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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杏林浅风

正午,马车停在一片杏林之外。

且兰打量此处地界,发现不远处有酒家在望,临近城镇,路上行人多做窄袖长衣,华带束腰,足踏鹿皮长靴,竟是已入昔国境内。

子昊躬身下车,墨烆上前请示行程,飞花中只听他淡淡吩咐,“去前面坐一坐,让苏陵来见我,我们不进城,直接去洗马谷。”

听他提到“洗马谷”,且兰方知此行的目的,念及族人安危,不由向他看去。子昊似能看透她的心思,道:“放心,如今昔国是九域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人会冒开罪苏陵的危险对九夷族不利。”

且兰抿嘴不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几人选了一家酒肆临窗的位置,刚刚点下酒菜,便听外面传来一片急促的马蹄声。循声望去,只见一群白衣武士纵马扬尘飞驰而至,待到酒肆之前,当先两人突然一提缰绳,身后诸人随即勒马,十几匹快马齐刷刷说停便停,单是这份骑术已然不凡,再看他们皆着一色软甲紧身武士服,人人腰悬长剑,显然同属某一颇具声势的江湖门派。

一众人等下马,亦往这家酒肆中来,寻桌落座,高声招呼上酒上菜。掌柜的见这些人看起来不好惹,任他们颐指气使,小心伺候,店中一时人声马嘶,喧哗不已。

这边离司隔了垂帘看了一会儿,轻声道:“主上,是赫连武馆的人。”

子昊轻轻点了点头,看向那面,“赫连闻人吗?”

离司道:“前面那男子是他们宗主赫连羿人的儿子赫连齐,他既喊那灰衣人叔父,想必便是江湖上人称‘急雷惊电’的赫连闻人了。”

这时听外面有人道:“大师兄,这次三师兄他们到底遇上了什么人,怎么竟连性命都搭上了?”

那赫连齐一副世家公子模样,生得一表人才,在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镶银边武士服衬托之下显得身形高挺,颇具英姿,只是态度异常傲慢,有些目中无人,闻言冷哼道:“一群没用的废物,这么多人对一个都会失手,还要咱们千里迢迢赶回去收拾烂摊子,赫连武馆的脸都让他们丢尽了!”

旁边人道:“难道对方真是冥衣楼的人?听说有几个师弟是死在巫族绝技‘冽冰’之下,当真蹊跷得很。”

赫连齐道:“冥衣楼算什么东西,父亲既与穆国有约,我们只管取那人性命便是,管他……”

话未说完,那赫连闻人低咳一声,“齐儿!”

赫连齐自知失言,举酒笑道:“多谢叔父提醒,侄儿省得了。”

听他们这番话,离司皱眉道:“听说这赫连齐为人甚是轻浮,仗着自己武功过人,父亲又是楚国上卿,到处胡作非为,糟蹋了不少良家女子,不知今天这么急着赶路,又要做什么勾当。”

子昊却已根据子娆来信猜出大概,知道赫连武馆这一行人定是急着赶去沣水渡,沉思片刻,“据我所知,赫连家与少原君府似乎并不和睦。”

说话时却是看向且兰,且兰因着皇非的缘故,对楚国之事颇为熟悉,解释道:“赫连侯府与少原君府分庭抗礼,两家宿怨已久,前些日子这赫连齐还曾夸下海口欲夺楚国第一剑手之位,人人都知他是针对皇非而去。只不过皇非军功赫赫,在楚国朝野极具影响,武功又高,岂是一般人能比?赫连羿人虽然位高权重,却始终受其压制,能在楚国一呼百应的,唯皇非一人。”

“哦?”子昊淡淡抬眸,“那楚王又如何?”

且兰想了想,道:“楚王对二人皆是十分倚重。”说到这里突然一顿,看向外面,“咦?”

此时店外又有几匹快马驰来,四个身着骑装的女子飞身下马,其中一人竟是且兰随身副将青冥。

四名女子挽发佩剑,皆是英姿飒爽,并骑而来,颇为引人注目,尚未走进酒肆,赫连齐等便已注意到她们,目光放肆地上下打量,颇不怀好意。待她们路过旁边时,赫连齐忽然将足尖向外一挑,青冥一不留神便被绊了一下。但她反应极快,轻身一转,堪堪避开脚下阻拦,不料赫连齐存心戏弄,肘弯不落痕迹地一伸,恰好让她撞个正着,满满一盏酒便洒了大半在身上。

旁边赫连武馆的人立刻跟着起哄,赫连齐邪邪笑道:“这位姑娘走路未免也太不小心了吧?”

青冥愣了愣,随即看出赫连齐是故意生事,她们外出探听消息,此时急着赶回洗马谷,不愿招惹是非,便施了一礼,道:“没留意弄脏了公子的衣服,无心之过,还请公子见谅。”

赫连齐站起来故作潇洒地弹了弹衣襟,语意轻佻,“衣服脏了就脏了,本公子不计较这些,你过来陪我几位师弟喝杯酒,这事便作罢。”

青冥微微蹙眉,“公子请自重。”

赫连齐笑道:“生得这么漂亮,本公子一定好好疼你,害什么羞呢?”说着伸手去挽青冥肩头。

青冥侧身一让,出掌击他手臂,赫连齐忽然变抱为抓,倏地扣向她手腕。他武功高出青冥许多,原想必定手到擒来,不料青冥忽然反手弹指,一道劲气锋利,射向他的掌心,竟逼得他不得不放手后退。

青冥逼退赫连齐,迅速向后避去,随行几个女子都已不着痕迹地按上剑柄。赫连齐眯了眼睛打量她们几人,“哈哈”笑道:“我说昔国哪来这么清秀的美人,原来是九夷族的人。你们女王和襄帝弄得不明不白,差点儿被人灭了族,如今听说公主又被东帝掳去,这会儿说不定连夫人都封了。既被本公子看上了,还装什么三贞九烈?”

青冥等齐声怒叱,“你胡说什么!”

此刻且兰再也忍耐不住,方要发作,子昊放下茶盏,淡声道:“离司,你过去问一下,看往终始山的路该怎么走。”

且兰诧异地转头,唯见他眼中一片清静如水,不变的高深莫测。

这边赫连齐正故意和青冥缠扯,忽听身后有个温柔的声音问道:“这位公子,请问你知道从这儿如何去终始山吗?”

杏花影里,只见一个身着碧衫女子含笑俏立,眉也盈盈,眼也盈盈,人也盈盈,笑也盈盈,清秀娇美,姿色可人,相比之下青冥等女子竟都成了俗物。赫连齐不由眼中一亮,“姑娘要去终始山吗?终始山离这里不远,不如我……”话说了一半,猛地脸色一变,抬手握住喉咙,张了张嘴,竟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咦?”离司笑吟吟道,“原来公子不想告诉我,那我问别人好了。”说着转身对赫连武馆的人道,“请问这几位大哥知不知道去终始山的路呢?”

青冥听她提到终始山,留心注意,却见她转身时手指轻轻一弹,似有一层透明的东西飞上桌案,瞬间落入几个酒盏。旁边有人正取盏欲饮,猛听赫连闻人一声断喝:“小心有毒!”说话时弹剑出鞘,一道轻光擦过几人掌心,三盏酒随之凌空飞起,袭向离司脸面,去势之快,劲道之狠,竟是不惜取她性命。

“哎呀!这么多酒,我可喝不了!”离司笑着向后退去,衣衫飘飘左右转过,两盏酒被她双手抄住,眼见第三盏酒落下,她又突然向前一飘,那盏酒便稳稳当当落在头顶,“怎么这酒里有毒吗?我看倒未必,不信,我喝给你们看。”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一晃,头顶的酒盏倏地落下,被她咬在齿间一饮而尽,再一仰首,酒盏落到肩头,“看吧,哪里有毒?我只是问一问路,这位先生你怎地这么凶?”

赫连闻人以剑击盏,其中分别含了三道不同的内家真气,原本极难应付,不料竟被离司轻轻松松地接下来,顿起警惕之心。但他自恃身份,不愿再对一个年轻女子轻易出手,冷道:“哪里来的小丫头?竟敢和我赫连武馆作对,不快交出解药,休怪我剑下无情!”

离司俏声笑说:“酒中分明没有毒,我又去哪里找解药?这位公子看起来可有些不妙,不如好好给两位姑娘道个歉,说不定就没事了。”

赫连齐喉咙中似有一片虫蚁密密爬噬,奇痒难耐。他虽不能言语,神志却清醒,知道定是离司方才做了手脚,强提真气将手一挥。赫连武馆众弟子嚣张惯了,立时拔剑出鞘,不分青红皂白便向离司扑去。

青冥见状急呼:“姑娘小心!”

离司挥手将身上酒盏送出,真气透处,琼浆四溅,众人畏惧毒酒,向后闪避。她却转头对青冥笑道:“借妹妹佩剑一用!”取剑在手,足尖一点闪入剑光之中。

赫连闻人心忖众人对付一个娇弱女子绰绰有余,独自在旁袖手观战,但不过片刻,突然微微色变。

场中白衣之间碧影飞闪,一道剑光似乎比所有长剑都要快上几分,离司御剑如风,手中流光疾驰,星芒迸射,用的赫然便是赫连武馆的千字彻心剑。

但见她在剑阵围攻之下声东击西,进退自如,同时不忘笑说:“你这一招‘千秋万代’使得不对,少了后面几式变化,应该改成‘千疮百孔’才是!”

“你这是‘千娇百媚’吗?看起来倒像‘千奇百怪’,这么难看,可真是难为你了!”

“‘千军万马’不是这样的,看我教你!”一剑飞出,姿态之妙,招式之精,竟远在赫连武馆众弟子之上。小小酒肆中一时剑光飞舞,令人眼花缭乱。赫连闻人越看越是心惊,离司用的虽是千字彻心剑,但变招进退匪夷所思,这剑法中原有的破绽竟在她手中消于无形,从而威力骤增,令得众弟子从无应付。

“住手!”片刻后,随着他一声喝令,赫连武馆的人纷纷停手。离司并不追击,在众人包围下执剑而立,笑意如旧。

赫连闻人将她打量一番,沉声道:“你非是我赫连武馆之人,从哪里偷学到这套剑法?”

离司抿嘴笑了笑,“这剑法有什么稀罕的,还值得去偷学?我家主人说了,这种剑法也就是练着玩,千字万字,其实一字可破,我们家中诸多剑谱,这实在算不上什么。”

“好大的口气!”赫连闻人道,“你家主人难不成看尽天下所有剑谱,敢说这样的大话!”

“是啊!”离司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们家藏书万卷,天下有的书,我家主人都有,天下没的书,我家主人也有,秘籍剑谱什么的,不过是主人无事消遣的闲书罢了。至于这千字彻心剑,我家主人最近没书看了,才让我找出来翻一翻的,看完了觉得没什么意思,好像随手烧掉了。”

赫连闻人听她如此诋毁宗门剑法,不由怒火中烧,“好大胆!如此我倒想领教一番,看你怎么一字破我千字!”他向前迈出一步,身旁弟子立刻收剑退下,场中顿时变得落针可闻。

离司见他原本满面怒意,但手触剑柄时却已变得平心静气,身形气势无懈可击,便知不易应付,轻轻错步,心中留意提防。

赫连闻人既被称作“急雷惊电”,一手剑法快如闪电,急似惊雷,自然是迅捷无比。振剑而起时,离司刹那间便像落入层叠爆现的雷电之中,只觉眼前一剑快似一剑,四面八方尽是剑影,虽知道每一剑都是千字彻心剑的招式,但不等应对,已被剑势逼住,纵然看到破绽,却也来不及还击。她当下不敢轻敌,施展身法以快对快,动若轻风,片影难见,赫连闻人长剑伤她不得,但她也只能飘忽闪避,却无还手之力。

此时帘后忽然有人朗声道:“一尘不染!”

离司闻言不假思索,手中长剑斜飞前掠,剑如月华,银芒急洒,恰巧迎上赫连闻人袭来的剑风。

“叮”的一声清响,赫连闻人的长剑被她劈个正着,后面一招“千里无烟”便使不出来。

只听那声音再道:“一顾倾城!”

离司回身出剑,嫣然一笑,佳人妙舞,风姿翩然,一点寒芒如星飞射,破入赫连闻人剑气之中。

赫连闻人身形一窒,竟被她逼退半步。

“一叶知秋、一了百了。”帘后那人不断出声指点,紧接着“一波三折”“一挥而就”“一寸丹心”“一掷千金”“一飞冲天”“一点灵犀”……诸般招数来自武林各派剑法之中,皆以“一”字开头,他信手拈来随意道出,离司竟也剑剑契合,分毫不乱。赫连闻人剑势虽快,那人却似知他心思一般,每招说出,总能令离司抢占先机,攻其必救。

一招受制,处处受制,赫连闻人手中长剑被离司行云流水的攻势迫得左支右绌,恼怒之余,心中杀意渐起。

再挡离司一剑,他忽然目光暴涨,身形凝立,震喝声中,一招“千山万水”凌空劈下!

三尺长剑,滔滔势急,如千丈垂瀑,飞流狂落,挟一股威猛的真气以快不可挡之势向离司当头罩来。

离司飞剑迎上,当的一声刺耳铮鸣,双剑相交,离司手臂一麻,长剑竟险些被震得脱手飞出,情急之下翻身后退,半空中连转数周,以化解对方怒浪般的劲气。

赫连闻人猱身逼上,袖风微振,真气贯剑而出!

离司虽然剑招精妙,但内力却与赫连闻人相差甚远,此时勉强抵挡一剑已觉吃力,当下抽身疾退,不敢再掠其锋,不觉已退至垂帘近旁。

赫连闻人知她弱处,立意要以浑厚的内力将她震伤在剑下,擒住搜索解药,当下冷笑一声,竟运起十分功力,长剑再次劈下。

帘内有人一声轻喝:“离司退下!”

离司身影一闪,轻烟般没入帘中。赫连闻人剑势不歇,仍旧直劈下去。

席前垂帘忽然扬起。

一只苍白瘦削的手,分花拂柳般向外轻轻一挥,复又落入帘后。

赫连闻人尚未看清那手的动作,长剑便被一股极柔的真气扫中。寒意沿剑陡起,他心知不妙,当即飞身疾退,不料尚未站定,剑身上倏然传来一阵森寒的力道,令人浑身剧震,奇经八脉便似被冰潮猛地涨满,竟把持不住腾腾腾连退三步。

勉强立定,赫连闻人面上隐有红潮一闪而没,连续数次,方才恢复正常,惊疑不定地打量那道垂帘,“敢问帘后何人?有此手段,何不赐面一见!”

帘后之人轻轻咳了一声,又一声,然后静了静,似待气息平复,才淡淡道:“要见我,你还不配,就算赫连羿人来了,我也未必肯见。”

赫连闻人心下生怒,冷声道:“明人不做暗事,阁下究竟何人,得罪赫连武馆,可要三思!”

帘后那人似笑了笑,“千里幽冥地,日月不沾衣,这句话你想必听过。”

赫连闻人等面色皆是一变,“冥衣楼!”

江湖中人听到这三个字,心中无不要有一惊。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招惹了冥衣楼,便是一只脚踏入了修罗殿,无论谁与冥衣楼作对,天下之大,便再难有容身之地。非但是江湖武林,就连宣王这般人物也曾要倚仗冥衣楼,就算权倾楚国的少原君也不愿轻易与其冲突——这也便是当初在惊云山,皇非如此顾忌子娆,最终答应退兵息川的原因之一。

冥衣楼之神秘,没有人知道他们的首领是谁,冥衣楼的力量,没有人知道究竟有多大,它便如一股汹涌的暗流,贯穿于整个九域甚至帝都,却没有人知道源头到底在何方。

但是,赫连武馆的势力亦非同小可,横行江湖,岂有束手挨打的道理?今天若善罢甘休,那日后赫连家也不必在江湖上立足了。

“冥衣楼与我赫连武馆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前些天在楚国坏我们一桩大事,今日又无故伤人,这未免太说不过去。”

赫连闻人言语还算客气,帘后那人却轻声道:“没什么说不过去,我看你们不太顺眼,回去告诉赫连羿人,他生子不教,我便替他了断了,免得日后祸连九族。至于你们这些人,过去给九夷族几位姑娘磕头赔罪,今天便饶你们一命。”

如此不客气的言辞,只听得赫连闻人勃然大怒,大声喝道:“冥衣楼未免欺人太甚!”手上剑芒暴涨,“结千字剑阵!”

这厉声一喝,赫连武馆十余名弟子飞身挺剑,催动真气,随着众弟子脚步移动,层层衣影交错飞闪,四周卷起整片凌厉的剑气,酒肆中顿时充满森然剑光,一刻不停,雪浪般扑向垂帘。

垂帘被疾风掀动,一荡扬起,那只手再次出现。

雪白的手,修长的手指,五指一挥,如抚轻弦,一片白色漫天飞出。

是杏花,白若雪,轻如絮。点点飞花扑面而至,刹那间幻作千枝魅影,冰雪压不住春色,冷芒尽散,缠绵微香之中纷纷花落如雨,严密剑阵竟在瞬间冰消瓦解。

四周花飞、旋舞,软柔飘落剑锋,一片暖光如玉,清洁不沾半丝杀气,赫连武馆众弟子却已痛呼出声,纷纷掩面跌出阵外。

这时众人都未注意,酒肆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男子,一着黑衣,一着蓝衫,一人身形笔挺,神色冰冷,一人缓带轻衫,面若春风。此时赫连闻人怒喝一声,再次攻向垂帘。那黑衣人肩头一动,却听蓝衫人道:“既在昔国,便交给我吧。”说话时,人已飘出,手上突然多了一柄细长的薄剑,“哧”的一声轻响,清澈的剑光乍现即逝,敛回鞘内,他人已落在众人之前。

赫连武馆众人眼前电掣般的剑光闪过,手上猛地一痛,掌心已被刺中,十余柄长剑叮当落地,唯有赫连闻人长剑未曾离手,却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剑光现时,蓝衫人瞬间已出了一十二剑,十二声极速的剑响连成一气,听起来只像是一剑刺出,一剑伤敌。赫连闻人号称“急雷惊电”,却发现若非对方手下留情,他的剑此刻也早已躺在地上。

众人身旁似仍有未逝的剑光点点,隐隐散入满地飞花之中,一柄银鞘长剑闲挂腰畔,那蓝衫人淡笑回身,对垂帘一礼,温文说道:“苏陵来迟,请公子恕罪。”

他正是剑术与皇非齐名,仁义与楚王比肩的昔国储君苏陵。

帘内之人微微一笑,“既然你来了,这里的事便交给你吧。”

“是。”苏陵轻轻一低头,转身面对赫连武馆的人,微笑道,“赫连先生,没想到刚分手不久,便又在这里见面。”

赫连闻人此次来昔国正是奉命前来购买战马。昔国战马天下闻名,在这战争频繁的时代,战马的优劣及数量往往决定一个国家军事力量的强弱。楚国兵力强盛,又与昔国比邻,两国每年都有大批的战马交易,赫连家与苏陵常有接触,因此颇为相熟。

赫连闻人抱拳道:“苏公子,你我两国一向交好,冥衣楼在昔国境内行凶伤人,不知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苏陵看了一眼满面痛苦的赫连齐,道:“先生若肯看在下薄面立刻离开,至少其他人的性命还可以保住,否则,便是让在下为难了。”

赫连闻人目光一利,“公子要袒护冥衣楼!”

苏陵温言道:“赫连先生,冥衣楼是我昔国的贵客,与冥衣楼为敌,便是与苏陵为敌,亦是与昔国为敌,还请先生三思。”

他说话始终优雅得体,赫连闻人却着实吃了一惊,万万不曾想到,昔国竟为冥衣楼不惜开罪楚国。帘内那人究竟是谁,能让整个昔国都为之所用?与此相比,赫连武馆剑法的外传倒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冷声道:“如此说来,公子是决心与我楚国为敌了?”

苏陵并不回答,只侧身看向帘内。帘内一片安静,过了片刻,传出方才那人疲倦的声音,“区区赫连家怕是还代表不了楚国,昔国的战马,只是不卖给赫连羿人。”

苏陵便一笑,对赫连闻人拱手道:“我会立刻命人将赫连侯爷所付的定金送还,并依约赔偿两万楚金,先前与先生约定的一万匹战马,恕敝国无能为力了。”

赫连闻人此时怒到极处,反倒冷静下来,眼下众人身处昔国,若来硬的是决计讨不了好去,何况战马一事关系重大,亦不能这样翻脸不顾,冷冷看住苏陵,“贵国今日之情,我楚国记下了,但愿公子日后不要后悔。”

苏陵却笑道:“昔国的战马不卖给赫连家,并非不卖给楚国,先生不要误会了。至于令侄……”他顿了顿,略一思索,对帘内道,“赫连齐虽然平素行为不端,但却罪不至死,公子能否饶他一次性命?”

但见垂帘一动,离司闪身而出,笑说:“死不了的,我早说过那不是毒,清水里面泡三天,自然就没事了。但要记住一个月内切勿妄动真气,否则可就不好说了。”

垂帘扬起的刹那,赫连闻人一眼瞥去,竟看到了皇非的师妹,九夷族公主且兰。垂帘转瞬飘下,他这一愣,便未及看清且兰身旁之人,但似忽然想到什么,目光中隐隐掠过杀机,“我们走!苏公子,咱们后会有期!”

一时间,赫连武馆的人走得一干二净,苏陵毫不在意地笑笑,并不因多了赫连家这样强大的对手而见忧虑,转身时已换了称呼,建议道:“主上,连日路途劳顿,是否入城稍事歇息,明日再去洗马谷。”

子昊长身而起,迎向且兰略带探寻的目光,轻轻笑了一笑,道:“不妨事,我们走吧。”

苏陵遂不多言,欠身从命。

不知为何,面对此时的东帝,且兰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似乎有很多事等着去做,不愿浪费任何一点时间,他的每一丝笑容,都像一张无形的面具,他的每一句话,都将改变些什么,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有着莫名的深意。这样的他,这样的东帝,这个叫子昊的男人,在与她一直以来的想象出现如此之大的反差后,如同一片深邃的海洋,吸引着她,亦困惑着她。直到多年以后,且兰才知道,原来他与她,相识之前便已注定,生死爱恨从未由她…… ekiIgvS/7Q3SVGpWmrj0M2oCbZ88XBGb9M7e9ELnsGs96+6i/w7nA4P33QKiWV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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