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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赶走针鼹

约翰·威廉斯就坐在离雌天鹅紫水晶窝巢七八米远的草丛里,头上戴一顶自己用野花编织的草帽,既可以遮阳,也可隐蔽,等待珍贵的袋狼再次出现;同时也扮演雌天鹅紫水晶的丈夫,饶有兴味地零距离观察野生黑天鹅的生活,既消遣解闷,作为动物学家,也是一种附带的收获。

下午三点十三分,紫水晶跨出窝巢,站在窝巢旁梳理羽毛。约翰·威廉斯知道,窝巢内的五枚卵即将出壳,紫水晶这是在下巢凉卵。所谓“凉卵”,就是在雏鹅即将出壳的几天里,抱窝的雌天鹅时不时离开巢,让卵的温度冷却下来。通过凉卵,即可调整巢内湿度,也能散去胚胎中后期产生的代谢热,用较低的环境温度刺激胚胎发育,并增强雏鸟对外界气温的适应能力。

就在这时,突然,紫水晶发出高亢嘹亮的鸣叫,脖颈前伸,嘴壳上翘,翅膀半张,做出攻击姿态来。

约翰·威廉斯抬头望去,草丛里,有一只长相怪异的野兽正往紫水晶的窝巢爬来。这只野兽五六十厘米长,头很小,嘴尖长,唇吻间吞吐蠕蠕长舌,身上长满锐刺,外形颇似刺猬。他在剑桥生物标本馆里见过这种动物,学名叫针鼹,也是有袋类动物,俗称食蚁兽。针鼹是世界上仅有的两种卵生哺乳动物之一,另一种卵生哺乳动物是鸭嘴兽。只见针鼹一双绿豆小眼贪婪地望着紫水晶窝巢里那几枚天鹅蛋,一步一步向前挺进。

他知道,这只针鼹想掠夺天鹅蛋填饱自己的肚子。

针鼹虽是食蚁兽,但若条件允许,也爱吃各种鸟卵。针鼹得到鸟卵后,或者身体蜷成一团将鸟卵抱在怀里,从坡上滚进乱石沟,鸟卵磕在石头上碎裂了,它就用蠕蠕长舌舔食蛋清和蛋黄,或者在鸟卵上蹦跶跳跃,用身体和身上的尖刺将蛋壳弄碎,舔食蛋清蛋黄。

紫水晶拦在针鼹面前,摆开啄咬的架势,吭吭地发出愤怒的鸣叫。针鼹不理睬紫水晶的恫吓,仍像被磁石吸引了似的往那几枚天鹅蛋爬来。

紫水晶用嘴壳奋力啄击针鼹,针鼹迅速勾紧脑袋,像刺猬一样将身子蜷缩起来。针鼹全身钢针般的刺就像一面有效的盾牌,紫水晶的嘴壳啄在锐刺上,大概是被啄疼了,吭吭叫着,往后退了一步。针鼹闷着脑袋,趁机又往前拱了两步。紫水晶更愤怒了,又猛烈地朝针鼹啄咬,针鼹故技重演,再次蜷缩身体。橐橐,紫水晶的嘴壳啄在锐刺上,非但没能啄痛针鼹,自己的嘴壳倒再次被扎疼,也许是伤着舌头了,嘴壳上有殷红的血丝。

约翰·威廉斯犹豫着要不要出手帮忙。

紫水晶将他视为“丈夫”,他也曾用手臂与紫水晶交颈厮磨,乐意接受黑天鹅丈夫这样一个角色,既然如此,现在紫水晶的几枚宝贝蛋面临危险,他似乎有责任去帮紫水晶对付那只针鼹。可他又转念一想,他是个动物学家,在大自然面前应当扮演冷静的观察者,而不应该随意去干涉动物的生活。针鼹凭借一身钢针般的锐刺,企图抢掠天鹅蛋,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一种觅食行为,是不应该遭到人为阻拦的。也许对紫水晶来说,宝贝蛋被掠抢,是一个悲剧,但这种弱肉强食的悲剧每时每刻都在大自然中上演,作为一个动物学家,是不值得对此大惊小怪的。强悍的生命掠夺弱小的生命,弱小生命消亡了,强悍生命获得生存机会,这就是物竞天择,符合自然规律。

约翰·威廉斯还知道,针鼹既是有袋类动物,又是十分罕见的卵生哺乳动物,曾与另一种卵生哺乳动物鸭嘴兽一起被选为悉尼奥运会的吉祥物。毫无疑问,针鼹比黑天鹅要稀少得多,因此也就珍贵得多,从动物学家的立场来说,他理应更看重针鼹。

理智提醒他,他应当袖手旁观。

针鼹缓慢而坚决地爬向那几枚天鹅蛋,一两分钟后,针鼹离紫水晶的窝巢仅几步之遥了。紫水晶不顾一切地向针鼹啄咬,针鼹身上有几根尖刺折断了,黑色的尖刺就像钉子一样钉在紫水晶红色的嘴壳上。然而,紫水晶疯狂地啄咬,对浑身长刺的针鼹构不成威胁,针鼹仍闷着脑袋一步步靠近那几枚天鹅蛋。

很快,针鼹离紫水晶的窝巢只剩最后半米了。

约翰·威廉斯看得很清楚,紫水晶嘴壳已严重受伤,极有可能嘴腔都扎进了尖刺,嘴巴大张着,似乎都闭不拢了,当然也不能再去啄咬。他估计,紫水晶或许会知难而退,停止毫无意义的啄咬阻拦。

你已经努力了,你已经付出了,但敌手过于强大,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无法阻挡灾难的发生,那就只好听天由命了。

针鼹又往前拱动一步。让约翰·威廉斯感到震惊的事发生了,紫水晶突然蹲伏下来,昂起脖子,用自己的胸脯抵挡针鼹。针鼹竭力往前拱动,紫水晶拼命用身体阻挡,双方就像顶牛一样顶到一起。针鼹身上的尖刺扎进紫水晶的胸脯,紫水晶扑扇翅膀,用坚硬的肩胛骨不顾一切地击打针鼹。针鼹力气不小,好几次差点将紫水晶拱翻。紫水晶两只蹼掌深深插进松软的沙土,凭借翅膀摇动的力量,顽强地将针鼹阻挡在窝巢外。

针鼹多次进攻受阻,便转换方向,忽而往左摆动,忽而往右蹿跃,想绕道闯入紫水晶的窝巢。紫水晶在窝巢前左移右摆,像块活动盾牌,用身体阻挡针鼹侵入。

紫水晶抻直脖颈发出凄厉的鸣叫,仿佛在对入侵者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休想伤害我的孩子!

约翰·威廉斯赶紧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棍,跑过去,朝针鼹大声呵斥,并挥舞树棍使劲敲打灌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澳大利亚的野生动物面对人类胆子都不小,针鼹只是暂停向紫水晶攻击,将身体蜷成球状,一动不动。它大概以为约翰•威廉斯只是一名普通的过路游客,看个热闹,看个稀罕,过一会儿就会离开的,只要看热闹的人一走,它就能继续攻击那几枚让它垂涎三尺的天鹅蛋。

针鼹的肚子饿了,不愿放弃即将到手的美食。

约翰·威廉斯用树棍轻轻敲打针鼹的屁股,想把针鼹赶走。针鼹赖在地上不走,它早就习惯了把一身尖刺视为最有效的防御武器,无论遭遇什么样的天敌,只要把身体蜷缩成球状,谁也奈何不了它。

以不变应万变,我浑身都是刺,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约翰·威廉斯皱皱眉头,将树棍伸进针鼹腹部,然后像打高尔夫球一样,用力抡动树棍,针鼹就像一只超大号的高尔夫球,骨碌骨碌滚出四五米远。

他知道他是在粗暴干预动物的正常生活,他知道他这样做有悖动物学家的职业操守,但他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紫水晶是他的黑天鹅“妻子”,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它遭受虐杀而袖手旁观?更重要的是,紫水晶所表现出来的护巢行为、舍生忘死的母爱,强烈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促使他对针鼹采取行动。

针鼹滚出四五米远,撞在一棵小树上。它被撞疼了,也害怕了,抬起绿豆小眼胆怯地望望约翰·威廉斯,转身逃进灌木丛去。

“哦,到其他地方去碰碰运气吧,祝你很快找到一窝可口的白蚁!”约翰·威廉斯朝着针鼹的背影充满歉意地说道。

在约翰·威廉斯动手驱赶针鼹时,紫水晶凝眸观战,当针鼹仓皇逃窜后,紫水晶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摇摇摆摆走到他跟前。他蹲了下来,与它面对面。它伸出长长的脖颈,来摩挲他的手臂。它的胸脯和脖颈上扎着好几根尖刺,它似乎也知道针鼹身上的刺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小心翼翼地避免尖刺划着他的手臂,只是将脖颈柔软的没有尖刺的部分轻轻触摸他的手臂,吭吭地轻声鸣叫,对他出手相助表示感激。

约翰·威廉斯没想到,黑天鹅还有如此细腻的感情。他仔细端详紫水晶,鲜红的嘴壳上扎了三根尖刺,嘴腔里有一根尖刺,另有一根尖刺扎在眼睑上,好险哪,离眼睛只有几毫米远,差一点儿就把一只眼睛给扎瞎了。他摸摸它的胸脯,黑色鹅毛湿漉漉的,他缩回手一看,手上粘了许多鲜血。

他赶紧回到帐篷,去取急救包。

他是个动物学家,到野外考察,习惯带着急救包,并受过救护和自我救护的专门培训,以防不测。

等他从帐篷里取来急救包,紫水晶已经回到窝巢蹲伏在五枚天鹅蛋上在孵卵了。它用嘴壳轻轻拨动胸脯下的天鹅蛋,他晓得,它在“翻卵”——鸟类抱窝过程中的一项重要工作,以确保每一枚卵受热均匀。随着“翻卵”的动作,它胸脯上的血涂抹在天鹅蛋上,青色的蛋壳被染红了,变成奇异的红蛋。

他的心又受到触动,他没想到,它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在一丝不苟地履行一个鸟妈妈的职责。禽兽世界,原比他想象的还要精彩,远比他在剑桥课堂上学到的还要丰富生动。他突然有一种羞愧的感觉,他原本可以在它受伤前将针鼹赶走的,是他的犹豫迟疑才导致它受伤流血的。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浑蛋,像个冷血动物。

他用镊子将紫水晶嘴壳、嘴腔和眼睑上的尖刺拔除,并用红汞为紫水晶胸脯的伤口止血。它非常配合,好像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它好。当闪闪发亮的镀铬医用镊子伸进它嘴腔拔那根扎在舌头上的尖刺时,它也没躲闪,任凭他摆弄。

这真是一只特别通人性的黑天鹅。

忙活了半天,约翰·威廉斯总算把紫水晶身上的尖刺全部清除干净了。

夕阳西下,浓得像油画颜料似的阳光涂抹在比萨饼状土丘上,湖水和灌木丛闪耀着一层凄艳的红。经过与针鼹一番激烈的搏斗,紫水晶显得很疲惫,蹲伏在窝巢里一面孵卵一面打瞌睡。它没有将脑袋插进翅膀进入深度睡眠,而是脖颈弯成S形耷拉在肩胛处做浅度睡眠。它很警觉,也很惊醒,似睡非睡,眼皮慢慢闭拢;等到眼皮完全闭合,进入睡眠状态,顶多三五秒钟,便突然醒过来,睁大两只眼睛,神情惊慌,四处张望;当看到约翰·威廉斯就在身边,惊慌的神情这才慢慢平静下来,又进入下一个睡眠状态。

它害怕再次遭受袭击,心里不踏实,所以也睡得不踏实。

约翰·威廉斯试着伸出一只手掌,摊在紫水晶面前。紫水晶将脑袋枕在他的手掌上,眼皮慢慢闭拢。这一次,紫水晶睡的时间特别长,两分钟后才醒过来。

这小小的实验证明,紫水晶对他无比信任。

他心里真有点感动了。他决定继续帮助这只饱受苦难的黑天鹅,帮助它将五只天鹅蛋成功地孵化出来。他要对得起紫水晶对他的这份信任。

[三百十二年前写在羊皮纸上的日记]

1697年6月2日 多云转阴 低垂的乌云让人的心情变得压抑

我们迷路了,最糟糕的是,我们在一望无际的沼泽地里迷路了。

昨天,当我们收拾掉可恶的狱警查理,打开脚镣,泅渡浅海湾登上岸后,我们就钻进荆棘纵横的荒原,哪里树林最密就往哪里钻。

为了躲避狱警的追捕,我们不敢走大路,也不敢沿着容易暴露目标的海岸线逃亡。

入夜,我们正在爬山,背后亮起火把,无数支火把把天空都烧红了。还传来猎狗的吠叫,狗叫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看来,恼羞成怒的监狱当局将所有的猎狗都集中起来进山搜寻我们了。

一旦被抓回去,等待我们的就是绞刑。

为了摆脱嗅觉灵敏的猎狗,我们只好下到谷底,专找有水的地方走。塔斯马尼亚荒原湖泊星罗棋布,水浅的地方我们高一脚低一脚涉水而行,水深的地方我们干脆泅水过去。渐渐地,火把和狗吠声离我们越来越远。启明星升起来时,火把完全消失在浓浓黑夜里,狗吠声也被风声完全淹没了。

我们累坏了,和衣躺在沙砾上就睡着了。

翌日早上,我们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置身在一片沼泽地里。四周都是大小不等的水面,有的水面碧绿碧绿,就像一片巨大的荷叶;有的水面浮着一层铁锈红,就像一片巨大的枫叶。在水面与水面之间,是一块块植物茂盛的草地,生长着百合、木槿、半皮桉、镰叶相思等花卉和树种。没有路,也找不到任何人类曾生活过的痕迹。毫无疑问,这是一块从未被人类征服过的处女地,或者说是一块从未有人类造访、光临过的蛮荒之地。

风景很优美,但优美的风景不能当饭吃。

我们饿坏了。我们没有面包,已整整一天一夜没吃到任何东西。水倒是不缺,可光喝清水,根本欺骗不了嗷嗷待哺的胃。

林子里倒有许多鸟,但鸟有翅膀,我们没翅膀,也没弓箭和燧发枪,只好望鸟兴叹。木匠吉姆出了个主意:爬到树上去掏鸟窝,掏到鸟蛋就能充饥。这主意不赖,我们找了半天,在一棵山毛榉上发现了一个盆形鸟窝。木匠吉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树去,我们在树下翘首以待,结果却令人沮丧:鸟窝里空空如也,只掏出一堆鸟粪和几片羽毛。

大一点的水塘里倒能看见鱼,但我们没有鱼钩,没法把鱼钓上来。水手亨利自告奋勇去潜泳摸鱼,他水性虽然不错,但跟鱼比起来好像还略逊一筹,在水里摸了半天,只摸到一把翠绿的水草。

实在饿极了,我们就胡乱采摘灌木丛里的果实吃。灌木丛里有许多形状各异、五颜六色的果实,但我们四人中没有一个熟悉澳大利亚的植物,不知道哪些果实可食,哪些果实有毒,只能凭感觉看哪种果实顺眼就采吃哪种果实,很快就吃出问题来了。

木匠吉姆吃了一串鲜红如玛瑙的果子,结果舌头发麻,脸肿得像生了麻风病。银匠詹拜尔吃了几粒碧绿如翡翠的果子之后,浑身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难受得在地上打滚。我吃了一颗晶莹如羊脂玉的果子,结果头昏眼花,明明眼前是一棵树却看成了两棵树,明明是一个人却看成了两个人。水手亨利不敢吃灌木丛里的野果子,从水塘里捞了一些水草上来,吃白嫩嫩脆生生的水草根,结果更惨,上吐下泻,吐出来的是黑色汁液,就像一只乌贼在喷吐墨水,屙出来的是脓血,恶臭难闻,就像黄鼠狼在放屁。

我们拼命喝水,让肚子胀得像只球,然后拼命用手指去抠舌根,强迫自己呕吐,如此“洗胃”,折腾了好几个小时,总算将误食的毒果子排出体外。

我们筋疲力尽,躺在草地上一直昏睡到天黑。

塔斯马尼亚的夜寥廓清朗,繁星在头顶闪烁,野花散发着迷人的清香。有几只夜鸟在宝石蓝的夜空飞过,划出一条条朦胧的弧线。

“我饿。”木匠吉姆咽着口水在黑暗中说,“真恨不得摘一把星星像炒豆一样炒炒吃。”

“唉,那些摸黑在天空飞的鸟,要是有患夜盲症的就好了,飞着飞着,一头撞在树干上撞晕了掉下来,我们就有东西吃了。”银匠詹拜尔咂咂嘴唇说道。

旁边的水塘里传来鱼儿跃出水面的哗啦声。“哦,是条大鱼,听声音起码有两磅重。”水手亨利说,“要是它糊里糊涂地跳到岸上来就好了。搁浅的大鱼,在岸边的草丛里蹦跶,鱼鳞在月光下闪着银光,好美啊!我好想吃鲜美的生鱼片。”

天上掉馅饼,地上长馅饼,这样的事情只存在于幻想中。

我心里沉甸甸的。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得出来,他们因为饥饿而进入轻度谵妄状态,胡言乱语,说不定还产生了某种幻觉。这非常危险。如果继续这么躺下去,在幻觉中昏睡,很有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是我策动他们越狱的,我有责任将他们活着带回英国。我从草叶上抓了一把露珠抹了把脸,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状态,然后强迫他们站起来。

“如果你们不想在这片荒原上留下四具尸体,就必须现在跟着我离开这个地方!”我大声吆喝着,“必须在天亮前找到当地的土著!”

我还是有权威的,在我严厉的呵斥声中,三个家伙拖着疲惫的身子,跟着我在沼泽地艰难跋涉。我们希望能尽快走出这块该死的沼泽地,找到当地土著居住的村落。我们互相搀扶着,咬紧牙关,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淖中走了整整一夜。天快亮时,我们实在走不动了,就在水塘边找了块干燥的沙砾地坐下来休息。

晨风吹拂,我突然闻到了一股臭味,经验告诉我,这好像是人屎的臭味。我很兴奋,有人在这里拉屎,说明这一带有人在活动。我在一丛野苜蓿里找到了散发臭味的源头,我用棍子拨开草叶,不看不知道,看了就晕倒:一摊糊状排泄物,吸引许多苍蝇在嘤嘤嗡嗡飞舞,却不是我们渴望的当地土著拉的屎,而是水手亨利昨晚吃了从水塘里捞上来的水草,上吐下泻后拉出来的一泡稀屎。

也就是说,我们摸黑在泥淖中跋涉一夜,只是在沼泽地里兜了一个圆圈,最后又回到了起点!

木匠吉姆、水手亨利和银匠詹拜尔瘫倒在地上,神情沮丧而绝望。

我到过印度和中国,在东方人的文化里,这种走夜路从终点又回到起点的现象被称为“鬼打墙”,意思就是魔鬼在行进的道路上设置了一堵墙,让你无法穿越,只能顺着墙根往前走,又走回到原来的地方。或许,我们真的是碰到魔鬼了。

囚徒岛,这是一个邪恶的地名,也是一个环境非常恶劣的地方。在一个恶劣的环境里,上帝也变坏了,上帝也站在了邪恶的一边。 UzQQMU6lhleDayN30RLR+kHigAzmUXiMqSSDzN1UmZ1d49F2+m6rro8oxZplRY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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