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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独树一帜的婚礼

我同周与深的婚礼也算独树一帜的精彩。

交换戒指的仪式结束后,我回到新娘休息室换了礼服,刚坐下让造型师为我梳头,就听到有人敲门。

作为伴娘的思思走过去,将门拉开一条缝,问外面的人:“什么事?”

罗浩站在那里,我面前的镜子反射出他的脸,可以看见他的眼中有一丝嘲弄之色。

“周与深接了通电话,人就走了,丢下大厅里的客人,独撑大局的周宁女士看起来要昏倒了。”

他口中的周宁女士正是我已经走马上任的婆婆,周与深的母亲。

我的这位婆婆,作为一名成功的事业女性,这点小场面自是不会放在眼中的。不过说她被周与深的任性给气到,倒是有可能,毕竟是自己的儿子。

我知道罗浩心里的想法,他应该是希望这场婚礼举办不成。可是有件事他大概不了解,中国式的结婚,大多都是领证在前,婚礼在后的。

思思立刻转过身来看我。

连造型师也下意识停住了动作,从镜子里观察我的脸色。

我转过脸看罗浩,说:“麻烦你去跟我婆婆说,辛苦她再应付一下,我梳整完就会出去。”

罗浩大概是期待从我眼中看出慌乱或是动怒的情绪,我平静的态度让他失望了,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思思了解我,自然也了解我此时的心态,所以就对罗浩催促一声说:“快去吧,你也帮忙照看一下。”

然后关上了门,回到我身边来。

造型师小心翼翼看着我,我见她迟迟不动,便对她微笑说:“麻烦你,请梳个简单的发式就可以了。”

有外人在场,思思心里清楚,虽然她的脸色已经很难看,却还是安静地待在一旁,并未与我多聊深入的话题。

在我的认知里,所谓婚礼,从来都是为了应付形势,应付形势上需要应付的那些人。就好像一场大戏,一对新人扮演着男女主角,用假惺惺的微笑去博得来客的欢心,骨子里,其实无比厌烦。

当然,真心相爱的人可能要除外吧。

所以同理,没有真心的一场婚礼,便是一出做作的大团圆剧集。

原本一切都按部就班,只等最后的喜宴散场,这出戏就可以圆满落幕了。不过以我对周与深的了解,他应当不会轻易接受摆布,所以中途离场这种状况在我看来,一点也不意外。

造型师的动作很快,展现出来的效果却并不潦草,斜绾的发髻插了一只成色剔透的玉簪,与我的修身旗袍造型十分般配,让镜子里的我看起来十分的明艳动人。

我站起身,思思随在一旁跟我出门。

待身后的门掩上之后,她才皱着眉低声问我:“你预备怎么办?这一出去可真就要成笑话了。”

我无声一笑,心情并未受到影响:“思思,你忘了我以前说过的,只有我在乎的人,才有本事伤到我。”

与我毫无相干的人,我向来是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的。

穿过长长的走廊,一路有服务生端着托盘穿行而过,那样匆忙也不忘对我投来同情的目光。

我已经来到正厅门前。

婆婆正站在那里不停地拨着电话,素来端庄优雅的形象已经消失不见。

我走到她身边,轻声唤:“妈……”

她闻声迅速回头,片刻的怔愣之后便眉头紧锁,脸上全是歉疚与担忧之色。

“你怎么出来了?我一直在打与深的电话,臭小子干脆关机了……”

看来罗浩并没有将我刚才的话带到。

我握住婆婆的手,说:“妈,宴席已经开了,怠慢了客人总不太好,与深不在,我自己一个人敬酒也是可以的。”

婆婆显然很意外我会是这样的态度,按照常理,受了羞辱的新娘子没有大吵大闹已是做到极限,所以她看我的眼神里写满了诧异。

不过我的异常大度却并未能换来她的赞同。

“这也太不像话了,哪有新娘子一个人敬酒的?”

我对她笑了笑,说:“没事,我们可以向来宾解释一下,就说与深临时有要紧事去处理。”

我的婆婆是位成功的商人,经营自创的连锁餐厅,结交了不少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今日闹这样大的一个笑话,面子上难看也就罢了,倘若不能好好的收场,日后再与人交往,总是心中一个难堪的阴影。

而我既然已经嫁入周家,就意味着未来很长一段日子,我的一切都是与周家关联在一起的。我在嫁给周与深之前已经在连锁餐厅总部做了几年的公关经理,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我也没有道理让今日这出戏,成为我日后人生路上的一个污点。

婆婆仍有犹豫,我知她是真心体贴我,不想让我进去面对难堪。

“妈,如果我躲着不见,人家才真的会胡乱猜测。即使实际情形再糟糕,那也是关起门之后只属于我们自己家的事情,何必白白供人闲磕牙的话题。”

婆婆沉吟了片刻,以她处理事情的能力,眼前的这点状况并不足以令她手足无措,她的犹豫,不过是因为担心我。

可是她见我面色平静态度平和,便知我不是在强作大方,我方才对她说的话句句都切在要害上。事后如何跟周与深计较,那也都是后话,眼前的状况总要先应付过去再说。

“玉林,难为你了。回头见到与深,我一定替你好好教训他。”

教训也许是真的,但我心里很清楚,也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口头教育罢了。

周与深愿意跟我结婚原本就只是为了遵从母亲的心意,他对我并不感兴趣。若说有感觉,大概也仅是觉得我公关工作做得太精细,才会成功拿下皇太后的一颗芳心,顺利麻雀变凤凰成为富人家的媳妇。

而我愿意嫁给他,自然也不是因为他这个人,的确如他所认知的那样,不过是为了成为有钱人,从此过上富贵的生活。

各有所求的前提下,我倒并不希望他因为我而受到责难,那无疑只会让他将怨气转移到我身上来。

所以我随口应付着,并未将婆婆的话放进心里去。

立于门旁的服务生为我们拉开了大厅的门。

里面原本有些嘈杂,全是低声议论的声音,只是在我出现之后,那些声音开始变得零零落落。再一分钟之后,我扶着我婆婆站上主席台,底下已经一片安静。

婆婆环顾四下,脸上的微笑不失从容优雅。

“与深因为公司突发状况要赶去处理一下,实在是抱歉。我与我儿媳一定会代他多敬在座各位一杯,当做替他赔罪。”

这当然是很浅显易见的一个借口,不过能如我婆婆这样理直气壮地说出来,气场与气度已经足够让一些想非议的人失去议论的兴趣。

何况,还有一旁平静且得体的我在作陪衬。身为新娘的我既是没有一哭二闹,外人也就无从多看好戏。

在婆婆简单的几句寒暄之后,我随在她身后走下主席台,取了香槟酒,从第一桌开始敬。

敬前面几桌的时候,满桌客人看我的眼神尚带着几分探究或同情的情绪,待到后来,大家见我一路都面带着微笑,且丝毫不见强颜欢笑之态,那种看好戏的雀跃心情想当然也被打消了大半。

酒敬到场中央的一桌时,婆婆牵起了我的手。

桌旁的一位客人也站起了身。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孙征。

他的身份,其实很难定位。

按照台面上的说法,他是我婆婆周宁的恩人,当年资助了第一笔资金给她开的餐厅。可是即使已经过去多年,流言仍遮遮掩掩地被遗留了下来。

按照流俗的说法,那钱当然不是白给的,中间不外乎牵扯着一段桃色传闻。

不过这些旧事原本与我无关,我只是对他这个事业有成却又身世神秘的人本身有一点好奇而已。

看他虽年逾五旬却依旧风度翩翩气度不凡,我在想,以我婆婆并不算倾国倾城的姿色,当年身边还带着个拖油瓶,她是用怎样的手段才让这样一个出众的男人臣服的?

面前的孙征对我露出长辈般的和善微笑,我亦端庄又乖巧地回了他一个笑,礼貌周到地寒暄:“孙叔您好,您公事那么忙,还特意从外地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真是过意不去。”

孙征摇摇头,笑起来眼中仿佛也带着暖意,保养很得宜,所以今时今日来看也依旧真真是一个美男子。

“不是外人,你同与深的婚礼我当然是要出席的,再忙也会抽空。”

以他特殊的身份,他却只是神态自然地寒暄着,一句也未提起周与深离席的事,更未以亲近长辈的姿态来嘘寒问暖,果然是聪明人,聪明得不露丝毫痕迹。

我的寒暄结束了,无声看了一眼身旁的婆婆,刚好看到她对孙征投去一个有内容的眼神。

我将视线移开,对席间的其他客人微笑,举杯敬酒。

此桌坐的都是与孙征有交情的一众客人,其中不乏常常能在电视上见到的某些位知名企业家,都是些很有分量的人。

礼数尽完,婆婆领着我往下一桌走。

此时门口方向却忽然传来动静,抬头看去,待看清来人之后,我想当然不止是客人会惊讶,连我也有点意外。

周与深竟又回来了。

只是客人们议论纷纷显然并不只针对他一人而已,因为他还带回了另一个人。

那人我自然是认识的。相较于她那一身桃红抹胸小礼服,我这个身着素色旗袍的新娘子,倒真是瞬间就被那四射的艳光给比下去了。

唐佳君,“雅格公关公司”经理,与周与深的公司一直有密切的业务往来,所以感情由公发展到了私,是很合情合理的事。

只是我有点不太懂她此时出现的理由。如果是想阻止周与深同我结婚,早在我们公证结婚那天她就该出现才是。看她穿得那样明艳动人,也不像是来踢场子的。

我若不是今日的半个主角,遇上这样精彩的戏码,通常都会满怀兴奋开心围观一番。无奈受身份所困,总是不能表现得太置身事外,那样会让这出好戏的精彩程度大打折扣。

周与深领着唐佳君,于众人渐渐高涨的议论声中旁若无人地走到了面前来。

我婆婆是见过世面的人,所以即使眼前的状况已经注定让今天这场结婚典礼变成了一桩笑话,她也没有失态到破口开骂。

不过脸色却是真心难看,比我要难看太多。因为她是真生气,我却是为了配合身份才强绷冷脸。

婆婆故意漠视唐佳君,只皱眉看着周与深说:“你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不过唐佳君既然敢来,自然不会接受这种被无视的待遇。

公关这个圈子里她是我的前辈,应对起这样的场面从来都是得心应手。

她落落大方地对我伸出手,笑容明朗地说:“姜小姐,恭喜你结婚!”

可能是见我一直态度平静,估摸着我未打算责难,所以打算从我这里下手寻找突破口。

我伸出手回握她:“谢谢。之前让与深拿请帖给你,他却说你临时出差无法出席,我心里还遗憾了好一阵子。”

唐佳君回:“刚下飞机,就打电话让与深接了我来。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能错过呢?”

我淡淡一笑。

她一身价值不菲的小礼服,可真不适合这句台词。匆匆忙忙中赶来还能以这样精致又得体的形象出现,她是将礼服随身携带的吗?丝质的料子应该容易皱吧。

我想围观的客人一定都觉得我们两个疯了。

小三落落大方出席正室的婚礼,还受到了正室的礼遇,这样离谱的桥段,也难怪我婆婆都终于看不下去了。

“唐小姐真客气,不过既然是来道贺的,不知道带了什么贺礼来?”

我真心觉得婆婆很可爱,她连给人难堪都可以做得如此冠冕堂皇。

我想她心里和我想的一样,即使已经颜面扫地,作为主人也仍要维持最后的一点风度,此时若大吵大闹翻脸的话,那真是丢人。

唐佳君显然没想到皇太后会突然给她来这么一下,一时被问得噎住了,神情尴尬。

周与深在一旁安静观战,此时他本是唐佳君护航骑士的身份,可是看见美人受刁难居然也没有出言维护。不过这倒是很符合他一贯的行事风格,看似温文尔雅,骨子里却是冷淡且不近人情的,心思诡深多变,外人通常很难猜出他真实的想法。

我发现,他的目光竟然停留在我的脸上。

短暂的困惑之后,我立刻明白过来。他不会违逆母亲,所以将压力转移到我的身上来,那眼神分明是要我出言表态。

是吃定了我一直都未发难,所以认定我只能一路装好人下去吗?

好吧,其实他猜对了。我要做一个优雅的新娘,与人大打出手的彪悍形象实在很破坏画面。

于是我握住了婆婆的手,劝说:“妈,我们请唐小姐入席吧。与深既然回来了,后面还有客人要敬酒。”

婆婆显然气未出尽,却又碍于情势和身份,真正发作不得,于是冷冷淡淡地说了句:“都坐满了,哪还有多余的位子。”

孙征在一旁态度平和地说:“就请唐小姐坐我们这一桌好了,让服务生加个椅子。”

他都开口了,婆婆也不好再多言什么。何况一行人都僵持在这里,满大厅的人端着碗盏看戏,也实在不太雅观。

唐佳君会兴师动众地让周与深亲自接她来,周与深也愿意丢了客人配合,不知两人到底想唱怎样的一出戏。只是看唐佳君此时的表情似乎有点余兴未尽的意思,大约是事态的发展未如她希望的那样闹哄哄,损伤了她闪亮登场的效果吧。

在座客人当中不缺做媒体的朋友,我可不愿因为这样的新闻而上报纸,要上也要风风光光才行。

服务生动作迅速地搬来了椅子,多加一个人并不会显得拥挤,只是11个人的坐席有点不伦不类,让我想到了光棍节。

婆婆已经示意我离开。

我看一眼周与深,微笑。

他嘴角扯了一下,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有点搞不懂他这个笑容的意思。

于情于理来说我算是给足了他面子,扪心而论他应该重重酬谢我才是。到哪儿去找我这么上道的正室太太,没哭没闹还替他收拾局面,识大体到我自己都感动了。

婆婆先一步朝下一桌走去。

我们随后。

周与深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香槟酒,与我并肩而行。

未走几步,他忽然开口了,声音很低:“你公关应对的本事快要超过佳君了,着实令人佩服。”

讽刺我?这样的话听起来似乎与“友善”二字挂不上钩。

一向不太搭理我的周先生,居然也会用如此语气同我说话了,我该从善如流地说一声谢谢吗?

“不要这样说,唐小姐是专业公司的业界前辈,我只是个混口饭吃的小员工。”

“若是混饭吃的小员工,就不会抓住任何机会,让自己出尽风头。”

他静静看我一眼,面色平静。

我所期待的动怒或厌弃表情都未出现,让我有点小失望。

不过他这样说有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一直努力维护周家形象,几时就出风头了。

所以,当然要辩驳一下:“这话是从何说起?”

周与深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我看来却是没有感情和温度的。他生得一双漂亮眼睛,陌生人见了通常容易受表象迷惑,觉得他是个气度温和的谦谦君子。只是我认识他也非一两天工夫,自认修炼了看穿本质的本事。

他说:“还好你我都非娱乐明星,否则今日能上头版的,你觉得会是唐佳君吗?”

我心中了然,果然还是在替唐小姐鸣不平呢。她一番精心打扮登场,我却没有给她拓展戏路的机会,扼杀了她成为焦点的可能性。

这样看我的确是有错处的,应该深刻反省一下,公关做得仍不够细致入微处去。

但此对错只是于我个人而言,外人却没有指责置喙的权利。

于是无辜地回他:“当然了,唐小姐穿得那样明艳照人,只是遗憾未能提前得知,否则就通知今日出席的媒体朋友带上相机来,唐小姐必定会秒杀无数菲林。”

周与深只是淡淡嗤了一声,没有再回我。

身为一间公司的老总,通常只负责重大决策就好,而我是靠口条混饭吃的,如果他在说废话上也能赢过我,那我还混什么饭吃。

事实上,也没有更多的时间来容我们像两个幼稚的小学生那样继续争论,还有正事未完,下一桌已经抵达,看在婆婆的面子上,我们总还要将这出已经被演绎得七零八落的戏唱至落幕。

等所有的事情都忙结束,已是晚上10点多钟。

我们并未与婆婆同住,各自都有自己的私生活,所幸不必上演那种婆媳同一屋檐下住,各自不习惯还要装亲近的悲剧戏码。

周与深自己做房产生意,自然不会亏待了自己。挑了自己公司一处地段与市值都很好的小区,选了一栋楼中楼作为我们的新居。

婆婆与我们同站在门口,等孙征的车来接她,趁着空挡,她竟没忘记兑现要对周与深的实施一番思想教育的承诺。

周与深对她极其孝顺,我至今未曾见过他出言顶撞的情形出现。我在“清平悦”上班这几年,对他这个人也做过一些了解。

他大学毕业后不愿到餐厅上班,说是对餐饮行业不感兴趣。向婆婆借了一笔创业资金,跑去与人合伙炒房地产。那大约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F市的房地产业才刚刚兴盛起来,他的公司算是赶上了大形势。加上脑筋够灵光眼光也够精准,一路下来,公司规模顺风顺水发展至了本市同行业中的名企位置。

婆婆平时教训人,也不是走疾言厉色路线的,她一贯从容优雅,只是多年修炼下来的气场很强。单是面色冷淡地看着对方,用不冷不热的语气说话,就已经足够让人生出怯意。

她看着周与深说:“今天的事,在我这里还没有过去。等你们的假期结束,我等你给我和玉林一个能说得过去的交代。”

周与深安静地站在那里,看不出心中喜怒。

我觉得有点头疼,婆婆这种为我鸣不平的做法,却是成为了我同周与深接下来相处的一个负担。

虽然我没有做苦情小媳妇的打算,但若是挂着丈夫身份的那个人,天天与你形同水火的话,一直维持自己的战斗状态也是很累的。

按照预期,互不干扰才是我最理想的婚后相处模式。

孙征的车开过来了,他风度十足地下了车,为台阶上在等候他的女士打开车门。

婆婆坐进车里去,关上门,摇下车窗,微笑是赠与我的。

“玉林,今天一天够累了,回去早点休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不明就里的人若是见了,一定会误认为我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周与深不过是个不招待见的上门女婿。

眼前这情形,再配合周与深阴晴不明的表情,实在很传神,咳。

车子驶上马路,渐渐离远了去,终于只剩下我跟周与深两个人了。

天太晚,酒店的服务生将我们伺候出大门之后,上帝般的待遇立减至人间来,再没人有精力搭理我们,连门童也躲进旋转门里面去了。

沉默的气氛有点厌人,我其实已经困了,所以我先开口说:“你不去开车吗?”

他将礼车司机打发走了,我理所当然认为是他自己要开车。

可是周先生用实际行动告诉我,我对自己的猜测能力高估了。

周先生轻描淡写地回了句:“我有说要和你一起回去吗?”

我是聪明人,愣了一秒就明白了。

唐小姐虽然提前离席了,不代表人家两个人之间的活动就此结束了。

我点点头:“了解。”

我摸出手机,也随即有了我的打算。

“那在唐小姐来接你之前,我们聊聊吧。”

周与深转过脸来看我,眉梢微扬,大约是觉得等候的空当太无聊,所以开始了一个更无聊的话题。

“你为何确定我是要跟她一起走?”

周先生这话说得可真是太侮辱人智商了,人都直接带到婚礼上来了,难道不是想向外人展示他们之间你侬我侬如胶似漆的亲密吗?

不过,我并不打算从善如流地让他有可以炫耀或将我对比至可怜境遇的机会。

“我本来很确定啊,还是周先生的香巢其实不止一处?”

一口一个周先生,终于听得他微微皱眉。

可是,谁有空照顾他的心情,他不是也没理会过我的心情。更甚至,我觉得他根本有意无意地在刁难我,想让我出丑难堪。

思思说,我这人有个很大的本事,就是能用看似无辜的态度,将别人气得半死。

不过因为周先生轻慢的态度弄得我有点不爽,导致我无心恋战,所以打算早早结束了回去洗澡睡觉。

“周先生,作为受法律保护的周太太,也就是我本人,我想我有权利请你告诉我,你是只打算今晚不回我们的‘家’……”

我故意加重了“家”字的发音,停顿了一下才又道:“还是以后都不会出现在那里?你知道,我的行李都已经搬过去了,为了婆婆的心情考虑,我想即使你决定分居,也应该是不希望她知道的吧。”

看我多识大体,处处恪守着一名好媳妇应该遵从的守则。体谅丈夫,还照顾婆婆的情绪。

周与深眯眼看我,大约是在猜度我此时的内心活动是什么,是真正的大方,还只是故意在使激将法。

我对他笑了笑,诚恳无比地说:“请务必相信,我只是希望未来我们都能生活的自在一点。你如果不回去的话,我就会有属于我自己的生活方式。或者你现在无法回答我,哪天若是回去,提前给我打可电话也是可以的。”

周与深扯了一下嘴角,我觉得他是在嘲笑我。

我表情认真的样子演得有那么糟糕吗?

“在新婚的第一天,你就打算将那栋房子的户主给扫地出门了?”

这话说得,不是他自己刚刚说不回去的么?随便就被扣了个恶妻的帽子,我也太冤枉了。

“所以我说了呀,你哪天想回去,随时给我打电话。”

说完这些话,我知道周与深在看我,似是被挑起了一丝兴致,不介意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跟我纠缠下去。

可是,我却已经很困了,所以没力气再陪着周先生聊些543,得先把自己今晚的着落解决掉才是首要。

从手机里翻出思思的号码,拨过去:“思思,你晚上要不要来我这边,或者你方便,我去你那里也行。”

思思在电话那边一头雾水:“姐姐你没喝高吧,我才刚离开啊,正在出租车上呢,你这又是演的哪出?”

我很严肃地跟她说:“叶小姐,我是说真的,请赶紧给我个答复,我现在很困,赶着找个床卧倒睡觉。”

思思在那边半信半疑,回答说:“你来我这里可以啊,反正我一个人住。明天我要起早上班,家丢给你随便折腾。”

敲定了去处,我打算有礼貌地跟周先生道个别。

只是未来得及说话,一辆车已经停靠在了台阶下。

车窗摇下,唐佳君侧过脸来向我微笑,风度维持得很得体,眼中并未露出炫耀或挑衅的神色。只有心中没有足够自信的人,才会以嚣张外露的气势压人,很显然她对周与深还是很有自信的。

我回了她一个客套的微笑。撇开身份客观去看,她跟周与深其实挺般配的,无论外形上还是工作上。只可惜人跟人之间的缘分却是很奇怪,如我这等中人之姿的普通人,也不知为何会那样深得皇太后的喜欢,从我一到她身边工作开始,就一直受到她的诸多照顾。

或许,是上天愧觉它曾经对我太狠了点,所以才给我送来了翻身的机会?

周与深并未立刻离开,目光停留在我脸上。

我催促他:“不走吗?唐小姐等你很久了。”

他的目光将我上下打量一圈,3月仍是严寒天气,我虽穿着羽绒外套,里面却是旗袍,一双腿露在寒风中,已经不太争气地开始打哆嗦了。

他终于问:“需要送你一程吗?”

我倒是未料想他会突然给我来一出婆妈的良知觉醒戏码。他亲自接了唐佳君来参加婚礼,于我来说已是最大的侮辱。不过是幸在我并不爱他,所以才不屑与之计较。

我的漫不经心是否让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很乐意没心没肺地再去跟他和他的情人共处一室?

如此狗血的情节有一演再演的必要么?

我终于失去了耐心,也失去了好脸色。

“周先生,你有佳人在等,还是管好她跟你自己吧。我有我的朋友和去处,不劳你费心。”

他想来是没料到我会突然翻脸,微微怔了一下。只是那种神色闪逝而过,不露声色一向是他的拿手好戏。

可是随即他的反应却是撇唇一笑。

我懂那个笑的意思。

没心没肺才是我的态度,动脾气就意味着我输了。

是自己修炼未成,也怪不得别人嘲笑。

罢了,反正已经黑脸了,自是不必继续留在这里便宜别人白捡开心。

我直接下了台阶,走到马路边等出租车。

时间太晚,出租车很难打。天气实在冷得我有点受不了,所以又给思思打去了电话。这些年也没结交什么真心朋友,思思的存在于我来说,就是冷时的去处,伤时的依靠,我们俩有点相依为命的意思。

我想让思思把车掉头回来接我,电话接通,没等我说,她已经在那边说:“玉林你再等几分钟啊,我已经让师傅把车子掉头来接你了。”

相依为命久了,就是这样的交情。遇事不必多言,却总能想到一起去。

唐佳君的车从酒店驶了出来,驶过我的身边。

周与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车窗早已关上。

我看着车子在视线里越行越远,心中冒出一丝冷意。将法律婚姻视作儿戏,这原本就是我预期的最好结果,因为我不爱周与深。虽然之前有将一切置之度外的决心,但如今幸不必委屈自己做不喜欢做的事,总是好事一件。

我心里会觉得不舒服,不过是我伤感抑郁的情绪冒出来了,也许是天气太冷夜晚太安静,人才会变得脆弱,孤零一人站在马路上,忽然有种找不着家的迷茫感。

人生其实可以有很多种选择,我眼前所经历的全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好坏与否,都由我自己承担,没有矫情自怜的余地。

还是冷,便蜷缩了身体,蹲在马路边上。不用照镜子也知自己此时形象糟糕,肥厚的羽绒服里裹一件丝质旗袍,脸上的妆估计也花得差不多了。但愿不要有巡逻的警察叔叔经过,万一将我视作衣着褴褛精神异常的流浪人士带走,那样悲催的待遇实在不适合此时又冷又困的我。

思思来得很快,车子停在我面前,马达声将我从昏昏欲睡中震清醒了。

她从车上跨下来,一把捞起我,张口就是一句粗话,骂完周与深之后问:“怎么回事?你新婚第一天就被扫地出门了?”

我迷瞪着钻进车里,车里开了空调,很暖和。

思思在我旁边坐下,带上车门,行车上路。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把头靠在她肩膀上,笑嘻嘻说:“你猜错了,不是我被扫地出门,是新郎官被我给气跑了,留下一栋豪华公寓,说是要看我一个人能怎么过活。”

思思心里为我着急,黑着脸道:“少东拉西扯,说正经的!”

我摇头叹气:“思思,你们家那个小明星,当初就是被你这副凶样给收服的吗?”

女王思思瞬间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但凡我一提起这个话题。

她气急败坏地下手来掐我:“谁家的是小明星了!你这个不上网不看新闻的土包子,知不知道我家江晨现在有多红啊!微博粉丝几百万啊!”

思思在一家传媒公司做艺人经纪。毕业那会是抱着追星的险恶心思混进去的,结果她喜欢的那个明星在她进公司不久后就改签到别家了,她迫于生计只能暂时先留下混饭吃,被分派当一个刚出道小男孩的艺人助理。

思思之前没有接触过媒体行业,能进那家颇具声名的公司完全是因为她哥哥替她打点的。思思的家境和我一样,也有点复杂。她母亲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再嫁,哥哥是男方那边的。思思跟现在的家人关系一直不怎么样,属于众人想讨好她,她却偏要对着干的那种。

我之前有吐槽她太矫情,她却说:这世上总有些事是必须留些底线给自己,我一辈子只记住我自己的爸爸有什么错?

尽管她跟她那个没有血缘的哥哥关系一般,但人家对她还是没话说的。知道她找工作的时候遇挫,就暗中替她张罗,让她以一个完全门外汉的身份,顺利进入了她心仪的公司。

思思跟着跑宣传的那位明星,就是江晨。

我对娱乐圈毫不关心,对江晨有所了解自然也是因为思思与他朝夕相处天天把他挂在嘴边上,想不听都不行。

江晨出道那会才18岁,长得一副斯文俊美的好容貌。这几年娱乐圈男明星流行走貌美路线,许多新晋的男明星,青春年少无敌之余,身材比女生还修长,皮肤比女生还粉嫩,一双手比女生还堪称玉指。江晨也应该被归类在这个圈子里,好在他气质清新安静,并不会让人觉得女气。

思思跟着跑了两年的宣传,江晨的经纪人辞职,思思就更换了身份。至于背后她哥哥有没有暗中施援手不得而知,反正思思自己歪打正着进了行,这几年却是越做越得心应手了。

江晨对她很依赖,思思也跟照顾小朋友似的照顾着他,殊不知她也就大了人家几岁而已,开口却是一派的老气横秋,总是用老妈子的语气说着我们家江晨怎样怎样。

像我这种不看电视的人也知道,江晨现在很红。去趟超市,买牛奶,包装上是江帅哥的脸;出超市买本打发时间的杂志,一溜看过去,好几本杂志都是他做封面。这还只是我这种无关路人所能留意到的,未曾留意到的,还有无数场的歌友会,跨年演唱会,各大颁奖典礼。

思思与我能聚的时间少之又少,每次打电话不是在登机就是刚下飞机,永远在奔赴下一个通告的路上。

这一次参加我的婚礼,她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调了一天假出来,明天又要早起工作。

不过她虽然忙忙碌碌很辛苦,我却很羡慕她,因为她生活得快乐又充实。

思思见我半天不回话,伸手碰了碰我:“喂,睡着啦?”

我眼睛打架,迷迷糊糊地应:“没有……”

她放低了声音,说:“先睡一会吧,到了我会叫你。”

无法想象,没有思思的我,还剩下什么。一场如同儿戏的婚姻,我能得到的仅是更好的物质生活。几个关系还算过得去的朋友,却是有罗浩那样的人,常常让我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所以,幸好,我有思思,与此时此刻的我来说,已经很幸福了。

因为足以证明,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可以与我互相依靠。 fcPTrGH/dl+xKpJKwW8tdvyOfQ+XlhkNMtL8r0W8PfCPa3/vOHCL5y5ENwpLo3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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