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萧!
以前你不是老想让我当警察吗?
我真豁出命冲上去的时候,你,你可别哭啊。
——萧朗
天气阴沉沉的,乌云密布,这个潮湿闷热的清晨,眼看就要下起大雨来。
守夜者组织成员带着一小队特警,匍匐在灌木当中。萧朗手持着一个军用望远镜,向半山腰处望去。
这里崇山峻岭,一座山峰连着一座,山峦之间夹杂着一些单车道的村村通公路。
眼前的这两座山峰被合称为驼山,顾名思义,两座半椭圆形的山峰连在一起,就像骆驼的驼峰一般。这只巨大的“骆驼”背上植被茂密,是文疆市山区最高的山峰。
“我还真不知道咱们省有这么大的一片山区。”萧朗用望远镜观察着,低声说道。
一整夜未合眼,聂之轩此时困意上涌,强忍着呼之欲出的哈欠。他看了看依旧精神抖擞的萧望、萧朗两兄弟,感叹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两座“驼峰”之间的山腰处,有一座斑驳的建筑物。从建筑物内远远传来难以辨清的琅琅读书声。不错,这里就是文疆市山区的山村小学——驼山小学。
“为什么小学要建在这个地方?”萧望转头问身后的镇政府官员。
官员也一样匍匐在灌木之中,不知是过于紧张,还是被蚊虫叮咬,抑或是其他什么原因,他的脸涨得通红,突然听见萧望问话,还吓了一跳。
“啊?哦!这小学兴建的时候,我还没工作呢。但我听说过,这是一个影视明星捐赠的小学,当时因为选址问题还闹过不少不愉快。我们这个镇子都是山区,二十几个村落彼此都离得很远,最远的两个村落之间横跨了十几公里。每个村子都希望小学能离自己近一些。”官员说,“后来,镇政府为了照顾到每个村子里的孩子,就决定把各个村子连线,然后找了正中间的位置。”
小学设立的位置号称是在山区各个村落集中点的正中间,可是这个“正中间”恰恰是非常偏远、人迹罕至的地方。小学背后的大山,仍是没有开发的大山。
“所以,正中间,就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萧朗笑着问道。
“没办法,一碗水要端平。”官员说。
“嗯,一碗水端平,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真不容易。”聂之轩说。
“好歹视线好,空气好,环境好。”唐铛铛也手持着一个望远镜,说道,“三好小学。”
“学校还有多少学生?”萧望顿了顿,听了听学校里传出的读书声,问道。
“这个,得问问赵主任,我也不清楚。”官员转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一个农民打扮的老人家。
“七八十个孩子。”赵主任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说道,“山里的人都去市里打工了,留在山里的不多。混得好的,就在城里买了房子,把孩子的户籍、学籍转走了。剩下的,大多是一些留守儿童。”
赵主任是附近年龄最大、最有资历的老村主任,于是官员来配合警方的时候,把他也叫了过来。
“七八十个孩子,用得着两栋楼?住校吗?另一侧的,是宿舍楼?”萧望追问道。
远处的学校,由高高的围墙圈出一块区域。围墙内的情况,因为角度问题,守夜者们无法看到。但是从面积来看,应该有一个四百米的标准操场。操场的两侧,又被围墙隔出了两个教学区域。每个教学区域由一座三层小楼组成,小楼每层有三四个房间。这样算起来,即便是每个年级各有一个十来个人的班,加上教师办公室、活动区间,也只需要占用一座小楼的两层房间。另一座小楼,就有些多余了。
“以前咱这学校孩子多,不过从四五年前起,就只用一座楼了。”赵主任说,“后面的那座楼,一直都是被围墙封住的,也没人进去过。嗯,就是废弃了。住校那是不可能的,本来离各个村子也不算特别远,哪个家长愿意花那么多钱让孩子住校啊!”
“废弃的楼,最近有什么变化没?”萧望问道。
“这个不知道。”赵主任说,“一般没人关注,就算有人关注,也得去问问学校里的老师们。不过,两座楼位于操场两端,距离挺远,废弃楼又有围墙阻隔。如果不是刻意进去看,肯定啥也不知道。”
“我过去看看就是。”萧朗说完,准备起身,被萧望一把按住。
萧望说:“我们的地势低,没有什么遮挡物。学校的地势高,如果有人站在废弃楼的顶楼,看我们这里一览无余。如果嫌疑人真的在那里面,你只要一起身,立即就会被发现。”
“早知道我穿吉利服 来。”萧朗笑哈哈地重新趴好。
“我认识一个老师,要不,我打电话问问?”赵主任从口袋里掏出一部廉价的智能手机,问道。
萧望摇摇头,说:“老师也不代表就没有嫌疑,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有什么不能打草惊蛇的?”萧朗有些不耐烦,说,“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支枪,冲进去干就是。他们想跑还来不及呢。”
“不行。”萧望瞪了弟弟一眼,说,“如果只是个废弃的学校,随便怎么行动都行。但现在还有孩子在里面上学,我们要保证孩子们的安全。”
“啊?山村学校的孩子中午不回家,”镇政府官员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说,“现在才早上九点多,要到下午四点才放学。我们就一直……一直趴在这里?”
萧望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身后的草丛发出唰唰的声音,他知道凌漠和程子墨回来了。
“怎么样?”萧望问凌漠。
凌漠和程子墨按照萧望的要求,绕到学校的侧面,暗中观察那一座疑似废弃的小楼。此时既然他们已经观察结束回来了,说明他们获取了有用的信息。
“借你的电脑一用。”凌漠匍匐在灌木中,顺手拿过了唐铛铛那台装饰得粉嫩可爱的笔记本电脑。
凌漠把一张相机卡插入电脑,打开里面的照片,说:“这一张,是我刚才用变焦相机拍的,还算清楚吧。”
照片是仰拍的,受到角度的影响,看不到围墙内的情况。但是可以看到,废弃小楼所有的窗户,都是黑乎乎的。显然,是被人贴上了窗纸。
“废弃楼,为什么要贴窗纸?”萧望问赵主任。
赵主任被这么一问,显得格外紧张,他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说:“这我也不知道,不行,我还是问问吧,毕竟那里面有好几十个孩子呢,我孙子也在里面。”
萧望摆手制止,又安慰似的拍了拍老村主任的肩膀,转头对凌漠说:“除了窗纸,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
凌漠点了点头,将电脑中的图片放大,指着围墙的顶端,说:“你看,这是什么?”
“课桌。”萧朗抢答。
“对,废弃教学楼里的课桌应该都被搬了出来,架在一起。”凌漠说,“高度都超过两米多高的围墙了。”
“这个不能说明啥吧,也许当年废弃的时候就搬出来了呢?”萧朗说。
“不,你看,这张课桌上确实有不少灰尘。”凌漠说,“但是课桌的铁质框架却没有一点生锈的痕迹。如果放在露天的地方日晒雨淋好几年,铁质框架势必生锈。”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课桌是刚刚被搬出来的?”萧朗立即意识到了凌漠的推论。
凌漠点了点头。
“这么说,咱们分析的地点,可能性有九成了。”萧望说,“可是,为了孩子的安全,我们最好还是等放学后再动手。”
还没等镇政府的官员提出抗议,萧朗在一旁叫了起来,说:“你们看,那边是什么?”
远处,一个蓝点正沿着村村通公路向驼山小学慢慢靠近。要不是萧朗的视力超群,还真没人注意得到。
萧望举起望远镜,看了看,说:“是一辆警用电动两轮车,上面坐着两个民警。”
“我们没有要求文疆警方再增派人员啊。”凌漠看了看身边的特警队长。
队长耸了耸肩膀,说:“这种警用电动两轮车,应该是派出所配发的,他们肯定是派出所的治安警,我们不是一个部门,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你认识吗?”萧望灵机一动,把望远镜递给赵主任。
赵主任对着镜筒看了半天,说:“哦,是我们派出所的户籍警,还有个辅警。我估计,他们是来做访问的,现在不是‘一村一警’嘛,他们经常下乡来做访问。”
“能不能联系上他们,让他们马上离开?”萧望说,“这样骑车过去,肯定会打草惊蛇的。”
赵主任再次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半天,说:“好像……没信号?”
凌漠看了看赵主任,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发现也没有信号。
“联系不上,怎么办?”萧朗急得跳脚,“啥时候不选,非要选这时候来!”
“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有搏一搏了。”萧望沉吟了一下,说,“对方不知道有多少人,但我分析应该没有什么武器。我们这几个人有可能以少胜多吗?”
“你说呢?”萧朗从腰间拔出手枪,上膛,又拿了一把微型冲锋枪。
“因为文疆最近发生的由医闹引起的群体性事件,他们无法给我们更多的警力支持。”萧望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特警,说,“你们有一个小队,十个人,负责对教学楼附近进行警戒,不需要参与我们的行动。你们的任务就是保证每个孩子的安全。”
“是。”特警队长领令。
不能参与核心行动,特警们心有不甘,但他们知道这也是萧望的无奈之举。任何行动都要把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这是人民警察的宗旨,更何况眼前有几十个孩子。
只是,对方究竟有多少人,还没有侦查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守夜者被迫提前行动,而且少了特警的辅助,相当于自断臂膀。行动的成功率能有几成,谁也说不清楚。
迫不得已,他们也只能开始了。
在特警队长的指挥下,十名特警以最快的速度向小学冲刺,并立即以六名特警的警力把守住教学楼的三个门。另外四名特警则上楼,在每层楼的走廊两侧警戒。很快,这座小教学楼就被保护了起来,万无一失。
紧随其后的守夜者成员,看见教学楼已经被保护,则立即向操场的另一端挺进。
“里面果真是有人的!我听见动静了!”萧朗跑在队伍之首,边跑边说道,“小样儿,想跑,那是不可能的!”
说完,萧朗加快了速度,立即将身后的队员们甩开了一截。
“我们人少,不能完成包围,进去后直接攻击中心点!”萧望赶不上弟弟的速度,于是喊道。
萧朗此时已经跑到了废弃小院的大门前,他二话不说,飞踹过去。能感觉到门后的铁链在受到了巨大的暴力后瞬间断裂,嘣地飞了出去,大铁门也随即打开。
一进到院内,萧朗立即就笑了。一方面是开心自己和凌漠的分析是正确的,这里就是黑暗守夜者的临时巢穴所在;另一方面是觉得对面两个家伙实在很搞笑。
废弃的小院里,杂草丛生,但是大部分杂草倒伏,可以看出最近一段时间这个院落里还是有很频繁的行走行为的。小院里主要是以那一座三层小楼为主,左、右各有一间四五十平方米大小的平房,可能是废弃之前的食堂或卫生间。
两名穿着黑衣的人,正把守在进门东侧的平房门口。看起来,平房的铁门已经上了锁,还用木条将门洞钉了起来。黑衣人一人拿着一把铁锹,站在门口。
“喂,兄弟,铁锹顶什么事儿?”萧朗笑着把手枪收了起来。
两名黑衣人“啊”的一声,举起手中的铁锹,就向萧朗冲了过来。看这个架势,显然是没有经受过任何训练的人。萧朗微微一笑,飞起一脚,就将一名黑衣人踹倒,同时一个低身,躲过扫过来的一锹,一个扫堂腿,又将另一名黑衣人放倒,并且直接骑了上去。
一招,解决了两个人。那个经受萧朗第一脚的黑衣人,不知道断了几根肋骨,趴在地上根本就起不了身。
当萧望带着其他人赶过来的时候,萧朗已经给两名黑衣人戴上了手铐。
“凌漠,你看着人,我来破拆。”萧朗拿起黑衣人的铁锹,朝东侧的房屋大门走去,“刚才这俩草包就在看守这间屋子,线索肯定在这里。”
凌漠和程子墨上前一步,分别用膝盖顶住匍匐在地上的两个黑衣人,萧望则持枪观察四周。
凌漠低头看着两个黑衣人,这两人几乎动作统一地侧头,盯着正在用铁锹破拆封门木条的萧朗,眼神里有说不清的意味。
凌漠低下头去,看了一眼两名黑衣人的眼神,心里一惊,大声喊道:“萧朗,别进去,情况不对!”
萧朗此时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他吸了吸鼻子,突然转头对正准备持枪进入主楼搜索的萧望喊道:“快!不好!这里有汽油!”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爆燃声响起,一楼有一间房屋突然起火,里面传来了尖锐的喊叫声。
虽然窗户上贴了黑色的窗纸,但是在屋内火焰的照射下,似乎可以看到一个比成人瘦弱矮小很多的身影正在火焰里挣扎。
“怎么会有孩子在里面?”萧望来不及缓解因为爆燃刺激而产生的眼睛的疼痛,连忙大喊,“快救孩子!快救孩子!”
唐铛铛驾驶着皮卡丘 刚好来到了小院的门口,萧朗一个箭步蹿到车边,从后备厢里拿出两个灭火器。
萧望、萧朗两兄弟拿着灭火器向起火的屋内进发,浓烟滚滚,熏得二人几乎睁不开眼。可是,因为尖锐的喊叫声此时已经消失,两兄弟心里着急到了极点,他们最害怕的不是火烧掉了重要资料,而是大火过后,这里会留下一具孩子的尸体。
因为动作迅速,大火很快被两人扑灭了,但是浓烟还是一直在往屋外翻滚。萧望也顾不上什么浓烟熏眼、一氧化碳中毒了,他从聂之轩口袋里掏出一个无纺布口罩,沾水戴上,就冲了进去。萧朗一见哥哥冲了进去,自己也冲了进去。
过了大约十分钟,两兄弟灰头土脸地从房屋里钻了出来。
萧朗挠着头说:“真是奇了怪了,居然没有人。”
“是好事。”萧望也是一脸不解,但好歹这个结果还是令人安慰的。
“不对!问题应该在西边的房子里!”凌漠略一思忖,用手指向了西边的平房,那同样是用黑色窗纸贴得严严实实的一间房屋。这间房屋的背后是一面围墙,围墙后方就是大山了。
萧朗反应最快,立即重新进入战斗状态,冲到西边的房屋,一脚踢开了大门。
大门的后面是一个空洞洞的房间,背侧的墙壁已经被打通,露出一个一人高、一米宽的洞,后面的围墙也同样被开了洞,直接通向山里。山里绿油油的颜色透过墙洞映入了大家的眼帘。
“糟糕,跑了。”萧朗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
“子墨和铛铛,你们看住这两个人,其他人,我们走。”萧望命令道,“子墨你打电话通知特警派人过来帮你。”
“不是没信号吗?”程子墨掏出手机,说,“咦,有信号?有信号了!好了,你们赶紧过去吧!”
“逃进山里的话,这可怎么找?”萧朗看着眼前一片绿色,说道。
“不可能逃进山里的!”凌漠说,“如果董老师也藏在这里,他是需要医学仪器维持生命的;如果逃进山里,缺乏生存条件就是死路一条。”
通过之前的检验和分析,他们知道,此时的董连和已经四肢全无,必须靠着医学仪器才能活下来,而医学仪器要用电。山里没有电,他们怎么会把董连和带进山里送死呢?
凌漠说完,向远处看去。确实,看起来院子后面是没有路的,但是对地形敏锐的凌漠,一眼就看出密集的植被之间,有一米宽的空隙,弯弯曲曲的,似乎是一条小径。他蹲在地上,用手按了按地面,然后将地面上的枯枝落叶用手掌扫开,居然露出了一片水泥。
“看见没,这里有被伪装的水泥路。”凌漠说,“有一米宽,至少可以通行一辆三轮车。”
“走,沿着小路追!”萧朗边说,边用脚掌探了探地面,“沿着这水泥路,就一定能找到踪迹——哥你看,我的鞋子刚才踹门都踹坏了!”
“放心,回去我给你买。”萧望苦笑道,“买你最喜欢的那种款式。”
“这可是你说的啊!你记住了,45码的,耐克的那种。”萧朗笑着一边沿着小路往前追,一边转头问,“对了,凌漠,你怎么会知道东边那间不起眼的小平房里有问题?”
“我在控制那两个黑衣人的时候,看到他们俩看你拆门的眼神,充满了期待。”凌漠一边努力跟上萧朗的步伐,一边说,“这是期盼心理折射出来的眼神,说明他们的任务就是让咱们进东边的房子。计划落空以后,主楼立即就有异样。而灭火之后又没有人或尸体。显然,这两个行为的目的,其实都是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吸引注意力就可以拖延时间,让他们获取足够的撤离时间。既然需要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去主楼和东侧房,那问题肯定就是在西侧房了。这是最简单的心理推论。”
“嗯,有道理。”萧朗点头说。
“你们看,这里的树枝有新鲜的断裂痕迹。”聂之轩指着小路一旁断裂的树枝说。
“是新鲜的?”凌漠问道。
聂之轩点了点头。
凌漠陷入了沉思。
“铛铛把卫星图传过来了。”萧朗拿出手机,展示一张照片,说,“按照我们现在的行走方向,最大的可能就是,小路通往这一条村村通公路。”
“他们的准备时间不长,为了节约时间和成本,他们一定会选择直接通往公路的路线。”凌漠说,“让特警直接去这条公路找我们吧。”
又奔走了十多分钟,萧望一行人突然觉得豁然开朗,他们从山中的植被里钻了出来,眼前出现了一条可以供两辆汽车交错行走的村村通水泥公路。
“往南走还是往北走?”萧朗看了看横在面前的公路,问道。
“看看这条村村通公路的两头。”萧望拿出手机,看着唐铛铛传过来的卫星图。
“看不出什么。”萧朗说,“路两边到大路的距离都不近,离村庄的距离也都差不多。”
一只流浪狗在路口北侧汪汪汪地叫了起来,引起了凌漠的注意。
凌漠走到离流浪狗不远的地方,蹲在地上盯了它半天,说:“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是向北侧逃离的。”
“你可别逗了。”萧朗哈哈大笑,说,“你是读心者 不错,那也不能读狗的心啊。”
“这个你还真别笑话。”凌漠严肃地说,“只要是动物,就有心理,只是我们缺乏这方面的研究罢了。唐老师在世的时候,曾经有过想法去研究动物的心理,还做过一个月的动物实验。只不过守夜者组织的重启,把他的这个想法给终止了。”
“你认为对手过去多久了?”萧望问道。
“从狗的吠声和眼神里能看出,这只狗刚刚有过惊厥,所谓的惊厥,就类似于人被吓坏了之后,那种余惧未消的感觉。这就说明,对方刚过去不久。”凌漠指了指北侧,说道,“狗看到陌生人或车,就会去追,既然它刚刚追过人,那肯定是往北去,因为狗在路口的北侧。”
“对方肯定不是徒步!”萧朗说,“如果徒步可以实现逃离,他们就不会费尽心思用水泥砌一条小路通向学校了。”
萧望赞许地点了点头。
“也不会是汽车,因为一米宽的路,汽车也进不去。”凌漠说,“现场条件所限,他们不能把路砌宽,就只能选择用摩托车或者三轮车了。”
随着一声雷响,天空下起雨来。
“如果是摩托车,路就没必要一米宽了。”萧朗用手遮住眼睛,肯定地说道,“来了一辆自行车,我过去。”
果真,从路南边骑行过来一辆自行车。萧朗跑到农民的身边,出示了自己的证件,看来是打算把人家的自行车给征用了。
虽然农民有诸多不愿和担忧,但不一会儿,萧朗还是骑着车过来了,说:“后面只能坐一个人,咋办?”
“望哥说我不能和你分开,我和你一起。”凌漠二话不说,跳上了自行车后架。
萧望看着农民站在原地淋雨,心有不忍,说道:“你们把手机定位打开,我和聂哥在这里等到特警车过来,就去和你们会合。”
说完,萧望跑到农民身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钱包,塞了几百块钱给农民。
萧朗可不管那么多,他直接把自行车蹬得飞了起来,吓得凌漠赶紧让他减速。萧朗根本不听,他认为假如对方是个电动三轮,如果没有这样的速度,根本就追不上。
“这个肯定不是,你看他腿上都是泥巴,刚刚下地插秧的。”
“这个也不是,表情悠闲,毫无压力。”
“这个不是,看我们的眼神里面都是好奇的心理痕迹。”
……
骑了大约五公里,两人也超越了不少骑摩托车、三轮车或是行走的人,但是凌漠一看就知道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于是萧朗没有丝毫减速。直到远处出现了一辆行驶速度不是很快的电动三轮车,凌漠才让萧朗减速,注意观察。
这辆三轮车是一个穿着黄色T恤的男人骑着,速度不快,看起来不像是逃命的。但是,他的三轮车车斗内,拉着一台大冰柜,上面还写着“冷饮批发”。
“对方选择三轮车进出学校,一定有着特殊的意义。”凌漠说,“一定是因为有无法用摩托车或者其他车辆运输的东西。如果是这一台冰柜,三轮车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三轮车拉着冰柜批发冷饮的,我还真是见过。”萧朗说,“只是现在还不到喝冷饮的季节吧?”
“而且这种冷饮车不能跑太远,里面的冰块会化掉的。”凌漠说,“这里的村落之间的距离都很远,在这里贩卖冷饮,工作效率太低下了。”
“微表情呢?能看出什么不?”
“警戒表情,他要加速了。”
“好嘞,知道了。”萧朗噌噌噌几下,自行车的速度又起来了,向冷饮车直冲过去。
黄T恤男人转头看了他们一眼,也加大了电门,提起速来。
一辆三轮车和一辆自行车在村村通公路上飙起车来,像是低配版的《生死时速》 。绕过了好几个行人,超越了好几辆摩托车,萧朗脚蹬的自行车虽然还是很难超越电动三轮车,但两车之间的距离已经在慢慢缩短。
三轮车一看情形不妙,一个急转弯,转进了一条通往村庄的小路。萧朗也是一个急转弯,差点儿把凌漠甩下车去。两车一前一后来到了村庄里,凌漠左右一看,立即明白了小路的走向,说:“这是绕村的小路,你在这里放我下来,然后去追他,最终他还是要回到这里,我们前后夹击。”
说完,凌漠跳下车去,持枪在路中央守候。
萧朗的车子突然减重,速度也提升了不少,他看着自己与电动三轮车的距离越来越近,心想不需要凌漠帮忙了,自己就可以轻松搞定。于是萧朗猛地一转方向,将电动三轮车的车头别出了小路路面。小路外都是十分泥泞的土壤,三轮车颠簸了几下,黄T恤男子从三轮车上跌落,车子也停了下来。萧朗刹住车,从车上跳下,拔出了手枪。
黄T恤男人此时趴在三轮车旁的地面上,几乎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摔伤了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萧朗不敢大意,他持枪慢慢靠近,高声喊道:“不许动,警察,双手举起来趴在地上!”
男人似乎挣扎了一下,将双手举过了头顶,可是依旧俯卧在地面上。
萧朗放心了一些,慢慢靠近。等走到男人的身边,萧朗蹲在地上,一把按住男人的手腕,然后从腰间掏出手铐。
就在此时,男人臀部的裤子突然像是被鼓风机吹着一般,隆了起来,紧随其后的,是一股恶臭的气味。
“哎呀我去,这是臭鼬吗?”萧朗大叫道。
可萧朗话音未落,他立即感觉到一阵猛烈的头晕。
他忘记了,自己面对的,可能是有各种演化能力的演化者。不过就算萧朗没忘记,他也完全想象不到,演化能力还有“放毒屁”这一招。
男人趁此机会,一跃而起,一脚踢开萧朗手中的手枪,试图将三轮车车头重新扶回公路上。
萧朗此时已经站立不稳,但是他似乎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警笛声。他知道,自己的听力好,虽然听得见警笛声,但警察离他至少也有一公里的距离,这个时候如果让男人扶正了车辆逃跑,他完全是有可能再次逃脱的。
所以萧朗不顾自己有多眩晕,攒足了力气,猛地向三轮车车头扑去。
中毒的萧朗,已经没有了多大的力气,很快,扑在三轮车车头的萧朗就被男人一把掀翻。可是,这时候男人也知道自己无法将三轮车骑走。因为萧朗也意识到自己的一扑根本无法阻止男人,于是他直接拔走了三轮车的钥匙,紧紧地攥在了手里。
男人急得大叫了一声,想去争抢钥匙,可是此时他显然也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警笛声,于是狠狠地跺了萧朗一脚,向村庄后面的山林里跑去。
萧朗艰难地翻身,把攥着车钥匙的手压在自己的身下,面带微笑地昏睡了过去。昏睡之前,他似乎听见凌漠正在呼喊着他的名字。
驼山小学突袭行动一天前。
清晨,南安市市立医院神经外科普通病房。
凌漠渐渐苏醒,看了看趴在病床一旁酣睡的程子墨,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系着的住院牌。
“啊!你醒啦?”程子墨擦了擦口角,又整理了一下头发。
“海绵状血管瘤。”凌漠起身下床,拿起床头的病床牌,读道。
“啊,没事的,医生说这个血管瘤不是肿瘤,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危及生命的。”程子墨赶忙解释道,“就是偶尔会有少量的出血,你才会晕倒。但这种出血都是可以被自己吸收的。”
“是演化者的副作用吧。”凌漠默默地说。
“这,啊?你都知道啊?”程子墨吃了一惊,来不及反应,直接答道。“我果真是演化者。”凌漠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啊?你不知道啊?”程子墨瞬间自责起来。按照萧望的指示,“凌漠是演化者”的推测是要对凌漠保密的,结果凌漠一醒来就直接识破了。
在上一次行动中,凌漠和程子墨最先发现了黑暗守夜者的大本营——那座看似废弃的福利院。可是在进入大本营之前,凌漠不知道怎的就晕倒了。后来经过医生的诊断,凌漠的脑部有一处病变,虽然不会立即夺取他的性命,但也是个定时炸弹。这种疾病,一般人不容易得,所以大家分析,这是演化者的副作用。
“福利院里有收获吗?”凌漠问道。
“人都撤没了,只有一些散落的资料,大概能明白他们是在用人体进行基因实验。”程子墨说,“对方应该有不少具备演化能力的人。崔振在黑暗守夜者里的代号,叫涡虫,她的上级,我们暂时叫他老八。”
“老八是谁?对了……蚁王又是谁?”凌漠拍了拍还有些疼痛的脑袋,问道,“谁是董连和?”
“你连董老师都忘了?”程子墨惊讶道。
“哦,不,我想起来了。”凌漠说,“脑袋有点痛,正在慢慢恢复。”
“其他人嘛,我们还真不知道。”程子墨说,“傅阿姨那边的DNA检验发现,在福利院找到了和‘医生’邮件里一模一样的DNA样本,都和董老师的骨头DNA对上了。”
“福利院还得好好勘查一下吧。”凌漠一边解开病号服的扣子,一边说。
“这个,聂哥昨晚就连夜组织在做,你就不用操心了,安心养病。”程子墨说。
“养什么病,既然是副作用,养也没有用。”凌漠冷笑了一下,说,“麻烦你回避一下,我要脱衣服了。”
程子墨顿时有些尴尬,他刚醒,让他回去办案当然不行,但凌漠要是真的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换起了衣服,自己总不能上去硬生生使一套擒拿按住他吧?就在这个时候,萧望走进了病房:“脱什么脱?换衣服去哪儿?”
程子墨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她双手合十,深深一揖,拜了拜萧望,离开了病房。
“望哥,我要去福利院现场看看,聂哥少了我和子墨不行。”凌漠诚恳地说道。
“不行,你现在颅内还有出血,是需要时间来吸收的,不然会频发头痛、头晕,甚至还会昏迷。”萧望说,“这是医生说的,你需要休息。”
“无论于公于私,我都不能休息。”凌漠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萧望拍了拍凌漠的肩膀,说,“把身体养好,才能更好地做后面的工作,咱们的工作还很复杂,还需要很长时间,肯定有你贡献力量的时候。”
“不需要!”凌漠的情绪有一些激动,“老师的事情还没有结束,老师的仇还没有报,你让我躺在这里?如果你考虑我的身体,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你因我是演化者而怀疑我,我可以放弃重新归队的申请!”
“演化者”三个字从凌漠口中说了出来,萧望顿时一惊。他知道子墨不会这么随随便便地告诉凌漠,一定是凌漠自己猜到的。事已至此,萧望也不可能再去驳回凌漠归队的申请。
“不,不管你是不是演化者,我们都信任你。”萧望诚恳地盯着凌漠的眼睛,说,“如果我们这支队伍,连自己的战友都不信任,那还如何保持战斗力?”
凌漠的喉结动了动,但是没有说出话来。
“那好吧,如果队员中有人愿意和你时刻在一起行动,保证不分开的话,我就同意你的归队申请。”萧望说,“医生说你随时有可能昏厥,我需要有人时刻在你身边,保证你的安全。”
这种有条件的同意,总比不同意强。凌漠低头思考片刻,毅然决然地换掉了病号服,说:“好的,我这就去找他们。”
萧望驾车带着凌漠,刚回到守夜者基地,就看见万斤顶 正准备开出去。凌漠从萧望的车上跳了下来,拦在了万斤顶的前面。
“咦?凌漠?”萧朗从车的驾驶座上跳了下来,重重地拍了两下凌漠的肩膀,说,“你这就好了?归队了?”
凌漠吃痛,揉了揉肩膀,说:“还不行,没有好全,所以只能当马仔。”
“马仔?”萧朗惊讶道,“什么意思啊?”
“望哥说了,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我可以参与行动,但是必须和我们队中一人时刻在一起。”凌漠耸了耸肩膀,装作满不在乎地说道,“换句话说,我只能作为某人的助手,时刻听从某人的号令。”
说完,凌漠用眼角瞥了一下萧朗。
萧朗面部的肌肉骤然紧张了起来,他在强行抑制着无法压抑的内心情感,凌漠一眼就识破了。
“其实吧,我也只是迫切地想参加行动。”凌漠说,“不然,我是谁也不服,我凭什么给人家当马仔?非要找一个让我觉得不错的‘领导’的话,我觉得也就是你了。”
“对啊,大局为重啊。”萧朗几乎要跳起来,说,“行,你就跟着我呗,我罩着你!”
凌漠内心一乐,转身回到车边的萧望面前,说:“望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萧望摇了摇头,心想你这小子真是把我弟弟的性子摸得透透的,比我这当哥哥的还要了解他。无奈,萧望只能朝凌漠点了点头,说:“严守纪律,否则就按组织规定处罚。”
凌漠朝程子墨招招手,坐上了万斤顶,对萧望说:“望哥,我知道你还要去看傅组长,我和我的‘领导’先去福利院了。”
萧朗心里像开了花似的,对萧望说:“哥,代我向姥爷问好,我们这次肯定找得到线索。”
“聂哥那边有什么进展吗?”萧朗一边开车,一边问程子墨。
程子墨昨夜在照顾凌漠,也不在现场,但是她和聂之轩一组,所以一直和聂之轩保持通信。
那个一直给崔振派黑守成员造成困扰的、似乎有唐氏综合征的“医生”,因为关心他的爱人——盲女,而陷入了守夜者组织的重围。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崔振这边设了陷阱,“医生”因此身亡。“医生”在崔振的藏身处偷走的装有黑暗守夜者资料的U盘,也就落入了守夜者组织的手中。
“聂哥说,现场收集了很多资料,但都只是图形,没有什么文字类的东西。”程子墨说,“他判断,对方就是在偷孩子进行基因实验,之前望哥发现的那么多丢失婴儿,也只是他们‘实验品’中的一部分,还有其他‘实验品’,是我们还没有掌握情况的。现在聂哥准备根据现场搜集到的资料,建一个数据库,和傅阿姨那边被盗婴儿DNA的数据库结合一下。”
“为什么会有我们没掌握的情况?”萧朗问道。
“望哥之前收集的,应该都是崔振盗窃的婴儿,因为都是同一个农历日期六月初八被盗的嘛。”程子墨说,“但可能还有其他人盗窃婴儿,或者找那些弃婴、孤儿什么的。”
“那估计,现在活着的‘实验品’有多少人?”萧朗背后一凉。
“倒也不是很多,但有三四十个吧。”程子墨说。
“铛铛这边对‘医生’的U盘进行了破解。”萧朗说,“这些都是崔振的数据,还没有被‘医生’打开过。”
“破解出来了?”凌漠问道。
“只是一号任务、二号任务的文件夹被铛铛破了。”萧朗说,“里面都是一些黑话,看不太明白,老萧找了密码专家破译,大概知道一号任务就是爆破心矫托 ,二号任务是在八号寝室对接小艾,明确新地址,待小艾释放信号,开始营救。”
“小艾?”凌漠沉吟道。
“我们也分析了这段话的意思,估计崔振在现在的黑守老八派里有卧底。”萧朗说,“崔振也不知道现在黑守大本营的地址在哪儿,所以需要卧底给她提供线索。然后她应该是要去营救某个人,很显然,这个某人一定就是崔振行为动机的核心——董连和董老师。”
“对,董老师没死。”凌漠记得之前程子墨和他说的内容。
“可惜,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对接方式,也就跟踪不到。”萧朗握着方向盘,耸了耸肩膀。
说话间,他们已经驾车来到了福利院的门口,在门口遇见了一脸疲惫的聂之轩。
“怎么样,聂哥,有什么发现吗?”萧朗问道。
聂之轩想了想,说:“我和市局的十几个技术员一起干了一宿,要说发现也是有的,无数的足迹、指纹、DNA,哪些有价值,哪些没价值,这个我也说不清。反正我们回去要对所有物证和资料进行梳理,然后建一个数据库,看以后能不能用上吧。”
“我是说,有没有什么线索能够推测,他们转移去了哪里?”萧朗问。
聂之轩摇了摇头,说:“这个我们是真没找到。毕竟是有计划的转移,肯定不会给我们留下那么多线索。”
“这个需要我来解决吧。”萧朗故意一脸神秘地说,“八号寝室,你们仔细勘查了吗?”
“八号寝室?”聂之轩摇摇头,说,“你们搞错了吧?这里一共七间寝室,都有编号,并没有什么八号寝室。”
“啊?”萧朗大吃一惊,“那怎么可能!难道是密码专家破译错了?明明说是在八号寝室对接什么的。”
“‘寝’有很多意思。”凌漠略加思考,随即说,“我记得,这附近是不是有个墓地?”
“啊,对。”程子墨说,“你说‘医生’就是从那里偷出尸骨的。 ”
“你是说,活人住一到七号寝室,死人住八号寝室?”聂之轩说。
“九成可能。”凌漠一马当先,向墓地走去。
其实凌漠也知道此举对自己是一个挑战,因为上一次他突然昏厥,就是从墓地开始有强烈不适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演化者和这块墓地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他只知道现在无论如何,必须找出黑暗守夜者内部的互动线索。
等抓住了黑暗守夜者的首领,他那遗失的记忆、他那神秘的身世,也许就会水落石出了。
墓地已经被警方用警戒带隔离,墓地内被挖了很多个坑。可想而知,警方从这里获取了多少具孩童的尸骨。
凌漠又有一些头晕,但是当他看见墓地里凌乱的足迹和已经被挖掘过的土壤,失望的情绪瞬间就掩盖了身体的不适。现场已经被破坏,即便是想去找些什么线索,也非常困难了。
可惜,没有人可以预知未来,谁也不会在挖掘坟墓的时候,想到这个地方会是接头地点。
凌漠走到墓地里,在坑的中间穿行。他看见有一块木板倒伏在地上,看起来,应该是在挖掘墓地的时候,警方将这个类似于无字碑的东西拔出了土壤。
凌漠蹲了下来,戴上手套,拿起木板左右端详,突然,他发现木板的中央有一个裂缝,而裂缝里,夹着一小片碎纸屑。凌漠小心翼翼地将碎纸屑从裂缝中抠了出来,放在手掌上观察。
此时萧朗也来到了凌漠的身边,说:“马仔,你在看什么?”
凌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怕萧朗一口气就把碎纸屑给吹跑了。
萧朗蹲到凌漠身边,看了看他的手掌心,说:“这……是报纸的一角啊。”
“而且,时间不久。”凌漠说,“不然这小纸片很快就会被浸湿,然后消失殆尽。”
“你说这帮糊涂蛋,现场勘查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萧朗说。
“如果不是仔细去看,不太可能发现这么微小的东西。而且,当时也并不觉得这里会是卧底和崔振的沟通地。”凌漠说,“新鲜的报纸,会不会就是他们传递信息的方式?在我们警方勘查之前,报纸已经被取走了。”
“那怎么办?”萧朗问道。
“走,我们在附近找找。”凌漠说完,转头对聂之轩说,“聂哥,麻烦你再仔细看看墓地里的足迹,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聂之轩点头,和程子墨一起蹲在地上用放大镜寻找起来。凌漠也知道他们现在做的是一项很难的工作,毕竟这里已经被破坏。
凌漠和萧朗在墓地的周围搜索起来,因为目标明确,所以他们的搜索速度也很快。搜索了半个多小时,凌漠突然在一处松软的土壤上,发现了一个凹坑。以他在守夜者组织里学到的知识,他知道这个凹坑,很有可能是一枚足迹。
在这荒山野岭,突然出现一枚人的足迹,意义重大。
凌漠小心地用相机拍照,然后绕过足迹,来到了松软土壤后侧的草丛里。扒开草丛,里面果真有一沓完全湿透了的报纸。
“萧朗!”凌漠很是兴奋,他小心翼翼地将报纸捧了出来,放在可以晒到阳光的石头上晾晒。
“怎么着啊?这是八戒在晒经呢?”萧朗赶了过来。
凌漠没空理会他,认真地看着报纸的内容,说:“这是前天的《文疆日报》,既然是报纸,我们就得看看有什么线索。”
“还能是什么意思?《文疆日报》啊,‘医生’寄去的邮件也是到文疆的,说明董老师和其他黑守成员藏在文疆呗。”萧朗满不在乎地说,“这有啥用,文疆几百万人口,一万平方公里,怎么找?”
“只是给崔振透露所在城市吗?”凌漠不认同萧朗的观点,摇了摇头,说,“如果崔振那边拿到了小艾给的线索,应该带走才是,为什么要扔在这里?”
“木板里夹杂着碎报纸屑,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又有这么一沓报纸,这沓报纸肯定是有信息的。不过,我们得看看,报纸上会有什么情报呢?”萧朗问。
“你看,这一沓报纸,看起来应该有4张,但这里只有3张。”凌漠整理着报纸,说,“第1、2、7、8版是一张,第3、4、5、6版是一张,然后第9、10、15、16版是一张,唯独少了第11、12、13、14版的那一张。”
“哦,我知道了。”萧朗说,“你的意思是说,丢在这里的报纸,并不是崔振应该拿走的报纸。小艾买了一沓报纸,把其中一张塞到了木板里,其他没有用的就直接扔这儿了。”
凌漠赞许地点点头。
“那你怎么知道小艾没有在那一张上面写字?”萧朗说。
“如果写字,直接塞字条就好了,就不用买报纸那么麻烦了,而且还专门挑一张中间的报纸。”凌漠说,“正是因为这一张中间的报纸可以传递信息,就不用写字了,因为写字容易暴露,一张报纸则有较强的隐蔽性。这是正常的心理痕迹。”
“也就是说,我们要找一下丢失的报纸上是什么内容。”萧朗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机,找《文疆日报》的电子版本。
《持续数日,文疆市第一人民医院被患者封堵》
“啊?你说会不会是这个?”萧朗把手机给凌漠看。
“医闹?”凌漠沉吟道,“这一版中,除了文学作品,就是广告了,只有这一则是新闻。如果要传递具有时效性的信息,一定是用这一则新闻的内容。”
“逾百名患者家属连续数日封堵医院大门?”萧朗说,“这能说明什么问题?藏在医院里?”
“如果医闹是别有用心的人所为,那起的作用是吸引警方的警力,所以医院一定不会是藏身地。”凌漠说,“而且黑守这个规模庞大的组织,藏在一个医院里也藏不下啊。”
“医闹是别有用心的人所为。”萧朗重复着。
“医闹如果是别有用心,就一定是有人组织策划。”凌漠说,“这个人一定是黑守成员。假如崔振获取了这个信息,就会赶去文疆市第一人民医院。只有一百个所谓的‘患者家属’,里面藏了一个黑守成员,崔振肯定是认得出来的,毕竟他们之前都是一伙的。”
“跟踪这个黑守成员,就可以找到藏身之地了!”萧朗恍然大悟。
“如果这样说,是不是就可以解释了?”凌漠问道。
“完美。”萧朗说。
恰在此时,聂之轩和程子墨赶了过来。
聂之轩说:“我们有发现。在墓地里繁杂的足迹当中,我们找到了一枚类似赤足迹的痕迹。从目前来看,进入墓地的只有警方,而咱们警方也不太可能光着脚进去,所以……”
“那你看看这个。”凌漠指着凹坑说。
聂之轩低头一看,然后就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赶紧趴在了地上,拿起放大镜观察。
“别看了,一模一样。”程子墨嚼着口香糖胸有成竹道。
“是,这种足迹,在福利院、墓地和这里都可以看到,意义重大。”聂之轩说,“在福利院我们就看到了这种赤足迹,但毕竟福利院也是住人的地方嘛,有赤足迹并不能说明什么。而且赤足迹上是看不到任何脚底皮肤纹线的,没有鉴定的价值。在墓地里,我们也看到了一模一样的赤足迹,同样没有任何脚底皮肤纹线,这就值得我们怀疑了。你发现的这枚赤足迹则更加清晰,让我确信了一点。”
“确信什么?”凌漠问。
“确信足迹的主人常年不穿鞋袜,赤足行走。”聂之轩说,“为什么没有皮肤纹线?因为这个人的足底生成了厚厚的一层老茧。为什么会有厚厚的一层老茧?是由于常年摩擦损伤、皮肤修复所致。”
“赤足者,会不会就是小艾?”凌漠把发现报纸的经过和聂之轩又说了一遍。
“从福利院到墓地,然后把剩余的报纸扔在这里,不出意外,这人就是小艾!”聂之轩说,“事不宜迟,我们要赶紧赶去文疆了。”
“我打电话让老萧联系当地警方配合。”萧朗说,“我们马上出发!”
文疆市公安局党委会议室。
副市长、公安局局长杨强是萧闻天的老朋友了,此时亲自接见了萧望等一行人。守夜者组织几个人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赶了三百公里的路,此时杨局长热情地端着几份盒饭到了会议室里,让大家边吃边说。
“从上次接到通知配合你们盯住那个邮箱,我就知道很有可能是犯罪团伙转移来我们文疆了。”杨局长说,“所以,最近我也在安排全市各个派出所重点清查外来人口、暂住人口。包括农村,我们的‘一村一警’制度也深入落实,要确保每一家、每一个地点都能访问到。这么做,也是看能不能帮助你们找到一些线索。只是很可惜,时间上还是紧张了一些,工作还没有做完。”
“感谢杨局长!”萧望感激地说道,“毕竟这也是一个大工程,文疆这么大,辖区里又有这么大一片山区,难度很大。”
“那盯邮件的,总有发现吧?既然他们寄了邮件过来,肯定是有人按时来取的呀。”萧朗说。
“是啊,而且邮件里有类似血液的人体组织液体。”聂之轩补充道,“这个放置时间长了,就会腐败,腐败了就没有任何检测价值了,就没用了。”
“所以,这几天一定有人去过邮箱那里。”凌漠说。
杨局长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有些歉意地说:“不过,盯梢的民警,确实没有发现异常。”
“会不会是他们暴露了?”萧朗是直肠子,直接问道。
杨局长摇摇头,说:“这几个人都是刑警支队的资深刑警了,按理说,不应该连盯梢这种小活儿都干不好。”
萧朗又想问些什么,被萧望伸手制止。萧望说:“杨局长,不知道几位民警盯梢的地方有监控吗?”
“没有。”杨局长说,“那个地方没有监控,但是我当时安排两名民警带了执法记录仪,全程拍摄了。换班的时候也不间断拍摄,所以是全部的影像。记录仪的画面,我们的系统服务器里都有保存,我现在就可以放给你们看。”
“嗯,好的。”凌漠说,“反正也没几天的时间,全部快进播放,很快就能看完的。”
杨局长打了个电话,办公室主任来到党委会议室里一番操作,几个人面前分别升起一个电脑显示屏,开始从头播放监控画面。
“几天的监控,有上百个小时的影像,我们还是需要拷贝回去看的。”萧望说。
“这两人是藏车里的?”萧朗看了看画面,问道。
“是,刑警支队的侦查车。”杨局长说,“那个地方没有什么好的隐蔽点,藏车里是唯一的办法。”
“恕我直言啊,”萧朗说,“一辆车停那儿几天不动,里面还有人,这谁都知道是警察蹲点好不好?”
“可是,没有别的办法。”杨局长的脸色有点难看,“我倒不认为对方拿个邮件都能有那么强的反侦查意识。”
“大哥……”萧朗说。
“叫局长!”萧望打断了他。
“局长!咱们的对手都是从小被崔振一手训练出来的。”萧朗说,“崔振是唐骏唐老师的学生!你说这帮人什么基本警务技能不掌握?说不定他们比咱们的民警掌握得还熟练些。”
“是啊,别有用心的人,确实很容易识破咱们的盯梢点。”凌漠摊了摊手,“不过不要紧,我们仔细看看视频,看看能不能看出一些端倪来。”
说话间,凌漠已经开始用八倍速度快进播放眼前的视频了。
“这个,没事,我们先看看视频。”萧望为弟弟的唐突感到有些抱歉,说道,“我们这次来,是掌握了一条信息,犯罪团伙可能和最近你们文疆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医闹有关。”
“啊?”杨局长从尴尬的情绪中解脱出来,说,“这个,不太可能吧?我们对医闹的参与人员都进行了分析,除了医疗纠纷中的死者家属,还有一个职业医闹团伙。领头的是一个叫李孟尧的家伙,是个职业医闹,我们盯他很久了,苦于只能将他治安拘留,不能进一步惩罚。剩下的,都是这个李孟尧花钱雇的马仔。”
萧朗看了凌漠一眼。
“哦?你们还做了这么多功课呢?”萧望说。
“实在是没办法。”杨局长说,“第一人民医院是我们这里的第一大医院,每天的病患流量是非常大的,这帮人阻碍了医疗工作,牵扯了我们大量警力。毕竟有一百多号人,辖区派出所根本就管不过来,所以我们的特警可以调配的机动力量全部压上去了,还抽调了剩余的可以调配的交警力量。”
“牵扯警力,就是为了让他们的转移工作更顺当。”凌漠说。
“那你怎么知道这个李孟尧和犯罪团伙没有关系?”萧朗问。
“这个我是有信心的。”杨局长说,“毕竟我们已经把这个李孟尧的老底都查得清清楚楚了,就连今年他嫖娼的记录我们都掌握,也依法处理了。要说他和什么犯罪团伙有关联,顶多是收钱帮人家办事。办的也顶多就是医闹,像你们说的那样,牵扯警力。所以,即便是把他抓回来,也问不出什么。而且,这个李孟尧已经不知道被拘留过多少次了,老油条了,很难对付。”
凌漠低头不语,小艾留下的信息,就指向这个医闹团伙,那么通过这个医闹团伙,一定是可以找出他们的藏身之地的。
“文明执法了,就是对老油条的纵容,就是对合法公民的不公。”萧朗说。
“那也得文明执法。”萧望瞪了萧朗一眼,又转向杨局长说,“对于医闹,现在中央都是严打严控的,为什么对他不好处理,还牵扯了那么多警力?”
“这些职业医闹,对相关法律学习得比我们还透。”杨局长无奈地说,“他们是专钻法律的空子,打擦边球。拘他是可以的,但是拘留完了,放回去,他还是继续闹。甚至,他还会去上级公安机关投诉我们,又或是发起行政诉讼。所以,我们也很慎重。”
“可是,现在关于医闹的相关法律法规也逐渐在完善啊。”萧望说,“我记得,中央四部委联合下文了,要求严厉打击伤医闹医的违法行为。”
“确实,现在对于医闹,我们有法可依。”杨局长说,“不过这帮医闹一不动手,二不摆设灵堂。虽然是职业医闹,但也是打着家中有人被治死的幌子。在中国,‘人死为大’的惯性思维根深蒂固,虽然很不好,但大多数人信奉。主要原因是他们毕竟没有过激行为,我们只能维持现场秩序,无法强行带离。”
“这个理解,公安机关处理违法行为,是需要依法的。”萧望说,“有些人钻法律空子,我们还真是不好办。”
“可是很多医生不能理解我们。其实我们打击违法、维护秩序的心比医生们更迫切。”杨局长无奈地摇头,手中也不闲着,他打开了一张照片,继续说道,“喏,这就是现场拍摄的职业医闹李孟尧的照片。”
众人伸过头来看,照片中一个面容猥琐的瘦小男人,穿着一件黑黄相间的宽大外套,正在现场指挥,给医闹们面授机宜。
“这人在监控视频里出现过!”凌漠突然说道,“这衣服辨识度很高!”
“真的假的?”萧朗探头过去看凌漠的屏幕,屏幕上正在快速播放着。
“不会错的。”凌漠低头想了想,自言自语道,“我来想想具体时间。”
“真的假的?”萧朗重复了一遍,但意思不同,他说,“放这么快,你都能记住时间?”
“八九不离十吧。”凌漠一边说着,一边拖动着视频的进度条。
“你别过度透支你的记忆力,伤神。”萧朗关心地说道,“毕竟你现在是我的马仔,我要对你负责。”
凌漠没理萧朗,他拖动了几次进度条,然后如释重负般说道:“找到了。”
“厉害,厉害,佩服,佩服。”萧朗看了一眼凌漠的屏幕,由衷地说道。
每个人面前的屏幕都切换成和凌漠的屏幕同步播放,屏幕中,李孟尧依旧是穿着这一件黑黄相间的衣服,在视频的一角出现,他似乎是拉住了一个人,正在和这个人说着什么。
“你们看和李孟尧交流的这个男人。”凌漠指着视频说,“大概能看清他的眉目,他好几次向汽车这边瞟,说明他很关注这边的动静。”
“事情没有那么巧!”萧朗说,“李孟尧和黑守有关系,这个男人就是黑守的人!而且,他果真是发现了盯梢的民警!”
杨局长再次尴尬。
“杨局长。”萧望轻咳了两声,说,“你看,能不能找个理由,把这个李孟尧拘几天?”
“那肯定没问题,毕竟他一直在做违法的事情。”杨局长说,“可是这个人是老油条啊,拘了,他也什么都不会说。”
“有我在,他什么都会说。”萧朗跳了起来,说道。
文疆市城东区派出所的办案区里,李孟尧坐在询问室的椅子上,跷着二郎腿,叼着一根烟,抖着腿斜眼看着凌漠。
“你这是什么态度?”凌漠看上去有些恼火。
“你这是什么态度?”李孟尧冷笑着反击道,“我是纳税人,是你们这些公务员的衣食父母,你对父母什么态度?”
“你是违法嫌疑人。”凌漠说。
“笑话!违法?我违什么法了?”李孟尧随意掸掉烟灰,说,“我二叔被无良医生弄死了,给了红包还给弄死了,你们不去抓无良医生,来抓我们这些受害者!你们还有良心吗?”
“对医院诊疗行为有异议,可以申请医疗事故鉴定。”凌漠说,“有正规的法律程序你不去维权,却纠集一大堆人堵医院门,就是违法。”
“你是警察不?你是警察怎么素质这么差?”李孟尧说,“你们警察说话要有依据,我什么时候纠集人了?你有证据吗?我什么时候堵门了?我的其他亲戚情绪激动堵门,我还上去劝呢。你们这是在颠倒黑白!”
果真是老油条,上来几句话就让凌漠无话可说。
突然,楼道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在嘈杂的声音中,似乎可以听见“医院”“死人”什么的词语。可能是因为和自己的“业务”有关,李孟尧下意识地侧耳倾听着。
过了一会儿,李孟尧试探地问道:“看来你们这是真的执法犯法啊,不仅违法抓了我,还抓了我的其他亲戚?”
“哦,那倒不是。”凌漠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人也是二叔死了。”
“啊?哦!和我一样啊,可惜可惜,我就说这个医院的无良医生多嘛。”李孟尧哈哈笑着说,“你看别人这不是和我有一样的遭遇?你们赶紧把我给放了。”
“这人也不是我们请回来的。”凌漠说,“这人的二叔因为救护车被堵,没来得及抢救,不然也死不了。后来他听说是你组织的堵路,所以来我们派出所寻仇来了。”
李孟尧面部的肌肉猛烈地抽搐了几下。
“所以,我们拘留你,也就等于是在保护你。”凌漠依旧是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说,“拘留你三天,这是拘留证,你签字就好了。”
李孟尧有一些犹豫。
突然,办案区询问室的大门猛地被拉开,隔着铝合金栏杆内门,露出了萧朗狰狞的脸。
萧朗双眼通红,龇着牙,恶狠狠地盯着李孟尧,双手握住了铝合金内门,一用力,整个门就被拆了下来。
萧朗将铁门扔到一旁,发出了一声低吼,向李孟尧扑了过来。
这一下,着实把李孟尧给吓破了胆,他砰的一声就从椅子上跌落到地上,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对面办公桌边凌漠的身后,一边躲还一边叫喊着:“警察保护我!保护我!保护不到我,我就告你们不作为!”
在萧朗还差一尺的距离就抓到李孟尧的时候,三名膀大腰圆的警察才从后面摁住了萧朗。还没等李孟尧喘口气,萧朗居然一下就将三名警察掀翻,再次扑向李孟尧。
瘦弱的李孟尧算是亲眼见识了眼前这个大个子的战斗力,自己恐怕连他的一根小手指头都扳不过。
一见这个情形,李孟尧手脚并用,钻过了凌漠的裤裆,爬到了办公桌的底下,一边瑟瑟发抖,一边还在大叫着:“警察保护我!保护我!”
凌漠强忍住笑意,喊道:“摁住他!摁住他!”
又有两名警察扑了上来,才把萧朗摁住,在萧朗奋力的挣扎声中,将萧朗拖出了询问室。
李孟尧在桌子底下观察了一分钟,确认了安全,这才爬了出来。
“这还不错,要是连一个小子都控制不住,你们警察怎么保护人民?”李孟尧恢复了那种颐指气使的口气。
“那你签字还是不签字?”凌漠拿着拘留证问道。
“签,当然签。”李孟尧第一次这么配合地说道,“作为一名守法公民,我是非常配合你们警方的。”
凌漠暗暗笑了一下,拿回拘留证,又看看外面即将降临的夜色,说:“现在有规定,你是不能在派出所过夜的。所以,我们马上要送你去拘留所。”
“拘留所好啊!”李孟尧说,“吃得好,睡得好,还有全程监控,安全,安全。”
一名民警带着李孟尧离开派出所,坐上了警车。然后警车拉着一路吹着口哨的李孟尧,来到了拘留所。进行了必要的体检之后,办理了相关手续,拘留所的民警带着李孟尧来到了一间监室,将他送了进去,反手锁好了大门。
李孟尧伸了伸懒腰,此时已经快晚上九点了,到了他平时睡觉的点儿,可是今晚没喝上两杯,李孟尧觉得实在有些不太尽兴。
同一个监室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正背对着李孟尧,坐在桌前。
“哥们儿,啥事儿进来的啊?”李孟尧走了过去,重重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搭话道。
男人慢慢站起了身,同时回过了头。
这个比李孟尧高出两个头的男人,他的面容再熟悉不过了。熟悉,是因为足够狰狞。
“是你!是你!”李孟尧连续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门边,对着萧朗喊道,“怎么会是你?警察!警察呢!警察来救我!不然我投诉你们!”
无人回应。
李孟尧又哭喊了几声,声音从愤懑到期盼,然后到绝望。
“嘿,你看那个闪着的红灯,是监控!监控你知道吗?你不能伤害我!”李孟尧瘦小的身躯被萧朗的身影完全遮盖。
“监控怎么了?”萧朗用较为嘶哑的声音低声说道,“有监控正好,监控已经拍下了你刚才挑衅我的镜头。现在我要故意伤害你,打残废,我判七年;打死,我判无期。我倒是要看看谁划算。”
李孟尧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全身都在不自觉地颤抖着。
“大哥,大哥,你别冲动。”李孟尧咽了一口唾沫,说,“我听说你二叔也是不幸去世,我二叔也死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同是。”
“你这是在套近乎,还是在火上浇油?”萧朗强忍着笑意,继续用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凑近了李孟尧。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是无辜的呀,我的二叔被那些医生害死了!”李孟尧半倒在地上,用胳膊支撑着,看着萧朗越来越近的身体,尽可能地让萧朗那张狰狞的脸距离自己远一点,无力地说道。
“我的二叔被你害死了。”萧朗咬着牙说道。
“大哥,你别急,你听我说,冤有头,债有主……”
“对,就是冤有头,债有主,我现在来寻头找主。”
“不是不是,我说大哥,你别离我这么近。”李孟尧说,“我也是受人之托,真的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萧朗把自己的脸撤回来一些,说,“我现在给你一个申辩的机会。”
说完,萧朗拿过监室里一个不锈钢茶杯,用力一捏,杯口变形了。
这一下把李孟尧吓得不轻,他连忙说道:“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算是雇主吧。”
“你二叔的什么亲戚?”
“不不不,那个死的不是我二叔,是我忽悠那帮警察的。”李孟尧说,“我的雇主也不是什么亲戚,他们就是让我帮这个死者家里闹一闹,我就有钱拿。”
“多少钱?”
“五、五千。”李孟尧说。
萧朗眼睛一瞪,李孟尧马上改口说:“五、五万。但我分给我那帮手下不少。”
“这个雇主为什么要干这事?”
“这、这我就真不知道了。可能、可能是替天行道吧?至于我,有钱赚,我还问那么多做什么?”
“是这个人吗?”萧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播放了那段李孟尧和一个瘦高个儿男人在邮箱附近说话的视频。
其实这是一个破绽,毕竟手机是不可以被带进监室的。只是李孟尧此时已经被吓傻了,没有发现这个破绽。
“不,这人是雇主的马仔。”李孟尧说,“雇主一看就是个大款。”
“你和这个人在说什么?”
“我想想啊。”李孟尧翻着白眼,说道。
萧朗又用力捏了捏杯子,杯子咔嚓一声响,吓得李孟尧一哆嗦,连忙说:“事情是这样的,他们让我去医闹的同时,问我能不能做中介,说是要租一个离第一人民医院远一点、大一点的场地,他们要开办厂房。”
“接着说。”
“我想来想去,我老家那边有个小学,荒废了一大半。”李孟尧说,“然后我就让他们去那里,直接进去用就行。如果有人问的话,我和镇长关系也很熟,付钱就是了。”
“你老家是哪儿的?”萧朗问,“小学名字叫什么?”
“驼山小学。”李孟尧立即回答道,“不过后来他们不愿意付我中介费了,我那天就是在路上碰见了这个马仔,所以问他什么时候付中介费。”
“确定他们是用了这个小学的场地?”
“这个我不知道。”李孟尧说,“我是准备抽空回去看看,如果他们真在用的话,我就去派出所举报的。不过这不是没时间吗?我老家在山区,离这里三四个小时的盘山道呢。”
萧朗看了看表,又算了算时间,即便是现在赶回去,说明情况,再赶去现场,也得是明天清晨了。所以,时间一刻也不能耽误。
“行了,先饶过你。”萧朗直起了身子,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监室的大门,昂首走了出去。
留下李孟尧呆呆地坐在监室的地板上,目送萧朗离开,一脸的问号。
拘留所的门口,万斤顶里,萧望看着弟弟自信的表情,问道:“靠谱吗?”
“靠不靠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萧朗说,“反正这家伙要被关在这里三天,没法离开,也不会走漏消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