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装也是表演的一部分

服装也是表演的一部分，但是，在这方面我们该如何从头做起？那时候我们选择穿POLO衫，不但显得与众不同，还被贴上了学院派的标签 。

20世纪90年代，学院派也被视为嘻哈，可是，在当时还带有一点上流社会的白人精英与特权分子的意味，那可不太摇滚。我并不是上流社会的白人后裔，但我很高兴知道美国呼风唤雨的守旧派竟然也有造型（还是公认的标志）。那些老一辈的大老板们尽管家财万贯，挑选的服装却不怎么样！他们买得起赏心悦目的服饰，却选择居家服装和看起来呆头呆脑的西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离开放克之城巴尔的摩（这城市有种古怪特质，以种族暴动和白人外迁著称），到罗得岛州的普罗维登斯上艺术学校，我遇见了一些背景跟我截然不同的人，那种感觉既怪异又美好。我努力去理解周遭的人和事物，增长见识，学到的东西不比课堂上少。其中某些人似乎穿着某种“制服”，不是军队或快递公司那种制服，他们相当严格地坚守服装规范，跟我过去所熟悉的服饰完全不同。我发现随时随地都有“秀”。

上流社会的白人穿衣风格在电视或电影里经常被拿来当作典型的美国风格，我的某些新朋友似乎全心全意地认同。我决定自己也来尝试一下。之前我已经试过别的造型，比如华丽公子哥和阿门宗派教徒，试试这个又何妨？

我并没有坚持下去。一段时间之后，我觉得我的外表必须符合我们的音乐理念，要褪尽华丽，仿佛我根本不想要有造型。根据我的观察，除了放浪形骸的文化界人士和出没包厘街的酒鬼毒虫之外，大多数纽约男人都穿西装。我还发现西装是某种制服，刻意消除了（或者至少试图消除）用服装宣示立场的可能性。正如学校制服，西装让所有人看起来差别不大，那么重点就会转移到那人的举止与那人本身上，而不是外在的装扮。我认为，这种意图既有平等精神又值得称颂，尽管其中隐含着微弱的阶级标志。

于是，为了看起来像大街上的路人甲，我在市区的折扣商店买了一套廉价聚酯纤维西装 ^C ，是细格纹的灰色西装，穿上台几次。那件西装在舞台灯光照射下会让我满头大汗，我把它扔进蒂娜哥哥家的洗衣兼干衣机后，严重缩水，没办法再穿。在那件西装之前，我都是穿白色塑料雨衣、戴墨镜出现在CBGB，看起来活像露鸟侠！

在拥挤闷热的酒吧里，学院派衣着会比塑料雨衣或聚酯纤维来得实用，所以我沿用了一段时间。我很清楚我们的服装造型也有所偏好，有人因此说我们是半调子，说我们不够“正经”。我不是来自上层阶级，所以这种评语让我有点惊讶。我觉得这种指控会让别人注意不到我们的音乐。我认为我们的音乐很正经，至少它在重新探索流行音乐的定义时是如此。我很快就发现，根本不可能在服装上做到完全中立，每一种服饰都隐含了某种文化包袱。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领悟到表演的这个层面。

两年后，我们自认为已经准备好要为自己的音乐增加一点肌理，为我们的黑白图画添上几抹色彩。有个朋友透露消息，说有位名叫杰瑞·哈里森（Jerry Harrison）的乐手正好有空。我们很喜欢当时刚出来的摩登爱人乐队（Modern Lovers）的试听带，杰瑞就是乐手之一，于是我们邀请他来聊聊。杰瑞有点顾虑，因为他在那个乐队有过很不愉快的经历，他们的主唱乔纳森·里奇曼（Jonathan Richman）在乐队即将大放光彩的时刻扬长而去，单飞去唱原音民谣。所以，一开始杰瑞只在几场演唱会上演奏了几曲。最后，他还是大胆地加入了进来。有了4名队员后，我们突然像支真正的乐队。音乐还是中规中矩、稀薄又干净，但音色多了一点圆润度，似乎实质上与声音上都更感动人，有时甚至有那么一点煽情。天可怜见。

我们的服装也有改变。不久后，T恤和紧身黑色牛仔裤就变成了我们选定的制服，至少杰瑞和我是这样 。

那时美国买不到细瘦的黑色牛仔裤，很难想象吧！第一张专辑问世以后，我们到巴黎演出，顺便采买牛仔裤。原来在巴黎一点儿都不难买到，所以我们买了一大堆。法国人显然比美国人更懂得欣赏他们心目中的美式叛逆原型。还有什么比T恤加牛仔裤更像美国寻常百姓的服装？而且还是比聚酯纤维西装男子更性感的寻常百姓，巡回演唱时，T恤和牛仔裤也更容易洗涤与维护。

请别误会，这些可不是普通的蓝色牛仔裤，是细瘦的直筒黑色牛仔裤。这种服装和它们的轮廓让人想起小流氓与乡村摇滚，比如艾迪·柯克兰，以及还没有服装预算时期的披头士和滚石乐队。某种意义上，我们又回到了基本款。

或许那种细瘦的黑色竹竿造型也会让人联想起其他，比如奥地利表现主义画家埃贡·席勒（Egon Schiele）那些饱受折磨的憔悴自画像，以及风格独具又放荡不羁的过激分子、法国诗人安东尼·阿尔托（Antonin Artaud）。当时的观念艺术家约瑟夫·科瑟斯（Joseph Kosuth）只穿黑色衣服，我短暂交往的女朋友也是。

后来西装与窄版黑色领带重新流行起来，成为市区音乐场合的代表服饰。这点我始终想不通，那究竟指涉什么？我是不是错过了哪部黑色电影，而里面的人都穿成那样？我已经试过西装，不想再回头。 xks/Cyh0jSk4MEA9HRFM5Qfy84nwrP8VdEiRaUgtLo0a+1wSSP9Mq6Gc4Uvg3hQ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