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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俯身下拜。
说到这里，房玄龄辞官的事情只能就此作罢了。
房玄龄是蹦蹦跳跳地走的，看似被分权，实则对于宰相这个位置，他是不怎么看重的。
大唐毕竟是个氏族社会，比起一个国度的兴盛，自家氏族的兴旺才是所有人最看重的东西。
《三字经》的出现让房玄龄看到了家族兴盛的可能，两相比较，被分权实在没有什么不得了的。
犹如五姓七望在朝中为官者不多，但在士林和百姓之中，却照样是能和皇室不相上下，甚至要超出许多的大家族，李世民“天可汗”的威名还照不到天下世家的殿堂里。
这就是大唐的现状。
“小兔崽子，该死！”
李世民面色铁青，胸中有团火焰烧得他唇角干裂。
一来是因为房玄龄重氏族而没皇室，李世民感到了一种羞辱。
二来是因为恼恨自己没能早点看出《三字经》的玄妙，若是早知道，他早已做出相应的安排，如何还会被房玄龄将军！
“朕的耻辱皆因小兔崽子！他若是肯和朕开诚布公，朕如何会受此羞辱！”
李世民猛地一拍矮几，站起身来，“吴伯！”
从头到尾不知隐匿在何处的吴伯忽然现身，“圣人。”
“传话给那个小兔崽子，告诉他，他已经好些日子没去小学馆读书了，作为惩罚，就让他去小学馆教书！他乃《三字经》的作者，必定比房玄龄更加知悉其中奥妙！朕不相信，皇室还能落后别的世家！”
末了，加了一句，“从今日便开始！”
吴伯感受到了李世民的愤怒，连忙下拜道：“喏！”
须臾，吴伯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李世民咬牙切齿，虎目直视殿外，似乎穿过无尽的空间，看到了钟鸣鼎沸的门阀世家中，孩童们摇头晃脑诵读《三字经》的画面。
他的拳头越握越紧，直至被指甲划开口子，鲜红的血液从指缝中缓缓滴落。
“世家！世家！世家！”
………………………
“李二好像很生气啊！”
听完吴伯的传话，结合吴伯言语间透露出来的信息，沈念只觉得一阵牙疼。
他低估了李世民对门阀世家的怨念，更低估了门阀世家在唐朝兴风作浪的强度。
他一直没把自己代入到唐朝太子李承乾的角色，最多就是凹人设，浮于表面，并未深入内心世界去探索，故而无法体会到唐朝皇室被门阀世家的屈辱。
但是，当李世民被陪伴了十多年的战友以家族利益而抛弃，沈念终于对唐朝皇室的现状有了一个深刻的概念。
想到李丽质天真无邪的脸庞，沈念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到，历史上李丽质于数年后嫁与长孙家，本事天造地设的一对，却因卷入家族内乱受尽各种冷眼，最终郁郁而死，他胸中的怒火便没来由地同李世民一样熊熊燃烧。
“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不就是占着藏书多，门生故旧多，掌控了民间话语权吗？”
“不就是占着土地多，钱粮无数，掌控了天下半数财富吗？”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不知道你们面对历史洪流的时候，还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就算历史洪流弄不死你们，我也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皇室的愤怒！”
想到就做到，沈念把差不多整理好的企划书扔到箱子里锁上，抓住铜锁狠狠拽了两下，见箱子严丝合缝，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把钥匙往小可爱怀里一扔，“小可爱，走！”
小可爱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个圆，沉重的铜制钥匙便围着她的手指绕了两圈，最后消失在空气之中，彷如从未出现。
“郎君，快吃饭了，咱们去哪？”
“小学馆！本宫要给弟弟妹妹好好上一课！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皇室当自强！”
……………………
太极宫，小学馆。
一天的学业即将结束，累了一天的皇子公主们兴奋地盯着从窗外投来的那一束橘黄色光芒，只要落到李泰的矮几上，便可和正在摇头晃脑宣讲的吏部尚书高士廉说拜拜了。
“皇兄，先生为何不讲《三字经》啊？《礼记》中的礼哪有《三字经》里的‘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有趣？”
李丽质噘着嘴，小声地向她旁边的三皇子李恪抱怨。
李恪乃是前隋炀帝女儿杨氏所生，身具两朝皇室血脉，高贵无双，却也因血脉问题，注定了一辈子和皇位无缘。
故而鲜少争斗，性情温和，年仅十一岁，大气沉稳的气度却以隐隐而生，最是得李氏各皇子公主喜爱。
除了李承乾，李丽质最亲近的便是他。
李恪小声地回道：“《三字经》在宫外尚未流行，高士廉先生大抵尚未得知，故而未讲。”
“哼！那是因为《三字经》不够好，否则先生能不讲吗？”李丽质尚未说话，坐在李丽质身前的李泰便头也不回地鄙夷道。
他宽大的身躯遮挡了李丽质娇小的身躯，让李丽质可以尽情地在脸上表达出她的喜怒哀乐。
“四郎就是看大郎不顺眼，反正我就是觉得《三字经》好，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不理你呢！哼！”
李恪苦笑着摇摇头，沉稳的性格和游离在皇位外的地位，让他可以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待别人，因而他的心智也比同龄人更加成熟一些。
听得李泰对沈念不爽，他劝道：“四郎慎言，或许父皇另有安排。”
李泰一听就笑了，“怎么，难道还要大郎教我们学《三字经》不成？《三字经》有那么好？他有那个能耐吗？”
若非此时高士廉还在高谈阔论，李泰真想仰天大笑四五六七八声！
五千贯的债还在身上压着，他一点也不介意抓住任何机会狠狠嘲笑沈念一番。
就在这时，殿外脚步声起，吴伯的身影出现在小学馆外，众人都知道，他是奉李世民的旨意来的，但因还在上课，李世民有言不得在任何时候打扰先生授课，故而只在门口等候。
然而，身为李世民的贴身之人，能够不给他面子的人在大唐还不存在。
高士廉抬头看了看夕阳，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索性卖吴伯一个面子，向皇子公主们交待了一下总结，随后拿起《礼记》，走向殿外，和吴伯互相施了个礼，离开了。
“吴伯伯！”
有了吴伯的出现，皇子公主们不敢一哄而散，站起身，静候他的传旨。
吴伯望着满堂皇子公主，脸上尽是无尽的喜爱，打了个小礼，朗声道：“圣人有旨，从今日起，众皇子公主学业每日多加一个时辰。”
话音甫歇，皇子公主们顿时发出一阵哀嚎，李丽质更是悲戚戚地道：“父皇好讨厌！”
李泰哈哈大笑，“太好了，学习为重嘛，父皇也是为了大家好。”
吴伯笑道：“圣人育才之心昭昭可见，还请诸位皇子公主向四皇子学习。”
皇子公主们狠狠瞪了李泰一眼，拜谢吴伯劝道，“多谢吴伯伯，多谢四皇兄。”
“无妨无妨，小事小事。”
受了吹捧，李泰哈哈大笑，转身问吴伯道：“四书五经皆有当朝大儒教授，敢问吴伯伯，多出来的一个时辰我们学什么，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四书五经和各位大儒亲身教授？不会是哪位山野大贤教授世家珍藏吧？”
“非也非也！比那还好！”
“哦？”李泰两眼放光，“难道是战乱遗失的孤本？那可是好东西啊！”
“非也非也！比那还好！”
李泰浑身都颤抖了，“难道是……是当朝大儒的施政体验！天呐，父皇这是要教导我们如何施政了吗？”
“非也非也！比那还好！”
李泰七窍喷烟，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他已经想象不到是多么好的文献了！
吴伯嘿嘿笑道：“圣人旨意，由太子殿下授《三字经》。”
噗！
李泰一口老血喷涌而出，直接溅了吴伯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