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回庄园的路上我们再没有说过话。哈克贝小姐立即赶到她妹妹的房间，而我则回到我的工作室。独自一人的时候，之前所有克制住的想法一起涌上心头。

弗尔列小姐订婚了，她的未婚夫是皮斯威尔·格莱德先生。一个准男爵。安妮·凯撒里克曾经提到过一个准男爵！

英格兰有数以百计的准男爵，当然，我没有理由将那位白衣女子的可疑的话与皮斯威尔·格莱德先生联系起来。然而，我的确这样联系起来了。如今，在我心中，皮斯威尔·格莱德先生已经和弗尔列小姐联系起来了，而弗尔列小姐又与安妮·凯撒里克联系在一起。我深深地感觉到未来的黑暗中隐藏着某种危险。

我在自己的房间待了半个多小时，这时，有人敲门，随后哈克贝小姐走了进来。

“哈特莱特先生，”她说，“很抱歉打扰你。有人企图就我妹妹的婚事恐吓她。她刚刚收到一封匿名信——试图恶意破坏皮斯威尔·格莱德先生在我妹妹眼中的形象。你看看，然后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哈克贝小姐把信递给我。信的开头很唐突：

“弗尔列小姐，昨天晚上我梦到你了。我梦到你即将嫁给一个大约45岁的中等身材的男人。那个男人脸色苍白，额头上方全秃了，但是头部的其他地方还有头发。他留着八字胡，以及连鬓胡。他不时地被干咳困扰，而且当他用右手捂住嘴巴时，我能看见他手背上一处旧伤的红疤。

“我继而看见了他的心。他的心漆黑如夜，上面写着‘无情无悔’四个火红的字。他破坏了别人的幸福，并且会使跟他一起的女人痛苦。然后我的目光转向他的肩后，看见后面站着一个邪恶的男人，他在大笑。之后我就醒了。

“弗尔列小姐，我相信梦。所以我要告诉你，为了你自己，在你说你要成为他可怜的妻子之前，请你查清楚那个手上有疤的男人的过去。我关心你，是因为你的母亲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是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

这封特殊的信就这样结束了，里面没有任何署名。

我的目光停留在信的最后一句话上：“你的母亲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是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我努力让自己别做任何无用的猜测。

“我认为，我们应该去找园丁，问问他那个送信的女人的相关信息，”我建议道，“然后在村子里继续调查。有没有我们可以咨询的法律顾问？

“有，是吉尔莫先生，他是我们的家庭律师。他明天会来这里待几天，和皮斯威尔先生商讨结婚协议。”

结婚协议！这几个字刺痛着我，我本能地感到嫉妒和绝望。我开始讨厌皮斯威尔·格莱德先生，还私下里希望那封匿名信有些真实的成分，这样就可以合理地解除他们的婚事。

“我们必须抓紧行动，”我说，“但是，首先必须搞清楚，皮斯威尔·格莱德先生是否真像信里面说的那样。”

“是的，甚至他45岁的年龄和他右手上的伤疤都是一致的。”

“我想你没有听到别人私下里议论过他吧？”

“从没有听过，哈特莱特先生。”

我默默为哈克贝小姐开门，然后跟着她走了出去。我并不相信皮斯威尔·格莱德具有完美的人格。

园丁一如既往地在工作。他能告诉我们的也就是：送信的是位老女人，她没有对园丁说一个字，之后就急匆匆地往村子里去了。

于是我们向村子走去。

我们继续在里蒙里基村耐心地做全面调查，争取不漏掉任何一个人，但是一无所获。我们最后的希望就是去访问那所小学。

我们到达学校时，看见一位老师正责骂一个孩子。当时已经放学，所以在场的只有一个学生和那位老师。

“不要再谈论鬼！鬼并不存在！你听明白我的话了吗，孩子？”老师吼道。

“但是，德皮斯特先生，我确实看见了一个鬼！”那男孩哭着说，“是一个全身穿着白衣服的女人！她就在马路对面的墓地里！”

老师举起手中的教鞭正要打那男孩时，玛琳打断了他。

“打扰了，德皮斯特先生，刚刚我们隐约听到这个男孩说他看见过一个白衣女人，他知道那是谁吗？”

“噢，你好，哈克贝小姐，”老师说，“是的，这小捣蛋鬼说那是弗尔列小姐。”

“是弗尔列小姐！”那男孩突然叫道。

哈克贝小姐皱着眉，脸上掠过一丝生气的表情。德皮斯特先生见此，立刻插话：

“我为这孩子的行为向你道歉，哈克贝小姐，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

哈克贝小姐不再继续询问，她简单地鞠了个躬，然后离开了教室。

一离开学校，哈克贝小姐就问我对刚才所听到的事有何看法。

“我有种强烈的预感，”我说，“公墓里那个虚幻的鬼和写匿名信的是同一个人：安妮·凯撒里克。”

哈克贝小姐停下脚步，脸色变得苍白，她急切地盯着我，然后挽着我的手臂，并紧紧地靠在上面。

当时我们已走近公墓。在公墓那边，竖起的白色大理石十字架，将弗尔列太太的坟墓和周围零散简陋的墓碑区别开来。

“我没必要再过去了，”哈克贝小姐指着坟墓说，“如果你发现了任何能证实你刚才的想法的东西，请告诉我。我现在要回去陪罗拉了。我们等会儿庄园见吧。”

哈克贝小姐走了，我立刻向坟墓走去。我仔细看了看那个十字架以及它下面刻着碑文的方形大理石。大理石最近被人擦过了，但是并没有擦完。好像是擦的人被打断了。我突然想到，这个人应该会回来继续擦。

我决定，最好的办法就是晚上待在那里继续观察弗尔列太太的坟墓。

我回去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哈克贝小姐。她很吃惊，也很不安，但并没有反对。

不久，太阳即将落山，我在大厅里拿了帽子和外套，避开其他人，悄悄溜了出去。

我走进公墓，并没有看见任何人影。我选了个地方等待，注视着弗尔列太太坟墓上立着的白色十字架，此时的公墓比以往更显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