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喜欢扮靓。在上海静安区西康路三小上小学的时候,我每天要沿着陕西北路穿过南京路去上学。虽然本来可以乘24路电车去学校,但我天天走路上学,为的是看到沿途商店的橱窗,在南京西路溜达一下再回家。精美的橱窗给我各种美丽的遐想,我陶醉在各种颜色、形状的商品的展示中。虽然那时候的商品远不如今日丰富多样,但当时的我已经相当满足了。
我妈妈是上海姑娘,她在曾经的少女时代的那一张张印有“上海照相馆”的黑白旧照片上“展示”过各种款式的连衣裙。那些被那个时代称作洋装的连衣裙对于70后的我们太时髦了,我把那些美丽的连衣裙改成半裙,美得不行不行的。那条白底带花纹的有酒红色边框的方形丝巾是妈妈给我的传家宝,我围在当时流行的中式棉袄罩衫的领子外,到处显摆,一直把它戴到变成了一绺一绺的布条为止。或许是在母亲的影响下,我和时尚结下了不解之缘。
上中学的时候,我迷上了做小裁缝,给小闺密们做时髦的喇叭裤和连衣裙,忙得不亦乐乎,自己穿的衣服都是DIY(自己动手制作),当时能买到的时尚衣装实在太少。在那个商品匮乏的年代,我愣是把自己整成了香饽饽,找我做“私人定制”的同学排成了队。后来为了升高中,我被迫放弃了“私活儿”(没有报酬,那时候谈钱是罪恶的),在“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年代,很不情愿地去啃书本,夜战备考了。
从上海外国语大学毕业之后,同学们都去了新华社、外交部、高校等高大上的单位,我选择了到中国丝绸进出口公司做外贸。现在回想起来,我肯定是下意识选择了纺织,选择了和时尚相关的丝绸行业。虽然从比利时布鲁塞尔欧盟翻译司毕业后我也曾经被邀请去某使馆做大使翻译,但仍念念不忘小时候那个做“小裁缝”的我,所以一直深陷纺织时尚相关行业,不能自拔。
说是命也好,激情也罢,总之对我来说,做与时尚相关的行业就对了,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舒坦了。
离开外贸国企,我抱着一纸箱的办公文具搬进了芬兰驻华使馆,开启了创业之旅。1993年5月,我开始为芬兰品牌玛丽亚·古琦工作,渐渐为其打开了中国市场,并创建了一个针对知性女性的时尚配件品牌。我从零销售、零顾客、零员工开始,拉着一大箱子丝巾样品去各种场合讲丝巾搭配、丝巾和肤色的关系、丝巾的系法。我常常用这句话开场:“丝巾不是用来抵御沙尘暴的,它能让你变得更优雅……”
从1994年到2019年,玛丽亚·古琦在中国最多的时候有70多家店铺,现在在主流电商平台上有6家店铺、100名员工。中国早已成为玛丽亚·古琦最大的市场。
我有时仍旧和小时候一样戴上一条酒红色边的方巾,自信地出现在办公室,每天对设计师提交的各种设计提案进行甄选、反馈和修改,很多时候自己也参与各种产品的设计,和芬兰、中国的设计师们一起工作充满了各种乐趣。我对色彩、时尚的激情从没有改变过。
创立一个品牌不容易,发展、延伸一个品牌更不容易。玛丽亚·古琦是一个靠丝巾起家的品牌,如今在我的策划和折腾下,玛丽亚·古琦品牌延伸至羊毛围巾、晴雨伞、帽子、手套、小皮具等众多配件领域,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配件品牌。当然,这个过程是艰难的,其间我经历了漫长的自我提升过程。除了学习如何经营管理、更新自己的商业思维之外,为了更好地和设计师沟通,我还学会了熟练使用AI(Adobe Illustrator)、PS(Photoshop)等设计软件,用设计语言和设计团队沟通,到最后自己做终稿修改;为了拓展视野,我拿到了美国室内设计学院(Interior Design Institute)的毕业证书,借此整合了在工作中学习的支离破碎的设计理论。设计是相通的,只是在不同的领域应用而已。
我去过无数次巴黎、米兰、纽约,不断感受国际都市的氛围、人文和时尚气息。我喜欢坐在巴黎香榭丽舍大道的咖啡馆里一边喝咖啡一边看人,或者坐在左岸圣日耳曼大街的咖啡馆里挤满了人的桌子边听巴黎人或者美国游客闲聊,观察他们的衣着;我在纽约第五大道上一逛就是大半天,就像小时候逛南京路那样流连忘返。我们学语言的人其实没有专业,我对自己所谓的英美文学专业也只是学到了皮毛,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提包就走的能力,以及庞大的由互联网带来的中文以外的信息,这种和世界信息无缝衔接的能力是无法被翻译或者翻译软件完全取代的。知名心理学学者武志红讲过一个“边界”理论,这个理论讲的是有些人的边界很小,离开家出国之后就会生病,回到家就活蹦乱跳。其实,我觉得边界小或许也是一种太多的未知造成的不确定感。而我们这些学语言的人的边界相对就会大些,在任何地方的不自在感也会少很多,这样在无形中世界就都是我们的,这样的人生是不是会有更多的选择呢?在世界范围内,有很多通用的价值观和准则,中国人也应该更多地融入这种行为准则当中,我觉得这对中国人来说是一种机会。
很多朋友说:你天天搭配得如此得体和谐,为什么不去教人怎么穿衣搭配?其实,我更愿意做实业,愿意看到自己设计和开发的产品让更多人变得美丽和优雅。那么,教人这件事就交给这本书吧。世界的舞台属于勤劳勇敢的中国女人,你们值得拥有!在你们登台之前,我希望能助你们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