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方,很早就产生了纯时间和纯空间的观念。亚里士多德在其范畴表中,分析了时间和空间范畴,提出时间与空间本身加以界说。但是,在中国远古,时间与空间却被嫁接在一起,形成一种特殊的、时空混同的思维模式和思想方法。
《礼记·月令》这一典籍,记述的实际上是中国远古时代的一种人的思维横式和思想方法。东方这个空间概念,却与春季这个时间概念相结合和对应;南方这个空间概念,却与夏季这个时间概念相结合和对应;西方这个空间概念,却与秋季这个时间概念相结合和对应;北方这个空间概念,却与冬季这个时间概念相结合。《吕氏春秋》的十二纪就是按照这样的思维模式和思想方式衍化出来的。“立春之日,天子亲率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以迎春于东郊”,(《吕氏春秋·孟春纪》)“立夏之日,天子亲率三公九卿大夫以迎夏于南郊”,(《吕氏春秋·孟夏纪》)“立秋之日,天子亲率三公九卿大夫以迎秋于西郊”,(《吕氏春秋·孟秋纪》)“立冬之日,天子亲率三公九卿大夫以迎冬于北郊”。(《吕氏春秋·孟冬纪》)在这些篇章中,把时间作为主轴,附会上空间,再连结以人事,这样,远古人类的思维模式被描摹得活灵活现了。
促使原始人将时间与空间折叠在一起的,是人们对太阳的观察和理解。太阳的年周期运行为人们提供了划分四季的尺度,而太阳的日周期运行又为人们提供了一定的方位尺度,原始先民将这些想当然地结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种时空混同的观念,春天的太阳与初升的太阳相应,成为东方的象征;夏天的太阳与正午的烈日相应,成为南方的象征;秋天的太阳与傍晚的太阳相应,成为西方的象征;冬天的太阳同夜间转入昏暗地底的想象中的太阳相应,成为北方的象征。这样的时空观念,显然比之西方的把时空抽象成纯时间和纯空间要实在些,这也许影响了中国人日后的崇实风貌。
时空的混沌,又与色彩的混沌相焊接,使中国远古人类的时空观念更具东方特色。“色”是具体物质的抽象,这也是一种能力的反映。春天,草木繁盛,放眼望去,一片青绿色,这样,远古的人们以“青”来概括春。夏天,烈日炎炎,庄稼和野生植物都熟了,果实的金黄色充斥宇间,远古的人们以“赤”来概括夏。秋天,落木萧萧,群英凋谢;天宇间似乎多了一份空白,于是,远古的人们以“白”来概括秋。冬天,日短夜长,转眼间黑暗就笼罩了大地,远古的人们就以“黑”来概括冬。其实,四季运行过程中都是各色俱全的,只是某一季节某种色彩被造化特别的强化罢了,原始的先民能抓住某一季节的主色调加以联想,本身体现了人类比之其他生物的高明处。
后来的五行说,则是人类联想思维的更上一层楼了。由春季,东方,联想到“木”;由夏季,南方,联想到“火”;由秋季,西方,联想到“金”;由冬季,北方,联想到“水”;由四季,中央(中方),联想到“土”。原来是东、西、南、北四方,配以四季。现在是东、西、南、北、中五方,单个的四季之外又加一个全天候的“四季”,配以金、木、水、火、土,这样,我们远古人类的思维越来越完备了。当然,我们今天看到的五行学说,不少是后人加工的,但毋庸置疑,其思想源头是在远古的。
当然,远古人类的时空观是朴素的,现在看来又是非科学的,它终究只是反映了原始人的“狭隘而愚昧的观念”(恩格斯语),但是,正像不少专家指出的,从更深层看,它“是对太阳运动为基准的时空坐标的神秘表述”,从中,我们可以隐约看到某种超前智慧的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