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虽能达到禁欲的境地,但他毕竟具备精力充沛的肉体,既有具体化的意志现象,就会经常感到有被牵引进某种欲望的蠢动。因此,为避免使欲望的满足或生存的快适再度煽动意志,挑起自我意识的嫌恶和抗拒,他须不断虐待意志,使禁欲不属偶然发生的事,其本身即为一种目的。此时,他对自己想做的事绝不沾手;反之,对非己所愿之事,即使毫无目的,也会强迫自己去完成。如此,从意识压抑自己的欲望,进而为了否定本身现象的意志,纵使别人否定他的意志——加诸他的不正当举动,也不加抵抗。
不管是出于偶然或出于恶意,凡是从外界降临到他身上的痛苦,一律表示欢迎,即已不肯定意志,不管是侮辱、羞辱或危害,均欢迎它们加盟意志现象的敌对阵容,认为是绝佳的磨砺机会而欣然承受。他由这些痛苦和耻辱,而培养成忍人所不能忍的耐心和柔和的态度,从此情欲的火烛不再在体内燃烧,怒火也无法点燃,完全以不修饰外表的善来消灭恶。进一步又以同样的手法虐待意志客观化的肉体,肉体是意志表现的一面镜子,通常身体健壮必会促使意志产生新活动,使它更加强化。所以,他们不供给身体太多的营养,只借助不绝的痛苦和缺乏,逐渐挫其锐气,甚至以绝食和苦行的方法使意志趋于死灭。他们很了解意志是使自己和世界痛苦的根源,因而对他们而言,最后终于消除了意志现象,不久死亡也随之来临。
因为他们原已否定了自身,要除去支撑住身体的最后一点残留物并非难事。所以禁欲者完全欢迎并欣然接受死亡的降临。但与一般人有所差异的是,不仅他们的现象与死亡同时告终,其本质亦告消除。这种本质通过现象好不容易才得以保持的虚幻存在,最后终于脱离那脆弱的联系,与死者同时消失于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