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凤在工厂上班一个多月后,彩霞才过来看她,其实是给她送书,说是和学校里用的是一样的。
彩凤让彩霞进屋里坐坐,彩霞推辞说还有补习课要去,便走了。
望着一刻不愿多待的彩霞,看着她那身和自己截然不同的衣裳,彩霞这才意识到自己看到的世界还是太小了。
宝强说是会常来,可从那次之后就一直再没来过。
有几次彩凤想给他打电话,或是因为钥匙找不到了,或是因为屋里突然停电,再有一次是一个醉鬼走错了屋子,在彩凤门外鬼哭狼嚎。
可彩凤终究还是没有打,她怕宝强分心。
在初中的时候,谈恋爱是件让人极为不耻的事情,但到了工厂就截然不同。
这里的姑娘变着法儿的向男生推销自己,只要是男生点头,都不需要说出我爱你,她们便会有那种要让全世界都知道的兴奋劲。这跟电视里演得完全不一样。
在这样的氛围中,彩凤显然是个另类。
就算她被人问起有没有男朋友时,也总是很平淡得摇摇头,因为她爸叮嘱过她,千万不能和城里人谈对象,这句话,她记得死死的。
彩凤爸虽然是个瘸了的酒鬼,但彩凤知道,这句叮嘱是她爸这辈子给她为数不多的叮嘱,一定有不可小觑的意义。
这年国庆节和中秋节赶到了一块,工厂放假三天,彩凤便想回家看看。
离开前她给宝强打过一个电话,想问问他是否要一同回家,可提示音却是该号码已经欠费停机。
彩凤愣了老半天,抿着嘴唇,含着眼泪。
去到车站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用细看就知道那个人是宝强,只是站在宝强对面的人不是她。
那是一个清纯可人的姑娘,落瀑的长发上扎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奶白色的宽领薄衫罩着纤细的铅笔裤。
最让人扎眼的是那雪一样白的皮肤,透着轻柔的淡粉。
那姑娘发现了不远处注视自己的彩凤,抬手指了指。可宝强回头的时候却啥也没看见。
彩凤怎么能让他看到自己呢,那样他要多尴尬。
彩凤咬着嘴唇坐上车,路上一直回想着那天和宝强一起赶集的日子。
她想起彩霞曾经跟自己说起的一件事,那就是宝强从一开始就是在可怜自己。
她笑着哭着就这样一直到官道北的公交站点下车。
车子掉头返程,乘客一哄而散,纷纷扬扬的尘雾落下,一个歪歪扭扭的身影从家的方向缓缓走来,彩凤急忙抹了一把脸,含糊不清得喊了声,“爸。”
回家后,彩凤第一次主动给她妈上了一炷香,然后拉过她爸坐下,把这两个月的工资一并交给了他。
她爸拿着钱的手一直抖,反复问她,“你咋连吃饭的钱都省下来呢?”
彩凤傻乎乎笑着说,“城里的工厂每天管一顿午饭,我中午多吃点,早晚就省了。”
彩凤爸把钱一分为二,让她带一些在身上,告诉她穷家富路,在家可以穷,出了门就不能舍不得。
彩凤又一分为二,说自己饭量少、出门少,用不了那么多。彩凤爸让她这次回去的时候捎一些梨子给彩霞爸。
彩凤说,彩霞爸早就不稀罕这些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