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夏族群兴起于祖国大地的西部地区不同,商族群是起源于祖国东部的滨海地区的。那里气候温和,天空中成天飞翔着灵巧美丽的玄鸟(燕子),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玄鸟的图腾崇拜。《诗经·商颂·玄鸟》写道:“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商人坚信着这样一个美丽而神奇的传说——
凡是古老的种族,都有其独特的文化图腾和文化信仰,商族人相信自己是玄鸟的后代。《集解》引《礼纬》说:“商祖以玄鸟生子也。”玄鸟也就是后人常说的燕子,商族人相信在祖宗的血脉中有着玄鸟的基因。
据传,契的母亲叫简狄,是有娀氏的女儿,帝喾的第二个妃子。有一天,她和其他两个女孩子同到水边去洗澡,忽然看到一只玄鸟(燕子)飞了过来,在她们游玩的不远处停了下来,生下一个蛋后飞走了。简狄见后心喜,捡起来就吃了下去。结果由此而怀孕了,后生下了个孩子,取名为契。契就是商族人崇敬的始祖。
从这个神话故事看,商是一个以玄鸟为图腾的族群。玄鸟的高翔、灵巧,给了商这一族群以精神的养料。玄鸟一般又筑巢于寻常百姓的屋檐底下,又给了这一族群以亲民和护民的启示。
“契兴于唐、虞、大禹之际”,这是一个多灾多难的时代,也是一个群英蜂起、志士建功立业的时代。时代造就了契,人们对他终极的评价是——
“功著百姓”这句成语首见于《史记·殷本纪》,是对殷商族的始祖契的至高评价。史书上是这样写的:“契兴于唐、虞、禹之际,功业著于百姓,百姓以平。”是说契是个非常重视功业的人,而他的功业主要表现在为平民百姓谋福利上,即所谓的“功著百姓”。有了他,百姓就能和平相处,平安生活。
契在尧帝时就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了。《史记·五帝本纪》上说:“(尧帝)三年丧毕,天下归舜。而禹、皋陶、契、后稷、伯夷、夔、龙、倕、益、彭祖自尧时而皆举用,未有分职。”在文献所列举的尧帝晚年的中央十大员中,契名列第三,可见契地位的显赫了。
到舜帝时,在四岳会议上讨论平水土的人选时,舜的意思很明确:“嗟,然!禹,汝平水土,维是勉哉。”认为禹是再合适不过的领导大家平水土的人选。而禹却“让于稷、契与皋陶”,认为这三个人更合适。最后还是由于舜帝的坚持而选了禹,但这一过程也正好说明如果让契去治水,他也一定是能干出杰出的成绩来的。
治水功成后,舜帝要契去任司徒这一职务。何谓司徒?史书上说,司徒又名司土,主管民事。这是一个虚实结合的活儿。它既要管征发徒役和田地耕作之类的实事,又要干教化这样的务虚工作。而且,从舜帝的要求看,主要的是要管好“五教”。舜帝曾对契说:契啊,现在老百姓不和睦,父母兄弟子女之间不融洽,你当司徒,要用心推行五常之教,可是要慢慢来,一点也不能操之过急。舜帝的这些教导,后来的事实证明他是做到了的,“三岁一考功”后,史书上称道他“功业著于百姓,百姓以平”,这是对他最大的褒奖。
现在,“功业著于百姓”一语,已简化为“功著百姓”,而且深入人心,当官的不是功在百姓,他还能干些什么呢?
从契往下数第六代,就到了冥。当时夏王朝处于中兴的少康时期,冥领导的商部族臣属于夏王朝,冥被任命为司空。他是个称职而有为的官员,有这样的美誉——
“勤其官事”指的是在所任官位上,勤勤恳恳,不遗余力,能努力把职责范围内的事办好。《史记·集解》说:“冥为司空,勤其官事,死于水中,殷人郊之。”《礼记》中也有“冥勤其官而水死”的说法。司空也称司工,是负责民事民生方面的极为重要的职能部门。夏王朝以农立国,农田水利是这一官员的重头戏。据相关史料记述,冥是在治理水患过程中不幸牺牲的。
冥“死于水中”后,商人举族为之哀悼。《集解》说的“殷人郊之”,指的是一种最隆重的祭祀形式。郊祭不是普通的祭礼,而是在商邑(商族的政治中心)的郊外举行的最隆重的祭天祭祖的活动,一年秋祭一次。在冥之前的诸先祖中,只有契享有郊祭的待遇,之后,享有同样待遇的也只有汤一人。
从契往下传第七世,就是著名的王亥。王亥是冥之子。王亥时期商的国力已经相当强大,他之所以敢于称“王”,因其——
在古代传说中,王亥是个了不起的君王。在《世本·作篇》中说到,“亥作服牛”,“亥作服羊”,在《吕氏春秋·勿躬篇》中,也有“王亥服牛羊”的说法。这样看来,王亥是带领殷人发展畜牧业的创始人。他从发展畜牧业着手,使商国富强了起来。他是商国的第七任君主、阏伯的六世孙、冥的长子。王亥不仅帮助父亲冥在治水中立了大功,而且还在商丘服牛驯马发展生产,发明了牛车,用牛车拉着货物,到其他部落去搞贸易,对促使农牧业的迅速发展起了作用,从而使商部落得以日益强大起来。
王亥开创了商业贸易的先河,人们就把从事贸易活动的商部落人称为“商人”,把用于交换的物品叫“商品”,把商人从事的职业叫“商业”,人们尊称王亥为“华商始祖”。有易氏的部落首领绵臣见财起歹意,杀害了王亥。商朝建立后,追尊王亥庙号为商高祖,殷墟甲骨文中称“商高祖王亥”、“高祖王亥”。在商的早期历史上,王亥是被后世人祭祀最隆重的王者。王国维先生说:“王亥祀典之隆,亦以其为制作之圣人,非徒以其为先祖。”(《殷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考》)
在王亥之前,商之诸首领称“先公”,只有王亥开始称“先王”。《尔雅·释诂》:“王者,君也。”《说文》:“王,天下所往也。”《春秋繁露》说:“王者民之所往,君者不失其群,故能使万民往之,而得天下之群者,无敌于天下。”王亥以“民之所往”而为后世的人们所敬重,正是他为后人谋福祉,“民之所往”,后世成语化为“众望所归”。
由契往下传,传到第十四世时,政权到了商汤手里。商汤是位心存仁义、宽大为怀的国君。他留给人们这样一则有意思的历史掌故——
网开三面,意在比喻处事、待人宽大为怀。语出《史记·殷本纪》:“汤出,见野张网四面,祝曰:‘自天下四方,皆入吾网!’汤曰:‘嘻,尽之矣!’乃去其三面。”
汤“以宽治民,而除其邪”,使这个原先并不怎么强大的商民族一下强大了起来。“网开三面”这一故事正好说明汤治国理政政策和策略上的重大变化。文献上有这样一段商汤的故事:
有一天商汤外出时,看到野外有人张网四面,并祷告说:“从天下四面八方来到这里的飞禽走兽,都进入我的网中吧!”汤听到这话后,感叹地说:“啊呀,这样布网不是太过分了吗,岂不是想一网打尽了吗?”于是,汤要那人撤去网的三面,并祷告说:“要左的就向左跑,要右的就向右跑,不听从命令又无主张的,就到我网里来好了。”诸侯们听到这个故事后,很是高兴,说:“汤的恩德太伟大了,连禽兽都顾及到了,他执政后对我们还会差吗?”
这一故事影响巨大,唐代李世民的《班师诏》就有“吾以网开三面而得人”的说法。后来“网开三面”在民众的日常用语中演绎成为了“网开一面”。“网开三面”后喻办事要从宽处理,给人以弃旧图新的出路。此语亦作“解网”。
正因为商汤执行了“网开三面”的仁政国策,以德服人,在剿灭夏桀时才会有那么多人跟着他走。
商汤的“网开三面”不只是一种说辞,而是实实在在地体现在诸多的政策上的。他对内实行宽政,“以宽治民,以除其邪”,对外以仁爱之心对待其他诸侯国,一时有四十余方国归附于商。这些都引起有识之士伊尹的关注,他以厨师的特殊身份,投奔商汤门下,又以“滋味”说治国,世称——
滋味王道,原指五味相调,比喻适中、调和。语出《史记·殷本纪》:“伊尹负鼎俎,以滋味说汤,致于王道。”“以滋味说汤,致于王道”一语,后人将其简约为“滋味王道”。王道也是有滋味的,它在于人际的协调和配合。这里说了中国古代历史上极有名的一则掌故:伊尹出生后,被有莘国庖人收养。其父是个既能屠宰又善烹调的家用奴隶厨师。伊尹自幼聪明颖慧,勤学上进,虽耕于有莘国之野,但乐于尧舜之道;既掌握了烹调技术,又深谙治国之道;既作奴隶主贵族的厨师,又作贵族子弟的“师仆”。由于他研究三皇五帝和大禹王等英明君王的施政之道而远近闻名,以至于使求贤若渴的商汤王几次三番以玉、帛、马、皮为礼前往有莘国去聘请他。也有人说,成汤曾派人去聘迎他,前后去了五趟,他才答应前来向成汤讲述远古帝王及九类君主的所作所为。又由于有莘王并不答应商汤聘任伊尹,商汤只好娶有莘王的女儿为妃。于是,伊尹便以陪嫁奴隶的身份来到汤王身边。
伊尹投奔商汤以后,当上了商汤的厨房师傅。他烧的菜滋味特别好,商汤要他说说为何能把菜的滋味烧得如此好,伊尹一边说菜的滋味,一边又引出王政之道来,伊尹说:“菜的滋味为何能那样好呢?那是因为五味相调适中,王道为何能受到民众的欢迎呢?也全在于适中和调和。”商汤听懂了伊尹的话,并重用他,成了商代历史上最有名望的宰相。《孟子·万章》篇说伊尹“以尧舜之道要汤”,“而说之以伐夏救民”,教汤效法尧舜的以德治天下,为救民而伐夏的方略,辅佐商王朝的好几代君王。
夏代的末代君王桀有一个极其错误的历史观,以为一旦当上了天下共主,就可以为所欲为,甚至可以把反对他的人囚禁起来,进而加以杀戮。站在历史潮头的商汤却不这样认为。他认为“今夏多罪”,人们就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起来造反,“天命殛之”,推翻它,打倒它,这就是有名的——
殷革夏命,意指商汤灭夏的行动。语出《尚书·多士》:“惟尔知,惟殷先人有典有册,殷革夏命。”其意思是说,你们知道,只有你们殷的先人才有记载历史的文献典册,记载了成汤灭夏的事。
“革命”这个词儿,现在我们常用。但是,“革命”一词就源于“殷革夏命”这样一句成语。《尚书》中这一段话,是周公在征服殷商以后用成王的名义对殷商众臣的一段训辞。翻译成现在的白话文就是:我听说有这样一个最基本的道理——上帝是愿天下的黎民百姓长久安乐的。谁能给民众以长久安乐,谁就能得天下。夏朝不能使民众适时地享受安乐,尤其是夏桀不听从上天之命,放纵享乐,还时时有侮慢上帝之言辞。因此,上帝就再也不能眷念怜悯他,而不得不废除他的国命,降下对他的惩罚。上天就命令你们的先祖去革除夏王朝的命,这就是“殷革夏命”。革除夏命以后,任命才德兼备的人去治理天下四方。
这就是中国历史上最重要的变革观:天命无常。由于历史的局限,当时的人们都认为,谁获取政权,是由上天或者说是上帝决定的。但是,是不是说上帝授予谁以后就不变了呢?不是的。上帝只把政权交付给能够给民众带来长久安乐的人。一旦掌权的人“不适宜”,也就是不能给民众带来安乐的时候,上帝就会“废元命”,废除这一政权;“降致罚”,给作恶者以严厉的惩罚,并把政权转交给能给民众带来幸福的人。
自“三代”以降,“革命”的观念深入人心,成为祛邪扶正、推动历史车轮滚滚向前的伟大原动力。
商汤杀死了夏桀以后,所向披靡,很快就统一了天下,建立了商王朝。商汤目睹了夏王朝灭亡的全过程,觉得再也不能重蹈其覆辙。他深感自己这个天下第一责任人肩头担子的沉重,为了自警,也为了警世,他别出心裁地发明了一个最高统治者自称的新名词——
“余一人”,又称“予一人”,有时又简称为“一人”。在甲骨文中,在诸多的经典文献中,都证明这一称谓是起自商汤的。其中《吕氏春秋·顺民》篇中,把“余一人”的出典故事化了,值得注意。
在《顺民》篇中,讲述了发生在商代开国之君身上的一则著名故事:汤灭夏成功以后,差不多有五年时间发生了连续不断的大旱灾,庄稼颗粒无收,广大民众处于饥寒交迫之中。当政的商汤心急如焚,向大臣们征询该怎么办。
有大臣建议:“事已至此,只有由大王出面祷告于上苍了。”
汤回答说:“为了万民的生计,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为了表示诚意,君臣商议决定到云绕雾罩的桑山之林(即世传的圣地“桑林”)中去祈雨。到了那天,商汤穿上最平民化的服装,长时间地跪在桑林前的一片开阔空地上,久久不起。当时久旱不雨,地表的温度很高,汤跪在那里,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了。有大臣劝他歇歇,都被他拒绝了。他口中讷讷地说道:
“余一人有罪,无及万夫!万夫有罪,在余一人。无以一人之不敏,使上帝鬼神伤民之命。”(《吕氏春秋·顺民》)在这段文字中,接连深情地用了两个“余一人”。
这是一段极为著名的话语,意思是说:如果说由于“余一人”的罪过的话,那应该由我一个人担当,不应该牵累了百姓。如果说百姓(万夫)做了什么对不起上帝的事,也应由“余一人”来担当,因为我是他们的领头人啊。上帝啊,鬼神啊,可千万不能“伤民之命”啊!据说,上帝听了他的话被感动了,“雨乃大至”。
商汤这里的“余一人”的说法,后来为历代统治者所接受。这既是最高统治者的一种谦称,又是最高统治者对自我责任的认同。“余一人”的内涵十分丰富,其主旨是承认自己是天下事务的第一责任人。
也是在商汤自认为“余一人”的同时,他为了百姓的利益,还表明了这样的决心:商汤登王位伊始,他久久地在商王族祭天的桑林处沉思。他觉得,要当好一个称职的“余一人”,就要时时处处为老百姓着想,像祭天地和祭先祖的祭台上的牺牲品一样,无私无畏的奉献自我,这称为——
这也是发生在桑林祈雨过程中的感人一幕。据说,那次祈雨持续了好些天,可是,就是天不降雨。商汤真的急了,情急之中,他做出了最后的决断,向上天明确起誓:“愿以身为牺牲,用祈福于上帝。”(《吕氏春秋·顺民》)
这是古今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商汤向上帝许下了一个千古大愿:为了万民的幸福和安康,他愿“以身为牺牲”,来换取民众福祉。这也是中华文明史上一大重要观念——“自我牺牲”——的真正出典。
那么,何谓“牺牲”呢?
原来殷人十分信奉鬼神,经常通过种种仪式祭祀鬼神。在重要一点的祭祀仪式上,都要奉献上最好的、纯色的牲口,这些祭鬼神用的牲口被称为“牺牲”。文献上说,“牺牲,牛羊全体者也”。(《汉书·礼乐志》)也就是带皮毛的、纯色的、最好的、整体的牛羊。
那么,商汤准备如何“以身为牺牲”呢?他是认真的,也是顶真的。在桑山的祈雨坛上,他真的把自己当作“牺牲”了——他把自己满头的乌发剃光了,要知道中国的传统观念是把“身体发肤”看得极重的,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会剃发的,只有犯有重罪之人才被剃去头发。他这次是自认为犯有重罪,剃光了头发。他让人把自己的双手反绑在身后,然后跪倒在祭台上,任由上苍的安排和处置。口中还一再的叨念着:“上苍啊,为了万民的福祉,就收受了我这个牺牲品吧!”结果怎样呢?据史书记载,就因为商汤的“自我牺牲”精神,感动了上帝,“汤以身为牺牲,用祈福于上帝,民乃甚说(悦),雨乃大至。则汤达乎鬼神之化,人事之传也”。(《吕氏春秋·顺民》)汤的自我牺牲感动了鬼神,感动了上帝,也感动了民众,于是“雨乃大至”了。
商汤创导的这种“自我牺牲”精神,深入人心,可以说已经化入了我们民族的血液和骨髓,成为我们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中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当今之世,尤应发扬光大此种精神。
汤去世后,接任的几位君主都早亡,再加上汤之孙太甲的“不遵汤法”,在万般无奈情况下,年迈的相国伊尹实行——
汤在位13年而去世,他原先选定的太子太丁“未立而卒”,于是立其弟外丙,外丙即位三年就死去了。后立外丙之弟中壬,中壬即位四年又过世了。在这种情况下,伊尹乃立太丁之子太甲当政。可是,太甲当政三年,“不明,暴虐,不遵汤法,乱德”,万般无奈,伊尹采取了非常措施:“于是,伊尹放太甲于桐宫,三年,伊尹摄行政当国,以朝诸侯”。(《史记·殷本纪》)伊尹以多朝老臣的身份,把“不遵汤法”的年轻国君关押到一个叫桐宫的地方,自己代理政事。
从此,中国古代的政治史上有了一个新名词:摄政当国。“摄”者,代理也。摄政,就是代理政务。当国,就是管理国家。之后,摄政的条件不同,有的由于主子年幼,有的由于主子德性和能力上的原因,处置的方法也很不相同,但摄政不是王者亲政,在一段时间内由代理者主政,那是一样的。
相传,摄政当国的伊尹,尽管将太甲关押起来,但仍寄希望于他能够醒悟过来,遵守商汤的大政方针。为了教育太甲,伊尹一方面与诸大臣代为执政,史称“共和执政”,另一方面著《伊训》《肆命》《徂后》等训词,阐述如何为政,何事可做,何事不宜做,以及如何继承成汤的法度等问题,对太甲加以训导。
当时的局面很混乱,也很危急。如果不采取果断措施,商王朝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这时,作为开国元老的伊尹“放太甲于桐宫”,让他很好地接受汤艰苦建国思想的教育。三年后,帝太甲精神面貌大变,并决心——
伊尹把太甲关在一个叫桐宫的地方,一些学者考证说:“桐宫,汤葬地。”也有说:“桐宫,地名,有王离宫焉。”总之,那里的生活条件还是不错的,而且与那些“不遵汤法”的属下隔离了,适宜于进行善化的教育。在这三年中,伊尹也一定是定时地对他进行了谆谆的教导。在伊尹的训导下,太甲追思成汤的功业而自怨自艾,做了深刻反省,认识了自己的过错,悔过反善。《史记·殷本纪》有载:“帝太甲居桐宫三年,悔过自责,反善,于是,伊尹乃迎帝太甲而授之政。”这里出现了这样一句成语:悔过自责。悔过,指的是追悔过错。自责,指的是谴责自我。总之,是决心自我更新了。当太甲有了改恶从善的表现后,伊尹便适时亲自到桐宫迎接他回宫,并将王权交给他,自己仍继续当太甲的辅佐。
太甲复位之后,“勤政修德”,继承成汤之政,果然出现了清明的局面。对此,《史记》称“诸侯咸归殷,百姓以宁”。在商代历史上,帝太甲虽然走过了一段曲折的路,但总的来说,还是个很不错的君主。史传载:“帝太甲修德,诸侯咸归殷,百姓以宁。”看到这种景象,伊尹是高兴的,他写了《太甲训》三篇,其中一篇褒扬太甲。太甲终成有为之君,被其后代尊称为“大宗”。
太甲过世后,政权交接频繁。十余年间,已历三代五王,最后权力的接力棒传到帝雍己手里,这时商中央政权衰败了下去,又出现了所谓的“妖象”。这时,名相伊陟站出来直言——
太甲死后,传位给儿子沃丁。沃丁死后,又传位给弟弟太庚。太庚死后,又传位给儿子小甲。帝小甲死后,传位给弟弟雍己。当时基本上是“父亡子继”与“兄终弟及”交替着传承。时间不长,却意外地已历三代五王,最后权力的接力棒传到了迷信而少政见的帝雍己手里。商王朝被折腾得衰败不堪,有的诸侯就不来朝见了。
雍己死后,传位给弟弟太戊。太戊任用伊陟(zhì治)为相。当时国都亳出现了桑树和楮(chǔ储)树合生在朝堂上的怪异现象,一夜之间就长出了一个怪果。太戊帝很害怕,这时,伊尹之子、名相伊陟站了出来。他对帝太戊说:“臣闻妖不胜德,帝之政其有阙与?帝其修德!”(《史记·殷本纪》)这段话的意思是:妖魔是不可能战胜有德行的人的。现在国家出现了不小的问题,重要的是要反省一下现在的执政者有哪些缺陷。作为帝王,应抓紧修德。太戊听从了伊陟的规谏,马上醒悟改正,说也奇怪,那怪树就枯死而消失了。伊陟把这些话告诉了巫咸。巫咸治理朝政有成绩,写下《咸艾》《太戊》,记载了巫咸治理朝政的功绩,颂扬了太戊帝的从谏修德。太戊帝在太庙中称赞伊陟。伊陟谦让不从,写下《原命》,为的是重新解释太戊之命。就这样,殷的国势再度兴盛,诸侯又来归服。因此,称太戊帝为中宗。
太戊帝亡过后,政权传给了其子中丁,从此开始了长达百年的战乱和衰微,一共经历了九世。作为政治和经济文化中心的国都一迁再迁,由亳,迁往隞,再由隞迁往相,再由相迁往邢,地域跨度之大让人惊异。有的帝王还“书阙不具”,连在哪里安家也说不清。但是,殷人中的有志之士还是很了不起的,他们无论在怎样的艰难困苦之中,心中从来没有放下过这样的宏愿——
“复兴”这个词现今民众耳熟能详,殊不知,它源于殷商时代“复兴殷道”的观念。从公元前16世纪的殷革夏命,到公元前11世纪的商纣亡商,中间持续时间近600年,传承了17世31王,其间有五度“殷道衰”,又有五度“殷道复兴”。
“复兴”观念成为殷商时代推动社会曲折前行的原动力。“复兴伟业”的任务在一代代人手里接力。
当商汤之长孙太甲时,也就是创业后的第三代人,出现了“第三代腐败”现象。“帝太甲既立三年,不明,暴虐,不遵汤法,乱德”。商王朝第一次出现了“殷道衰”的危象。这时,以伊尹为首的元老派采取果断措施,以“复兴殷道”为旗帜,使商殷社会重返昌盛。又过了三代,到帝太戊时国家又面临困难,伊尹之子伊陟站出来挽狂澜于既倒,打出的还是“复兴殷道”的大旗。之后又有所谓“九世之乱”,太史公在《史记·殷本纪》中写道:“自仲丁以来,废嫡而更立诸弟子,弟子或争相代立,比九世乱,于是诸侯莫朝。”国家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这时,有志之士团结在国君盘庚周围,打出的还是“复兴殷道”的旗帜。
在商王朝的行进过程中,“复兴”这个词用得最多,它总是在关键时刻拯救了一个王朝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