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特劳斯用双重的方式表白那种庸人教养,用语词和行动,亦即用 表白者的语词和作家的行动 。他那标题为《旧信仰和新信仰》的书因其内容并作为书和作家的产品而成为一种连续不断的忏悔录。单是由于他允许自己公开地对自己的信仰作出自白,这就是一种忏悔录了。在四十岁之后撰写自己的传记,这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有的权利。因为就连最渺小的人也可以经历过什么,并且更切近地观看过对于思想家来说有价值的和值得重视的东西。但是,对自己的信仰作出表白,就必须被视为无可比拟的崇高。因为它的前提条件是:表白者不仅重视他在自己存在期间所经历、所研究或者所观看过的东西,而且甚至重视他所信仰过的东西。如今,真正的思想家最后才期望知道的,就是施特劳斯这样的人物当作自己的信仰所讲述的一切,是他们在自己心中关于事物“半睡半醒地综合想出”的东西,关于他们,唯有从第一手材料知道他们的人才有权利谈论。谁会需要诸如兰克和蒙森的信仰表白呢?他们在其他方面是与施特劳斯完全不同的学者和历史学家,但一旦他们不想对我们谈他们的科学知识,而是想对我们谈他们的信仰,他们就会以令人不愉快的方式逾越自己的界限。但是,施特劳斯在叙述自己的信仰时就是这样做的。没有人要求对此知道什么,除了也许施特劳斯知识的一些头脑狭隘的对头们 之外,这些人在施特劳斯的知识背后嗅到真正魔鬼一般的信条的气味,必然期望施特劳斯通过说明这样一些魔鬼一般的隐念来使他的有学识的主张出丑。也许,这些粗野的家伙甚至在新书中都发现了自己的账单。而没有机会嗅出这样一些魔鬼一般的隐念的我们这些人,则也没有发现任何诸如此类的东西,甚至在事情有点儿魔鬼一般的时候也绝不会不满意。因为当施特劳斯谈论他的新信仰时,肯定不是一个恶的精神在谈,但一般来说也不是精神,更不是一个真正的天才在谈。相反,唯有施特劳斯当作他的“我们”介绍给我们的那些人才这样谈。这些人在向我们叙述他们的信仰时,比他们向我们叙述他们的梦时还更为使人感到无聊,尽管他们如今是“学者或者艺术家、官员或者军官、工商业者或者地主,成千上万,而不是作为最简单的人生活在这个国家中” 。即便他们不想依然是城市和乡下的默不作声的人,而是想以表白来大声发表意见,他们的合唱的喧闹也不能够遮掩他们所唱的曲调的贫乏和平庸。听说一种表白为许多人赞同,如果这种表白具有这样的性质,使得我们不让这许多人中的每一个适宜于对我们叙述这种表白的人都不把话说完,而是打着哈欠打断他,这怎么能使我们觉得更有益呢?如果你有这样一种信仰,如果我们必须对它作出答复,那么上帝保佑,这并没有显露出任何东西。也许,过去一些心地善良的人在施特劳斯那里寻找一位思想家。而现在,他们却找到了信徒,因而大失所望。如果他保持沉默,那么,至少对这些人来说,他就会依然是哲学家,而他现在却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哲学家了。不过,他也不再想有思想家的荣誉了。他只想是一个新信徒,为他自己的“新信仰”而骄傲。通过书面表白这种新信仰,他误以为写出了“现代理念”的教义问答,铺设出宽阔的“未来之世界大道” 。事实上,我们的庸人不再气馁,不再难为情,而是信心十足,一直达到犬儒主义。曾有一段时间,当然并不遥远,其中庸人被当作某种不言不语的东西而得到容忍,人们关于他也不言不语。又曾有一段时间,人们亲切地抚摸着他的皱纹,把他看作诙谐的,谈论起他来。这样一来,他就逐渐地变成了追求时髦的人,发自内心地对他自己的皱纹和怪僻诚实的独特性感到高兴。如今,他自己以里尔的《家庭音乐》的风格说起话来。“但是,我不得不看些什么啊!这是些阴影!这是现实吗?我的帽子怎么变得又长又宽!” 因为现在,他已经像一匹河马那样在“未来之世界大道”上翻来滚去,从狗的狺吠变成了宗教创始人的自豪口吻。也许,硕士先生,您还要建立未来的宗教吗?“我觉得时候还没有到,我一次也没有想过要摧毁任何一个教会。”——但硕士先生,为什么不呢?关键仅仅在于人们能够这样做。此外,老实说,您甚至相信自己能够这样做,您只是关注自己的最后一页。在那里您甚至知道,您的新大道“是唯一的未来之世界大道,它只是部分地竣工了,根本上还需要有更多的车来行驶,以便变得舒适方便”。如今请您不要再否认:宗教创始人已经为人所知,新的、舒适方便的大道已经铺向施特劳斯的天堂。只不过您是个谦虚的人,您对您想为我们驾驭的马车尚不够满意。您最终告诉我们:“我并不想说,我的尊贵的读者与我一起必须信赖的马车满足了一切要求”;“人们一定感到颠得难受”。哦,您是要听到某种感激之言,您这个彬彬有礼的宗教创始人。但是,我们要对您说某种坦率的话。如果您的读者在您的宗教教义问答第368页只是被如此规定,即他一年里每天读一页,因而是以极小的剂量,那么,我们自己就相信,他最终将感觉不好,也就是说因疗效迟迟不来而气恼。倒不如大口吞下!一次喝尽可能多的!就像对所有合乎时宜的书来说药方所规定的。在这种情况下,汤剂就不会造成任何损害,饮用者在此后就绝不会感到不好和气恼,而是兴趣盎然、情绪极佳,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没有摧毁宗教,没有铺设世界大道,没有作出表白——我把这称为一种疗效!医生和药以及疾病,统统忘个一干二净!而且开怀大笑!不断地咯吱让他笑。您太谦虚了,我的先生,因为您建立了最方便的宗教,也就是说,这种宗教的创始人不断地通过人们取笑他而受到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