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皙的追求

在中国古代思想史上，儒家学派的创始人孔子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孔子生于公元前551年春秋时期的鲁国陬邑（今天的山东曲阜），后来成为鲁国主管司法的大司寇，但因为在政治观点上与当时主宰鲁国政权的季孙氏、叔孙氏、孟孙氏三家不同，因而只好选择离开鲁国，走上周游列国、在别的国家实现其政治抱负的道路。

因此，孔子也是最早践行“行万里路”的人之一。“周游列国”这四个字时至今日仍然吸引着向往远行的旅行者。游走于世界不同国家，见识不同的文化习俗，问政于当权的皇家贵族，问学于知名的学者，这样的旅行无疑会令一个人的学识变得渊博，人生体验更加丰富。然而，孔子的周游列国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浪漫。在当时几乎没有任何交通和通讯工具的情况下，孔子和他的追随者几乎是徒步行走于天下，而且还要不时遭遇各种危险，实际上是一种苦行。尽管孔子带着他的治国思想先后到过当时的卫、宋、陈、蔡、楚等国家，但却都没有受到君王的重用，在经历了所谓“周游列国”之后，晚年回到了鲁国，一心一意讲学和整理古代文献资料，终成大思想家。

在游历的日子里，有一天，孔子的四名学生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陪坐在孔子的周围，师徒五人一起闲聊如何治国、如何做人的话题。其中，曾皙在一旁抚琴伴奏，琴声瑟瑟，悠扬委婉，流转舒缓，竟有春意朦胧之感。

孔子对他的学生说：“各位同学，当我们探讨治国的方略时，也就是在探讨你们每个人的人生抱负，但你们总是抱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理解你，那么我今天倒是想问问大家，假如我愿意聆听你们的见解，那么你们要怎么去做呢？不要因为我比你们年长一些，就不敢跟我讲啊。” ^[1.3]

子路听了老师的话，抢先回答说：“老师啊，一个国家虽拥有千辆战车，但夹在大国的中间，常常要受到别国的侵犯，再加上国内还闹饥荒，真是苦啊。如果让我去治理这样的国家，只要给我三年的时间，我一定会教人们懂得礼仪，让人们变得勇敢而善战，这个国家也就强盛起来了。”

孔子听得子路此番言论，微微一笑，转头问一旁的冉有：“冉有，你对这个话题有什么看法呢？”

冉有沉吟片刻，答道：“假如是一个国土有五六十里或六七十里方圆的国家让我去治理，只需三年，我一定可以让这个国家的百姓获得饱暖。但是，至于这个国家的礼乐教化方面，则需要这个国家的君王来实施了。”

孔子听罢，不置可否，又问公西华：“你的想法又是怎么样的呢？”

公西华见孔子问他，便恭敬地答道：“我不敢说能做到什么，但我愿意去学习。我愿意参加宗庙祭祀的活动，或者参加同别的国家的会盟活动，参加时我会穿上礼服、戴上礼帽，做一名小小的司仪。”

孔子最后对正在弹琴的曾皙说道：“曾皙，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曾皙听到孔子问话，弹琴的速度慢了下来，节奏也逐渐变得稀疏，最后“铿”的一声，结束弹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孔子作揖道：“弟子心里想的，和刚才他们几位说的，差别比较大啊。”

孔子说道：“不一样又有什么关系呢？大家今天在这里也只不过是讲讲各自的志向而已。你就说说吧！”

曾皙答道：“我希望在暮春三月来临的时候，我们已经穿上了春天的衣服，我能够和五六个成年人一起，带上六七个小孩子，到沂水边去游玩，在河里洗个澡，再站到舞雩台上去吹吹春天的暖风，尽兴之后，大家一起唱着歌走回家来。”

孔子听了曾皙这番话，叹道：“我赞成曾皙的想法啊！”

上面这段故事出自《论语·先进篇》。孔子让他的几位学生分别描述自己的治国追求，几位学生各自的表述都不一样。其中，曾皙描述自己想法的原文是：“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孔子对曾皙的描述深以为然。

其实，曾皙所描述的不外乎是一幅与友人、家人外出春游，享受春天的河水和暖风，开心而放歌的图景而已。然而，和子路等其他学生描述的不同，曾皙描述的景象正是一个国家在礼乐之治下，国民因安居而举家游春的场景，反而更加形象生动地诠释了“仁”和“礼”的治国原则，这比子路等人所说的任何想要如何治理一个国家的豪言壮语都更能打动孔子的心。

事实上，判断一个国家是否安定祥和，旅行行业的状况最能有所折射。人们能够外出旅行，必定是因为有了闲暇的时间、有了富足的钱财、有了对于未知地域的探知愿望、有了对美的追求。在春秋时期，尽管缺乏旅行最基本的远距离交通能力，但是，曾皙仅仅描述了在一个午后举家春游的场景，就足够说明了儒家对治国的根本追求，也说明了古人对旅行的见解。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这句话成为了描述春游景象的经典语句。若要再寻找和旅游有关的古语，在《溱洧》之后，恐怕就是曾皙的这句话了。 bWetXPDwwBK8xFtmeECCf6SnGQIorA3cQhAA7RX0j3FauARJlgO76IlRlK6d4VO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