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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江宝龙!加急电报!”院子门口,邮递员一边使劲地敲着大门上的铜兽环,一边朝院里喊叫,“喂喂!家里有人吗?”

“是,是江宝龙家。”秀美一边往院子门口小跑,一边应答,“来了。”“请拿户口本对照一下”邮递员补充说。

“嗯!好的。”秀美转身朝屋里喊,“江南!快拿户口本下来!”

江南马上拿着户口本来到门口。

邮递员对照了一下,然后说:“是香港加急电报。请签字。”

江南签完字,然后接过电报,小心撕开。

儿子宝龙:

台风要突然改变走向,大陆东南沿海将受到严重影响,并很有可能正面袭击安江县。务必小心!

妈妈
8月22日8时

“妈妈!奶奶说台风要转向,很有可能正面袭击安江。”江南仔细看了一下发报时间,然后埋怨道:“我们这小地方,什么都慢,香港的加急电报过来也要一天多时间。发出是昨天上午8点,现在是第二天下午1点多了。”

邮递员解释说:“没有办法,都这样,邮件一到手里,我就送到你这里来了。”邮递员说完,骑上自行车,走了。

秀美坐在竹椅上不停自语:“怎么办?怎么办?”

江南劝道:“妈妈!你别急,公司会通知他们的。”

秀美如坐针毡,立即起身说:“不行!快把电报给我,估计你爸的船还没走远,我马上去公司找田书记。”

秀美拿着电报朝码头疾走,十几分钟就到了田书记的办公室。田书记看了电报之后,两条浓眉往上一翘,马上警觉起来。田书记倒了一杯凉开水放在秀美的面前,然后,打电话把办公室的陈主任叫过来,要求他尽快通知没有出海的船只,原地抛锚,等候消息,并立即查明311船的位置。十分钟后,陈主任回来说,311船昨晚九点五十分左右装货完毕,十点整驶离油库码头。由于受到大洋天气的影响,一时无法查明311船所处的具体位置,报务科正在与他们联系。秀美听后,心里预感不祥,木然地坐在那里,一时说不出话来。按311船离港时间计算,现在311船正在台风风圈内航行,处境十分危险。田书记心里也非常着急,在办公室里一边踱步,一边思考应对办法。

田书记安慰说:“没事的,我马上要求省海运公司,通知沿海各单位向311船发报。”

陈主任扶了扶眼镜,也安慰说:“别担心,肯定没事的。”陈主任身材瘦小,说话声音很轻,“你在家安心等我们的消息好了。”

田书记说:“陈主任!用我的车先把嫂子送回家,有消息随时通知她。”

一路上,秀美头脑一片空白,下了车之后,颤悠悠地走进院子。

江南走过来告诉妈妈:“爷爷刚回来,现在在楼上房间里教江景读诗。”

秀美擦着眼泪。“台风转向,会往东南沿海这边袭来,你爸爸的船很危险。”

爷爷听见秀美的说话声,走下楼梯,轻声问:“宝龙出海啦?”

江啸已年近七十了,可看上去一点不老,他精神矍铄,腰背挺直,双眼炯炯有神,眉毛长长的,与美髯相映成趣,竹筒鼻与其方脸搭配也相当完美。

秀美哽咽说:“将来即使江山、江景找不到工作,我也不能让他们当船员。”

老人一听就知道儿媳又在责怪他。宝龙的母亲责怪他,宝龙的妻子责怪他,所有的家人都在责怪他,老人想想心里很委屈。宝龙不当船员还能做什么?一个反动家庭的子女能有工作就很不错了。再说,年轻人就要有理想,宝龙学船舶专业的,从海运做起没有什么错。如果宝龙不当船员,就不可能有今天这么好的前途。老人觉得,宝龙在船上工作,真的没什么不好。宝龙入了党,又当上船长,大家还在传说,他将来肯定是宁江地区海运公司的一把手。许多人都说当船员不安全,宝龙在海上工作了十几年,每次都不是安安全全回来了?虽然老人很不舒服,但是他的心里还是理解儿媳此时的心情。

“你也不用太担心,说不定宝龙的船现在已经在什么地方避风了。”老人安慰道。

“这次台风是突然转向,特别危险。”秀美坐在竹椅上,擦着眼泪说道。

“妈妈!香港气象预报不一定就准确。”江南说。

“爸!你觉得台风会朝我们这边来吗?”秀美问公公。

“可能性蛮大的,不过,你不用怕,船上有报务员,会及时收到消息的。”老人说。

“我也觉得不用担心。”江南说。

老人进院子前,看过东边天空,发现空中卷云增厚,而且,从海边吹来一阵阵东北风。平时这个时候,一般都吹西南风,老人在海边长大,又盖过船,对台风天气相当了解,他断定台风将朝安江方向袭来。但是,老人不怕,因为船上有报务员、收音机,311船收到台风消息之后,肯定会及时进港避风的。江南也觉得不用担心,说不定她爸爸已在途中进港避风了。江南见妈妈愁容满面,心里十分难过。自从江南懂事开始,她就清楚记得,只要有台风,妈妈就睡不着觉,常常半夜爬起来一边打毛衣,一边不停地朝窗外张望,直到有爸爸平安的消息,她才会安宁。此时,江南的心里也在责怪爷爷,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让她爸爸去船上工作呢?她希望尽早结束这种煎熬的日子。

秀美忧愁地说:“问题是我们的气象台还没有分析出来,大家不知道台风要转向。”

江南问:“爷爷!你估计台风什么时候会到。”

老人走到院子中央,一边抬头仰望天空,一边说:“估计在下半夜。”

老人话音刚落,广播就开始播放台风紧急通知了。

“……6号台风已在今天中午12时许突然转向,并以每小时30公里左右的速度,朝我省东南沿海方向快速奔袭过来,很有可能在安江一带登陆。目前,台风中心距离安江约500公里左右,预计今晚下半夜到达我县,希有关部门立即部署防台工作……”

广播不停地重复台风的紧急通知,秀美的心里越听越着急,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在这时候,双脑筋老婆急匆匆来到江家。双脑筋的家和江家同在一条里弄里,他老婆听到台风的紧急通知后,也马上担忧起来,慌忙过来找秀美打听消息。双脑筋老婆叫荷莲,她面容漂亮,长得比双脑筋还高。江南拿来一把竹椅让荷莲坐下,然后,又给荷莲递上一把蒲扇。荷莲一看秀美忧心忡忡的样子就马上猜测到311船可能处在险境之中。荷莲着急得满头大汗,站在那里,右手使劲摇着蒲扇。

荷莲急切地问:“311船的情况怎么样?”

秀美满脸愁容。“我刚从公司回来,311船昨晚10点离港,现在正处在台风圈里。”

荷莲接过江南端来的凉水,发牢骚说:“说好进船坞大修的,谁知又变了。”

秀美叹气说:“公司这么多条船,311船最忙。”

荷莲出主意:“在家也不是办法,我们去马郎寺烧烧香,求神佛保佑平安。”

秀美犹豫了一下,然后问:“你去过马郎寺吗?”

荷莲喝了一口水。“没有,听说马郎寺很灵的。”

秀美起身说:“邻居阿婆常去马郎寺,下午,她刚好在家,我请她一起去。”

接着,秀美和荷莲一起去邻居阿婆家。邻居阿婆一听说宝龙的船被强台风困在大洋上,就着急起来了,于是,她马上带着秀美和荷莲去了马郎寺。 JLd89J8Hd/popH+0kvKHLCWbCvuIU792xRPUHM5Vv0vTB3qJo86HT+3NEnWrlky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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