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买不起暖气。”

许多人仍然记得，那个派出所的诨名叫“紫薯”。尽管它已名不符实，不再有制服笔挺的民警驻守，不承接一般民众的报案求助，甚至“派出所”的招牌都已经不翼而飞——但它仍是个热闹的地方，固定出入的人有三男一女，年龄还各不相同，偶尔还有学生、模特或真正的警察到访，让看热闹的人纳闷这场所现在到底是什么性质。

这天，又有客人被萧瑟的秋风推着，来到了这里。

大门半掩，他轻轻推开，问：“有人在吗——”

回答他的，是里间传来的噼啪电响和吵嚷声。

杜渐与辛烈面对面站着，辛烈全身蹿电，而杜渐对着他张开双手，汗如雨下。

“还不够！还不够！”辛烈怪叫，双手做鸡爪状，“你看，我还没有被完全定住呢！加把劲呀！”

杜渐青筋暴起，双手有些失控地微颤。

“你别鬼叫让他分心了！”黛娜紧张地看着二人，骂的却是辛烈。

“师兄加油！加油！”乌冬投入地扮演着啦啦队。

杜渐已经开始咬牙，疲态尽显，而辛烈撇撇嘴，说：“真遗憾。Game over。”

他那吃力移动的手速突然加快，射出一道电流，杜渐低呼一声，倒在沙发上。

“啊——”乌冬失望。

“你干吗动真格的啊！”黛娜用卷成筒的报纸狠敲领导。

“哎哟——练习嘛，当然得来点儿伤害才有真实感啊。”辛烈委屈巴巴。

“没事的，他只是轻轻电了我一下。”杜渐躺在沙发里苦笑，“主要是，我累坏了。”

“嗯哼，你还是有点进步啦。”辛烈风骚地叉着腰，“哪天要能把为师这样的超一流高手定得死死的，能够威胁你的超能力者就没几个了。继续努力，我永远支持你哟！”最后一句是用脑残粉的声音叫出来的。因为太过恶心，又挨了黛娜一击。

“为了早点摆脱你的支持，我会努力的。”杜渐擦着汗笑道。

“哇哈哈。夸你两句就得意起来了，事实上你这种B级能力者花一辈子也别想定住我们S级啦！”辛烈仰天大笑。

三个学生纷纷抓起手边的东西砸这货，辛烈做抱头鼠窜状，嘻嘻哈哈，气氛欢快。

“不好意思——”一个声音出现在门口，“因为一直没人回答，我就自己进来了。”

大家的动作都停下来，不请自来的是一个穿小马甲与牛仔裤的男生，十七八岁，头戴一顶脏兮兮的渔夫帽，他将帽檐抬了抬，露出被遮盖的眼睛部分，所有人对他的第一印象都是邋遢。

“辛烈长官，好久不见。”

“哦哦。”辛烈停止了胡闹，“是你小子呀。”转头向学生们介绍，“来来认识一下：卫西地。我们的同事，‘不规则’牢狱部的人。”

杜渐三人闻言，脸色都有些不自然。不久前，他们送白尼等四名罪犯前往“不规则”的监狱系统——“禁地”，却发生了高空逃狱事件。现在来的又恰是牢狱部的人，不用说是来追究责任的了！

“饶了我吧，上头已经啰嗦一百次了，南波万那家伙上次来还教训了我们一顿。如果你还要施加什么惩罚——那就惩罚我的学生们吧！”辛烈悲壮地说完，被围殴。

“哈哈……我不是为那件事来的。”卫西地连连摆手，笑容温和，“辛长官的团队不该有那样的失误，必然是对方施了什么诡计。再说前阵子你们拿下了金三角，总部的评价又回升了。”

辛烈亲热地揽住卫西地的肩：“我发现这小子挺讨人喜欢的。快，倒茶，上点心。”

卫西地说：“说到点心，有一次一个领导找我谈话，完了鼓励我：‘用点心吧。’我就拿起他桌上的饼干吃了起来。”

一阵冷风吹过，辛烈四人沉默地看着他。

卫西地顿时很尴尬：“其实那是我听来的一个段子，不好笑吗？”

“不，主要是这个段子又老又冷。”辛烈点评。

“你来我们这里有什么事？”看年轻的同事恨不能钻进地缝，黛娜转移话题道。

“我……我在追捕‘盗国九曜’的‘画师’。”

“九曜！”乌冬脱口而出。

“是的，你们也很熟悉他们吧？不是药酒，而是九曜。”

一阵冷风吹过，辛烈四人沉默地看着他。

“刚才的笑话是我原创的，还是不好笑吗？”卫西地紧张地说。

“不，挺好笑的，哈哈。”杜渐体贴地笑了两声。

“渐仔你别这样，太像是在嘲笑了。”辛烈无情地指出。

黛娜狠狠揍了老师一下，继续转移话题：“那个，你不是牢狱部的吗？追捕怪盗应该是特工组的任务？”

卫西地装作若无其事地说：“牢狱部的确总给人固定驻守在一处的印象，但其实针对不同类型的超能罪犯，特工组会来跟我们借调人手。我的能力刚好跟画师相克……”

“他的能力是什么？”乌冬忍不住问。

“他能将自己画的图化为真实的，而我……”

辛烈突然跳起来阻止卫西地：“别光说啊，露两手呗，让我的学生长长见识。”一推乌冬，“哪，冬仔借你。”

乌冬无语。

辛烈：“你经验最浅，最需要亲身体验一下世界之大。”

乖乖仔乌冬被说服了，紧张地点点头。

“那么……失礼了。”卫西地挠挠头，一掌击在乌冬胸口，推着他撞到墙壁，而那墙仿佛一道垂直的水幕，乌冬整个人向内陷没。

一瞬间的工夫，乌冬成为了墙壁上的一幅画，瞠目结舌，纹丝不动。

黛娜和杜渐上前围观，连连惊叹。

“异想系能力‘囚笼封禁’。”辛烈说，“真是非常适合监狱使用的能力吧？空间啊伙食啊都省了。”

“冬仔这样没事吗？”黛娜担心地问。

“啊，请放心，我的封印只会剥夺对手的行动力与意识，但不会对他造成伤害。除非有人对‘画’进行破坏……”卫西地向变成海报的乌冬一按，墙壁犹如鼓起一般，将乌冬释放了出来。他上下检查着自己的身体，如同做了一场梦。

“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能克画师了。”卫西地解释，“他把2D变成3D，而我能把3D变成2D。”

“超厉害的！”乌冬敬佩，“在、在‘不规则’里，像你这样的人有很多吗？”

“很多的。我这点本事并不算什么。”卫西地腼腆地笑了，“例如你们的老师，作为‘三巨头’之一，就比我强大太多太多了。”

“嘿，你这样说，人家多不好意思。”辛烈害羞地捂住大脸。

杜渐三人交换目光，都充分感受到了“天外有天”这四个字的分量。

“超能力也不是强大就好，不同的能力可以派不同的用场。”卫西地说，“比如我来这里的一个原因，就是想借用黛娜小姐的力量。”

黛娜指着自己：“？”

“对了，黛娜小姐，谢谢你刚才接连帮我打圆场……然而，圆场又做错了什么，你要一再打它呢？”

卫西地自信满满地说出了全新的笑话，辛烈四人已是恨不能抱团取暖。

年轻的封印师顿时无地自容，掏出一张纸递给黛娜，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这是我追踪画师时，在他待过的一家旅馆里找到的，请你帮忙读读看……”

解冻后的黛娜镇定地接过纸，上面画着一个萌系少女的草稿，线条凌乱，她说：“时间隔得太久，已经没法通过它得到画师的情报了，只能研究内容本身——这个女孩叫麻咪，是现在最红的少女漫画的主角。”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利落地调出一条百科，“作者叫兰铃，新生代漫画家里，她被誉为画功最好的一个。”

卫西地细看那百科，兰铃是个大美女，正对着他巧笑倩兮，页面还飘过一条温馨提示，关于兰铃明天要在木棉市的绿洲书店举办签售。

“画师最喜欢画，下手盗窃的目标也多是名画，在他的犯罪记录里，还包括毁掉创作者双手、剥夺他们的作画能力。”卫西地说着，眉头渐渐锁了起来，同时抖动着那幅画，“因为他坚信，别人画得出的，他也画得出，他才是画得最好的。”

“这些盗贼真是可恶。”乌冬咬着指甲，脸上罕见地浮现出愤恨之色。黛娜们都知道，他与“九曜”的唐不甩有过宿怨。

“非常感谢你，黛娜小姐。”卫西地折起画，对她点点头，“我这就去木棉，打扰你们了。”

“我们去帮你！”乌冬主动请缨道。

“谢谢，不用了。”卫西地扶了扶帽檐。

“这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辛烈扯着乌冬的脸把他拉开，“你那么有干劲啊，待会儿为师陪你好好练练——啊，大地同学，你要走就走吧。”

“好，那么……”

“你可千万不要留下个冷笑话才走，我们买不起暖气。”

“再见。”

卫西地走了，杜渐问：“老师，我们真的不需要插手吗？‘九曜’可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对手。”

辛烈抠着鼻孔说：“知道吗，当我还在一线的时候，可喜欢抢功劳了。因为我是雷公我最厉害，结果呢，干掉的敌人虽然多，也搞出很多乌龙，得罪了不少人。抓画师是那小子一个人的任务，却在我们一大群人帮助下完成，人家会怎么想？”

黛娜推推眼镜说：“这么有情商的话，真不像你说的。”

辛烈嘿嘿笑道：“主要是我比你们了解那小子，这个任务对他的意义，可比对我们来得大。” lE8TAGO6eRogm582Y1K86LOSUYPffNbVfPNZgBDXzIECP93pE/1IEIVpnRJaLw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