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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撤军屯兵碾庄

一辆美式小吉普和一辆塞满荷枪实弹的士兵的中吉普卷起一股冗长的烟尘,驰出碾庄,沿徐海公路急速奔向八义集。第七兵团中将司令官黄伯韬端坐在小车里,紧紧地咬住牙关,凶狠的目光直射前方。他是去找第十三兵团中将司令官李弥的。

黄伯韬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但他没有想到情势会突然变得如此恶劣。他深知,现在徐州东北大门洞开,解放军随时可能南下徐东,切断陇海铁路。自己的部队必须迅速渡过运河,向徐州靠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黄伯韬西撤的计划是很周密的:第一OO军掩护第四十四军,第二十五军掩护第一OO军梯次撤退。糟糕的是,第四十四军离开新海时,夹带了大批随部队西撤的商人、地主、学生和职员。这些非战斗人员的小轿、大车、箱笼、行李充盈道路,致使军队行动迟缓,贻误了两天的时间,被解放军华野部队紧紧盯上。更窝囊的是,通过运河时,徐州“剿总”说好派工兵团来架浮桥的,却不见工兵团的影子;整个七兵团除了六十三军外,一二十万部队和老百姓都要从运河铁桥通过,而先期通过的第四十四军队形混乱,桥上塞满了各种行李物品。解放军终于追上来了。一时间,桥上弹片横飞,人相践踏,拥挤的人群一排排一阵阵落进河里。第二十五军还未全部渡河,就已损失近半。黄伯韬痛心疾首。二十五军是顾祝同交给他的部队,他依靠这支队伍转战中原,游刃军界,生死荣辱皆系于此。

李弥显得很轻松。他搐动着瘦瘦的腮帮,以一种夸张的惊喜迎上前与黄伯韬寒暄。黄伯韬抑郁沉重地诉说起过运河时铁桥上的惨状。

李弥扶黄伯韬坐下,关切地说:“老兄,你要特别注意贾汪方向。共军山东兵团正在架桥,看来要渡过运河南下。刘老总担心徐州有失,今天3次命令我部往徐州集中,邱清泉、孙元良也将向徐州靠拢。老兄,你要做好准备,我想这回很快要发生主力战。”

黄伯韬捏着下巴,沉吟半晌,点点头说:“我想到了。打就打吧!这也是个好机会。过去找共军的主力找不到,这回送上门来,总得见个高低。只是我的部队正在渡河,看情况还得两天才能渡完。希望我们两个兵团能好好合作。靠邱清泉是靠不住的,这你老兄晓得。”黄伯韬的意思很明显,他要李弥晚一些撤退,以免自己只身陷入重围。

李弥也不是傻瓜,他尽管同情黄伯韬的处境,但要自己的部队赔进去可是万万使不得的。既然刘老总有令在先,何必背个抗上的恶名呢?他耸耸肩头,为难地说:“刘老总催得紧啊!再说,邱清泉说我怕死,这回倒要看看他的本事了。老兄,你多保重,我实在没有办法,我不能不执行命令啊!”

黄伯韬神色泰然,心里却隐隐作痛。“好,告辞了!”他站起来,不动声色地和李弥致礼相别。一钻进小车,他就颓然地用右手托住额角,眼角一下子沁出了泪滴。他头也不抬,闷闷地告诉随行人员:“马上通知各军军长,立即到碾庄兵团部议事!”

兵团部设在一家山西人开的糟坊里,若有若无的酒酿酵香在空气中幽幽颤动,令人沉醉又令人亢奋。两张方桌前,坐着明显劳损却依然军容威严的几员将领。此时,黄伯韬正在挂图前用一种阴郁的语气讲着:“……现在军事形势异常险恶,各部队必须昼夜兼程,趁共军大部还未接近运河铁桥,迅速进至大许家及八义集,与徐州连成一片。”讲完后,他离开地图来到桌前坐下,询问各军长有何见解。

“我有不同意见!”站起来的是第六十四军中将军长刘镇湘。他的部队最先通过运河铁桥,没受半点损失。此刻,他已接收第十三兵团第八军撤走后遗留的工事。这些工事只要略加修整便会坚固如初。若不凭此优势给共军一个措手不及,他觉得似乎太可惜了。更主要的是,黄伯韬让他到大许家后防御的那个土山,相传是三国时关羽被围降曹之地,他深以为不吉。

“老兄言之有理。”这回站起来的是第二十五军中将军长陈士章。这人浓眉大眼,鼻正口阔,喉音深沉浓重。他和黄伯韬交换了一下眼色,带有几分调侃的味道说:“但是,还是西走一里是一里吧!诸位想想豫东之战,二十五军和七十二军的阵地只隔20里,炮火相接,就是冲不开共军的隔绝。现在留在此地,万一被围,梦想邱兵团远道来援,恐不可待。”

黄伯韬叹道:“相隔5里,他也不会来救我们的!”

屋子里静下来了。四十四军军长王泽浚低着头,不置可否。他想,部队陷此困境,很大程度是为本部所累,还是少说为佳,第一OO军军长周志道也不想开口。他的先头部队第四十四师在曹八集刚接触解放军,就被华野十三纵收拾了。他不动声色地抽动着鼻子,品评空气中的酒香,悠然陶醉在另一个世界里。反正,走也好,打也好,全听你们的决断……

黄伯韬站起来,走到地图跟前,两眼盯着碾庄和徐州之间的空间。那些地名他闭着眼睛都可以数出来,相距多少他了如指掌。总共不就两天的行程么?如果自己真的被围,只要邱清泉、李弥、孙元良倾巢来援,里应外合,共军是不足惧的。但是,他们会来么?去年张灵甫身陷孟良崮就是持此险着,可谁又拼死援救他呢?他连连摇头叹气,心里一阵阵绞痛。

机要秘书李世杰悄然出现,递上南京国防部来电:

七兵团未过运河,便如此凌乱,恐继续西进,被共匪尾追,陷于溃散。故命独断专行,迅速决策。如有必要,可在碾庄略加休整。如能击退敌人再走亦可。

刘镇湘站起来说:“既有命令,为什么还走?反正是要打的,为什么一定要到大许家再打呢?”

黄伯韬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次匆匆西撤,各军损失严重,亟需整顿。再说此时共军已包围曹八集,退路被截。碾庄一带留有李弥兵团修的工事,可资一搏。于是,他做出乐观的样子,提高嗓门说:“诸位,就这样定了!邱清泉不来支援我们,孙元良、李弥两个兵团,我想不会袖手旁观的!”他随即做出部署各军长领命后,驱车离开。

黄伯韬登上阁楼,放眼远望,但见原野平垠,横无际涯。周围一个个村庄为防黄淮的洪水,都筑起高出地面一两米的台基。大约因为匪患连年,各庄都修有圩墙,圩墙外还有明亮清冽的水壕。这高墙深水不仅是共军不可逾越的屏障,而且也是各村得以独立支撑之依凭,若能在村间加强火力联系和兵力策应,这一带就能构成坚不可摧的环形防卫阵地。黄伯韬一直冰封的脸上不觉漾出了一丝笑纹。 jROpfzpyqCED4OZBXSGXqhfCLnaSieY5hU7xBURthNlxRTikbgzJ9S0jyfnQKQ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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