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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妙啊！妙啊！”
夜晚，太极宫，李世民犹如夜枭般的笑声从甘露殿中传出来。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感情想来和睦，且双方之间充满了敬意。
单凭玄武门那事上，长孙敢于承担起守家护院的重任，由得李世民在前面胡作为非，李世民就必须给长孙足够的尊重。
因此，哪怕夜宿别的宫殿，李世民也会在长孙休息之前过来一下聊聊天，说说贴己话。
听得长孙将白日里算计了沈念两千多贯的事情说了，李世民巴之不得自己身临其境，好好看看算得一手好账的沈念吃瘪的模样。
“到最后他也没发现？”李二再次确认。
“肯定是发现了。当时他自以为是，正在兴头上，等他回过神来必然便会知晓了。”
长孙和李世民老夫老妻十多年了，穿着打扮较为随意，一身雪白的睡裙外罩一袭红色的宫装，红里透白的色彩在烛火的光照下，更加显得她风韵每焕，有着她这个年纪最为美丽的神采。
李世民的眼神有些发痴，“那你猜他会如何？是向你算账，还是默默地受着？”
长孙见惯了李世民这般模样，手指头狠狠在李世民脑门上一点，笑道：“大抵会默默地受着。”
“哦？”李世民笑着将长孙揽入怀中，而后皱眉道：“这可不像他的样子。”
聊起他们的这个大儿子，他们的脸上总是会透着万般无奈和纠结。
长孙也没了和李世民继续玩闹的兴致，沉思道：“换做以前，必然是要来闹上一闹，不被我扔出去是不会罢休的。可自从他伤病好了之后……我以为默默地受着才是最可能的事情。对了，查证他伤病之时一举一动的结果报上来没有？”
李世民想起吴伯调查到的情况，道：“该查都都查了，但是，作息规律一切正常，医官开的药方百般辩证也是对的，从表象上看，他还是那个他，胡作非为、不识好歹。但我就是觉得他变了，只不过抛开那些神奇的事情以外，具体变在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他变得骄傲了！”
知子莫若母。
长孙看起来比沈念还要没心没肺，但李承乾就是李承乾，沈念就是沈念，哪怕模仿得再像，也难以逃过长孙的眼睛。
“骄傲？”李二奇道，“如何会如此说？”
长孙道：“你日理万机，这点小事自然是看不在眼睛里的。从前的他看起来骄傲，实则是身份地位带给他的高高在上的感觉，但现在的他却是真的骄傲，是一种从心底里看不起别人的骄傲。”
听此，李世民不由得沉思起来。
一个帝王的分析能力是全方位的解析。
他不会单单听着长孙的几句话就妄下论断，哪怕这几句话是他最爱，也最爱他的女人说的也不行。
他在结合着沈念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作为，再加入他调查而来的情报和细节，最后再参考长孙的言论，形成他自己的判断。
长孙早就习惯了，也不打扰李世民，亲自到殿外取了让宫女端来的燕窝粥，吹凉了才放到李世民的手边，让李世民方便食用。
良久，李世民从沉思中醒来，虎眼深处闪过一道精光，“确实是骄傲了。有种什么事情我都知晓，但我不告诉你们，手指缝里漏一点便可震惊世人，故而我默默不出声的骄傲。”
长孙莞尔道：“瞧你说的，他都成神仙了。”
“是有点。”
长孙没想到随口一说，没想到李世民居然当真了，连忙解释道：“圣人，您可别偏听偏信我的。”
李世民一把将长孙再次揽入怀中，哈哈笑道：“我们夫妻多年，哪能不信你呢？”
长孙一个大大的白眼翻给李世民，你个讨厌鬼，后宫那么多妃嫔，哪个没听你说过此话，信你才怪！
李世民安抚道：“我一直在想，这世上会不会当真有神仙？”
“啊？”长孙哭笑不得地道：“你也要学秦皇汉武找长生了？”
语气是调笑的，但其中却充满着非常浓厚的警惕味道。
李世民摇头笑道：“怎么可能呢？秦皇一统天下，再无纷争；汉武奔驰四域，再无追求。故而唯有把精力放在长生之道上，才能觉得自己还活着。与其说是追求，不若说他们想要征服短暂的生命！”
李世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可朕不一样。如今天下大定，北方突厥刚灭，正是百废待兴、百姓休养生息之时，处处都是钱钱钱。朕巴之不得能有一名桑弘羊转世的大能，为朕聚敛天下财物，让朕可以放开手脚，修驰道、开田亩、兴教化，尚未征服者众，朕哪有时间寻长生之道？”
夫妻之间的对话用上了“朕”字，长孙听得出来，这确实是李世民的真心话，很郑重的真心话。
“那你方才所说……”
“我只是百般不得其解，似乎只有他大病之时受了仙人点化之事，才有今日的所作所为。否则实在没有办法解释他那些神奇瑰丽的诗句从何而来，十字借贷法又是从何而来，包括你方才所说的市场规律又从何而来！”
长孙皱着眉头不说话，堂堂大唐太子殿下，身披往后数十年大唐国运，吃个东西都不是小事，更何况还是现在这般令人感到无比神奇，说是有国运动荡之危也不为过。
李世民还在继续感慨着，“前些日子，他和苏家小娘子见了面，被苏家小娘子取笑打赌，让他作诗。你可知道，他在瞬息之间竟然做了五首！首首堪称精妙绝伦，名传千古不在话下！士子们都快疯了，当场便有人喊出他是诗仙下凡的论调，若非我可以压制，怕是现在整个大唐都要说太子殿下是诗仙下凡了！”
长孙还是第一次听说，尽管已经对沈念的所作所为有了一定的抵抗力，但照样忍不住惊呼出声。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
随着李世民把那一日沈念所作的新诗诵读出来，长孙的眼珠子逐渐瞪得有鸡蛋那么大，忍不住掩嘴惊呼，“此些皆是高明所作？”
李世民苦笑着摇摇头，“很恐怖吧？但凡哪个士子大儒能作出一首，便足以名传千古！可他呢，一口气就是五首，中间没有作出任何停顿，根本不像临时所为！偏偏又没人教他！你说，除了我猜测的神仙点化外，你还能想到什么理由吗？”
长孙浑身都在颤抖，有些话不敢说，也不能说。
李世民把手轻轻放在长孙的后背上，安慰道：“放心吧，朕没有你想的那种心思。”
“那圣人的意思……”
“之前朕就逼他想想赋税之道，结果他害怕木秀于林，刻意隐藏，叫朕如鲠在喉，朕还想着如何试他。巧了，此次借你所为，朕倒是要看看，有了七千贯的他能做出什么事情来。若是做的不好，也不过区区七千贯的事，咱们皇家还赔得起。”
长孙问道：“若是做得好？”
李世民沉声道：“若是做得好，他便是桑弘羊，他必须肩负起大唐的重任，哪怕他有千百个理由回绝，朕也绝不放过他！”
好嘛，明明是好事，结果却说得如同报仇一般。
这对父子，一个还身强体健，一个胸有万般神奇玄妙，具体能如何相处，只能看老天爷的恩赐了。
长孙在李世民的身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