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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秀美上班已有一个月多了,虽然她要值夜班,但是工作倒不那么辛苦。一天夜班,一天日班,没有特殊情况,都这样轮流。一开始,她上夜班有点不习惯,不过,很快就适应了。昨天,秀美遇见工商联的老张,得知公公今天下午四点左右回到安江,于是,她今天一早就去菜市场买了好多菜,准备为公公洗尘。江景一听爷爷下午回安江就拉着姥姥要去车站接爷爷。下午三时多一点,姥姥牵着江景的手,来到安江县客运车站。接着,姥姥向车站服务台打听省城班车的到站时间。车站服务员告诉姥姥,省城的班车到站还要将近一个小时。姥姥见时间还早,便带着江景来到江边,走上堤坝,看江上的船。

江景指着前方。“姥姥!你看,爸爸以前开的船。”

姥姥在江里找了好一会,没找着。“在哪里呀?”

江景指着江心。“看见了吗?”

姥姥朝江心看了看。“噢——看见了。”

江景说:“长大后,我要当船长,开爸爸造的大船。”

姥姥高兴地说:“好!你爸爸听了一定很高兴。”

玩了好一会儿,姥姥牵着江景回到车站。江景坐在姥姥旁边,东看看西瞧瞧,屁股坐在椅上扭来扭去,一分钟也闲不住。已是四点半多了,爷爷坐的车还没进站。姥姥又去服务台打听,服务员告诉她,车子堵在了红土岭,一时半会还不会到。姥姥听后,只好坐在候车室里,耐心等待。可江景坐不住了,他摸摸肚子,谎称自己肚子饿了,缠住姥姥,要去小卖部买饼干吃。姥姥以为他真的肚子饿了,于是,牵着江景的手,一起去车站小卖部买饼干。突然,江景看见一个扒手正对一位农民打扮的客人下手,他立即跑过去,叫喊:“抓小偷!抓小偷!!”小偷慌了,拔腿就逃。周围群众见状,一起擒捉,小偷一下子就被群众捉住了。

姥姥上前拉住江景,轻轻嘱咐:“你还小,以后不要管闲事,小偷要打你的。”

车站民警过来问:“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呀?”

姥姥回答说:“他是我的外孙。”

警察竖起大拇指:“你外孙真棒!”

群众也围过来,称赞道:“这小孩胆魄真大!很勇敢!”

江景抬头眨了眨眼睛,疑惑不解:“抓小偷怕什么?他们不都是过街老鼠吗?”

警察哈哈大笑,抚摸江景的头。“对,小偷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没什么可怕的。”

一位老大爷说:“这小孩这么懂事,上学了吧?”

姥姥笑笑说:“没有,只有七岁。”

江景不仅长得比同龄人要高,看上去还比同年的孩子老成,所以,老大爷以为江景已上学了。江景五岁开始就在院子里,与邻居孩子玩少先队员抓小偷的游戏,在他的头脑里,小偷只能逃窜,或者躲藏起来。江景看看姥姥,然后又看看警察,他有两点不明白:一、小偷怎么敢打人呢?二、抓小偷是人人应该做的事情,有什么好表扬的呢?可姥姥有点担心。姥姥本想对江景讲清楚为什么小孩子不能见贼就喊的道理,可看警察还在身边,又不好意思开口,否则,反被警察教训。不过,回家之后,她还是要提醒江景,不然,她的外孙迟早要吃大亏。

这时候,车站的广播响了:“旅客请注意,省城来的312班车已经到站了……”

姥姥听到广播后,拉着江景的手,跟大家道别:“再见!他爷爷坐的车进站了。”

江啸一走下车,江景就上前亲热地拉住他的手,不停地喊:“爷爷!爷爷!”

车站值班警察走过来问:“这是你的小孙子吧?”

江啸看着警察,笑笑说:“嗯。”

警察说:“你小孙子真行!刚才看见小偷,边喊边上去抓。”

江啸夸道:“好样的!”

江啸一回到家,家里马上就热闹起来了。江景缠着爷爷讲故事,江山向爷爷打听省城“上山下乡”运动的现状。秀美见公公回来了,马上捧着热腾腾的菜从厨房走出来,着急地问公公有没有见到江南。江南的近况是家里人人都关心的,大家看着爷爷,等待他说话。姥姥在路上已问过老爷子,所以她不着急了,她劝老爷子先坐下,喝口水,然后再慢慢说。

江啸落座,然后说:“我是昨天晚上才见到江南的,她到我住处已差不多七点了。”

秀美急切地问:“江南肯定瘦了吧?”

江啸喝了一口水。“瘦是瘦了点,可比原来结实多了。”

秀美又问:“她工作忙吗?”

江啸捋了捋胡须说:“现在不忙,先技术培训六个月,然后当护士。”

姥姥端上菜,又拿上酒杯,然后给爷爷倒酒,忙个不停。等江山、江水、江景都坐好了,姥姥才慢慢落座。姥姥在女儿家闲不住,什么家务事都争着上前,谁都拦不住她。没办法,家里人只好顺她的性子,好在家里事情不太多,不会累着她。江宝龙先给爷爷、姥姥、江景夹菜,然后,招呼秀美坐下,一起吃饭。江山有事想问爷爷,所以他今晚特地坐在爷爷边上。

江山向爷爷打听消息。“爷爷!听说省城学生踊跃报名‘支边’,是这样吗?”

江啸点头说:“是的,很多学生宣誓要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地方去。”

江山看着母亲,认真地说:“妈妈!我想和大家一起,去边疆搞建设。”

秀美瞪了江山一眼。“你现在年纪还这么小,去北方谁照顾你呀?你照顾自己都很困难,竟然还说去边疆搞建设。”

江山拿匙子舀汤。“今天,我遇到春花姐,她说自己报了名,马上去内蒙古。”

姥姥低声说:“王春花哥哥在台湾,并且是个军官,所以只能选择‘支边’。”

王春花现在的养父虽然是支前模范,但王春花的亲哥哥在台湾,并且是国民党军队里的一名军官,这种家庭的子女,想在城里安排工作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支边”是王春花的最好选择。江山看着姥姥,对她的想法很不理解。江山认为,“支边”青年的任务是支援边疆,建设边疆,保卫边疆,他们与士兵守卫边疆的目的是一样的,都肩负着建设祖国、保卫祖国的光荣使命,每一个热爱祖国的热血青年,都应该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满怀爱国热情,踊跃报名,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可在姥姥的头脑里,边疆却是反动家庭子女赎罪的地方,能不去就尽量不要去。

江山理直气壮地说:“我觉得建设农村、建设边疆是知识青年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与家庭身份没有什么关系。”

江啸解开衣扣。“你先把书读好,大学毕业之后,再去建设边疆。”

秀美严肃地说:“春花去内蒙古是她家的事情,你是我的儿子,是我们家的事情,我和你爷爷想法一样,先考大学。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读书是唯一出路。”

江山看了看父亲,父亲正皱眉看着他。虽然父亲对他要求“支边”的事情不愿表明态度,但是他已从父亲的脸色里看出,父亲不支持他的想法。现在,家里不但没有一个人支持他,而且还遭到妈妈的极力反对,江山一时束手无策。胳膊拧不过大腿,江山只好选择沉默。江山看了看母亲,心里是很不高兴的,觉得母亲的思想太落后了,什么年代了,还把读书看得如此重要。江山明知母亲的观点是受封建迂腐教条的影响,然而,他却无力改变母亲的想法。江山低头不语,他只能独自感叹,除此之外,他没有更好的办法。江山知道,他在母亲的眼里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因此,母亲绝对不会答应他去“支边”的。尽管江山心里有许多话想说,但是他又不得不把话咽回肚子里。

姥姥说:“考不上大学没关系,还可以去当兵,当兵回来照样可以安排工作。”

秀美边夹菜边说:“前几天,路上遇到李君,她说杨威和徐军都参军了。”

姥姥喝了一口酒,然后说:“听说今年冬季招的兵种不是很好,几乎全是陆军。”

秀美说:“杨威是陆军,去东北,徐军是海军,在青岛。徐军父亲是县长,不一样。”

江宝龙说:“今年招收的陆军比往年要多得多,他们大部分都去了东北和西北。”

江啸两指夹着香烟,烟蒂贴近嘴唇。“中国与苏联的关系已进一步恶化。”

江宝龙一边给父亲倒酒,一边说:“部队都在调动,中苏有可能交战。”

秀美马上担心起来:“宝龙,江南所在的部队会不会调到北方去?”

秀美送江南去当兵仅仅为了以后有个工作,她希望在江南当兵期间不要发生战争,然而,中苏两国却逐步走向战争。秀美看着丈夫,心里有三个担忧:一、如果中苏之间爆发战争,军事目标都很危险;二、如果中苏两国动用核武器,城市越大越不安全,原子弹专往大城市扔,江南的部队在省会,其危险可想而知;三、江南的部队可能出现调防的情况,战争期间,军队会不停地调动,后方部队也有可能调往中苏边境。江宝龙却不这么想,他认为,既然送女儿去当兵,就不要有那么多担忧。江宝龙提杯喝酒,不想回答秀美的话,再说,他也回答不好。然而,姥姥却认为,江南在大首长身边工作,又是后勤部队,即便中苏之间爆发核战争,也很安全。

姥姥放下筷子。“你放心,江南部队不会调到前方去的。”

江山皱眉说:“当兵怕打仗,国家不亡才怪。”

江景两手叉腰,像男子汉似的。“哥哥!我不怕打仗!”

秀美瞪了江山一眼。“我送江南当兵是为了她今后的工作,不是让她上战场。”

江宝龙笑笑说:“如果家长都像你这样教育孩子,学校的思政课就没作用了。”

江啸吸了一口烟,然后说:“说到思想教育,让我想起一件事。现在很多报纸都在批判吴晗的《海瑞罢官》,对此,我觉得很不理解。《海瑞罢官》是一部提倡刚正不阿、直言敢谏精神的历史剧,怎么会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大毒草呢?”

江宝龙皱眉说:“现在政治色彩越来越浓了,不管什么东西都与政治挂钩。”

江啸若有所思地说:“吴晗既是明史专家,又是北京市副市长,不会随便遭批判。”

江啸一边思考,一边捋胡须。江啸天天读报,对政治运动比较敏感。最近,他阅读了许多“四清”运动的文件,觉得“四清”运动后十条的政治色彩非常浓。当他把文件中有关“以阶级斗争为纲”的诠释,与当前文化领域的事件联系起来的时候,他猛然感觉到,一场大规模的文化领域的政治运动将要全国掀起。但是,江啸却错误地认为,这场文化领域的政治运动,与他没有丝毫关系,因为他是旧社会的企业家,不是文化人。江啸希望尽快结束“四清”运动,转向文化领域的政治运动。

江宝龙猜测说:“这或许是一个政治动向的信号。”

江啸弹了弹烟头上的烟灰,忧愁地说:“我感觉,批判吴晗是一场政治大运动的序幕,接下的政治运动将以文化领域为切入点,全面清除文化领域的反动派。”

真如江啸预料的那样,几个月后,文化领域的大革命首先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掀起。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江啸感觉,此次运动的冲击力比他原来想象的要小许多,完全不及50年的“镇反运动”,运动的方式也比较温和,运动的范围也仅在文化领域,地域也局限在一些大城市,并且,只是在报纸、广播里打打嘴仗而已。江啸还感觉此次文化领域的政治运动对他几乎没有什么冲击。因此,他还是像以前一样,该做的事情照样去做,该说的话照样在会上说,没有什么可顾忌的。哪知,超级台风尚未形成,现在正是能量积聚阶段,它的惊人威力还在后头…… jEgCrHGrJYcEvzIMdge+bFFMDFPD4EANeLWTitBENfpoNvMCY3c2c8YmnRPO0vx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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