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举夺回昆仑关

12月30日，昆仑关在漫天战火中颤抖。

就像举行一场盛大的围猎，这天凌晨，当杜聿明站在军指挥所的山洞口向三个师下达同时出击的命令后，第五军数万官兵在坦克和重炮的掩护下，纷纷扑向昆仑关敌纵深阵地。

日军已陷入灭顶之灾，全都躲在坚固的地堡里，作垂死的挣扎。为挽救昆仑关守军的命运，日军第五师团长今村中将通过华南派遣军总司令官安藤利吉中将，命令已在南宁建立基地的日本空军部队，向昆仑关上空派出大批飞机，狂轰滥炸正漫山遍野向其阵地发动攻击的中国军队。

第五军将士咬紧牙关，跨越着自己同伴的尸体向前推进，一步步缓缓逼向日军堡垒。

至晚，新编和二十二师一马当先，一举攻克南北同兴、界首村落及其东南各高地，拔除了昆仑关北面一排锐利的牙齿。在清理战场时，他们发现了一百多具日军遗尸；同时自己也付出了伤亡三千余名官兵的代价。

正当新编第二十二师冒着敌人空中与地面巨大火力的拦截，一个个艰难夺取日军阵地时，戴安澜第二○○师接到了杜聿明下达的集中优势兵力攻打界首高地的命令。

界首高地与第五军于29日夺取的同兴堡、罗塘堡和桂军韦德团夺取的六五三高地，以及新编第二十二师于当日夺取的南北同兴、界首村落等东南各高地组成了屏护昆仑关的天然屏障。但雄踞于昆仑关东侧的界首高地，山势陡峭，庞大魁伟，不仅能瞰制昆仑关，而且也瞰制着昆仑关周围的其他高地。要夺取昆仑关，就必须先砸开这道牢牢卫护着昆仑关的最坚固的大门。

杜聿明的心，始终为能否攻占界首高地而悬在空中。他在对戴安澜下达命令时说：“海鸥兄，界首高地是我攻克昆仑关中的关键，现在廖耀湘已经拿下了它附近的高地，你师万众一心，无论如何都得给我把它攻下来。假如你今夜就能占领界首高地，那么就请你点火为号。我会一直站在这里，望着这个山头的。”

“军座，请放心吧！”戴安澜回答说：“我对我的官兵起过誓，‘中国古时有上元三鼓夺昆仑之佳话，吾拟元旦夺取昆仑关’，现在你既让我先夺界首，我当不在话下。”

第二○○师最早投入昆仑关战场，当荣誉第一师和新编第二十二师还在从湖南驰往桂南的路途上时，就曾同日军在高峰隘沿线苦战，受到很大损失。以后又同这两个兄弟师数度攻打昆仑关，虽战绩卓著，但也伤亡累累。29日，该师奉命向界首方向推进，在日军飞机和重炮的反复轰击下，经过剧烈的白刃格斗，终于攻占了界首附近的同兴堡等据点，并打退了日军几次凶猛而疯狂的反扑。正由于部队急需休整，当天杜聿明才命令新编第二十二师超越他们。

此刻新编第二十二师一路血雨，把战线正推向纵深。看见兄弟部队马上要把所有敌人阵地夺下了，戴安澜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接到攻打界首的命令，他顿时心花怒放。

正好郑庭笈和刘少峰两位团长赶来请战，提出要双双担任攻打界首高地的主攻，戴安澜兴奋地拍着他俩的肩膀说：“你二位兄弟的想法，正合我意。我已给杜长官立下军令状，今夜就要把界首高地拿下，他正在等待我们的消息。”夜晚10时左右，第二○○师进攻界首高地的炮声打响了。郑庭笈团和刘少峰团并肩作战，前仆后继，奋勇强攻，终于在黎明前夕把高地踩在了脚下。

此战歼敌数百，缴获颇丰，最重要的是使昆仑关日军的屏障幡荡然无存。至此，昆仑关四周的高地已在第五军手中连成一线；龟缩在昆仑关中心阵地的敌人，已无险可守。

亲自来到主攻部队督战的戴安澜冲上界首高地后，一边命令官兵清扫残敌，一边冲着郑庭笈和刘少峰两位团长大喊：“二位兄弟，点火，快点火！”

火焰升起来了，熊熊燃烧的火苗像面呼呼招展的大旗在界首高地飘扬。在一片欢呼声中，官兵们忘却了疲劳，忘却了伤痛，纷纷把日军散落在高地上的破碎衣片和残枝败叶，扔入火中。

杜聿明伫立在山洞口，守望了一夜。他一见界首山顶燃起的胜利烟火，马上开怀大笑：“界首高地占领了，昆仑关大门打开了！”

31日的清晨，就这样在欢呼声中降临。

趁着第二○○师攻克界首高地的雄威，杜聿明立刻命令新编第二十二师以坦克开路，直捣日军老巢昆仑关。

廖耀湘是一名文质彬彬的儒将，性格沉稳而又冷静。接到杜聿明的电话，他二话没说，当即命令将师指挥所移向与昆仑关口遥遥相望的邕宾公路左侧的一个山腰里。

这地方虽然是暴露地带，但便于观察敌情，直接指挥部队行动。想到军长把挥师夺关的任务交给了自己，廖耀湘甘愿把生命置之度外。

刚刚带领师部作战人员在防空洞里落脚，头顶上忽然俯冲下来几架敌机。一发炮弹就落在防空洞旁边，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防空洞被震塌了。

廖耀湘当时只觉得翻江倒海，自己的躯体，仿佛被一条巨大的鲨鱼忽然吞没了。稍一清醒，才发现自己的大半个身子正埋在泥土里。

他从塌陷的泥土里迅速挣脱出自己的身子。在拍去泥土时，看见军服上沾着点点滴滴浓腥的鲜血。再察看四周，只见刚才还站在自己身边的警卫连长邱明亮已躺在血泊里，两只眼睛睁得吓人，一摸鼻翼，早断气了。

廖耀湘没有移动半步，马上又举起了望远镜。他在寻找敌人炮兵阵地和重点防御工事的准确位置。从这里进逼昆仑关，虽是大路一条，但若不把日军的炮兵阵地和重点防御工事摧毁，在这条暴露无遗的公路上，将不知要死伤多少官兵。

就在这个被炸毁的防空洞前，廖耀湘不慌不忙、临危不惧，终于把日军的炮兵阵地及重点防御工事，一一收进眼帘。接着他命令全师炮兵实施集中轰击，同时部署机枪压制敌火力点。

炮火轰击整整进行了六个小时，把日军昆仑关前沿阵地炸得天翻地覆，人死马伤；在断裂的树杈上和被烈火焚烧过的焦土上，到处散落着一截截的残腿、断臂，还有一挂挂臭气薰天的人肠子。

炮火轰击完毕后，廖耀湘命令第六十五团、第六十六团采取穿插、分割、包围的战术，从左右两翼的山坡上包抄上去；自己亲自率领第六十四团沿中路突破。

中午12时，新编第二十二师胜利夺回昆仑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