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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我是谁?

这个问题,就算是生命到了尽头,也不一定会有答案。

——唐骏

1

黑暗之中,凌漠挣扎着支撑起上半身,用衣袖狠狠地擦拭了一把眼睛。

强光过后,他几乎睁不开双眼,眯缝着的眼睛视物模糊,只能看到远处的轮廓。不仅仅是视觉失效,他的双耳鼓膜像针扎一般地疼痛,伴随着强烈的耳鸣,远处的叫喊声、呼救声、呻吟声变得模糊不清。此时的凌漠,听得最清楚的,是自己的喘息和心跳。

在那一刻发生前十几秒,凌漠就预感到自己又犯病了。

那种汹涌而来的翻天覆地的感觉,是他最近心头的噩梦,偏偏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再次发作。如果不是又犯病了,他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即便不能阻止这场危难的发生。

可是,犯病的凌漠,几乎迈不动自己的腿,更不用说要冲到几十米开外了。

那一刻发生时,他只能感觉到,有人猛然将他推开,然后像风一般席卷而去。

再然后,就是那声巨响,以及那束强光,还有将他掀翻到几米开外的热浪。

现在,他的眼前只有黑黝黝的一片。

凌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敢想象,发生了什么。

凌漠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他脑中的出血直接影响着他的前庭功能,他感觉,地面是在不断摇晃着的,所以他根本就站不起来。他努力了数次,跌跌撞撞,最后都以重新跌进泥里为结局。

可是,这一次,他必须自己站起来。

“啊!”

凌漠摸到了手边有半块砖头,他怒吼一声,将砖头向自己的脑侧拍了过去。

啪的一声,砖头碎了,一阵剧痛袭来,却让凌漠清醒了一些。强烈的眩晕感,在一些黏稠的血液滴落的同时,缓解了一些。

凌漠喘着粗气,四肢并用,向前方爬了一段距离。

眼前黑黝黝的景象,似乎可以看清楚一些了。

有人躺在地上,或许是一个他熟悉的人。这样的距离,根本无法看清楚细节,但那人胸腹部豁开的黑色大洞,却在月色的映射下格外显眼。鲜血就像泉水一样,从大洞里汩汩而出。

即便是刚才那块砖头的猛击,也比不上眼前这个景象给凌漠带来的震惊来得猛烈。就像是被雷击一样,凌漠再次匍匐到了地上。地面上的泥巴狠狠地嵌进了凌漠的口鼻。

耳鸣,似乎停止了,但是凌漠依旧听不见周围的声音,除了流血的声音。

呼呼的流血声,格外刺耳。那个人,显然不可能再生还。

凌漠将自己的脸庞重新从泥巴里拔了出来,他再次用衣袖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泥水,又狠狠地将齿间的沙石吐了出去。可是,他感觉自己的脸庞仍是湿润的。那不是泥水,而是泪水。

凌漠的后磨牙被自己咬得咯咯作响,似乎下一刻就会被咬碎。

终于,凌漠知道了那一种感觉叫撕心裂肺。虽然他知道他不应该有这种感受,但是这种感受还是随着之前那些若有若无、似真亦假的记忆涌上了心头。现在的凌漠,就是撕心裂肺,撕得他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裂得他忘记了眩晕的感觉。

他想呼喊,可是嗓子眼不知道是不是被泥水堵住了,怎么也叫不出声音。他只能拿出腰间的警用强光手电 ,向那一具黑黝黝的身躯照去。

熟悉而苍白的脸庞,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阴森恐怖。更加恐怖的,是身躯胸腹的巨大裂口。大量血液从裂口处涌出,腹部甚至可以看到膨出的肠子。可能,这只是凌漠的幻觉,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就看不清几十米外的景象。受到强光的刺激,就算是近在咫尺的灌木,他也无法看清楚。

不过,随着强光手电光束的移动,凌漠看见,身躯旁那双四十几码的耐克鞋已经被染成鲜红的颜色,在光束照射下看得清清楚楚。

一切都清晰了。

凌漠知道,这或许是他和这个人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了。

他有那么多话想问对方,但……他们没有时间了。

那个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凌漠的靠近,用尽这垂死之躯的力气,伸出右手的一根手指,指向了东方。

东边,是一片三米高的铁丝网。

铁丝网的下方,被剪开了一个裂口。

凌漠重重地连喘了好几口气,才站了起来。

他摇摇晃晃地向铁丝网的裂口走去,脑海里莫名浮现出第一天来到守夜者组织时的情景,那时候,大家都那么天真无畏,从未想过这一趟征程的终点竟是九死一生。他似乎还听到了背后传来唐铛铛的声音,不知道是在呼救,还是在哭喊,浑浑噩噩,听不真切。凌漠也顾不上这么多了,现在他必须冲出去,必须。

铁丝网的后面,是片片农田,而且是丘陵地带的农田,高低起伏。如果不是凌漠及时冲了出来,即使援兵赶到,警车也根本无法进入这片区域,直升机的探照灯也根本照不透这幽深的山野,对方肯定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冲出了铁丝网,凌漠自觉清醒了一些。地面上有一串凹陷进泥地的足迹,向远处延伸。

凌漠蹲在地上,观察着地面上的成趟足迹。幸亏有这一阵一阵的雷雨,和这松软的泥土地,对手根本无法隐藏自己的痕迹。

但时间是最大的敌人。泥水会慢慢地回位,让足迹逐渐消失。也就是说,如果不抓紧时间,仅有的线索也会在他眼皮底下消失。

凌漠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更清醒一些,把那些不良的情绪暂时抛诸脑后,然后重新站起身,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沿着足迹向前方追去。

追出了两三公里路,眼前豁然是一人多高的芦苇荡。而芦苇荡的背后,是一条不宽的小渠。重新恢复理智的凌漠,敏锐地发现了足迹的变化。

在芦苇荡外围,这一趟成趟的足迹突然加深。凌漠回头又看了看自己的足迹,并没有显著的深浅变化。这种加深,证明了对手的心理痕迹。

凌漠不着急,蹲在地上,用手电观察四周。这一趟足迹直接插入了深深的芦苇荡,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看起来,对手是跨过芦苇荡,然后渡河离开了。

同时,这趟加深的足迹旁,有大量自然倒伏的芦苇,沿着小渠向两旁延伸覆盖。有芦苇覆盖的泥土地,是不可能留下足迹的。

“心理痕迹,刻意加深,就是伪装。”凌漠低声自言自语道。

也就是说,这种突然加深的足迹,是对手故意做给凌漠看的。怕他看不真切,才会故意加重。既然对手伪装成渡河,说明对手并没有渡河,而是隐藏在附近。如果对手用故意加深的足迹走到小渠的岸边,然后踩踏着倒伏的芦苇向一侧隐藏,确实只会留下通向渠岸的足迹,造成渡河的假象。

凌漠看透了这种心理痕迹,微微一笑,脸上的伤疤微微颤抖着。

凌漠左右看了看,自然倒伏的芦苇向东侧延伸的那一边,有一个陡然下降的山坡。如果有人藏在坡底,从凌漠这个视角确实是看不见的。

那么,九成的可能,对手就藏在那里。

凌漠从腰间拔出了手枪,上膛,一只手持枪,另一只手拿手电,然后蹑手蹑脚地用韦佛式持枪姿势 踩着芦苇,向陡坡走去。对手一个人,没有武器,是无法与他抗衡的。

离坡底越来越近,凌漠似乎已经能够听见对手移动的沙沙声,于是他大喝一声:“警察!蹲下!”

几乎是在他喊出声的同时,一个黑影在坡底突然站起,离凌漠大约十米的距离。这一刹那,凌漠放下心来。一是他根据心理痕迹的推断是完全正确的;二是对方距离自己较远,且没有武器。凌漠此时已经铁了心,对方若老实最好,如果不老实,他就开枪击毙。毕竟,对方真的该死。

这种庆幸,维持了不到三秒,凌漠就知道自己轻敌了。

黑影明明依旧距离自己十米,是安全距离,可是凌漠没有想到,会有其他人存在。另一个黑影从凌漠身旁的灌木丛中突然蹿了出来,凌漠根本来不及转过枪口,手腕就被黑影牢牢地抓住。黑影娴熟的一招过肩摔,把凌漠重重地摔在地上,同时,缴获了凌漠手中的手枪。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凌漠绝望。根据他跟过来的足迹,明明只有一个人,可是,这里为什么还有其他人?显然,对手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各种预案,在这里早早地就安排了一个接应的人,在这种危急时刻,就达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效果很明显,凌漠被制伏了。

“哈哈哈哈。”坡底的人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上来,那张脸狰狞可怖,“你以为我真的怕你吗?要怕,也只是怕这把手枪。”

对手从那个训练有素的手下手里接过凌漠的92式手枪,说:“老虎没有了牙齿,还怎么发威呢?现在我有牙齿了,我该怎么办呢?”

“你用你唯一的‘牙齿’,杀了我吧。”凌漠缓了半天劲儿,才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他举起手中的弹夹,说,“枪膛里只有一发子弹,你可以用它杀了我,然后把这块废铁扔了。”

原来,凌漠在被夺枪的一刹那,将手枪的弹夹卸了下来。毕竟,一把有12发子弹的手枪落在对手的手里,势必造成警方或民众更大的损失。凌漠说完,右手用力,将手中的弹夹向小渠扔去。随着啪的一声,弹夹落水。这一招,显然是司徒霸教的。

“我从来就不是个魔头,我的目的也不是杀人。”对手不以为意,从地上捡起凌漠的手电,照射着他的脸庞,“你们这些凡人,压根儿就不懂。”

“啊!”凌漠突然一声暴喝,从地上弹射了起来,向对手扑去。在他刚刚接触到对手的同时,小腹就遭到了对手下属的一脚,然后他狠狠地向后跌去,痛苦万分。

“我不和你废话了,我的计划会继续进行,你在天上看着吧。”对手举起了手枪。

凌漠疼得满头大汗,但依旧倔强地抬起了头颅,恶狠狠地看着眼前那黑洞洞的枪口。

这一瞬间,凌漠的脑海里出现了困扰他很多年的梦境,那说不出是什么感受的噩梦。

乓。

2

梦境。

凌漠很清楚这是一场梦境,因为最近这么多天以来,他几乎天天深陷梦境中无法自拔。他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自己脑袋里的血块的影响,也不知道这梦境究竟是纯属虚构,还是真实记忆的折射。

天很蓝,有几朵白云懒散地飘浮着。这和地面上紧张到令人窒息的气氛格格不入。凌漠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一条手臂环抱着,一条并不粗壮但十分有力的手臂。因为这条手臂把自己的肋骨勒得生疼。

凌漠下意识地推了推环抱着他的手臂,想挣脱一些,缓解缓解肋骨的疼痛,他的手臂却被另一条手臂按住了。与此同时,凌漠能感受到紧贴着他头部的胸脯正在剧烈地起伏着。

凌漠有些难受,低头看了看,看见自己的双脚是悬空的。而且,那是一双婴儿的脚。

“退后,都给我退后!”一个男子歇斯底里地大叫,着实把凌漠吓了一跳。

凌漠费劲地让上半身的约束松了一些,然后竭力抬起下巴,向头顶上方看去。他看见了一张年轻女性的脸,下巴的下方,白皙的脖颈上,架着一把匕首。

凌漠努力地仰着头,想看清楚女人的脸。可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

看不见女人的脸,却能看见女人头部的一侧,有半张男人的脸。之所以知道是一个男人的脸,是因为他胡子拉碴的,看不清面目。刚才的大叫声,就是从这个男子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因为离凌漠的耳朵非常近,所以声音异常大。

“这就是我的妈妈吗?”凌漠在蒙眬之间,这样想着。

这么多年来,凌漠一直揪心于自己的身世,因为这件事就连收养他的养父养母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最奇怪的是,无论凌漠怎么回忆,都无法回忆出九岁之前的任何事情。

这个梦境,就是记忆的碎片吗?这个女人,就是存在脑海最深处妈妈的样子吗?可是,妈妈又是什么样子呢?

当初在守夜者组织接受查缉战术培训的时候,凌漠看到了类似的一幕。 那个时候,凌漠还没有做过最近的这种梦,但当时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就像是有千万根钢针插进去一样,疼痛得几乎无法睁开眼睛。难道这是因为,自己小时候真的有过类似的遭遇吗?

凌漠不能确定。

迷迷糊糊之间,凌漠重新回到了梦境当中。他抬眼向对面看去,果然,对面有几名持枪的警察,将自己包围在了中间。看警察穿着的制服,估计是在20世纪90年代初。

“放下人质,你有什么诉求,直接说。”警察高声叫道。

要是妈妈和警察之间有守夜者组织的暗号就好了,就可以利用短暂的躲避,来给警察制造击毙歹徒的机会。可是,梦里只是婴儿的自己,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你后面就是防洪坝,你已经无路可逃了,缴械投降,放开人质,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商量。”警察说。

“我不需要和你们商量什么。”男人说,“我知道我逃不开了,我知道现在有很多枪正在对着我,可是我不在乎,我不怕死。”

估计是女人脖子上的刀更加贴近了她的皮肤,女人胸口的起伏变得更加剧烈。环抱着凌漠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同时,一只手正在抠凌漠的右手前臂,越抠越用力。

凌漠动弹不得,只能低头看看那只女人的手正在做什么。原来,凌漠的右侧前臂中段,有一个像甲壳虫一般的暗红色胎记。女人似乎是习惯性的,又或是因为紧张,正在不断地用食指抠着那块胎记。

凌漠能感受到女人的动作,但是似乎没有痛觉。

这么熟悉他的这块胎记,那一定就是妈妈了,绝不会错。

“那你总要说一说你的诉求吧?”警察说。

“没有诉求,我就是要杀人,哈哈哈哈。”男人似乎更加歇斯底里了。

警察很无奈,凌漠确实觉得莫名其妙,要是能多梦一些前情就好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处于现在的这种境地,也不知道那个年代的警察有没有狙击手。

“把孩子扔过去。”男人突然低声对女人说道。

“不!不!不!”女人大声喊叫着。

“那就别怪我了!”男人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句。

这句话刚落音,几大滴黏稠的鲜血滴到了凌漠的脸上,伴随着这种感受,凌漠听见了一声惊呼,然后那双紧紧环抱着他的手臂,骤然松开。

凌漠来不及抬头去看发生了什么,甚至来不及掉落到地上,他就感觉到背心被一只大手抓住,然后他的整个身体被狠狠地抛了出去。

像是飞的感觉,凌漠看见下方有一条长长的防洪坝,伴随着数声枪响,一个人形霍然倒地。

飞了一会儿,凌漠开始下坠,看着越来越近的水面,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啪!

凌漠感觉自己已经落水了,并且向水深处下沉。就像是,沉入了一个万丈深渊。

严重的失重感,引发了强烈的眩晕感,迫使凌漠摆脱了梦境,猛然醒了过来。

他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守夜者组织宿舍里,并没有穿越回去成为一个溺水的婴儿。他大口喘着气,想让自己从噩梦中尽快解脱出来。在眩晕中,凌漠努力回忆梦中母亲的样子。

在梦中,凌漠似乎看见了母亲的样子,她亲切、温暖、真实。可是,当他醒了过来,才发现,那种半梦半醒的“清晰”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他完全想不起梦中母亲的容貌。要是能想起来该多好啊,至少能在找卷宗的时候,有一些依据可言。

慢慢地,凌漠的眩晕缓解了。他抬起了自己的右臂,慢慢地将睡衣衣袖捋了起来。借着从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他仔细地看着。

其实,这是他自己的手臂,又何必去看呢?

手臂上,皮肤很正常,没有胎记,没有疤痕,甚至连一颗痣都没有。手臂上只有一小片红斑,不知道是床上有什么东西硌的,还是自己挠的。

凌漠用掌根 拍了拍太阳穴,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是最近的连续工作,让他感到精疲力竭,他实在是清醒不过来。

困意就像是滔滔江水,席卷着他的心神。

不知过了多久,凌漠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重新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起了床。萧朗不知道是去执行任务了,还是去做什么了,宿舍里只有凌漠一人。凌漠在宿舍里翻找,找来找去,也找不到一面镜子。他明明记得自己的衣柜门内侧有面穿衣镜,可是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没有办法,他只好在黑暗中摸索着,打开了宿舍的大门,在月光的照射下,向楼梯转角处的警容镜走去。

凌漠记得,那面大镜子,一直在那里。就像任何军营、警营一样,都会有一面那样的大镜子。这面镜子让人觉得安心。

很快,凌漠来到了警容镜前面,可是,镜子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他使劲儿揉了揉眼睛,镜子里依旧是黑乎乎的一片。

凌漠有些着急了,他揪起自己的衣袖又使劲儿地擦拭着镜面,期待着镜子能照出他自己的样子。

渐渐地,镜子里出现了一个人的轮廓。

渐渐地,那人的衣着变得隐约可见。

渐渐地,那人的体态和容貌也越来越清晰。

凌漠眨了眨眼,定睛一看,猛地向后一屁股坐了下去。这一下,真是把他吓得不轻。

镜子里,不是脸上有疤痕的清瘦年轻人,而是一个八九岁的男孩。男孩的脸上没有刀疤,头发稀疏,塌鼻梁、小眼睛,向前豁出的门牙因为男孩咧嘴的笑容而异常显眼。这个孩子的容貌和凌漠幼时迥异,凌漠根本不豁牙啊。

更可怕的是,当凌漠向后跌倒的时候,男孩依旧站在那里笑着,笑着。

不,那不是我。凌漠吓得浑身发抖,脑子里非常凌乱。可是,镜子对面的,不是他,又能是谁呢?

哐当一声门响。

凌漠一口气缓了过来。

原来,又是一场梦。

萧朗在卫生间里洗漱的声音随即传了出来。

凌漠慢慢地坐起身来,天气阴沉沉的,但是可以看出已经天亮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今天会有新的任务,要去查毒贩的线索。凌漠斜靠在床背上,继续用掌根拍打着太阳穴。最近这些频繁的、莫名其妙的梦境,让凌漠陷入了痛苦中。不过,在痛苦中,凌漠似乎还能看见一些期待。他说不好这种期待是什么,可能和他遗失的记忆有关。

凌漠打开台灯,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把刚才的梦境记录了下来。他相信,把这些似有若无的梦境记录下来,一定会找寻到更多的记忆碎片。

他一定要搞清楚,他,是谁。 V/THlICxOUrP3xNCBOc5oxkJAqEyn/EHmGIDk375QCIDR7fJ9VhyskIeTn163kd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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