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已经下了三天三夜。
南京兵部尚书府内一片寂静。府中不是无人,而是所有人都被弥漫的焦虑气氛压抑得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疾步而行。这日午后,身躯精悍、脸色黝黑的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史可法从内堂缓步踱到门前,抬头看着大雨,缓缓摇头,一声长叹后,嘴里喃喃说道:“这雨为什么还不停?”
他左手成拳,不自觉用力一握。
大雨仍旧瓢泼,庭院内的几株高树被暴雨击打得枝叶乱摇。
一名军士从外面急步走到史可法面前,躬身说道:“禀报大人,史德威将军求见。”
史可法脸上的忧急之色未去,回道“传他进来”
片刻后,顶盔贯甲的史德威冒雨过来。他走到史可法身边,拱手说道:“尚书大人,末将前来复命。”
史可法侧头凝视对方,面带沉思,缓缓说道:“德威,今日初几?”
史德威仍是拱手,说道:“回禀大人,今日四月初六。”
史可法眉头微皱,声音略略提高:“今日初几了?”
史德威一怔,随即说道:“回禀大人,今日乃大明崇祯十七年四月初六。”
史可法又一次抬眼望天,喃喃说道:“十七年,十七年!”说罢长声一叹。
史德威见史可法心事涌动,犹豫了一下,说道:“兵部五日前发出檄文,如今奉命集结的只有五千军士。”
“只有五千?”史可法眼睛圆睁,眉头紧皱,抬头问道:“檄文可曾全部送到各镇?”
“檄文早已发出,应命而来的……到今日方只五千人马。”史德回道。
史可法从胸中愤然吐出一口长气,摇头说道:“圣上勤王诏书乃二月所发,那时李自成便已造船三千,兵渡黄河,直指京师。今日已是四月初六,竟然只到五千人马?”他抬头凝视史德威,补充说道:“武昌那边来了多少?”
史德威犹豫一下,声音低了下来:“宁南伯麾下,无一人前来。”
史可法怒声说道:“当年川陕之战,杨嗣昌大人九檄左良玉,他置之不理,如今拥兵武昌,骄亢自恣,他不把我这个兵部尚书放在眼里也就罢了!现京城无半点消息,显是势局,此时他居然还不接令勤王?”
史德威见史可法动起肝火,默然片刻,说道:“大人,我们今日该当如何?”
“今日如何?”史可法抬眼看着屋外大雨,沉声说道:“传我将令,大军明日渡江,谁也不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