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有这样一句话:“听到鸡叫就起来,一心想着为别人做好事的,是像舜那样的人。听到鸡叫就起来,一心想着为自己谋取利益的,是像盗跖那样的人。”两种人,相同都是勤勤恳恳,但是前者是为“义”而尽力去做,是“热心”;后者以利益为目的,是“野心”。大禹想到天下人有溺水的,就好像自己掉进水里;后稷想到天下人有肚子饥饿的,就好像自己肚子饥饿了,这是热心。所以大禹治理水患,后稷教人种庄稼,对人民来说都有功劳。项羽看到秦始皇时说“我可以取代你”;刘邦见到秦始皇说“唉!大丈夫应该是这样啊!”这是野心。所以残暴的秦朝灭亡,刘邦、项羽争着做皇帝,又进行了五年的战争。项羽曾经说:“天下的人几年来不得安宁,只是因为我们这两个人罢了。”野心家对于天下人民的祸害,大概就是这样。
为了美利坚合众国的独立,华盛顿尽心尽力于军事战争,前后达七年时间。创立国家之后,又改革世袭君主制,变为总统的选举制。他被选举为总统后,处理政务公正无私。两次任职后,他就退职离任,埋头处理自己的农庄,不再参与政治争斗。等到他快死的时候,他把家产的一部分,捐助公共教育及其他慈善事业。真称得上是有热心而且没有野心了。
世界上本来就有那种既没有野心,也没有热心的人。如长沮、桀溺说:“天下像洪水泛滥那样纷乱,有谁能改变它呢?”马少游说:“人的一生,只要丰衣足食,能坐下等的车子,能骑一般的马,守好父母的坟墓,乡里人都称为好人,这样就可以了。”他们就是这样的人。那些隐居乡间、逃避现实的人,认识上大多有这个缺陷:不知道人是社会的一个分子,他所赖以生存的所有东西都是社会赐予的。怎么能冷漠地对待社会的需要,而不用自己的全力去做力所能及的事呢?范仲淹说:“有抱负的人应当在天下人忧愁之前先忧愁,在天下人都享乐之后才享乐。”李燔说:“人们不必等待做了高官有了职务才去成就自己的功业,只要尽心尽力于自己所能及的事业,就是自己的功业。”这些话说得很实在啊。
况且热心的人,并不是直接去做社会的工作。科学家把自己关在家中作研究,好像与外面的事情没有联系,但是他们一旦有新的发明,那么在充分发挥物的作用,使民众富裕的道路上,就一定能产生很大的影响。高尚的文学,优美的艺术,开始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实际的利益,但是它陶冶性情的功能,是其他学科所不能比拟的。所以勤勤恳恳的学者,也不愧是热心的人。但他们之中,有的人自认为自己才能出众,自高自大,目空一切,在智者面前装腔作势,在凡人面前故弄玄虚,就变成学术界的野心家了,不能不深以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