡妇,知所法而自立也。而彼为孤者,亦不可自弃,当思孤而成大器者甚多。如张士逊 贫而孤,竟以苦志,致位台辅。吕诲 贵而孤,潜修而为名中丞,人方知为吕惠公孙。他如刘挚 、欧阳修 、陈尧佐 之流,皆以幼孤力学,位及平章。如此方足以稍报寡母冰霜之苦也。劝勉再申,意至切焉。

宋朝赵康靖公,七岁时就成了孤儿,他的母亲鼓励他认真读书,后来考上科第,成为翰林学士。

赵公请求封赏他的母亲,宰相说:“您离皇上大封的日子不远了。”

赵公说:“我守寡的母亲已八十二岁,早晨不能担保晚上还在世,我希望她赶快得到封赏的荣耀。”

宰相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又有一位李筠,三岁就成了孤儿,有人诱使他母亲再嫁,他母亲愤怒地说:“夫妇之义本是天伦,死生乃造物主决定,我宁愿饿死,怎可再嫁呢?”于是一心一意守节,教导儿子,后来儿子考上科第。

呜呼!像这种人,神明和世人都很尊敬,所受善报也很优厚。这是敬重人伦的原因,难道只是为儿子的富贵吗?守寡不可轻视,本来就是这样的道理。而此处再提出告诫,目的是让一切寡妇知道有哪些榜样可学习而自立自强。身为孤儿也不可自暴自弃,应知历史上孤儿成就大器的非常多。例如宋朝张士逊,小时贫穷又失父,竟能苦心立志,后来官至宰相。吕诲自小富贵,但是父亲早死,他就潜心修养读书,当上御史中丞后,大家才知道他是吕端的孙子。其他像宋朝的刘挚、欧阳修、陈尧佐等人,都是年幼失父,努力求学,最终官至宰相。这才足以稍微报答寡母坚守贞节的辛苦。此处一再劝勉,心意至为真切。

“老”是高年有齿 之人,阅世久而历事多者也。“敬”者,致诚申爱,尽养贻安也。或一念一事之不敢欺慢,亦敬也。

寿居五福 之先,而老又近于父,决是前生有根器,今世肯积德的人。况凡事练达,正可仪型,取裨益不少,如何可慢乎?但世人因其昏耄 龙钟,不是厌他,便要侮他,谁肯小心钦奉?不知语云:“敬老得老。”

杨大年 弱冠 中状元,与周翰、朱昂 同在禁掖 。二公皆老,杨轻侮之。周曰:“君莫侮吾老,老终轮到君。”昂摇首曰:“莫与莫与!免为人侮。”杨果方壮而卒。

吾愿少年轻薄子,读此案而幡然改悔,复存厚道。凡遇老者,存平等心。不论富贵贫贱,务有一段爱敬之意,行乎其中,则皓首庞眉,己亦有分矣。

“老”,是年纪大的人,经历世事已久而且经验丰富。所谓“敬”,是以诚意来表现爱心,尽到赡养责任以使老有所安。或能做到在每一念间每一事中都不敢轻慢,也是尊敬。

《尚书》说到五福,长寿在五福之先,而且老人又接近父辈,一定是前生已种下相当深厚的善根,今世又肯积德的人(若不积德,则难以长寿,或中途夭折,或遭横祸,或得绝症,故难以成为老人——译者注)。况且老人历练日久,做事通情达理,正是我们学习的模范,可从他身上得到不少补益,怎可怠慢呢?但世间的人因为老人年迈糊涂、行动不便,不是讨厌他,就是侮辱他,有谁肯小心谨慎地尊敬奉养?不知俗语说:“尊敬老人,自己才会长寿到老并受人尊敬。”

杨大年年纪轻轻就考中状元,和周翰、朱昂同在皇宫做事。周翰、朱昂两人年纪都大了,杨大年常轻视侮辱他们。周翰说:“你不要侮辱我年老,总有一天你也会老。”朱昂则摇头说:“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以免将来人家侮辱你。”杨大年果然壮年就死了。

我希望放荡不羁的年轻人读到这个案例时,赶紧悔过重新做人,且要心存厚道。凡是遇到老人,要存平等心。不论富贵贫贱,务必要拿出自己一片爱心和尊敬之意,这样做下去,那么眉发斑白的老年生活,将来自己也有份了。

太祖 谕礼部 曰:“尚齿 所以教敬,事长所以教顺。虞、夏、商、周莫不以齿为尚,原养老之礼未尝废。是以人兴于孝弟,风俗淳厚,治道隆平。尔其以朕命申之。”

明太祖朱元璋告谕礼部说:“尊崇长者,教导晚辈敬老之道;侍奉长上,教导晚辈孝顺之道。虞、夏、商、周四朝无不尊崇长者,敬老的礼仪尚未废除。所以国人才能盛行孝悌之道,风俗才能淳厚朴实,政治才能兴隆平顺。你们要将我的命令传达诏告天下。”

《华严经》曰:“愿一切众生,发菩提心 ,具足智慧,永保寿命,无有终尽。愿一切众生,具足修行离老死法,一切灾毒不害其命。愿一切众生,具足成就无病恼身,寿命自在,能随意住。愿一切众生,得不老不病,常住命根,勇猛精进,入佛智慧。”

由此观之,年老之人,如日影衔山,光阴有限。若不火急修行,将何以为西归资助乎?

《华严经》说:“希望所有众生,都能发起菩提心,能圆满具足一切智慧,保佑他寿命永续,无有穷尽。希望所有众生,都能修行圆满,得到脱离生老病死的妙法,一切灾难毒害都不会损伤他的生命。希望所有众生,都能具足成就无病无烦恼的法身,寿命长短自在,能够随意去留。希望所有众生,能得到不老不病的妙法,生命永住,勇猛精进永不退转,早日证得佛果的圆满智慧。”

由此看来,年老之人,如日落西山,光阴有限。如果还不急速修行,将凭借什么资粮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呢?

王彬,少极病瘠,自分寿必不永。凡见老人,每敬羡之。过其门者,虽贱辈必起立;行,必让路。后病渐瘳 ,力愈壮,寿至九十三。

王彬从小就体弱多病,自己预料寿命不会很长。凡是见到老人,他都非常恭敬羡慕。经过王彬家门口的老人,身份即使贫贱,他也必会起立致敬;走路时,遇到老人也一定让路。后来病体渐愈,体力愈来愈壮,活到九十三岁。

隋时一僧,年百余,深解《法华》妙义。尝告众曰:

贫僧敬老人如父母,事之如菩萨。凡可致力,无不尽心。今生得通佛法,享年久远,皆敬老所致。大众人等,不可侮老以损福寿。”

夫名利场中,弹指便过,还当于自己分上,做些工夫。否即空来人世,浪走一遭。于诸佛所谓“愿我寿命长,勤行一切善;愿我福德盛,广济一切人”之说,俱错过也。

嗟嗟少年!但知负才,轻侮老辈。不知寿为天之所与,老为王之所敬,纵有多才,难到其地。

隋朝时有位僧人,年纪已有一百多岁,能深入理解《法华经》微妙深奥的义理。他曾告诉大众说:

贫僧尊敬老人,就和尊敬自己的父母一样,侍奉他们,就如同侍奉菩萨一样。凡是我可以尽力的,没有不尽心去做。我今生能通达佛法真义,又能长寿,这都是因为尊敬老人所得的福报。所以希望大家不可欺侮老人,以致损福折寿。

说到在世间的名利场中,就像弹指一样很快便会过去,还是应在自己本分上下些功夫。否则就是空来人间白走一回。这对于诸佛所教导“愿我寿命长,勤行一切善;愿我福德盛,广济一切人”的开示,全都错过了。

少年人真是可悲叹啊!只知仗着自己有才华,轻视侮辱老人。却不知寿命是上天所赋予的福报,而老人则是国王所尊敬的对象,人纵有很多才华,也很难能达到长寿的地步。

宋时吴元嗣,一门有八十、九十、一百以上者八人。帝询其所致,盖累世义聚不分也。韶旌其门,宠赐隆异。

尝考上庠 之设,尧舜之时已然,而三代尊崇其制,著之《礼记》等书甚详。夫子言志,亦曰“老者安之”。盖国家之典法,与士民之心志,两有在焉。可曰他人之老,与我无预,而不敬哉?

宋朝时吴元嗣,一家中八十岁、九十岁及百岁以上的人共有八人。皇帝问他家何能至此,回答乃是多世以来积聚正义而不曾分离的缘故。皇帝下诏好好表彰他一家,恩赐也很优厚。

曾经考证古代“养国老于上庠”,在尧舜时代就有,到夏商周三代还尊崇沿用这一制度,而且详细记载在《礼记》等书上。孔夫子说到他的志向时,也说“让老年人得到安养”。这就说明国家制定的法典和百姓心中的希望,两者都明确提及对老人的安养。怎可说他人家中的老人,和我们没关系,就对他不尊敬呢?

“幼”,是童稚无知之人。“怀”,不止是爱他,有置诸其怀之意。为之长者,保赤 少怀,常理当然。况有一种遭逢不好,困苦堪怜,若前妻之子、异母之弟、偏房婢妾所生;苟或挟长凭陵,孤孽 横罹惨毒,可悯孰甚!推而广之,他人之有幼者及奴婢厮养 之辈,皆当加意矜怜,不宜分别彼此也。

至于规并家产,则为尊长者,为兄姊者,为赘壻者,每有不慈不义,陵虐卑幼。甚至巧妆诉牒,伪立契约,嘱牙保以曲证,贿吏胥而舞文,使之无诉,且阴谋损命者有之。

昔李知本 一门,子孙百余,长少雍穆 。阳城兄弟,孤茕相依。前辈用心如此,诚足法也。

所谓“幼”,就是还不懂事的儿童。所谓“怀”,不只是爱护他,还有置于怀中保护的意思。为人长辈,保育婴儿,关怀幼小,是理所当然的事。何况有一种人遭遇不佳,困苦可怜,如前妻的儿女,异母的弟弟,偏房或婢妾所生的孩子;这些人如果受到长辈仗势欺人,使庶子惨遭横逆毒害,多么可怜!推而广之,其他人家的幼小及奴婢贱役的孩子,都要多加关心怜悯,不应分出彼此。

至于说到以计谋侵吞家产,就是那些为人长辈、为人兄姊、为人入赘女婿的人,经常有不慈不义的行为,凌虐幼小。甚至用虚假掩饰手段提出诉讼,伪造契约,暗中嘱咐中介人作伪证,贿赂官吏伪造文书,使他们求诉无门,甚至还暗中谋害人命。

从前唐朝的李知本一家人,子孙有一百多人,长幼之间处得非常和睦。唐朝的阳城兄弟,虽然孤苦贫穷,却能相依为命。前辈能如此用心,实在足以让我们效法。

唐元德秀 贫时,兄早亡,有遗孤期月,嫂又丧。无乳哺之。德秀昼夜哀号抱其兄子,以己乳含之。涉旬而乳遂有汁,儿得长大。

事虽偶然,于此可见,怀幼之合天心也。孔子曰:“少者怀之。”孟子曰:“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圣贤之垂训至矣!为尊长者,胡不体诸?

唐朝元德秀早年贫困时,哥哥早死,留下一个才满月的孤儿,接着嫂嫂又死了。孩子没有乳水可吃。德秀日夜哀号,抱着哥哥的孩子,用自己的乳头让小孩含着。这样经过十天,乳头竟有乳汁流出,孩子因而得以长大。

这件事看起来好像很偶然,但是由此可知,“怀幼”的确上合天心。孔子说:“少者怀之(让幼儿得到关怀)。”孟子也讲:“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爱护自己的幼儿,推广到照顾他人的幼儿)。”古圣先贤的垂训,实在是至理名言!为人长辈,为何不好好体会呢?

刘彝 ,在虔州 ,民饥弃子。彝出榜召人收养,日给广惠仓米二升。每日抱至官府看视,细民利二升之得,皆为抚养,全活莫计。

夫救荒之道,首在收养孤幼,出之沟壑,而置之襁褓。临民者,加意当先,其阴德过于全活壮夫也。

刘彝在虔州当知州时,百姓因为饥荒被迫弃子。刘彝即出示榜文公告,召人收养弃儿,每日发广惠仓的救济米二升。他每天命僚属将弃婴抱到官府看护照顾,百姓也因能获得二升米的好处,都很愿意认养,因而保全性命的人不计其数。

说到救助饥荒的方法,首在收养幼小的孤儿,使他们免于死在野外的困境,并将他们妥为安置保护。身为治民官员,应当多加注意优先处置孤儿,这种阴德超过保全壮年人的生命。

明杨翥 ,性仁厚。买一驴,为趋朝用。邻人老而生子,驴善鸣,恐惊其子,卖之,步入朝。后居家,墓碑为田家推倒。坟丁奔报。问曰:“伤儿乎?”曰:“否。”喜曰:“幸矣!”语渠家,善护儿,无惊之。

公之盛德 极多,即此二事,人亦所难。其由孤贫而登贵显也宜乎!

明朝杨翥,本性仁慈厚道。曾经买了一头驴当坐骑,以便上朝使用。当时有位邻居老来得子,由于驴子很会鸣叫,恐怕吓到邻居小孩,杨翥就将驴子卖了,每天走路上朝。后来告老返乡,祖先墓碑被种田农家推倒。守坟的家丁赶紧回家报告。杨翥问道:“伤到小孩了吗?”家丁回答说:“没有。”杨翥高兴地说:“真是幸运!”并告诉农家,要好好照顾小孩,不要让他受惊了。

杨公高尚的德行事迹非常多,就这两件事情,很多人都很难做到。所以他由幼小时的孤贫到能登上显贵官位,也是应该的吧!

译者补充:“杨翥卖驴”

杨翥居住在京城,喜欢骑驴代步。他对驴子特别偏爱,每天上朝回家,他常常不顾家人的劝阻,亲自为驴子擦洗梳理,给驴子喂上等的饲料。关驴子的房子就在他的住房旁边,半夜总要起床看一两次,生怕宝贝驴子受什么委屈。杨翥的邻居是一位老头,快六十岁的时候生了个儿子,老来得子自然倍加疼爱。但这个孩子一听到杨翥的驴子叫就哭个不停,饮食也明显减少,搞得全家人都不得安宁。可杨翥是地位显贵的大官,这家人也不敢向杨翥说这个事。眼看那孩子一天天地消瘦下去,父母伤透了脑筋,最后还是把这件事和杨翥说了。杨翥听后二话没说,忍痛把自己心爱的驴子卖了,外出或上朝都靠步行。 uebLVK+cgaemLE4j9h+8KT2PPF0EW1Lky/jfTdYPRzEe1IaaIDcSaww+Uu3lN2a/



附:慈幼局办法

附:慈幼局办法

大宋郡县,立慈幼局。凡贫家子愿育者,送局置乳妪鞠养 ;或无子女者,来局取之。岁荒亦无抛弃。宋世矜孤之政,曲尽如此。即今仁风广及,好善者多。

京师、扬州、苏州等处,起建育婴堂,其法更为周详。聚资,置大空房一所,四面高墙。堂中床灶食用之物毕备。前设小门扃 之,男子不得入,择老成而严毅 之人守之。贫妇之肥健有子,愿为乳母者,即令携子而居其中,量给工食。

门外置大鼓一面。生子不欲举者,置儿筐中,书其姓,及生年月日,作纸标插其上。俟暮夜无人,送至门外,置儿于地,捶鼓一声。堂中闻鼓,出门取儿,而送来之人已去。恐其人或怀惭,或畏祸,不欲使人见也。儿至,即以乳之者为母,以其姓为名而呼之。恐久而忘,多而误也。

聘老成小儿医一人,诊视疾病。设义冢一所,有夭者,即棺,敛瘗 之。另雇妪之勤者二三人,儿谢乳,即令抚之。一妪可抚数儿,所以让后来之儿也。乳母湩 竭出堂,而爱其所乳之儿者,听其携去。

儿生五六岁,视其质之高下而教之。堂外另设一蒙馆,延师一人。男子之秀颖 者,教之读书;愚鲁者,即命执堂中馆中洒扫之役。女子之端好者,乳母导以内政,教以针刺;蠢拙者,亦命执役。

男子十岁外,不许复入堂中,凡以远嫌疑也。或以无子者为嗣,或与僧道为香童,或与有余之家给事 。随才发放,随缘栖托。不取身值,不患失所。虽极卑贱,犹愈于夭折。

若头角异人者,后日自能成立,非育婴主人之责也。若年长而能自谋生,能置室家者,即娶堂中之女为妻,教勿另姻他姓,示以不忘本也。

女子不及笄 ,不出堂门。既笄,则以嫁市井平民,聘金稍具衣饰。有余,归堂中公用。不得适士族,亦不得鬻为婢。以所出之良贱,不可考也。如有容色美丽,富家欲纳为妾者,则拒之。无碍于义,勿谓多得聘金,为堂中公费也。

诸善信中,推忠正精明,老成练事 ,而身多暇日者,总司其事。凡男女之出,钱财之入,以及日用纤悉之事,无不检点。设柜于门,俟过往好义之人。一钱握米,无不毕登。规模既成,善缘渐广,久久行之,可以不废。此与天地参 之大善也。

所难者聚资耳。然大郡弃婴者多,则为费多,而善信亦多。小郡善信少,则弃婴者少,而为费亦少。好善人心所同,苟得二三人倡之,无地不可行者。天下不患无有力之人,患无能发大宏愿之人耳。故详述之,以备好善者采择。

附录慈幼局办法:

宋朝所属郡县,均设有收养弃婴的慈幼局。凡是贫穷家庭子女愿意送养的,可送至慈幼局,局里设有乳母负责养育;没有子女的人家,也可到局领养。所以在荒年时,也没有小孩被抛弃。宋朝哀怜孤儿的政策,能够如此尽善尽美。至今仁慈风气仍然广为流传,喜好行善的人很多。

在京师、扬州、苏州等地都建有育婴堂,办法更为周详。广聚各方资助,设置大空房一处,四面筑有高墙。屋中床铺、炉灶、伙食等物品一应俱全。前面设置小门闩住,男人不得进入,选择老成又严厉刚毅的人守护。贫家妇女身体肥壮有小孩愿为乳母的人,可让她带着小孩住在里面,按照工作量给她工钱和食粮。

大门外设有一面大鼓。那些生了小孩怕人揭露的,可将小孩放在竹筐内,书写姓氏和出生年月日作成标签插在上面。等到夜深无人时,将小孩送到门外放在地上,槌击大鼓一声。屋内人听到鼓声,就会出门抱小孩,而那送来的人则已离去。这是考虑到人有惭愧之心,或怕惹祸,不想让人看见。小孩到了堂中,就以喂奶之人为母亲,而以他的姓当名字来称呼。这是恐怕日久忘记,孩子多了会出错误。

聘请老成的小儿科医生一人,为小孩诊断疾病。又设置一处义冢,让夭折的人能即时收殓埋葬。另外雇用勤劳的妇女二三人,在小孩断乳后,马上给她抚养,一位妇女可抚养几个小孩,这是要让后来的小孩能有人抚养。乳母在停奶后离开育婴堂,如果她喜欢所哺乳的小孩,可让她带走。

小孩到五六岁时,看他资质高下,分别予以教育。在堂外另设一处启蒙学校,聘请一位老师。男孩中优异聪颖的,就教他读书;愚鲁的,就命他负责堂中、馆中的打扫工作。女孩长得端庄好看的,乳母就引导学习家务,教她缝补刺绣;笨拙的,也要命她打杂。

男孩到十岁以后,就不许再入堂中,这是为了避嫌。有的送给没生孩子的人家当子嗣,有的送给寺庙僧人当侍童,有的送到富有人家做事。随其才能发放,随其缘分托付。不收取任何身价,也不怕流离失所。即使做极卑贱的工作,也总比饿死夭折要好。

如果才气出众异于常人,将来自己能成家立业,育婴堂主人就不用再管他了。如果年纪稍长能够谋生、娶妻成家,就娶堂中女孩为妻,教导他不要和他姓人结婚,以表示不忘本。

女孩不到十五岁,不可出堂门。到了十五岁,则嫁给街市平民,聘金只要能买些衣饰用品即可。如有剩余,就归堂中公用。不可嫁给名门望族,也不得卖为婢女。因为她的出身贵贱无法考查(根据士族制度,庶族不可与士族通婚——译者注)。如有姿容美丽的女孩,富人要纳为妾则拒绝。不可破坏规矩,不能借口说可以多得些聘金,作为堂中使用公费。

在诸多善心人士当中,推举忠诚公正精明、办事老成、经验丰富而又较空闲的人,负责总管此事。凡是男女离开此地,钱财进入堂中,以及平时琐碎事情,无不检查清点。并在大门前设置一个功德箱,等来往好义的人布施。无论施舍一文钱或一把米,无不详细登记。规模已大,善缘渐广,一直做下去,可以持续不废止。这种做法是可与天地并列的大善事。

其中最困难的就是聚集资金。然而,大县弃婴较多,所付费用也多,善心人士也多;小县善心人士较少,弃婴也少,所需费用也少。喜欢做善事人人相同,只要有二三人带头提倡,没有一个地方不可实行。天下不怕没有有能力的人,最怕没有能发大愿的人。所以在此详述这些状况,以便乐善好施的人有所选择。 uebLVK+cgaemLE4j9h+8KT2PPF0EW1Lky/jfTdYPRzEe1IaaIDcSaww+Uu3lN2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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