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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竹子累出病来

已经成家的王守仁安分了许多。小夫妻俩恩恩爱爱,婚姻生活和谐而美满。诸介庵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可能是为了早点儿抱上外孙,他把女婿留在了南昌,并在江西布政使司为王守仁安排了一份差事。于是,王守仁在这里开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一干就是一年多。

工作之余,王守仁会找些事情打发时间。作为书圣的后人,王守仁对书法艺术有着与生俱来的灵感和发自内心的热爱。据说因为王守仁太喜欢写字,连带南昌府的纸都涨价了。

王守仁苦练书法取得了很大进步,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他的书法作品以行草为主,将心学融入书法。他曾这样说过自己学习书法的过程:“吾始学书,对摹古帖,止得字形。后举笔不轻落纸,凝思静虑,拟形于心,久之始通其法。既后读明道先生(即北宋理学家程颢)书曰:‘吾作字甚敬,非是要字好,只此是学。’既非要字好,又何学也?乃知古人随时随事只在心上学,此心精明,字好亦在其中矣。”这就强调了“心”在学书法中的作用,只有用心揣摩古帖的神韵,才能“通其法”。

王守仁的书法方正清劲、自由散逸、风格独特,在明代书法史上占有重要一席,只是被他突出的哲学成就所掩盖,没能彰显于世。对王守仁的书法,徐渭有这样的评价:“王羲之以书掩其人,王守仁以人掩其书。”意思是说,书圣王羲之的书法太有名气了,以至于让世人忽略了他其他方面的才华;而王守仁在其他方面太成功了,让世人忽略了他在书法上的造诣。

王守仁的志向是做圣贤,而绝不是当第二个王羲之。王守仁在南昌衙门待了一年半以后,经岳父大人再三考虑,才同意他带着妻子返回北京。

路过上饶时,王守仁听说著名理学大师娄谅住在此地,便带着妻子一同去拜访。

娄谅,字克贞,别号一斋,江西广信上饶人,明代著名理学家。他年轻时是一位豪迈之士,不屑于世物,一心立志成圣,曾经遍访名师。他对时下流行的学问很是不屑,说:“大家所说的都是举子学,并非是身心的学问。”

后来,娄谅听说著名理学家吴与弼在抚州崇仁乡居,便从上饶赶往崇仁,投在吴与弼的门下。吴与弼的学术思想影响较大,弟子众多,形成了“崇仁学派”。吴与弼非常赏识娄谅,把平生所学全部教给了他。几年后,娄谅因病回到上饶的家中。他的知名度在上饶越来越高,地方官员对他也很敬重,常常带着幕僚前来拜访。但他平时不与官府过多交往,把更多的时间用于做学问,翻阅群书常常到深夜,不曾有丝毫懈怠。

王守仁偕妻子前来拜访的时候,娄谅正在给弟子们讲课,足有几百人。这时,娄谅已经是六十八岁高龄的大学者了。老先生丝毫不保留,把自己做学问的心得传授给了王守仁。

这个时候的王守仁虽然也读了朱熹的很多书,却并未深究彻悟。他来向娄谅请教朱熹理学,实际上还是想得到如何成为圣贤的答案。

他问娄谅:“如何做圣贤?”娄谅自信满满地回答:“圣人必可学而至。”

这是真的吗?!王守仁差点叫出声来。这正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这句话点破了王守仁内心的向往,所以深深打动了王守仁。这句话他一生也没有忘记,后来还说给无数人听,点燃了无数人的热情与梦想。

他问:“为万世开太平是不是通往圣贤之路的捷径?”

娄谅摇头,说:“绝对不是。你说的为万世开太平是‘外王’,只有先‘内圣’才能‘外王’。”

王守仁再问:“怎样拥有‘内圣’呢?”娄谅一字一顿地回答:“格物致知。”

格物,是指探究事物规律的意思。宋儒认为“天下之物,莫不有理”:任何事物之所以呈现这个状态,是因为其内部有“理”,也就是有自身规律。只有格物,才能明“理”。明白一切事物的道理,就能成为圣人。

娄谅的教导让王守仁豁然开朗,仿佛黑暗中照进一缕光,让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成为圣贤的进阶之路。

王守仁表示谨遵娄谅教诲。娄谅告诉他,人生态度不可苟且,要绝对真诚严肃。

娄谅教导王守仁说:“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既有王者,也自当有闻名于世的圣贤。圣贤并非出自天命,只要一个人肯用心,下苦功格物致知,就能达圣贤境界。

这是王守仁在娄谅那里学到的最有价值的一句话,坚定了他致力于成为圣人的信念。后世认为,即使娄谅不是开启王守仁心学研究道路的人,也对王守仁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据说,娄谅有个小女儿,南昌宁王朱觐钧素来仰慕娄谅大名,托人说媒,为自己的儿子朱宸濠订立了婚约。结果,明珠暗投,玉石俱焚,后来的事让王守仁深为感叹。不过这已是后话了。

明弘治三年(1490年),王守仁的祖父王伦去世。

那位给了王守仁自由开放、活泼生动的童年的老人去了,留下祖母岑氏孤独地守着偌大的宅院和一片竹林。亲人的去世让王守仁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以后的日子里,他时常回想起祖父的音容笑貌。

司马迁说过,人总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王守仁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仿佛知道了自己今生今世的使命与担当,那就是成为智慧与品德都超越凡俗的圣贤。

在为祖父守孝的那段时间里,王守仁每天的生活除了吃睡,就是学习,常常读书到深夜。通过勤奋学习,王守仁懂得了不少道理,在待人接物方面模仿圣人“端坐省言”,不再放纵自己,开始体悟理学家的身心修养功夫。

在读书迎考期间,王守仁做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朱熹的《四书集注》是科举考试的指定教材,他的思想被官方和民间一致推崇为经典。王守仁既然立下了当圣贤的愿望,自然要读通悟透朱熹的学说。

王守仁记得《大学》中提到“格物致知”,书中认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都以“格物致知”为前提。南宋理学大家朱熹论述了“格物致知”的思想,指出“格物致知”既在求真,也在求善。“格物”不仅能获得外部事物的知识,自身道德体认也会得到践履。知识愈多,心中之知就愈加明了。在朱熹的《近思录》中,王守仁看到一句话,意思为:众物必有表里精粗,连一草一木都蕴含着至理。仔细品味一番后,王守仁似有所悟。因为娄谅也告诉过他,一草一木都有道理,必须要去格出来。

王守仁立志要当圣人,就要把“格物致知”搞明白。既然朱熹都这么说了,那就格吧。该格什么呢?爷爷在自家后园种了很多竹子。在中国人的心目中,竹子不仅仅是一种植物,更是一种文化的象征。爷爷王伦生前特别喜欢竹子,他不仅自称“竹轩翁”,还在自己的屋前屋后种满了竹子。王守仁决定那就从格竹子开始。

王守仁特意邀请了一个姓钱的朋友和他一起格竹子。每天两个人早早起床,吃过了早饭,就坐在院中的竹林里,目不转睛地注视竹子。在年轻的王守仁看来,透过竹子,将会看到整个世界,参透了竹子的变化玄机,也就掌握了宇宙万物的变化规律。

他们坐在竹林里,眼睛紧盯着竹子,竭尽全力想格明白其中蕴含的道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一天、两天……他们忘记了吃饭,忘记了喝水,忘记了周遭的一切,眼中只有竹子。结果到第三天,钱姓朋友就挺不住了,开始打退堂鼓,内心开始质疑这种格法有何意义。

只剩下王守仁一个人坚持格竹。王守仁是有圣贤情结的人,认为自己一定能坚持下去。但他到了第七天也开始头晕眼花,觉得身体越来越沉重,视力越来越模糊,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越来越混乱……他因劳累过度病倒了。

病了倒不算什么,最关键的问题是他格竹失败,完全没有悟出竹子和天地万物的道理。这就意味着他在成圣之路上遇到了重大挫折。

王守仁以竹子为格物之题,整整思考了七天,史称“阳明格竹”。

其实,程朱的格物致知,强调一草一木都有存在之理,多观察多思考,这样才能化繁为简,融会贯通。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王守仁却想通过格竹一蹴而就,领悟万物之理,这自然是不可能实现的。但王守仁却因此对朱熹学说产生了怀疑——至少朱熹的“格物致知”之说,并不是通向圣人之境的大道,而且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

朱熹的学说可能是错的!这种想法在当时无疑是离经叛道的。连朱熹的学说都敢质疑,那么世间就没有什么是不能怀疑的了。但王守仁还是产生了怀疑,所谓的经典在他眼中不再完美无缺。他陷入苦恼之中,从前对朱熹的狂热瞬间全无,转为了一种没有根由的绝望。

不过,没有王守仁格竹的失败,可能就很难有后面的龙场顿悟。 vaN8sV88700zffvjMPVBu/4QelznrwX5b6a+vfZkrLCRa7NAccKiW/CpWHA/DesO



“世人以不得第为耻,我以不得第动心为耻”

明弘治三年(1490年),王华让王守仁多看经义和八股,以应科举考试。于是,王守仁白天跟着大伙儿一块儿上课,晚上搜集诸子百家的经书,广泛浏览,常常看书到深夜,有时家人都已一觉醒来,却见王守仁仍秉烛夜读。王守仁刻苦勤奋之下的长足进步使别的子弟望尘莫及。

王家子弟时常切磋交流,众人见王守仁文字功底一日千里,大惊道:“你的注意力已放到应试科举之外了,我们都不如你呀!”可见王守仁读书之广博,并不只苦读应试必考的那几本书。

王守仁二十一岁时,在浙江参加了乡试。

乡试过后,王守仁又去京师参加会试,却因思想太过新颖,与程朱理学格格不入而名落孙山。王华的同僚早就听说了王守仁的各种逸事,见他落榜,都来鼓励他。

时任礼部侍郎的李东阳也来看望王守仁。他是当时的诗坛领袖、“茶陵派”鼻祖,还是一位有名的书法家。李东阳早已听闻守仁之才名,于是他笑着说:“伯安,你此科落第是才气未舒所致。下科你必当中个状元。那你就试着作个《来科状元赋》吧。”

李东阳这么说不过是想帮受挫的王守仁找回信心,众人也没当真。谁知王守仁提笔就写,文思泉涌,倚马可待。众人惊愕之余拿来一看,但见其旁征博引、纵横捭阖,纷纷叹服,连呼“天才”。有人不服气,暗地里议论:“这小子仗着有才如此狂妄,将来要是发达了,哪还会把我们放在眼里?”

事后王守仁也颇为自己的狂傲而悔恨。不过,他并没有灰心失望,又继续准备。过了三年,王守仁又进了考场。可惜这次老天爷仍未垂青这位勤奋的才子,落榜的厄运又一次降临在了王守仁身上。要是一般人,早该受不了这沉重地打击了。

对于王守仁来说,考进士做大官只是世俗要求下的一种谋生职业,尽人事、听天命就行了。探索成圣的道路、参悟人世间的哲理才是他奋斗一生的事业。正所谓:志大而襟宽。因此,当周围落第的同学哭天抢地、寻死觅活时,王守仁却淡定地说道:“世以不得第为耻,我以不得第动心为耻。”他认为落榜并没有什么可耻的,因落榜而自暴自弃才是可耻的呢!

但落榜就是落榜,说什么也没用。后来,王守仁回到老家组织了一个龙泉山诗社。王守仁的龙泉山诗社社员们的主要活动无非是吟诗作赋,相互品评,偶尔游山玩水,下棋对弈,一派名士生活。王守仁与魏瀚等诗社成员同游龙泉山时,留下了许多唱和诗。其中有一首:

我爱龙泉山,山僧颇疏野。尽日坐井栏,有时卧松下。

一夕别云山,三年走车马。愧杀岩下泉,朝夕自清泻。

在山清水秀的环境里吟诗作赋的生活陶冶了王守仁的心性,让他能够坦然面对生活的得意和失意,以诗言志,抒发苦闷,佳句迭出。比如:

三月开元两度来,

寺僧倦客门未开。

山灵似嫌俗士驾,

溪风拦路吹人回。

君不见富贵中人如中酒,

折腰解酲须五斗?

未妨适意山水间,

浮名于我亦何有!

不过,这种消极归隐的念头只存在了很短的时间就被打消了,在诗社后期,王守仁写给诗友陈宗鲁的诗中,他积极追求内圣外王的心意再次显露:

学诗须学古,脱俗去陈言。譬如千丈木,勿为藤蔓缠。

又如昆仑派,一泄成大川。人言古今异,此语皆虚传。

吾苟得其意,今古何异焉?子才良可进,望汝成圣贤。

学文乃余事,聊云子所偏。

诗中先申明了明代前七子的文学复古主张,然后又转到成圣的话题上来。他在诗中明确表示了“望汝成圣贤”“学文乃余事”的志向。

弘治十年(1497年)五月,鞑靼达延汗进攻京师东北的潮河川,继而又攻大同。边报紧急,京师震动,举朝仓皇,推择将才,竟一时没有敢于应征的人。

王守仁听说后叹道:“武举之设,仅得骑射击刺之士,而不收韬略统驭之才。平时不讲将略,想仓促之间获得将才,难哪!”

这一年,王守仁年已二十六岁,回到了京师。王守仁开始用心钻研兵法,四处寻觅兵书,无一不精心研读。

他认真研读和批注过《武经七书》,比较看重的是《司马法》,认为它几乎就是儒家用兵的系统总结。他也点评称:“兵者,国之大事,关系到民族存亡,国家兴衰,不以正义统率必成凶器。”他评价《吴子》时,将孙武和吴起的兵法思想进行了对比。杀妻求将的吴起极其渴望出人头地,却一生命运坎坷。性格决定了其带兵打仗追求实用的特点,包括他爱兵如子,亲自为生疮的士兵以口吸脓。《史记》就通过士兵母亲的话暗指吴起收买人心。所以《吴子》的价值正在于其极端务实,通篇只讲“山谷中应该怎么布兵,森林里应该怎么行军”。

王守仁对于《孙子兵法》的批注最为精细,这本书对他后来的军事行动有深刻影响。在王守仁看来,“运用之妙,存乎于心”。兵者就是用来以暴制暴的利器,在手段使用上自有兵不厌诈的道理,对付奸诈暴戾者不必过于仁慈。

王守仁如此钻研兵法,显然是希望将来能够像马援、王越那样在沙场建功。 SVGQbxgwOrPDk4gR4Y+QWuuE8VWCPmMPDwb8K3TQlwVdpuPKafg6ZrOx9svbNkp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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