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香港铜锣湾的一栋别墅里，一位老人坐在沙发上全神贯注电视机里的气象报告。虽然她的头发已经花白，但看上去却相当清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电视机，屏气凝神地聆听主持人的讲解。老人听完气象报告后，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老人喝了一口清茶，自言自语：“台风北上了，还好！还好！”

老人关掉电视机，正想起身出门，茶几上的电话响了，老人伸手拿起电话，话筒里传出女儿阿静的声音。阿静人长得漂亮娴雅，说话的声音也很柔软。

“妈妈！又有台风了。”

老人悠然说：“我刚看了气象预报，台风朝北面走了，对安江没什么影响。”

“你听错了吧！杨武说，台风要转向，然后正面袭击大陆东南沿海。”

老人倏地紧张起来：“你说什么？”

“台风要转向，然后正面袭击大陆东南沿海，并可能在安江一带登陆。”

老人张嘴，愣了：“啊！”

阿静的话把老人吓坏了，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台风突然转向，袭击安江，她儿子一家肯定要遭大灾。如果她儿子船在海上，那还会有生命危险。老人越想越担心，可儿子一家又远在千里之外，一时无法联系到他们。现在，老人的心里又开始埋怨儿子父亲了，当时，她一听说儿子将在船上工作就极力反对，可儿子父亲却不顾她的感受，让儿子去船上当水手。这么多年，每逢台风季节，她几乎天天担心，怕儿子出事，现在，女儿说台风要正面袭击安江，她怎么不惶惶不安呢！老人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还是有点不相信。她刚刚看了电视，说台风北上了，怎么会突然转向了呢？可阿静丈夫是台湾海军基地的副司令，他说的话按理是不会有错的，不过，老人还是将信将疑。

“阿静！”老人忧愁不安，“杨武什么时候对你说的？”

“早上，杨武跟部队通电话时，我听到的，他在电话里说，东北方向突然出现强大的副高压带，台风马上要转向。”

“杨武是这么说的？”老人非常着急，“他人呢？叫他听电话，好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台风转向，对台北地区也有较大影响，因此，他一早就下部队检查去了。”

其实，杨武没有下部队，他正在主持一个重要会议。杨武是台北U基地的副司令，为了保密，他经常隐瞒自己的去向。杨副司令这样做，主要有以下两个方面的原因：一、他的丈母娘在香港，家里经常与她通电话，泄密的可能性很大；二、台湾从水路派往宁江地区的情报人员大多由他安排船只送达指定海域的，万一泄密，后果会非常严重。虽然杨副司令经常提醒家人要注意保密，但是仍难免出现一些泄密的现象。比如，今天的台风转向消息，按理是不能泄露出去的，可阿静没有细想，随便告诉了她的母亲。对台湾来说，台风突然转向，袭击大陆是一件好事情，大陆损失越大，台湾越高兴。再说，今天的会议正巧与这次台风突然转向有关，台湾军情局要利用这次台风，派特务去大陆沿海岛屿抓人。

这时候，阿静女儿杨帆从卧室出来，插话道：“妈妈！你这么说，姥姥会坐立不安，夜不能寐的。”小姑娘戴着一副近视眼镜，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看上去漂亮而又文静。

“杨帆在说什么？”老人听力还不错，她从话筒里听到外孙女杨帆的说话声音。

“她要你不用担心，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呢？台风改变走向朝西奔袭，刚好是安江一带，孙儿孙女、儿媳都在安江，特别是你弟弟宝龙他一一”

“宝龙他呀，你更不用担心，他当了这么多年船长，会注意安全的，说不定现在已经在家待着，不出海了。”

“大陆那边还十分落后，气象预报不一定及时、准确，并且又穷困，不会太多考虑人的安全的。”

老人去过大陆，对大陆还是比较了解的。她每次去安江，都劝儿子一家来香港定居，可他们总不愿来香港。大陆这么贫穷，又这么落后，他们竟不愿来香港，老人真的想不通。儿孙不在她身边，她免不了牵挂，特别是她的儿子，长期在海上航行，每次来台风时，她心里总是七上八下，有时候还会整天不得安宁。老人一想到儿子现在的工作，肚子里就来气，觉得儿子的父亲根本不顾儿子死活，让儿子每天处在风口浪尖上。虽然她和儿子的父亲还没有离婚，但婚姻早已名存实亡了。老人觉得，她的一生已被他毁掉，她儿子的一生又将毁在他的手里。

“要么你给我爸拍电报，要他提醒我弟弟——”

“嘿！他会为他儿子担心？他真的这样，当初不会让他儿子去当船员。宝龙干什么不行啊，可他偏偏让儿子干船员这一行，他是想气死我！”

“妈妈！到现在你还是没有改变对我爸的态度，我爸爸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不要老错怪我爸爸。”

“我哪里错怪他了？”

“比如，你没去安江前，老说我爸只看重儿媳漂亮，不讲门当户对，娶了一个西施茶楼女老板的女儿做儿媳。后来，你从安江回来说：‘宝龙真有福气，娶了这么一个好老婆’。你不是错怪我爸啦！”

“这是两回事。你根本不了解你爸，没有人比你爸更狠心的。”老人越说越生气。

“妈妈！不要再这样说爸爸好不好？要么给我弟弟拍电报，给他提个醒。”

阿静知道，母亲拍了电报之后心里才会安宁下来，不然，她整天都会惶惶不安。阿静发现，母亲不但对她哥哥越来越挂念了，而且还经常在她面前絮叨侄儿侄女的事情。可要母亲去安江，她又不愿意去，说看到她爸爸心里就不高兴。真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多怨气，都几十年了，还常常在她面前责骂她爸爸。可要她找一个老伴又不同意。看来，还是她丈夫说的对，妈妈心里还装着爸爸，等妈妈对爸爸的怨气消除了，就会重新和好。阿静希望杨涛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尽早接管母亲的房地产公司，好让母亲长期住在大陆，这样，她父母才会慢慢重新和好。现在，一个住在香港，一个住在大陆，想要两人重新和好就难了。

“只能这样了。”须臾，老人想起一件事，“噢，差点忘了，明天下午杨涛和林伯伯从美国回台北，你准备准备。”

“我儿子还是跟你亲，有事总是首先跟你通电话。”

“你不高兴啦，他懂事，知道我一个人孤独。”

“要你来台北住，你又不来。”

“过些年，等把香港产业都交给杨涛、杨帆他们啦，再来台北住。”

“最好安江、台北两边住。”

“嗯，我也喜欢这样。”

“妈妈！我上班时间快到了，不多说了，我先挂电话了。”

阿静心里很高兴，她终于知道了母亲的心思，看来，母亲与父亲的和好是有希望的。母亲的性格，阿静最了解，她在气头上的时候，是不会说人好话的。阿静小时候，母亲对她也是这样，常常被母亲说得一无是处。刚才，母亲生气时对她爸爸是一肚子的怨气；现在，母亲冷静下来了，肯定又记起了丈夫的好。接下，她要劝说杨涛，放弃自己的爱好，专心做好现在的工作，尽早接管姥姥的产业，让姥姥回到外公的身边。杨涛在美国大学里学的是航空，他不喜欢搞房地产，要留在美国干事业。阿静不同意杨涛留在美国，她费了好多心思，劝了好长时间，杨涛才回到台湾，现在，杨涛勉强同意暂时去姥姥的房地产公司做事，所以阿静还要继续做杨涛的思想工作，要他一门心思搞房地产。

阿静放下电话，交代杨帆：“杨帆！给你爸爸打电话，告诉他，明天晚上林伯伯来我们家做客，要他尽量回家吃饭。杨涛明天也一起回来。”

杨帆应答：“知道了，我等会儿就打。”

阿静走到门口，一边换皮鞋，一边对杨帆说：“你现在就打，免得你爸又有安排了。”

杨帆放下手中书本。“好吧！哎！妈妈！为什么姥姥一提起外公就特别生气。”

阿静蹙眉说：“我也说不清楚，你姥姥带我离开你外公时，我年纪还很少，不懂事。”阿静穿上皮鞋，“估计林伯伯知道，明天，你问问他吧！”

阿静说完，出门上班去了。杨帆走到电话机前，拨打父亲办公室的电话。

杨帆一边捋着发梢，一边说：“陆秘书呀！请叫我爸爸一下，我有急事找他。”

陆秘书对着话筒说：“杨帆呀，杨副司令正在开会。”陆秘书想了想，接着又说，“嗯……要么你在家等一会儿，我过去告诉杨副司令，要他打家里电话。”

陆秘书五十多岁，在杨副司令身边已工作了十年，与杨副司令的家人都非常熟悉了。他性格温厚，戴着一副近视眼镜，温文尔雅。陆秘书放下电话，乘电梯直接到了地下室。地下室的电梯门口站着两个特工，见状，陆秘书拿出证件递给其中一个特工。特工看了看证件，然后点头。接着，陆秘书径直走进地下会议室。对今天的会议，陆秘书很好奇，只是一个防台的会议，为什么要放在地下会议室？为什么如此戒备森严？

台北U基地地下会议室，灯火通明，一片肃静，于会军官正聚精会神地聆听杨副司令的讲话。

“……美国气象专家根据卫星图像分析，本次台风会在明天突然改变走向，将正面袭击大陆的东南沿海。台风一旦转向也会对我们台北地区产生较大影响，各部队要做好一切准备。同时，还要防止大陆渔船，利用避风之机进入我军事基地，刺探我海军基地情报。当然，我们的工作不能仅仅停留在防范上，我们像以往一样，在防范的同时，积极地开展军事行动，为反攻大陆创造条件。本次台风的突然转向，将为我们主动出击创造了绝好的机会。为此，国防部军情局一处马天少校亲自来我们基地做具体部署。”

杨副司令年龄接近五十，头发几乎全部没了，只是两边靠近耳朵的地方还留有一些毛发，他眉毛粗黑、高鼻子，腮帮子特别宽，看上去有点严肃。

这时，陆秘书走过来跟杨副司令轻轻说了几句，杨副司令点了下头，然后，接着说：“下面由马天少校向大家介绍一下大陆的政治、经济形势和外交情况，并向各位宣布一项重大的军事行动。大家欢迎！”说毕，杨副司令一边鼓掌，一边起身离开讲台。

马天身体微胖，圆脸，眼睛偏小，年近四十。他欠欠身体，先扫视了大家一眼，然后慢吞吞地开始发言：“首先，向诸位介绍一下，坐在我右边的是国防部军情局一处中尉洪长春小姐。”

洪长春小姐不但长得漂亮、大方，而且有军人气质，她站起来向大家鞠躬了一下，然后，又坐了下去。

马天点点头，继续说道：“下面，我简单介绍一下目前大陆的政治、经济和社会现状以及外交困境。根据最近情报分析，中共高层之间权力争斗十分激烈，矛盾加深，中共党内出现分裂迹象，毛泽东或将退出中共政治舞台。另据美国中央情报局分析，中苏两党关系已进一步恶化。中苏两党关系是大陆外交的基石，由于中苏两党关系恶化，使得中共与各国的外交进入了死胡同。而大陆的经济比政治和外交更糟糕。一个接一个的政治运动，使得大陆的经济停滞不前，加上近几年持续不断的自然灾害，大陆的农民生活更加贫困。另外，大陆城市失业率高得惊人，十八岁以上的年轻人几乎全都找不到工作。现在大陆的状况是：高层政治斗争激烈，国际上孤立无援，经济发展停滞不前，人民生活极度贫困，社会治安十分紊乱。种种迹象表明，由此引发的一场政治大运动将遍及整个大陆，它将影响和困扰大陆的经济发展。毫无疑问，往后的台海军事形势将更加有利于我们台湾这一边，这为我们反攻大陆创造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据美国气象专家推断，本次强台风将在明天突然改变其运动走向，正面袭击大陆东南沿海，美方乐见大陆又将遭遇重大自然灾害。我们要利用这次强台风来配合我们的军事行动。此次行动计划，得到了美方的认可和大力支持，美方已同意推迟公布气象卫星图像和有关强台风转向的消息。现在，我向大家宣布此次军事行动的具体方案……” aqDUBPI53q9Fof51vZGbDpMzB7T7arkQRHTlgnlWooLsTIRAsZekUUiTOU8TvA/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