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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计一个又一个

尽管战争的气氛一天比一天显得浓重,可上海百乐门夜总会仍然顾客盈门,热闹非凡。每当夜幕降临,霓灯初照,上海上层社会的各界人士又从四面聚集到这里,歌舞宴请,寻欢作乐。这晚,营业不多会儿,老板黑薇薇一眼瞧见赵春林从门外进来,便热情地迎了上去。

黑老板与赵本是北京大学的同学。学生时期,两人对书籍、音乐的共同喜好,对大自然美好生活的热爱,以及对理想的追求,使他俩的友谊逐步加深。随着时光的流逝,爱,悄悄地来到他们中间。不料,北伐战争,使他们分了手。那时,赵春林参加了北伐军,而奉系军阀的女儿黑薇薇被家人送往国外留洋。家里截下了赵与她来往的所有信件。后来,赵春林结了婚。黑薇薇却回了国。从此,两人便结下了很大的误解,尤其是至今仍孤身一人的黑薇薇,每次见到赵的身影,心中便会升起一种爱与恨交织的复杂情感。

在疯狂的乐曲中,黑老板引着赵春林来到了一张桌子旁坐稳,然后试探地问道:“我想赵队长今天不会是为了公事吧?”

赵春林没有回答,只从上衣兜里掏出个笔记本,抽出一张照片递给她。

“倪小倩,上海滩上的名交际花?赵队长怎么对她有意思呢?”黑老板故做惊讶地问道。

“知道她的下落吗?”赵春林边问边仔细观察着黑薇薇的面部表情。实际上,赵春林并非真要查清倪的下落不可。他只不过是想通过了解倪的神秘失踪这件事,弄清为什么昨晚他的侦缉队行动被人抢先了一步。

“我怎么会晓得这个大红人儿的行踪呢?”

赵春林端起盛着香槟的酒杯,呷了一口道:“谁不知道黑老板的夜总会舞厅是各类消息的汇集站呢?”

“让赵队长笑话了。”黑老板拿起酒瓶为赵斟满,“我这里只不过是些人们饭后闲聊的绯闻轶事,哪里有什么正经玩意儿。”

“恕我直言,我总觉得你办这个舞厅,不过是为了达到你某种更大野心的一种手段。你现在与以前简直是判若两人了。”赵春林目不转睛地盯着黑老板说。

“你完全错了,我早已对政治心灰意冷,不再关心了。我办舞厅,只不过是为了生存,多赚几个钱,生活得更潇洒一些。这算哪门子野心呢?”黑薇薇被赵春林的话一刺,两颊涨得绯红。

赵春林早就怀疑黑薇薇是戴笠线上的人,如今她极力强调自己已离开政界,更无法消除他的顾虑了。他心想,鬼才相信她那些誓词,于是说道:“我记得巴尔扎克说过:‘没有野心的人,在生活里是不会成功的。’你办舞厅赚钱,怎么不算是野心呢?”

“铁嘴,我说不过你。”黑薇薇边说边瞥了一眼舞池里攒动的人群,突然调转话题道:“你来我这儿,难道就一点没被此时此地的气氛所感染吗?就没有想与他们一样痛痛快快地跳上一曲的想法吗?”

“跳个痛快?难道你还没跳够吗?人生原本就是一场跳不完的化妆舞会!”赵春林感叹道。眼前的情景把他带到往事的回忆中……

北阀后期,国民党右派分子反对国共继续合作,行刺了积极倡导两党合作的国民党左派领导人廖忡恺。蒋介石乘机扩权,解散收编了受“廖案”牵连的许崇智部队。当时,赵为许崇智粤军一师一团的一名排长,因英勇机智,被分到上海警备司令部做治安工作。1927年初,他从报上得知原北大的导师李大钊被张作霖拘捕,便请假北上,来到北京联络北大校友,为营救李大钊出狱奔走呼号。通过多方和平努力不成,几个校友相商采取武力劫法场的极端手段,并开始了积极准备。谁知消息不慎泄露,张作霖在京的特务处前来搜捕,包围住了营救行动小组的驻地。凭借几支短枪,赵春林等与特务队展开激战。战斗中,赵意外地发现特务队的头头竟是自己过去的情人黑薇薇。当时也许对她还心存希望,再加上他考虑到相持下去只会对同仁不利,于是挺身而出大声喊到:“抓我好了,放过他们。”黑薇薇见是赵春林,吃了一惊,急忙命令特务停火,随即回答:“可以”。赵春林走过去。黑命令特务将他绑了。即刻又命令特务队向营救行动小组发起冲锋。赵春林见状大骂她不守信用。黑薇薇道:“咱们谁先不讲信用?我要让你亲眼看看不守信用的代价!”结果,其他几位校友都因没经历过战斗,经验不足而被打得死的死伤的伤……

窗外刺耳的汽车尖鸣声,打断了赵春林的回忆。他看到几部轿车同时来到夜总会舞厅门前。一行人从车上下来,步入灯红酒绿的喧闹舞厅。

黑薇薇低声给他介绍:“前面的是南京军政部派来的要员戴特派员,少将军衔。右边是他的助手熊华上尉,左边的是毕玉娇中尉……”

赵春林觉得戴特派员有些眼熟,便试着向黑打探他的来历。黑老板得意地说道:“他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不久前还获得蒋介石授予的勋章……”说着便迫不及待地迎过去,请戴跳舞。

跳过一支曲子,特派员与黑薇薇坐在另一张酒桌前。戴取出一支雪茄刁在嘴上,傲慢地扫视着舞池里摇动的红男绿女。黑老板在一旁给他点燃了烟后,便开始百般献起媚来。

此时,赵春林认出了这个特派员——戴炳景,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他的突然出现,以及与黑薇薇在一起的调情场面,使赵再一次感到困惑和痛苦……

当初,警备司令部成立侦缉队,赵春林由治安队派往南京接受侦缉业务的培训。在莫悉湖畔,赵曾听戴讲过谍报课程。那时,赵被他的精深的学识所臣服。在那里他曾听人说,戴炳景原是孤儿,一度流落过街头,后被戴笠收养为义子。受戴笠点拨后,成为其麾下的一名得力助手。那时,赵春林这一期的集训队学习将要结束,新的一期学员已来报到。出乎赵意外的是,黑薇薇又出现在新学员的行列中。或许两人真是以为“有情千里来相会”的古话,此次重逢,使昔日的感情又一次复苏,当赵应约到黑薇薇宿舍时,他瞥见戴和黑两人躲在花园的灌木丛中,热烈地拥抱,尤其是黑薇薇那时含情脉脉、温顺的姿态,更使赵春林永生难忘……

五年时间过去了,今天在这种场合意外地相逢,真好象命运在有意捉弄他。他实在忍受不了眼前的这一幕。起身正欲离去,只听得“哗啦”一声舞厅的一扇窗子被打碎,从外面伸进一只枪管,还没等赵春林拔出腰间的手枪,那枪管已开始向舞厅内“突突突”地喷出了火舌。子弹“噗噗噗”地打在舞客身上。顿时,血流尸横,惊叫与呻吟声交织在一起,舞厅内乱作一团。赵春林躲到一根竖柱后举起手中的枪朝窗口方向打去。不一会儿又有一支枪戳烂玻璃窗向里扫射,子弹怪叫着打在柜台和酒桌上,舞厅的几名侍卫这时也取来了枪支加入了赵春林的反击。几个回合之后,窗外的枪声嘎然而止。舞厅侍卫见状飞快地朝门外冲去,不料刚到门口,“轰”地一声巨响,停在门口的汽车爆炸了,爆炸的巨大气浪将两个被炸死的侍卫掀进舞厅来,摔在地板上。门外火焰熊熊,舞厅内还活着的人开始慌乱地奔逃,因出不去而急得嗷嗷直叫。

赵春林这时三步并做二步地跃上窗台,一使劲提起窗子,飞身跳到大街上。火光中,他见到几个人影手中端着还在吐着火舌的枪支,向一辆起动了的吉普车跑去。他料定那就是几个袭击舞厅的人,于是抬手朝他们就是一枪。跑在最后的人应声栽倒在地。

汽车象炮弹似的弹了出去,“砰——”,“娘的。”赵春林不由地骂出声来,偏偏这时子弹没了。换弹夹之际他眼看着逃窜的吉普车七扭八歪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他转身回到舞厅,映入眼帘的是尸横舞池、桌椅翻倒的一片狼籍景象。见他进来,许多侥幸逃生,惊魂未定的人都用求助的目光注视着他。赵春林霎那间对这些人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鄙视。想这些达官贵人,平日里衣冠楚楚、风度翩翩,有的还领兵千万运筹帷幄。今日只受此小股歹徒的袭击,就吓得魂飞胆丧,真是可怜可悲。于是,从上衣口袋中掏出蓝色派司亮了亮,冷冷地说道:“刚才各位受惊了,歹徒现已撤退,请各位自便罢。”语音刚落,人们纷纷夺门而逃。

赵春林不自觉地朝刚才戴炳景和黑薇薇坐的桌子方向望去,只见几个侍者正围在那里指手划脚。他便连忙跨过几具尸体跑了过去,待拨开人群一看,吃了一惊。

戴炳景已死,胸部中了枪弹,双眼还睁得老大,黑粗的雪茄烟歪倒在嘴边。

黑薇薇腹部受了伤,口里喘着粗气,殷红的鲜血浸染了乳白色的暗花旗袍。

赵春林蹲下身去,轻轻地托起她的头:“薇薇。”

黑薇薇不自然地笑了一笑:“春林,你能原谅我吧?虹口公园让我捷足先登了。”

“我早就猜出是你了。”

“真鬼……”

黑薇薇去南京受训时,凭借她个人的机智和美貌,博得了戴炳景的欢喜。后来又被戴炳景引见给戴笠。谁知戴笠竟把她留在身边作伴,为此,戴炳景醋意大发,一时间弄得大戴小戴之间的关系十分紧张。戴笠甚至将戴炳景调往云南昆明。以后,蓝衣社在北方、江南一带与日本特工几次角逐,势力削弱很大,戴笠考虑到急需用人,便请义子返回南京。谁知义子反到摆起了架子给他讲条件,要求义父先放弃独自霸占黑薇薇的打算。戴笠妥协了,任黑为蓝衣社上海区特工站站长。临离南京那一天,戴笠亲自送她到火车站。

黑薇薇原来野心勃勃,好容易得到戴笠的宠爱,却又因父子俩的矛盾而失去了。她真恨戴炳景,都怪他小肚鸡肠,使她不得已离开了蓝衣社总部。可她也明白,大戴与小戴毕竟是有那么一层父子关系在那儿,她再怎么着,也是胳膊扭不过大腿。况且,这得势的父子又有那么多芳龄美貌的女郎们在追随。她还能得宠几天呢?只好忍气吞声来到上海。独身的孤寂、空虚使她从内心中迸发出与初恋情人在一起的强烈渴望。于是,她试着去接近赵春林,妄图填平他俩多年来在感情上留下的沟痕。可没想到,次次都被对方无情地拒绝了。失望与妒火随着痛苦的加深使她利用手中的权力,重金收买了赵的部下,对赵的行动进行跟踪、监视。并以此和赵暗暗展开竞争。

昨天,她得到潜伏在赵春林侦缉队的特务密报,得知赵的行动计划,心中暗暗庆幸,一方面能有机会抢回她的人倪小倩,另一方面也是抢了赵春林碗里的肉,让他难堪。此外,还可以亲自惩罚那些与她作对的日本人……

当天,她便亲自挑选了精悍人马,特地组成了一个八人小组,设计行动方案。在她看来,八是个吉利的数字,可以给此次行动带来好运。八人小组收买了市电信局值班的技师,在机房的另一端窃听罗曼与吴利宝的通话。当得知他们要去虹口公园接头时,便迅速前往。没料到的是,倪小倩被流弹打中,抢回以后,深夜死在了手术台上……

警车尖叫着停在了夜总会舞厅门口,荷枪实弹的宪兵和警察从车上下来,进了舞厅。接着救护车也风驰电掣般地赶到,警察和宪兵们帮着把受伤的人员抬往救护车。黑薇薇被救护人员抬着上了辆救护车。赵春林望着车子远去的背影,心里感到空荡荡的,什么感觉也没有了。正在他发愣的当口,宪兵队长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我们检查了那个被你击毙的歹徒,是个日本人……”

“日本人?”赵春林心里一紧,隐约感到事态发展的严峻……

“八格牙路!”上海区日军总指挥盐泽,心情十分不佳。

“嗨”站在一旁的川岛芳子噤若寒蝉似的低头立正。

裕仁天皇两天前在日本召开了内阁会议,决定在中国的上海加强军事势力,并由大角海相负责策划,让日本驻华大使重光葵向中国政府提出要求,镇压中国各地的抗日活动,如果中国方面不接受日本政府的要求,那日本帝国将诉诸以武力解决。

现在,日军在上海的舰艇已有二十余艘,陆战队员及预备役人员各三千余人,飞机40架,坦克十多辆。此外,在长江上还有14艘战舰均已处于临战的状态。

“你的辜负了天皇给你的殊荣。你的行为,令我大大的失望!”盐泽从办公桌后面走到桌前,手不住地用力敲着桌面说。

“嗨!”川岛芳子不敢狡辩。日海军马上要发起攻击了。但她还没能为她的上司提供一份完备系统的上海中国军队布防图。另外,也没为日本外交部门找到可以攻击上海的满意理由。

“再给你一天的时间,否则我将禀告天皇与大角海相,送你去‘极乐’世界,死拉死拉的……”

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川岛芳子想起刚才盐泽在“能登吕号”航空母舰上粗暴的训斥,胸中恼怒的火苗直往上窜。她要把她所受的气统统地泄到吴利宝这个窝囊废身上去。

“美惠!”川岛芳子放下跷在桌子上的脚,大声地冲着门喊了一声。

立刻,一个瘦小但精干的女子出现在门口,她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道:“有,小姐,有何吩咐?”她是川岛芳子的贴身秘书。

“吴利宝放回来没有?”

“放回来了。”

“人呢?”

“刚才还在这儿,现在不知哪儿去了。”

“这个混蛋!”川岛芳子本想接着再骂又止住了,将已到嘴边的“公牛”二字咽了下去。她觉得再骂反而有些粗俗了。猜想吴这么急,定是又去日军安慰所了。在川岛看来,自己的所有属下中,没有再比吴利宝更无礼而且无用了。让他用交际花倪小倩身价去换取军事情报吧,他却偷鸡不成反蚀把米,陪了夫人又折兵。并且自己本人也让人家虏了去。害得她设法动用了领事馆出面,找到上海市长吴铁城,这才把他给弄回来。

“去,把他马上找回,就说老娘要见他。”

美惠“嗨”了一声,便转身出门而去。

她这会儿的心境如此不好,不仅是受了盐泽司令官的怒骂和因吴利宝的无用,而有更使她难以启齿的:用倪换情报一着棋落空以后,决定加紧对南京军政部派来的特派员戴炳景的跟踪,伺机弄取情报,不料昨晚派去百乐门夜总会监视的特工中,有一个叫池上雄的,竟为了报虹口公园之仇,大开杀戒,几个上海军政界亲日人士死伤在枪弹之下,连自己也被击毙了。她深感目前在上海的这支队伍,远不及在东北时的那批人得力。必须采取措施进行整顿。

美惠是在西郊杨家宅的“陆军娱乐所”里找到吴利宝的。这个娱乐所实际是日军的随军妓院。为了不引起国际新闻媒介的注意,此处用铁丝网包围了起来。日宪兵队还派遣了所谓的谍报小组布置四周,以防走漏风声。这里的妓女多是来自日本和韩国,纪律非常严格,根本不得逃脱。

当美惠找到吴利宝时,他和一个叫千代的妓女正搂抱在一起。

美惠阴沉着脸,“呼”地掀开了被窝,用冰凉的枪管猛地顶在他刺满青花的脊梁上,使吴利宝的醉意顿时化作了一身冷汗。

“起来,跟我回去。”

“别,别开——玩笑。”吴利宝望了美惠一阵才说出话来。接着慢慢地把手伸向放在枕边揉皱成一团的衣服。美惠“哼”了一声用右脚“啪”地踩在他的手背上,迅速弯腰,左手腾地一撩,从衣服下摸出一支左轮枪,然后直起身来,把那枪向空中一抛,又用手接住,打开击头,和右手的枪一起指着吴利宝,冷冷地说道:“老板要我押你回去!”

听说川岛芳子召他回去,惊得吴利宝一轱辘地从榻榻米上爬起来,脑门子上“嗖”地窜出一头汗来。他了解川岛芳子的为人,对于出了差错的特工不是严刑惩罚就是格杀勿论的。就在他接受这次任务的同时,另一个特工因放过川岛芳子令他刺杀的目标,他中国情人的兄弟,而被勒令吞服氢化钾,自毙而亡。

这回自己捅了个那么大个漏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吴利宝真后悔当初为什么没及时开溜。现在在美惠的枪口下,他是没法了,“唉!”都怪自己贪恋女色。吴利宝垂头丧气地披上衣服,深深地叹了口气,猛地看见躺着的千代还在独自喃喃梦呓,他气不打一处来,飞起一脚踢在千代的腰际,嘴里骂道:“娘的,都是你这婊子缠着。现在老子都这样了,你他妈的还睡得着?”

千代痛得“哎哟”一声,双手朝那个地方捂去,身体不住地扭动,睁大了惊恐的眼睛,望着此时已两眼充血的吴利宝。还没待千代反应过来,吴又冲上去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拽起来“啪啪啪”地拚命打耳光,打够了,又朝着她的胸部猛的一脚。

那晚,当呈利宝在山田私人诊所与电话亭边的罗曼打完电话,千代来到了诊所,声称胸口有些闷,请他给诊治诊治。吴利宝在安慰所里见过这个被誉为安慰皇后的千代,暗地里给她送了几回秋波,终因要她的人太多而没排上号。这会儿她来,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吴利宝想尽办法讨好她,早把川岛交给他的任务忘到九霄云外,吩咐护士在门诊值班室守着。自己却引千代来到检查室的屏风后面……直到十九路军的卫队冲了进来,吴利宝才如梦初醒……

美惠看到千代被打得昏死过去,心里颇觉爽快,她就是这样,对所有美貌的女子除川岛外,都怀着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看到千代挨揍,她的愤怒好象得到了发泄。于是对吴利宝的生硬劲儿似乎缓和了许多,对他说:“快穿上裤子,跟我走。”

夜空中已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雨,街上早已人迹寥寥。只是偶尔有汽车匆匆驶过。溅起一阵泥水,从安慰所出来后,美惠驾车来到总部。下车后她快步走到川岛办公室门前,看了一眼吴利宝,示意让他在此等候,便先推门进去。

此刻,川岛芳子正背对着桌子站着。两眼目不旁落地注视着墙上的上海市区图。美惠蹑手蹑脚地走到桌边,轻声通报:“小姐,吴利宝来了。”

站在门外的吴利宝早把竖起的耳朵贴在了门缝上,听着芳子的应答,“妈呀,川岛没有答理。”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双腿象灌了铅。仅有三分钟,他的内衣已被脊梁上冒出的冷汗给浸透了。额头上淌下来的汗,流到眼里火辣辣的。

“隆中秀夫!”美惠走到他的身旁。

“是……”吴利宝犹豫了一下,答道。已有许多日子没有人这样称呼他了,乍一听到他的日本名子,颇有些不大习惯。

“秀夫,看你这熊样子,哪还象条汉子。”美惠的眼里流露出鄙夷的神情。

他是最不愿意年轻女人瞧不起他的。经美惠这么一说,他蓦地挺直了腰板。两大步跨进门去:“嗨!阁下。隆中秀夫前来接受训示。”

川岛芳子背对着他点燃了一支烟,将淡青色的烟圈一个接一个地吐向空中,问道:“我交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用倪换取情报,并设法制造事端。”

川岛芳子猛地转过身来,双眼逼视着他:“那你是怎么完成的?!”

“我大日本皇家海军陆战队在虹口公园附近执行任务,受中国军队袭击,我日本侨民诊所人员无辜被中国军队拘捕;安井先生私宅深夜被中国军队查抄……”他一鼓作气地说完后,又壮着胆子直视着芳子的眼睛。心里不住地告诫自己:在女人面前,一定不能显得软弱。

芳子心里一怔,觉得面前这个她十分憎恨的家伙居然把自己的过失说成了功绩,并且不无道理。为何当初盐泽训斥她时,她就没有想到呢。这席话倒提醒了她,万一窃取情报不成,也可以有个借口。不过,即使这样,也不能轻饶了这个不按自己意志办事的家伙。她注视了隆中秀夫一阵,见对方双眼一直盯着自己,引起了她心里的好奇。她背着手,绕着他走了两圈,在绕第三圈时,突然停在秀夫背后,大声问道:“那么军事情报呢?”

“我另有打算。”

“什么打算?!”

“请阁下允许我打入华人中去收买华人,刺探情报,来它个以华制华。” L2lJYK/8hRGjqRviIImvW+zRdTZRrtB61a9D8b1unVvc0TQxPrSCYPUYBRK+ktx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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