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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先生与热小姐的遇见

爸爸出生在伊宁,妈妈出生在塔城,我出生在乌鲁木齐。160 万平方公里我难以遍寻,但我知道向西再向西,家就在那里。它给了我生命以及与之相关的全部灵感。它是我的起跑线,也未尝不会是我人生的终点。

1978 年之前,爸妈各自结束了第一段婚姻,一个带着儿子,一个带着一儿一女,在那一年,走到了一起。在讲述这个特殊家庭的故事之前,理应说说他们的爱情,毕竟他们的爱情像无数青年男女一样浪漫,而并非是仅仅为了让生活完整,而生凑到一起的。

故事从他们的相遇开始。

“队长来找你了!”姥姥冲着里屋喊。

那是 1977 年 10 月间,热小姐在家里忙着粉刷房屋,演出队队长瓦里斯径直走了进来,他拿着一张电影票叫着她的名字:

“热孜万,队里组织看电影,这次你怎么也得去了啊!”

热小姐犹豫再三,她不爱凑热闹,要不是队长口中的“组织”二字,她是定不会答应的。他们这一代人,无论是对名词“组织”,还是动词“组织”,都怀着强烈的情怀与服从感。队长了解她,摸准了小热不敢违逆。

次日,热小姐下了班准时前往影院,电影开场前找到座位坐下了。她好奇地四下张望,却不见队里的姐妹们,连瓦队长都不见踪影。蹊跷间,只见一个莽撞的男子,摸黑钻进影厅,在工作人员的手电筒的帮助下,终于找到座号,在热小姐身边的空座“咣”地坐了下来。

一阵沉默。

不一会儿,男子竟把脸转向热小姐,像老熟人一样说起话来。热小姐没敢看他,但方才也依稀注意到了这个高个儿宽肩的男子,在手电筒的光照下,微微瞥见了他的英俊面庞。但这么自来熟,不禁让热小姐警觉起来。男子竟突然开始自我介绍:

“同志,我叫热合曼,在出版社工作。瓦里斯是我在中央戏剧学院的师兄。我知道你们在歌剧团上班,说到歌剧,我还真没看过,但我爱看书,比如今天这部电影吧,《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原著,原著您看过吗?”

热小姐略觉尴尬,思量着这书确实没看过,但嘴上却说:“读过的。”

热先生看她还愿意聊,便话匣子大开:“这奥斯特洛夫斯基您知道的吧?他写的这本书啊……说起保尔·柯察金……还有冬妮亚……”从人物简介到心得体会说个没完没了,热小姐这才觉出问题,她突想起瓦队长曾经提起过的一个好兄弟,似乎就是这位热先生,顿觉这安排原是场局,一场相亲的局,原来自己是被骗来的。正好气着,电影结束场灯全亮,热小姐连细看看热先生的工夫都没有,便拣着个街坊夺路而逃。

第二天起,热先生就天天扶着自行车等在剧团门口,热小姐见他朴实憨厚,就算是允了。每天下班路上,走在热先生的身边,有时候安静得只听见自行车链条缓慢咬合的声音。不久之后,热小姐便去北京进修了,两人却没断了联系,书信往来依旧热络。热先生写信的时候,常常忘乎所以洋洋洒洒数十页,信封都快被信纸撑破了,热小姐则矜持一些,即便是想念热先生,也极其委婉,从不轻易流露。

热小姐那时住在东直门外,热先生在胜利路上,一个在北京,一个在乌鲁木齐。一年后,热先生特意寄去了一百元钱,叫热小姐结束进修回家前,置办些结婚的衣物和婚礼的糖果。热小姐回来便嫁给了热先生,热先生是我父亲,热小姐是我母亲。

我因那剧场,而来到这世界。

它叫团结剧场,几年前被拆除了。它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却先我而去。那些维系乡情的记忆载体逐渐消失,人是而物非,这是这个世界快速发展的代价。

然而彼时无论是热先生还是热小姐,他们的生活里容不下任何一点闪失了,他们都曾因过去的选择付出代价,若说逝去的婚姻还有什么值得他们各自珍惜的,那有且只有:热先生的一双儿女,和热小姐的一个儿子了。

热小姐和热先生。 /gagPz4f+YVj/xCvgi6uLS/bakL0QmBEvjW/eiN1X0J6oqEepzpp3fuybK+tdV1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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