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普遍具有记忆能力。我们能够记住自己和他人的名字,能够记住某些地名,能够记住某个人的音容笑貌,能够记住某些往事,能够记住某些思想观点,这些事实都是我们普遍具有记忆能力的证明。记住了某种东西,我们就展现了自己的记忆能力。记忆深刻地融入了我们的日常生活和工作之中,以至于我们习惯性地视之为自己的生存方式。我们在记忆中生存,在生存中记忆。这似乎是一种不证自明的常识。
记忆是人类的一种基本能力,也是一种极其强大的能力。它犹如一个无比巨大的容器,能够容纳或承载我们的人生经历。我们或者一个人独处,并陷入沉思;或者与人交往,并展开思想交流;或者与人合作,并取得成果。这些都是人生经历。它们一旦被我们经历,就完全可能被我们记住。记住了人生经历,我们的记忆能力就得到了体现。我们的人生经历越多,我们的记忆内容就越丰富。事实上,我们不仅能够拥有直接记忆——能够记住自己的人生经历,而且能够拥有间接记忆——能够记住他人的人生经历。例如,通过阅读某位作家的自传,我们就能记住他的人生经历。
记忆能力是衡量个人心理是否健康的一个重要指标。一个具有健康心理的人是能够记忆的人。很多老年人患有健忘症,这就是出现心理病症的表现,或者至少说明他们的记忆行为能力已经严重弱化。一个年轻人若总是健忘,这通常说明他在记忆方面存在诸多心理障碍。正常的人应该具有起码的记忆能力,超常的人则可能具有超常的记忆能力。具有记忆能力是人类之福。我们不难想象,如果没有记忆能力,我们的生存就必定是一种极其可怕的状况。没有记忆,就不可能有人类文明,因为它必须依靠人类的记忆能力才能得到传承。记忆不仅记录我们的过去,而且照亮我们的过去。作为人类,我们的身后拖着一长串记忆。那是一道无比美丽的风景线,更是我们作为人类的生命之根。我们不能须臾没有记忆,就是因为它是我们的生命根基。记忆不是负担,而是护送我们的生命之舟扬帆远航的精神力量。在记忆中砥砺前行,是我们人之为人的伟大使命。
道德记忆是记忆的一种特殊形式。作为一种记忆形式,它是人类运用其记忆能力对自身特有的道德生活经历的记忆。人类从古至今一直具有划分生活领域的传统。进入文明社会之后,我们不仅将自己的生活领域划分为公共生活领域和私人生活领域,而且对它做出了政治生活领域、经济生活领域和文化生活领域的区分。为了彰显这些生活领域的区别,我们甚至要求自己严格遵守生活领域的区分,既要公私分明,又不能将政治生活、经济生活和文化生活混为一谈。从这种意义上说,将道德记忆从人类的记忆世界抽离出来是完全可能的,甚至是十分必要的。作为理性存在者,我们并不希望自己的记忆世界一团乱麻,而是希望它有序地存在着。要做到这一点,对我们的记忆世界进行分区处理是最有效的办法。
道德记忆可以被视为人类记忆世界中的一个特殊区域或板块。它的主要功能是记录或容纳人类的道德生活经历。由于人类道德生活经历是通过具体的道德思维、道德认知、道德情感、道德意志、道德信念、道德行为等多种方式得到表现的,所以人类的道德记忆就是关于所有这些要素的记忆。我们在将这种基于道德生活经历建构的记忆视为人类记忆世界中的一个相对独立的领域时,就拥有了道德记忆。
作为人类记忆世界中的一个特殊板块,道德记忆不可能真正脱离人类的记忆世界而独善其身。它只不过体现了人类特有的思维方式和能力。作为理性存在者,我们既具有将部分整合成整体的思维能力,也具有将整体分解为部分的思维能力。前者是建构主义思维方式,其最高境界是将存在世界统一到某个单一的本原;后者是解构主义思维方式,其通常做法是将存在世界分解为微小的原子。从这种意义上说,将道德记忆视为人类记忆世界中的一个相对独立的领域,是一种能够得到合理辩护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