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皇帝听闻京兆尹的奏报后,龙颜大悦。未曾想,悬了许久的案子终于得到了解决。昨夜一黑衣人只身行刺朝中左相未果,却被守备精良的一队兵士拿下,几番交战后,贼人中了乱箭身亡。据查,那人身佩长弓,玄铁箭尖淬了剧毒,腰间的布袋收纳了几簇淡雅茉莉,显然便是前几日在京城洒下腥风血雨之人。
大殿上,皇帝意气风发,炯炯目光掠过朝堂众臣,却见瞻王神思不定、眼神涣散。他微微蹙眉,下朝后命人在前殿截住了他,引往御花园去了。
御花园中奇石罗布,佳木葱茏,其古柏藤萝,皆数百年物,四季常青。园正中汉白玉堆砌而成的浮桥,纵横交错,四通八达。桥下一片碧叶中,零星点缀着粉、白不一的莲花,观之颇为清幽怡人。
“七弟这是怎么了?悬而未决的案子终于水落石出,为何还学妇人一脸哀怨?”虽知他所谓何事,立于亭中的皇帝仍是言语刻薄、极尽讥讽之能。
瞻王不满地投给他一记白眼:“比起妇人的尖酸,皇兄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七弟如此,可是为了近日沐府之事?”皇帝收敛眉间笑意,目光落在眼前的一朵含苞欲放的白莲之上。
楚瞻闻言,唇边浮现一抹苦笑:“那位沐大小姐,性子好生倔强,又天生冰雪之色,将军府落败成那般模样,却也无人敢劝。我真怕她……”
想起她不吃不喝昏睡了两日,今早起身,却见她神色如常,倒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般。心中积郁过多,未曾发泄出去,早晚要出大事,叫他如何不担心?
望着心事重重的七弟,皇帝眼中掠过一道奇异的光芒,定定看了楚瞻许久,才悠然出声:“你若是担心,我为你举荐一人,虽未必能缓解她的悲痛,却也聊胜于无。”
楚瞻听闻,心头一凛,想起那日被称之为师兄的人那么自然地揽她入怀,太阳穴处不自觉地跳了起来。纵然是做戏,演戏的人也该是他,那人与她不过是师兄妹,又哪里来的资格?
见他神情冷肃,皇帝无奈一笑:“七弟你这是想到哪儿去了?我要举荐的是清福宫的那位,与老五一母同胞,你该称之为九妹!”
“是她?”一提起曾经耀武扬威的靖王,楚瞻眉头几乎拧成了“川”字,到如今那人还心怀不轨,伺机而动,相必她妹妹也好不到哪儿去。
皇帝声音朗润,见他面露不悦,只得循循善诱:“你有所不知,沐家小姐自小与清宁亲如姐妹,若是论她与那位任性小姐的交情,同辈之中无人能及。你若是担心,便放下架子请她出马相劝吧!”
楚瞻因为母妃的原因,自小不被父皇待见,常年随乳娘待在畅春宫中,艰辛度日。后来所幸得了当今太后照拂,这才有了今天的他。想起当年仗着父皇宠爱,常常将他摁于身下、恣意殴打的靖王楚衍,他便觉胸中怨气难舒,现今让他去求他的嫡亲妹子,简直是荒诞至极。
“你若是不愿,三哥我也是爱莫能助了。不过沐家小姐自小于行走军中,武艺修为颇为高深,这些打击,她应该可以承受。”皇帝见他眉间怒意上涌、墨染瞳眸中怨气浓郁,忙找托辞化解。
“皇兄若是无事,臣弟便告辞了!”楚瞻似乎连一秒也不愿在宫中多待,向他一礼,甩袖疾步而去。
“你果然,是对她动了真心!”望着他行色匆匆的背影,皇帝唇角弧度微微上扬,在心里叨念了这么一句。
经过两日的长睡,云卿的精神大好,清晨活络了一番筋骨,用下了大半碗干贝粥。一连几日愁眉不展的安儿见状,不由喜上眉梢,连话也比平日多了起来。一早上问东问西,云卿不胜其扰,托着胀痛的脑袋盯了她半天冷冷地吐出一句:“若你再唠唠叨叨,小心我罚你与牙一起睡狗窝!”
“只要小姐你没事,睡狗窝又何妨?”安儿闻言毫不介意,伸手拍了拍蹲在桌边的牙毛茸茸的脑袋说。
憨憨的牙低低地哼了一声,像是在应和安儿的话。
云卿见了,终于绷不住笑意,唇边笑意如花一般绽放开来,略显憔悴的容颜仍是那般绝美高华,只是幽深瞳眸中的寒意,越发浓厚了。
安儿掩口笑了两声,瞥见门边垂首而立的平儿,立即冷下脸来,却还得装作恭敬模样上前请安。与小姐相比,先不说容貌,她那般小家碧玉怎敢比小姐的凛然高华之姿?况且现在做了妃子,改了性子,整日像受了多大委屈一般惺惺作态。
“小姐!”平儿见云卿笑意盈盈地向她招手,连忙踏入殿门向她走去。
母亲病故,对云卿来说是场无法回避的浩劫,却又似是种解脱,这样一来,她再无任何牵挂了。她虽是满面笑意,却是通体透寒,母亲已逝,世间能感受到唯一的暖意也随之消逝。
平儿这般做派,看在她眼中,乃是理所当然。人生于世间,却不懂得自我保护,岂不成了愚笨呆痴?
“小姐,前两日您可真让人担心,昏昏沉沉睡了两日,急得王爷差点把太医给废了。”平儿自然地握上她的手,目光诚挚地说。
“前几日在府中操劳,许是太过疲倦了。你们休要小题大做,往日我被师父重罚,围着后山跑了一整日,卧床睡了整整三日这才解乏。”谈及那些幼年趣事,云卿的眼梢,这才带了些微笑意,“当时把师父急得,就差到父亲营中负荆请罪了!”
她谈兴正浓,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娇呼:“姐姐们这是谈论何事,竟这般热闹?”
见是柳如眉领着西北院的几名姬妾迤逦而来,云卿暗呼不妙,今儿是什么日子?一拨一拨的人往她这碧琳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