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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部貌合神离

徐州“剿总”司令部戒备森严,只见一辆辆小轿车、吉普车进进出出,没有行人,也没有杂声。

此刻,会议室里云集了徐州地区的所有高级将领。一排排纽扣和肩章闪闪发光,密密麻麻的如星汉灿烂。

刘峙陪顾祝同在会议室的中心位置坐下。刘峙总是笑眯眯的,像大庙里的哈哈佛。但细一看就会发觉,他的眼皮今天有些发亮的水肿,动作也显得迟钝疲倦,还不时咧咧嘴,似压迫着无数个哈欠,眼里竟憋出许多泪来。

他昨晚一夜未睡。

昨晚,顾祝同晚宴后和刘峙小坐了一会儿,随便谈了一下今天作战会议的内容。当顾祝同讲到总部决定立即放弃新海,彼处驻军第九绥靖区或从海上南运或从陆路西撤时,刘峙的躯体抽搐了一下。他连连打了几个哈欠,表示“我醉欲眠卿且去”,似赶顾起身。待顾祝同一离开,他便急火火地令身边亲随赶快找中将办公室主任郭一予。

“新浦的盐业!”刘峙对郭一予说这句话时,嗓子都有些发颤了,“快想办法呀,可不能亏了本啊!”

刘峙身为上将总司令,却是个惧内的角色。他妻子倚仗他的势力,在长沙办工厂干违法勾当,他不管;那些想当官的人出钱,通过他妻子买县长、参议员之类的芝麻官,他也一一照办。为了搞到更多的钱,他还在新浦做贩盐生意。平时,他白天论军情,与幕僚们掰着手指头算军火粮草,算消耗;夜里又与郭一予一起算股票行情,算盐业盈亏。老将军委实辛苦得很。

郭一予倒挺干脆:“那批盐赶快脱手!越快越好!”

“今天都几号了?来得及么?”刘峙搓脚捻手。

“那得赶紧通知!”郭一予在生意上颇有将军风度,“让他们火速脱手后,跟随第九绥靖区撤退。”

于是,这天深夜,当新浦第九绥靖区的部队都已沉睡,中将司令官李延年吸足鸦片烟,进入梦境的时候,刘峙的盐行却灯火通明,打算盘的劈啪声和倒银元的丁当声在静夜里激动地噪响。

没有人意识到这将是战争的前奏。

最感形势紧迫、日夜心惊肉跳的还要数没有参加徐州会议的第九绥靖区司令李延年。他指挥1个军及2个保安旅驻守在海州,这是徐州东面约250公里的濒海地区,枪炮一响,他李延年决不会“黄金万两”、而只能望洋兴叹。几天来,北面的情况日紧一日,李延年焦急地等待着徐州方面的决策。虽然他也在徐州“剿总”挂了最末一个副总司令的头衔,但从来不参加决策,所以他就面西大骂:

“一群酒囊饭袋也当上了总司令!要撤就快下决心,要守就给我调部队来。这么耗下去,共军不杀你们的头,老头子也饶不了你们!”

3天前,刘峙曾说要派第一〇〇军来增援海州,可昨天刘峙又电告李延年,因第一〇〇军另有任务,划归黄伯韬兵团指挥。想到这些,李延年的气更不打一处来,吃晚饭时他当着总统府李高参的面,便发起牢骚来:

“如此举棋不定,必是亡国之征!”

面对一桌子山珍海味,李延年毫无胃口,胡乱吃了几口便推盘罢宴了。李高参见此情景,也不好再狼吞虎咽。

“报告!”副官诡秘地走进内室,看了李高参一眼,便对李延年耳语道:

“唐经理要见您,说是有要事与司令商量。”

“妈的!尽凑热闹,他又有什么事?”李延年对这些官商简直烦透了,他挥挥手,“让他进来吧!”原来,李司令平素嗜好大烟,而新浦盐号的唐经理虽是官商,却也有此类服务项目,为李延年在那里包了雅座。

姓唐的一进客厅,便伸手抱拳,满脸堆笑地说:

“李司令,刘老总来电要我随您一道回徐州。”

“什么?”李延年大吃一惊,“谁说我要回徐州,你从哪儿知道的?”

“是刘老总告诉我的,不要海州了。”这位唐经理又是刘峙做海盐生意的经纪人,他料理着刘峙在黄海滩上经营的万贯家私。

这位蒋介石的嫡系,黄埔一期生听到这些,一股失情的妒火直冲天灵盖,他回过头来对南京的高参说:

“看见了吧,刘经扶看钱财比国家军队还大,真是岂有此理!这样的军事机密我们还不知道,早已透露给经理先生,这仗不败何待!”

结果,一直到午夜12时50分,李延年才接到刘峙关于放弃海州、连云港的电令。害得李延年打着哈欠,召集军师长和地方的官员们部署撤退。天蒙蒙亮,李延年刚想上床打个盹,海州法院院长和检察官又找上门来,请示在押的犯人,特别是八十多名政治犯如何处置。李延年烦得不行,大吼着:

“你们押着犯人走得动吗?没有命令枪毙的,都他妈的放了算了!”

6日一早,徐海公路上,正规部队、散兵游勇、保安队、县党部、商民妇孺争相夺路,大道两边累躺下的、饿趴下的,比比皆是,好一派“食尽鸟出林”的景象。

顾祝同总是显得精力充沛,挺直的腰板始终保持着军人良好的姿态。在肃穆的气氛中,顾祝同的目光从与会的将领们脸上一一扫过。这些将领顾祝同大多熟悉。他和他们微妙地交换着眼神,有的还互相颔首致意。

当他和端坐在他的左手、已经略微秃顶的黄伯韬四目相对时,他觉得黄伯韬的眼中有一种凄苦之情。昨天在机场时,他就发现黄伯韬有点异常。其实,黄伯韬这几天只不过是有点儿感冒。顾祝同的目光在黄伯韬的身上停留了好几秒钟。在座的这儿些将领中,他似乎和黄伯韬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

黄伯韬年轻时也算得上眉清目秀,但大约与出身寒微、营养不足有关,身材比较瘦小。他早年是北洋军阀李纯的传令兵。李纯看他勤敏好学,便将爱婢许配给他,并送他到金陵军官教育团学习。从此,他开始了军事指挥员的沉浮生涯。军阀混战中,他为张宗昌所俘,一步步成为张宗昌的部将。后来蒋介石北伐,消灭了张宗昌,他又投靠蒋介石。蒋介石解除杂牌军将领兵权的惯用手段是保送到陆军大学学习。于是,黄伯韬成了陆大学员。但黄伯韬不死心,仍然兢兢业业地研究军事,以图东山再起。果然,在他任军事委员会中将高参时,因为写了一篇极为漂亮的军事论文,备受当时的军政部部长何应钦的赞赏。黄伯韬因此与蒋介石系统有了瓜葛。1941年他进入顾祝同的圈子,当了顾祝同第三战区的参谋长。但黄伯韬终非中央军嫡系,在以后的时日里,他的命运就如狂涛中的一叶轻舟,一会儿被甩进谷底,几遭杀身之祸;一会儿又被捧上巅峰,备受嘉誉。几乎中原战场的每一次战役都把黄伯韬推到幕前,充当最富有戏剧色彩的主要角色。

蒋介石之所以重用非黄埔系的黄佰韬,除了上述原因外,还有其他背景。溯自抗战胜利以后,陈诚排斥异己,极力发展他自己的“土木系”,凡由陈诚曾当过师长的十一师和当过军长的十八军两个部队出身的鸡犬皆升。其他部队,特别是杂牌部队,或撤销,或编遣,或归并,或拆散,几乎无一幸免。当时弄得人心惶惶,甚至发展成为“紫金山哭灵”的闹剧。到了1948年元旦,蒋介石广播“要在一年内消灭共产党主力”,可是就在当年的7月6日,他的第一兵团就被解放军消灭,兵团司令区寿年被活捉,吃了一个沉重的耳光。于是,在没有办法之中,想出一计,有意大大宣传一下黄伯韬的“豫东大捷”,借此掩盖区寿年的惨败。顾祝同也乐得自欺欺人,标榜一下自己系统的光荣,遂报请“蒋委员长批准”,把黄伯韬提升为兵团司令,在新安镇驻防。据黄伯韬的秘书讲,黄自提升为兵团司令后,没有过一天开心的日子,整天愁云密布。1948年农历8月16日是黄伯韬的50寿辰,他对前来祝寿的营以上的军官们说:“共军装备远逊于我,而越战越强;我军处处占优势,却转攻为守,其中原因固多,而主要的则是战略战术有问题。我军在此任务是防御,但单纯防守,龟缩碉堡,这是挨打战术。各单位必须发挥主动精神,以攻为守,消灭共军有生力量!”

这一次大战,他的命运又将如何呢?顾祝同不动声色地吐了口气,目光告别黄伯韬,向右移去。

第二兵团中将司令官邱清泉正端庄而坐,注视着顾祝同。邱清泉是顾祝同在黄埔时的学生,顾祝同太了解他了。这雨庵弟可不像黄伯韬,这家伙从少尉排长一步步擢升到中将兵团司令,一直为蒋介石所宠信。昆仑关一仗,曾得过宝鼎勋章。此后他统率王牌五军,东征西讨,成了中央军嫡系中的嫡系、精锐中的精锐。他那受过伤的上唇被缝了数针,留下了一条深深的沟痕,一说话嘴就歪,一脸的狂骄不羁。这时,国防部中将作战厅厅长郭汝瑰开始宣布徐蚌会战计划。当邱清泉听到“第二兵团以永城、砀山为中心集结”时,才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他的部下眼下驻守河南商丘,尽管他出身于书香门第,早年就读于上海大学,后又到德国深造,素以儒将自居,但他却迷信得很。他觉得商丘这个地名与他的姓氏相克,是“伤邱”的谐音,因此屡屡请示国防部,要求换防,但又不好明言。由于他的请求一直未见应允,他非常懊恼。现在要离开那个不祥之地了,他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郭汝瑰继续宣读道:“第七兵团应确保运河西岸,与第一、第三绥靖区密切联系……海州驻军向西撤退……”

作战方案是顾祝同参与拟定的,他自然不用听。此刻,他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用锋利的目光打量着会场上的每个人。

“各位,共军真正垂涎的乃是徐州!”刘峙出来讲话了,他那苍老的声音在会场上嗡嗡作响,“徐州是‘剿总’所在地。徐州不保,群龙无首。因此,城内必须拥有雄厚的兵力,万万不可大意!”

共军主力到底在哪里?他们的作战意图何在?顾祝同见高级将领们各执一词,莫衷一是,只得草草散会。 wIgfkQt1ScqDxBE7Tgrp+r4Sz8mZxmWMhbA9sJIQHBehkEP/y1z8EUZzW+0mTF7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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