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的价值目标是进入传统或成为传统。不能成为传统的文化能够存在一段时间,但不可能天长地久。能够成为传统的文化不仅具有稳固的符号系统,而且具有稳定的意义体系。外部的、客观化的符号与内在的、主观的意义很好地结合在一起,同时借助文化记忆的手段,就会形成文化传统。
与道德记忆是文化记忆的一个子系统一样,道德文化传统是文化传统的一个子系统。如果说我们不能将道德记忆与文化记忆混为一谈,那么我们也就不能将道德文化传统与文化传统混为一谈。事实上,道德文化传统不仅不同于文化传统,而且不同于道德记忆。
道德记忆是道德文化传统的建构者。道德记忆将人类的道德生活经历或道德生活史记录下来,这可以为道德文化传统的形成提供必不可少的材料,因此,没有道德记忆,就没有道德文化传统。任何一个社会的道德文化传统都是基于一定的道德记忆建构的。正因为如此,每一个重视道德文化传统建构的社会都会注重道德记忆建构。
道德文化传统的内容都来自道德记忆,但道德记忆所包含的内容并不一定都能变成道德文化传统。也就是说,能够成为道德文化传统的东西肯定是道德记忆刻写或容纳的内容,而成为道德记忆的东西并不一定能够变成道德文化传统的内容。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因为道德文化传统具有十分严格的道德稽查机制,它要对道德记忆的内容进行严格的道德稽查,只有那些能够通过道德稽查的内容才能进入道德文化传统,那些无法通过道德稽查的内容是不能被纳入道德文化传统的。
不同社会的道德文化传统不尽相同,但它们的道德稽查机制是相同的。一个社会的道德文化传统要巩固自己的合法性和合理性地位,就只能允许那些能够得到社会成员广泛认可的道德记忆内容进入它的系列。如果它将所有道德记忆内容不加筛选地放进来,那么它的内容体系就必定乱七八糟,它本身的品质也会令人怀疑,甚至可能遭到人们的否定。在任何一个社会,道德文化传统都有一个道德稽查机制在支撑着它。它好比一个负责安全检查的海关,对那些试图进入道德文化传统的道德记忆内容进行甄别,以保证道德文化传统具有优良品质。
道德记忆世界是一个良莠不齐的世界,或者说,是一个杂乱的世界。它只是将人类的所有道德生活经历如实地记录下来,使之成为可以传承、传播的东西,但不一定对它们进行严格的道德筛选、稽查和评价。也就是说,人类的道德记忆并没有严格的道德稽查机制。它的主要职能是接受或容纳人类的所有道德生活经历,而不是拒绝它们。由于缺乏道德稽查机制,道德记忆世界是一个开放性极强的世界。我们甚至可以说,它几乎是一个完全开放的领域,对人类的所有道德生活经历敞开着大门。进入道德记忆世界的人类道德生活经历完全可能是道德记忆主体不喜欢的东西,但它并没有拒绝的权力。在道德记忆世界,记忆主体的主体性是有限的。在绝大多数时候,它只能被动地接受人类的道德生活经历,听任它们涌入道德记忆世界。它可以通过选择性遗忘的方式来处理它不喜欢的人类道德生活经历,但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