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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正是华夏饮食第四次变革之时。
随着国泰民安，国力日盛，枯燥无味的菜肴已然满足不了日渐富裕起来的大唐百姓，吃食上多有奇妙之物出现。
比如糖焗螃蟹，生生用糖把螃蟹鼾死；又比如沸滚青蛙，温水慢煮整只不剥皮的青蛙……
反正沈念吃不下去，见都不忍心见。
皇室自然也不能免俗，李世民一听，登时两眼一亮，“好好好，快快呈上来，朕要就着青雀的好诗下酒！哈哈哈哈……”
须臾之后，三个炭火正旺的小鼎炉被宫女端了进来，小鼎炉上是一个排球般大小且圆的铜锅，时值初春，夜晚微凉，腾腾的热气儿正顺着铜锅顶端的镂空纹饰中冒出来。
做过饭的人都知道，饭菜只有在加热时是最香的，端到盘子里香味立马少一半，想来典膳厨的厨子也知道这个道理，为了让食材在色香味俱佳的时刻被端上来，才刻意用小火炉温养着，细细听来，还能听到其中汤汁微跳的声音。
当铜锅上的热气没了晚风的吹拂，肆无忌惮地扩散开来，整个大殿瞬间便被一湾朦朦胧胧的薄雾侵染。
薄雾清幽，不及晚秋白霜，但薄雾却被肉香浸染，迷茫于有形之中，要把裸露在外的肌肤也给予一份恩赐，大口呼吸它的香气。
鼻尖更是受不了了，锦衣玉食如李世民和李泰也没有闻到过如此浓郁且饱满的肉香啊！
李世民还好些，只是眼巴巴地望着宫女们将火炉和小铜锅摆放好。
李泰就要不成了，曲线玲珑、凹凸有致的宫女全然被他自动隔绝，文火上的小铜锅仿佛成了天底下最幸运的工具，被大唐的越王殿下直勾勾地盯着，若是它也有脸，娇羞难耐也无法形容它内心的惶恐。
沈念凑着鼻子闻了一下，脸色立马就变了，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快快快，快快揭开！”李世民的手覆上了小铜锅的盖子好几次也没有揭开。
李泰于死劲儿嗅香气的百忙之中，抽空冲沈念挑了一下眉毛，就你这样的还玩做菜？呵呵！
伺候的宫女早就急不可耐了，心里一起劲，手上的力道就大了几分，白嫩的柔夷捏着小铜锅两边的耳朵往上一抬……
滋啦声响，热气蒸腾、汤汁四溢，浓郁的肉香就跟汹涌的潮水似的，直往李世民毛孔里钻，似乎每一个毛孔都在抢着呼吸一般，极为痛快。
与此同时，得了李世民下令的宫女也将沈念和李泰身前的小铜锅打了开来。
一时间白雾缭绕，飘飘渺渺，大殿也宛若仙境。
当水雾渐渐散去，呈现在小铜锅里的是一块块酱褐色的整齐小方块，每块两指来大，正好是一个人一口吃下去，嘴巴刚好不撑得难受，却又能够使人无比满足的大小。
表层上一层油淋淋的油脂在灯火的照耀下闪出迷离的光彩，给人一种不油腻却又油水丰足的感觉，见惯了油色的李世民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好肉！”
随即，不等招呼李泰和沈念起筷，他当先不让地将筷子插入肉块的间隔之中，挑起一大块肥瘦相间的肉块，张开大嘴便一口含住，接着便是三五口大嚼，而后整个人如同被施展了定身咒似的愣住了。
“耶……耶耶……”
李泰急得挠头搔耳，可皇家有规矩，李世民没说吃，谁都不能吃，就是应验那句话，我给你的你要接着，我不给你的你不要抢。
他本来就是个吃货，否则也不会在十一二岁的年纪就把自己吃得大腹便便，他只觉得自己快被红彤彤的肉块馋死了，嘴角的哈喇子也毫无顾忌地往下流了，可圣人您呐，咋就顿住不说话了呢？
您倒是给个准话啊，是好吃啊还是不好吃啊！
好吃那就大家一起分享，不好吃那就换我尝一尝呗！
咋就能顿住不说话呢？
终于，在李泰把肥硕的脖颈挠出第三条手指印子来的时候，李世民终于回神了，嘴里还含着肉块，仰着头，囫囵地喊出一声龙叫，“好！好吃！太好吃了！”
有个好字就行了！
李泰自然而然把“好”字理解为让他动筷的意思，细长的筷子在他胖出指节漩的手指里显得越加灵动，一入、一夹、一提之间，尽是灵蛇般的美感。
李泰把筷子往长大的嘴里一送，还没咀嚼一下，整个人也不动了。
这是什么口感？
竟然如此细腻而又绵软，入口即化，肥而不腻，瘦而不柴，想来所谓的天上龙肉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是什么美味？
竟然如此浑厚而又醇香，肉香四溢，汤汁鲜美，变化多端，想来所谓的天上食神也不过如此了吧！
一口入喉，丰满的香气竟然将整个口腔充盈无亏，没有一丝一毫的缺漏，深藏在肉香中的调料之香不用问，身为吃货的李泰也知道会有很多种，但这么多的搭配竟然没有一丁点错乱的感觉，反而相互配合，亲密无间，搭配得刚刚好。
配之以刚好满足口腔的大小的肉块，简直就像元旦佳节时的爆竹，无尽的香味在有限的口腔中燃爆，穿透血肉与骨骼，直击脑海。
天啊！我要吃！我要吃！
真正的吃货一旦疯狂起来，那就没有旁人什么事儿了。
李泰很明显是个吃货，心中念头一起，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皇家礼仪。
直接把小铜锅从小火炉上扯下来，扒拉到自己面前，夹了肉块吹两下就往嘴巴里塞，要不是小铜锅一直被烧着太烫的话，他巴之不得把小铜锅都端起来。
香气弥漫，李世民和李泰吃得浑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吃得嗨了大汗淋漓，忍不住一把一把地擦汗。
却是害苦了殿内的宦官内侍和宫女们，悄咪咪地看着两人吃已经够可怜的了，还要忍受着强烈的肉香，实在是过得煎熬。
沈念小口小口地啄着，瞥眼冷笑，就这，你们刚才说的体恤下人呢，我就呵呵了！
他默默地把小铜锅拉到矮几的一角，冲身后身后两名口水滴答的侍女看了一眼，然后手指在矮几上敲了敲。
意思很明白，我不想吃了，你们待会儿吃掉吧！
两名侍女欢喜得眼睛里的晶莹都在跳舞。
“好舒服！”
“美味，够美味！”
小铜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李世民和李泰二人端了起来，此时连汤都没剩下一滴，被两人如弃蔽屡地仍在矮几上，叮叮当当一通响。
李世民身体往后靠，盘着腿，两手放在肚子上轻轻拍打，脸上尽是一副满足的微笑，“此乃才是真正的人间美味啊！”
“诚如父皇所言，天上仙人吃那龙肝凤髓时的心情怕是与我等一样的。”
李泰形状与李世民如出一辙，赞美的同时还不忘踩沈念一脚，“大郎所做之食若是能有此物一层，不，半层，便也不枉日日出宫，游戏人间之能了。哈哈哈哈……”
李泰眼皮子微眯，瞳孔挪移，很想看看沈念此时此刻的模样，却见沈念只是随意地扒拉着自己碟子里剩下的半块肉，一副食欲全无的样子，当场就炸毛了。
靠，你不喜欢吃可以给我啊！多少我都吃得完！
“大郎，如此美味的食物你竟然吃得犹如嚼蜡，你对吃食还有没有一点敬畏之心！你可知道，在你享受这美味肉块的同时，还有多少百姓饿着肚子，吃糠咽菜，你对得起他们吗？”
你妈，怎么连吃块肉都成罪过了？而且，老子还没怎么吃，咋滴也成罪过了？
沈念总觉得李泰年纪小，一直让着他，可这小子三言两语不合就一直顶他，熊孩子一个，最是不能忍不了啊！
啪！
沈念把筷子往矮几上一砸，叮当脆响。
“你见过哪个厨子喜欢吃自己做的菜？老子吃腻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