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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火流觞
流浪的军刀

第1章:囚犯

原武汉警备司令部的重刑事犯单监囚室的铁门开启,两名膀大腰圆的日本宪兵同时冲了进去,但在把手抓在蜷缩在囚室湿漉漉的墙角的囚犯肩膀上时,又突然好像想起了点什么一般,顿时放轻了力度,动作轻缓地把囚犯提了起来,在两边肩后架起往外走去。

穿行在幽深阴暗的过道中,身材消瘦的囚犯稍微抬起一点头来,顶上昏暗的淡黄色电灯光线投在囚犯不到三十岁的面颊上,更显得猥琐阴险,但那双细长细长的眼睛却很是有点反差的在发亮。不同与大多数中国人是深棕或者深褐的眼珠,这个囚犯的眼睛几近纯黑,像是黑水晶一样发出精光,眼神也显得深邃幽暗。

斜乜着视线瞟了眼身侧日本宪兵领口上的黑色领章,年轻的囚犯脸上又浮出一丝似有若无的淡笑,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却又似不在乎身侧日本宪兵能听见一般地低声嘟囔:“总算是来了……”嘟囔完又低下了头去,好像没一丝力气地任由两名日本宪兵架着自己继续前行。

审讯室不同于刑讯室,并没有林林种种样式繁杂的刑具,更没有满墙的斑斑血迹与地面上永远干涸不去的暗紫色积水,简简单单的一张长条桌,一盏吊灯,桌两边分别几张椅子,边已经布满了十几平方米的空间。

将囚犯摁在被审者的椅子上,依然是尽量放轻了动作解下手铐,两名宪兵立即离开。在两名宪兵沉重的脚步声中,囚犯微微抬头,对着头顶吊灯明亮的光线很是不适应地眯缝起了双眼,低头揉了揉眼睛,仍是眯缝着双眼打量着室内人物。

墙壁上‘改过向善,回头做人’八个字的标语不用看,这间审讯室囚犯都已来过多次,每一次都对这标语嗤之以鼻,但对于面前从来没出现在这间审讯室过的东西很是有点兴趣: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大碗粉蒸肉,一碗白粥,一小碟武汉特色的舒安藠头,以及对面桌边上的一个日本军官。

尽管眯缝着眼睛,囚犯也丝毫不掩饰自己一双精亮的眸子,仅只在对面的日本军官的身体上一扫,便摇了摇头,把摘去了手铐的双手伸向了白粥,故意挑衅一般的语气叹息着说道:“瞧不上我?不是专业人士,只是个干粗活的少佐?”

坐在对面的日本军官领口上佩戴着黑色领章,显示为宪兵兵种无疑,身材粗壮,双手掌心以及五指上满是老茧,手背上数处喷溅伤所遗留的伤疤,以及日本军人身上少见佩带的民国十七年式晋造毛瑟手枪,似乎都在证明这个日本军官在战场上所取得的军功,再加上胸口的资历章,足以显示这个日本军官在成为宪兵少佐之前,确实是个野战部队的战地指挥官。

天花板上的吊灯吊得很低,再加上座椅位置的刻意选择,吊灯罩边沿阴影恰到好处地遮挡了宪兵少佐颈部以上部位,囚犯无法看见宪兵少佐的面部表情,但也足够看清宪兵少佐那双粗壮有力的手掌捏了一下。

也许实在是饿得久了,囚犯灌了口白粥在嘴里都不敢立即吞咽下去,含了好一会儿才吞进了喉咙,又拿了颗藠头塞在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我没睡过日本娘们,那当然也就没睡过你老婆或者你妹子,而且在国民政府收回日租界、强制驱逐日本在汉侨民之前我就给抓这里面来了,那也就是说我没抢劫过你家亲戚,所以肯定跟你没私仇。那么……”

宪兵少佐的手曲起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打断了囚犯的话语,然后把手撑在桌面上半俯着身凑过了点距离,自然也就把头部凑了过来,在灯光下露出一张满脸横肉、且须发茂盛,足象是一头野猪般的面孔。这张面孔瞪圆了双眼死盯着囚犯眨也不眨,鼻孔中的气息也如同野猪在发动攻击之前快速而粗重地喷吐着。

仿佛是可以闻见一股才从野战战场上带下来的血污与硝烟的混合气味,囚犯皱了皱浓黑的两道剑眉,咀嚼着嘴里的藠头,盯着宪兵少佐的脸很是认真地说道:“现在我更为确定,以阁下的尊容,就算我睡过日本娘们,也绝对不会睡阁下的老婆和妹子。”

宪兵少佐抬起右手,动作稳定而有力地拿过了囚犯手中盛着白粥的碗,轻轻放在了桌面上,但也就是在碗底恰恰接触到桌面的刹那,宪兵少佐的右手立即握成右拳,重重一拳打在囚犯的左脸上,将囚犯连人带椅都打翻在地。

囚犯身高约一米七二,在同龄成年男子里不算矮小,由此可见并不是天生缺乏营养而导致体弱,但可能是因为实在是饿得时间长了导致身体虚弱,宪兵少佐已经拿捏了分量的一拳竟打得囚犯足有三分钟才回复了意识。

好半晌囚犯才爬起身来,累得气喘吁吁才将沉重的椅子拖回原位,吐出嘴里浸染了血丝的藠头,囚犯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似的重新端起了白粥:“行,我承认,我更没睡过阁下的令堂。”

毫无意外的,囚犯连白粥一起再次被一拳打翻在地,比第一拳加了不少分量,囚犯在地上辗转了几下也没翻过身来。

审讯室隔壁的监视室里,任驻武汉市汉口区宪兵队中佐队长的饭岛龙马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镜架,视线透过单向透视镜观察着在地上挣扎的囚犯,用一口带有江浙口音的汉语,气度雍容文雅,口气轻松说道:“看来您的评价没错呢,燕先生。尚先生果然就是副天生不招人喜欢之外、反倒是很欠揍的小痞子模样?”

身高足有一米八,浓眉薄唇,五官刚毅,气质硬朗的燕景宗有别于一般意义上的壮实,不是肌肉健硕得有如洪荒巨兽的一般的凶暴感,而是筋骨皮肉交错在一起显得匀称而有力,哪怕是一个尽量放轻了幅度的开烟匣的动作,都充满了随时能爆发出全身的极度暴烈的侵略感。

弹开精致的镏金烟匣,叼了枝国民政府不对市面发售、只供应政府人员与国民革命军的‘前敌’牌香烟在嘴上,燕景宗用一口带北平口音的汉语接过了话茬:“他表现得像个混不吝的欠揍痞子,所以别人就真把他当个混不吝的欠揍痞子来收拾了。服部少佐摁奈不住他的挑衅,在潜意识里真把他当成了个欠揍痞子,现在已经打了他三拳,我可以肯定,顶多再打他两拳,他就把服部少佐的心理承受极限全试探清楚了。这场对抗,服部少佐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也是呢,否则淞沪事件中贵国十九路军的三战三捷,恐怕也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因为谁会拿这样一个痞子当真?”饭岛龙马斜过视线瞟了眼燕景宗嘴唇上烟卷的商标,和善地笑道:“还吸这个牌子?这个牌子可有点还在对抗的嫌疑呢,燕先生。”

燕景宗不为所动地擦着了火柴,动作没有一丝迟缓地自顾自点着了烟卷,然后手腕抖动的幅度非常小、但是抖动得极其有力,一下就晃熄了火柴头上的余火:“饭岛队长介意?”

饭岛龙马还是笑了笑:“燕先生一向秉承三民主义、继承总理遗训,而且追随贵党领袖汪先生多年,现在‘重光堂协议’已经签署完毕,燕先生作为前期人员之一来协助帝国陆军的工作、希望尽快结束军事对抗的局面,那么燕先生的实际行动上是在与帝国陆军合作,我为什么要介意这个小习惯呢?不过……燕先生找到这个香烟牌子的时间还能有多久?”

燕景宗回过了一下视线,不动声色地反问:“饭岛队长很乐观?”

饭岛龙马微微苦笑:“没想到国民政府的抵抗意志竟然如此顽强,也丝毫不相信帝国的和平诚意。”

燕景宗再次看向审讯室内服部八重藏已经近乎于狂怒的神情:“贵国近卫首相主张的‘不要领土、不要赔款、两年内撤军,尽一切力量协助汪先生的和平运动’的承诺——说实话,我也不信。”

摇了摇头,饭岛龙马叹息着说道:“是呢……正面战场上的军事对抗短期内是看不见结果的吧?仅仅是我们脚下的武汉就打得如此艰难,并且在成功夺取之后,军统和共产党新四军的地下抵抗分子更为活跃,‘枪后的工作’,任重而道远呢……总之,在目前好象无法停止整体对抗的现在的处境下,恐怕还是需要帝国陆军长期的存在了吧!”

燕景宗对这个结语不置可否,只是用夹着烟卷的手指点了点审讯室内:“您要是再不制止服部少佐,您可能就失去一个可以协助您清除武汉地下抗日分子、甚至是日后长治久安的好帮手了。”

饭岛龙马动作轻缓地拨下了通讯开关,用日语说道:“服部君,请适可而止吧,就算现在打死了他,他恐怕也不会停止那样说话呢。假如真是这样结果的话,您就没有达到我交代给你想要达到的目的,仅仅只是打死了他罢了,而他也就什么都没有泄露给你了。这样的结果,也许正是他想展现出来的特务素质吧?”

尚稚吐掉满嘴的血水,抹了抹糊了一身的白粥,再次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扶正椅子,在屁股重重墩在椅子上之前,已经打量清楚了进来的两个人。微微眯起已经有点浮肿了的眼睛,尚稚冲着饭岛龙马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正牌老板来了。”

饭岛龙马把手上端着的另一碗白粥轻轻放在尚稚面前,仍是用汉语说道:“既然知道我是老板,那么尚先生应该能表示出一点值得聘请的价值吧?”

尚稚老实不客气地接过碗来就喝,含糊不清地问道:“中佐阁下如何确定我会替您工作?”

饭岛龙马侧身让出了点角度,现出身后燕景宗的身影轮廓:“您二位认识。敌人,同僚,战友,然后再次成为敌人,您们的关系很复杂,相处的时间也很长,所以他对尚先生您也很了解。他告诉我说:您不认可任何主张,您只认可利益,谁给您足够的利益,谁就是您的老板——这个介绍准确吗?” 0wQThbaM99sGUsfwhKijOtEEBZDcaA3eJWbsYKsJyD7huyEUjgqSPyaL+vBIOsZ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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