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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利教授与于阗语文献研究

1996年1月11日,国际知名的印欧语言学家贝利(Harold W. Bailey)教授在剑桥去世,终年96岁。在他漫长的学术生涯中,研究过印欧语系印度伊朗语族中的许多种语言,但他一生的主要贡献,是对敦煌、和田出土的于阗语写本的解读。他的学术成就,值得我们颂扬;他的学术贡献,值得我们纪念。

贝利1899年12月16日出生于英格兰,11岁以后到西部澳大利亚,在那里读完大学和硕士。1927年入牛津大学,师从托玛斯(F. W. Thomas)学习梵文,1933年获博士学位。1929-1936年,他任伦敦大学亚洲学院伊朗语讲师。1936-1967年,任剑桥大学梵文教授。1967年退休,获荣誉教授衔。从1944年以来,他除任英国学术院院士、皇家亚洲学会主席等职外,还获得了欧、亚、澳许多国家科学院或大学给予的荣誉称号。他也确实是国际东方学界名副其实的带头人。由于他对学术的贡献,他还获得英国的爵士称号。

贝利(Harold W. Bailey)教授

贝利虽然是梵文教授,但他的研究范围主要是伊朗语。他对奥塞提语、亚美尼亚语、格鲁吉亚语、粟特语、瓦罕语、吐火罗语、犍陀罗语(印度西北俗语)、中亚混合梵语等都有研究和或多或少的贡献,然而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工作和成就是对于阗语文献的解读。

贝利自1934年开始从事于阗语文献的研究,其目的纯粹是为了研究伊朗语,即他想从这些公元11世纪以后灭绝的“死语言”所写文书中,找出一个“中古伊朗语”(Middle Iranian)阶段,并由此帮助他对琐罗亚斯德教的经典《阿维斯塔》(Avesta)的语言做研究。但后来,他的工作不得不部分地转向另一方面,即注释、整理于阗语文献所包括的佛教内容。

贝利围绕着于阗语文献做了大量工作,从词汇的识读、溯源,到写本的转写、比定、翻译。他几乎收罗了他所能找到的所有于阗文残片,包括斯坦因、伯希和、斯文·赫定、大谷光瑞、亨廷顿、彼得罗夫斯基等人所获材料,并全部做了转写,前人的转写,也全部重新校录。这些成果收入他的《于阗语佛教文献集》( Khotanese Buddhist Texts ,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st ed. 1951; revised ed. 1981)、《于阗语文书集》( Khotanese Texts , I, II, III, IV, V, VI, VII,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45, 1954, 1956, 1961, 1963,1967, 1985)中。他还翻译了相当数量的于阗语佛典和世俗文书,其中敦煌所出于阗文信札的译文,虽不尽完善,但为后人的译释开辟了道路,也使非伊朗语专业的研究者大致了解到这些文书所反映的公元10世纪敦煌及其周边民族的情况,特别是于阗王国与瓜沙曹氏的关系。

贝利通晓多种印度伊朗语,他的《于阗塞语辞典》( The Dictionary of Khotan Saka ,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79)给出每一词的多种语言的对应词,是一部集大成的中古伊朗语著作,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他从广阔的印欧语系的背景下来审视中亚的于阗语,并给予它适当的地位。在最后十余年的研究中,他企图在伊斯兰化以前的西域,特别是塔里木盆地,追寻出一种他所说的“北伊朗语传统”(North Iranian Tradition),他利用西域出土的伊朗语文书和汉文、突厥文中保留下来的材料,归纳出“北伊朗语词汇”,这些词汇不能用西伊朗语的波斯语或帕提亚语来解释,甚至和粟特语也不一样。通过这些词汇,他力图说明古代西域历史中的“伊朗特征”(Iranist features),而这一点是许多研究者所忽略的。他1985年出版的最后一本《于阗语文书集》(第7卷),内容不是对文献的转写译注,而是对于阗语文书中出现的部族的研究。他在这本书以及在此前后所写的一些有关部族的文章中,都试图找寻这些部族语言中的伊朗语因素。

从西方中亚史研究的角度来讲,如果说沙畹系统地解译了汉文文献,如果说巴托尔德大量利用了阿拉伯文史料,那么贝利应当是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广泛的伊朗语文献背景。遗憾的是我国学术界对贝利的学术成就了解的太晚且很不全面。原因之一是贝利的论著散在世界各地,收集不易。80年代初,伊朗设拉子曾出版过他的两本论集( Opera Minora. Articles on Iranian Studies ),但原订的以下三本迄未见刊出。他的论著目录,《伦敦大学亚非学院学报》(BSOAS)第33卷曾刊出1930-1980年部分,《伊朗学丛刊》(Acta Iranica)第20卷也有1969-1978年的简目,他的弟子恩默瑞克(R. E. Emmerick)教授正在编制其全部论著目录。

笔者拜访贝利教授(1985年)

笔者1985年留学荷兰莱顿,曾前往剑桥拜访贝利教授。他热情相待并送我许多他的著作和论文抽印本。当时他拿着高本汉(B. J. Karlgren)的字典谦虚地对我说,他不懂汉语,而于阗语文献的进一步研究需要大量的汉语、藏语、突厥回鹘语的知识,加上年老眼花,他决定告别这一领域。实际上,直到1991年为季羡林教授纪念文集写稿,他仍在讨论于阗语文书中的问题。他把毕生精力贡献给了于阗语的研究。

(原载《敦煌吐鲁番研究》第3卷,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309-324页,后附之论著目录从略。) HUmoScsJy/llw509e2cH19C9LSj40Iqw6fpM2wPrFZEnwERoR2VeIiI8cWQLCKp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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