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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车文化

随着摩托车的发展和普及,独特的摩托车文化逐渐形成。由于台湾地区将重型摩托车叫作“机车”,因此,摩托车文化也被称为“机车文化”。这里要注意的是,通常“机车”用来指火车头,用以代指重型摩托车是慢慢才形成的一种称谓,突出了重型摩托车的犹如火车头一样充满力量的一面。

摩托车技术逐步成熟后,人们渐渐因为它的外形、速度、力量、发动机的轰鸣声而着迷。两轮摩托车的外形显得轻巧、干练,一条一米宽的小路就足够它穿行,这给人们一种自由自在的骑行感觉。而摩托车的速度,尤其是大排量摩托车的速度并不亚于汽车,配之以发动机的轰鸣之声,那种力量十足的感觉令骑行者迸发激情。当喜爱远行的旅行者与摩托车相遇时,就似遇见了梦寐以求的伴侣一样,急不可待要携手远行。与摩托车相伴而行,在自由与激情中,可以探究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发现每一个角落里隐藏的惊喜,这正是“机车旅行”的魅力所在。

然而,机车文化还有着更多的社会内涵。首先要讲的就是美国的机车文化。在前面已经提到过,在1903年,美国的哈雷·戴维森公司就制造出了第一辆商业化的摩托车。此后,哈雷摩托成为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摩托车品牌,骑哈雷摩托的人也逐渐被视为一个团体,称为“哈雷族”。在美国,无论是在喧闹的城市,还是在僻静的小镇,或是在游人如织的旅游景点,人们经常会听到阵阵摩托车的轰鸣声。几辆、几十辆结伴而行的摩托车,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这声音是如此具有穿透力,以至于整条道路边的树木、房屋以及空气似乎都在为之震动。摩托车上的骑手,大凡是男子通常个个留着络腮胡子,女子则多是长发飘逸,他们都带着黑色墨镜、穿着黑色的短袖T恤,在手臂上刺有纹身,下身穿的是牛仔裤,脚上穿的是铆钉皮靴,与摩托车的金属身躯相得益彰——机车有力量却缺乏灵魂,骑手有灵魂却缺乏机械带来的力量,如今两者合二为一了。当然,更为有趣的是,这些骑手的座驾几乎都是哈雷摩托车。这就是一个摩托车品牌直接塑造了一个国家文化的经典案例。

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是19世纪美国文化精神的代表人物,是美国著名的思想家、文学家和诗人。前美国总统林肯曾经赞誉爱默生为“美国的孔子”。爱默生曾经说过一句话:“只有骑行者才知道一只狗为什么要把它的头伸出车窗外。”尽管爱默生在说这句话时,美国的机车文化尚未形成,但却被后来的骑行者们广泛引用。一个销售短袖T恤的网站上这样写道:“为什么一只狗要将它的头伸出车窗外呢?让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当风吹过你脸颊时,那种感觉真的是太棒了!它让你感觉到你是活着的。这是风在治愈你。狗是多么聪明啊!它们给你指出了这点,人类也是聪明的,我们要从狗那里学会这点。”通过从一只狗的行为,点出了机车骑行中迎风而行的自由感觉,令人怦然心动。

1974年,美国人罗伯特·梅纳德·波西格(Robert Maynard Pirsig)出版了一本名为《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 Zen and the Art of Motorcycle Maintenance )的书 [5.3] 。作者在这本书中写道:“骑摩托车旅行和其他的方式完全不同。坐在汽车里你只是被局限在一个小空间之内,因为已经习惯了,你意识不到从车窗向外看风景和看电视有什么区别。你只是个被动的观众,景物只能呆板地从窗外飞驰而过。骑摩托车可就不同了。它没有什么车窗玻璃在面前阻挡你的视野,你会感到自己和大自然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你就处在景致之中,而不再是观众,你能感受到那种身临其境的震撼。脚下飞驰而过的是实实在在的水泥公路,和你走过的土地没有两样。它结结实实地躺在那儿,虽然因为车速快而显得模糊,但是你可以随时停车,及时感受它的存在,让那份踏实感深深印在你的脑海中。”这本书描写了作者在20世纪70年代的一个夏季,单独骑摩托车从明尼苏达州到加利福尼亚州,走遍穷乡僻壤,将所见、所闻、所感、所思向他十一岁的儿子倾诉,在游历中体悟生命意义、获得自我拯救的过程。没想到,这本书在美国出版后却获得了极好的反响,几年间销量累计达到一千万册。这也折射出了摩托车旅行的魅力所在。

在美国还有一句谚语很流行:“年轻时有辆哈雷·戴维森,年老时有辆凯迪拉克,则此生了无他愿。”从中可以看出,拥有一辆哈雷摩托车曾是每一个美国年轻人的梦想。时至今日,哈雷摩托车的品牌影响力营造的机车文化仍然在活跃着,沉迷于机车文化的人也不再仅限于年轻人,一些中老年人也加入了此列。很多品牌研究者也将哈雷品牌作为一个研究的对象。事实上,哈雷已经不仅仅是摩托车,在哈雷迷的心里,它是伴侣、是宝贝、是玩具,更是一种执着追寻自由的精神。哈雷摩托创造了一种将机械的力量和骑行者的人性融合为一体的精神象征,深刻地影响了其消费人群的生活方式、价值观、衣着打扮。哈雷·戴维森标志,是当今世界上最多的被其目标消费群体纹在身上的品牌标识之一,品牌忠诚度也是最高的。如今哈雷摩托已经行销到两百多个国家,之所以历经百代而不衰,是因为它从诞生起就致力于创造一种包含梦想、反叛精神、奋斗意识的“机车文化”。经过百年不断的积淀,哈雷·戴维森品牌成为了人们尽情宣泄自己自由、反叛、竞争的精神和彰显富有、年轻、活力的典型象征。迄今为止,可能还没有任何一个品牌在消费者忠诚度方面可以和哈雷·戴维森相媲美。同时,哈雷摩托宣扬了一种至高无上的爱国主义精神,无论是从它的诞生到今天的强大,还是从它的设计到每一颗螺丝的制造,流淌的都是美国精神的血液。因为,它不仅从一个侧面记录了美国整整一个世纪从工业到科技领先全球的历史,更重要的是,它生动地诠释了美国文化中的自由主义精神。哈雷摩托品牌在过去一个世纪所取得的成就,也令很多中国人感慨:为什么中国制造鲜有能达到如此成就者?这也许也是值得中国制造者、经营者、管理者们深入思考的问题。

当然,美国机车文化的兴起与繁荣还有其阴暗的一面。当人们厌恶横行于市、噪声隆隆的机车队伍时,又会将这些骑车之人称为“飞车党”“机车党”,这么称呼是有原因的。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美国的退伍军人纷纷从前线回到了家乡,准备开始过平静的生活。然而,残酷的战争并没有轻易放过他们,而是在他们的脑子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让他们久久不能抹去。这些美国士兵回到家乡后,很多人都患上了一种称为“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精神疾病,这种疾病源于人在经历、目睹或者遭遇了死亡威胁或严重创伤后,持续或延迟出现的精神障碍。比如,亲眼看到战友在自己面前被炮弹炸得支离破碎的经历导致的精神障碍。著名的美籍华裔导演李安的电影《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讲述的就是从伊拉克战场返回家乡的美国士兵患有PTSD的故事。研究者发现,只有让这些美国士兵回到枪林弹雨之中,才能治疗这一精神障碍,每当这些美国军人看到哈雷摩托车飞驰而过、听到哈雷摩托车的发动机发出的轰鸣声时,似乎瞬间找回了紧张刺激的感觉。于是这些士兵开始骑着哈雷摩托车在美国街头招摇而过,庞大的车队、隆隆的发动机声音、不顾交通规则的骑行,让美国民众觉得这是一帮彻头彻尾的“坏人”“流氓”。“地狱天使(Hells Angels Motorcycle Club)”就是当时颇具影响力的摩托车俱乐部组织,被人们称为“地狱天使机车党”。传说地狱天使的新成员要经历几个月甚至几年时间的考验,才会被批准加入俱乐部,而在这个考验期,他们会被委派去执行“任务”,也就是为地狱天使组织犯一个严重的罪行。任务完成之后,候选人将会被授予死亡头骨徽章,这才算是成为了地狱天使俱乐部的正式成员。事实上,地狱天使俱乐部打着“在不影响其他人权利的情况下自由骑行”的旗号发展成为了一个涉及军火交易、毒品生意、色情娱乐等产业的黑帮团伙。当然,也有人试图为地狱天使机车党正名,认为他们的恶名只是因为俱乐部中不到百分之一的成员行为不端而造成的。地狱天使机车党自己也曾经宣称:“我们行善无人记得,我们作恶无人忘记(When we do right, nobody remembers. When we do wrong, nobody forgets.)。”然而,无论如何,这些机车党对美国机车文化的发展产生了恶劣的影响。

在2007年的中国台湾,17名长者完成了13天骑行摩托车环游台湾岛的壮举。令人敬佩的是,他们的平均年龄已经81岁,是名副其实的老人了,而且,其中有两位老人曾经罹患癌症,有四位老人需要佩戴助听器,有五位老人患有高血压。这样的一个“老年旅游团”却组成了一个摩托车队,从台中出发,一路向南行经台南、高雄、屏东、台东、花莲、宜兰、台北,再回到台中,总行程达到1 178千米。他们穿过险峻的苏花公路,历经队长三进三出医院的磨难,克服了年轻人难以想象的困难,用无畏之心、沸腾的热血完成了这个在旁观者眼中“完全不可能实现的梦想”。这个真实的故事是在台湾弘道老人福利基金会的推动下完成的,被拍成了纪录片,名叫《不老骑士》,激励的不仅仅是年近暮年的老人们,更是给正在追逐梦想的年轻人带来了很多的人生启发。在这部纪录片中,浩浩荡荡的摩托车队、轰鸣的发动机声、滚滚向前的摩托车轮、神情专注的老骑手令人震撼,还有的骑手在摩托车上带着已经逝去的家人、爱人的遗像,带着他们一起追逐梦想。在骑行中,他们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时留下的所有的遗憾和不安,都在这趟摩托车环岛之旅中抹去了,每个人的心灵都回归宁静,都重新悟到了人生真谛。在这部颇受好评的纪录片中,摩托车成为了整个故事的主线。在摩托车上,追逐自由和梦想,这便是摩托车带给旅行者最大的价值吧。不论你是否看过这部纪录片,也不论你现在是多大的年纪,如果扪心自问:“当我80岁时,我的梦想是什么?”沉思之后,我们都会对人生意义有更深的认识:人生真正值得追求的,恐怕便是心灵上的自由吧。

事实上,台湾一直有着独特的机车文化。人们常说“有机车的电影才叫台湾电影”。可见机车文化在台湾本土文化中的重要性。如前所述的《不老骑士》,虽然是一部纪录片,但是却将“摩托上的自由与梦想”表现得淋漓尽致。如若你喜欢台湾电影的话,应该会想起很多和机车相关的电影吧。例如《艋舺》《海角七号》《翻滚吧!阿信》《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女朋友男朋友》等。

讲了美国、中国台湾的机车文化,我们不禁要问,中国大陆有没有机车文化呢?答案是肯定的。在中国机车文化的故事中,有两种故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是骑车进藏;二是骑车回乡。关于骑车进藏,我们并不陌生。在前面的章节中,我们曾经讲到过318国道上的自行车骑行者的故事,当然,驾驶汽车进藏也是富有探险精神的旅行者经常做出的选择。而对于旅行者,骑摩托车进藏也是一种挑战,318国道也同样是摩托车旅行者心目中神圣的一条道路。在很多写骑摩托车进藏的故事中,艰辛的骑行过程被图文并茂地记录了下来。照片中,骑行者在出发前满怀对旅程的憧憬,容光焕发,神采奕奕;而骑行结束之后,已经蓬头垢面,晒得黝黑。前后对比之强烈显示了旅程的艰辛,但是旅行者若能完成这段旅程,那么这段故事便足够他们一辈子回忆了。

关于骑摩托车回乡,则既显得温情,又显得悲壮甚或凄凉一些。温情是因为这是关于“春运”的故事。春运是中国人每年一度的大迁徙,千里奔波只为在过年时和家人团聚。一些远离家乡在外地工作的人,每逢春节时会选择驾驶摩托车千里回家,这是一段艰辛而又充满危险的旅程,骑行者也并不是像那些在318国道上磨砺自己的人一样在追求什么,支撑他们骑行千里的内在动力是大年三十晚上与家人共进团圆饭的幸福感,是老父亲、老母亲在村头榕树下等待游子归来的身影。经过了年少时逐梦的冲动之后,并没有多少人愿意远离故乡、远离亲人。2018年春节前夕,国内很多媒体都报道了“60万农民工骑摩托车回家过年”的新闻。大批农民工从广东珠三角地区骑摩托车出发,途经广西贺州、梧州、玉林等地,返回广西、湖南、贵州和云南过年。这样的万人骑摩托车返乡过年的壮观景象已有数年了,这种庞大又悲壮的“大军”,每年都能引出一些让人感叹、让人感伤的话题。实际上,全国各地零零散散骑摩托车回家过年者不计其数,危险、寒冷、饥饿伴随着他们一路风尘,饱受寒风的洗礼。几十万人骑摩托回家的大军中,有载着鸡狗和幼儿的,有载着被褥的,有载着满满的年货的。据分析,形成这一景象的原因是外出工作的人数很多,而春运期间的飞机、火车、汽车不仅票价昂贵,而且往往一票难求。这也不禁让人去思考,主动骑行千里的旅行者与被迫千里骑行的回乡者,他们都是在摩托车上追求自由和梦想,只是心境大不相同罢了。

机车文化,在渴望自由、力量、激情的人心中,深深植入了一粒追求梦想的种子。当这粒种子开始发芽、成长,冲破各类桎梏而出时,旅行者最终与摩托车相遇,相伴而行,无远不及、无梦不达。不容置疑,摩托车对旅行者的影响还将长久继续下去。 XicSnrN1i69E36D3qheIT46UtEcWutOdMHrBt0v0/zeo1itYKMmqz85rC3vKOUA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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