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1年,郑成功刚刚光复台湾,便开始狠抓文化教育事业。一批在大陆就较为显赫的明朝遗老,因对清朝不满便跟随郑成功去了台湾。比如:王忠孝、辜朝荐、沈佺期、沈光明、卢若腾、徐孚远、李正青、许吉燝、王愧两、陈永华、朱术桂、纪石青、陈梦林、高拱乾、阮蔡之、孙元衡、蓝鼎元、张湄、朱仕玠、六居鲁、范咸、钱琦、杨廷理、杨桂森、周凯等。这些人中,有的在大陆时期就是诗坛名家。这些文人与先期去台的沈光文等,便成了台湾文坛的拓荒者和开山人。作为台湾文学的奠基者,他们有三大有利条件:(1)他们反清复明的政治主张相同,共同期望将台湾建成一个反清复明的军事、政治、经济、文化基地,以便有一天能从满清手里夺回“祖先创造的基业”。他们是一批过河卒子,除了前进没有退路。因而那种创业复基的心气很高,人人有一股作为的冲劲,他们的这种士气虽然不一定适应历史潮流,但却对开创台湾文学的基业十分有用;(2)郑成功的事业刚刚开始,郑氏政权刚刚建立,极需大批的文人辅佐,因而求贤若渴,礼遇和善待知识分子的政策,使这批文人有了一个良好的创作环境;(3)在此以前,台湾没有文人、没有文学,是一张白纸,正期待着文人们来经营和拓荒,这就为他们准备了很好地用武之地。台湾文学开创初期,体裁上只限于古诗和纪实文学两种,基本上沿袭大陆时期的创作。这里例举几位文人的创作情况,便可一叶知秋,窥见全貌。
徐孚远(1599~1665)江苏华亭人。1642年明朝举人,明亡后曾举兵抗清,1661年随郑成功去台湾。郑成功去世后他定居于彰化县,一面招徒授诗,传播祖国文化,一面从事农耕和文学创作。他著有《钓黄堂诗集》20卷,收诗2700多首,其中《台湾诗抄》是他在台湾创作的诗篇。他的诗除写移民的心态和情感际遇外,还描写郑成功复台和思念家乡故土等题材,表现对祖国的忠贞之情。连雅堂在《台湾诗乘》中曾对他的诗评价道:“暗公之诗大都眷怀君国,独抱忠诚,虽在流离颠沛之时,仍寓温柔敦厚之意。人格之高,诗品之正,足立典型,固非藻绘之士所比也。余读《钓黄堂诗集》,既录其诗,复采其关系郑氏军事者而载之,亦可以为诗史也。”
高拱乾,陕西榆林人,公元1692年任分巡台厦兵备道,兼理学政,后升浙江按察使,他在台湾任职四年,编纂《台湾府志》10卷,称“高志”。他在台期间创作的作品有:《东宁杂咏》、《台湾八景》和《澄台记》、《台湾赋》等。高拱乾的诗,是对台湾生活的描绘,有描写台湾风光和自然环境的,有表现郑成功驱荷复台战斗的,也有对日本入侵者睥睨的。诗人在描写台湾战略地位重要时写道:“天险悠悠海上山,东南半壁倚台湾”(《东宁杂咏》一)。描写郑成功驱荷复台战斗时写道:“晓来吹角彻苍茫,鹿儿门边几战场”(《东宁杂咏》二)。在诗人笔下,台湾的自然风光也是豪迈壮美的:“海门雄鹿耳,春色共潮来”(《鹿耳春潮》)。此诗的深意在于表面写自然,深层歌颂郑成功。鹿耳门位于南海上,十分险要,郑成功驱荷复台从这里攻入台南。春潮既是春天的海潮,也是郑成功给台湾带来的春汛。《续修台湾县志》中写道:“岛上谈诗,名宦则以高观察孙司马为贵。”
卢若腾(1598—1664年)金门县人,明崇祯十三年进士。连雅堂在《台湾通史·诸老列传》中写道:“洁己爱民,兴利除弊,势豪屏迹,莫敢呈。荡平剧寇胡乘龙等,闾里晏然,浙人祠祀之。”公元1664年,他与沈佺期等人同舟来台,船到澎湖,卢若腾突然生病,遂留居太武山下,不久病逝。享年66岁。他自题墓碑:“有明自许先生卢公之墓。”1959年金门发掘鲁王冢,从中发现卢若腾的著作有:《留庵文集》、《留庵诗集》、《制义》、《岛噫诗》等。他在明朝遗老中,是郑成功最为敬仰的文人之一。卢若腾擅长写长诗,他的《金陵城》是歌颂郑成功的。他的《东都行》等诗,是描写郑成功驱荷复台和中国艰苦卓绝开发台湾的诗篇。他的《老乞翁》、《柑蔗谣》、《蕃薯谣》、《哀渔父》、《田妇泣》、《抱儿行》等都是描写台湾人民生活疾苦的,为民喊冤,为民请命的诗作。他是最能体贴下层百姓的知识分子。他的诗题材广阔,挖掘深刻,成为现实主义写实作品的代表之作。
孙元衡,安徽桐城人。曾任四川知州,1705年调去台湾任海防同知,1708年任东昌府知州。他在台湾任期三年,著有诗集《赤嵌集》,收诗360首。《台湾省通志稿》评价他的诗时写道:“《赤嵌集》内之《飓风歌》、《海吼》、《日入行》等诗作,健笔凌空,蜚声海上,为我台湾生色不少。”孙元衡的诗如惊涛拍岸,似台风过境,大气凌云,横空出世。如他描写台湾玉山气势的《玉山歌》中的句子:“须臾云起碧纱笼,依旧虚无缥缈中。山下蚂蟥如蚁丛,蝮蛇如斗提如风;婆娑大树老飞虫,钻肌吮血断人踪,自古未有登其峰。于戏!虽欲从之将焉从?”孙元衡的诗颇有李白诗的遗风。孙元衡极擅描绘山川大海的浑宏壮丽与捕渔农耕之苦寒和清贫。有人评价他的诗“可与韩、苏两公较短挈长。”
张湄,字鹭州,浙江钱塘江人。公元1733年进士,1741(乾隆六年)任巡台御史兼学政。在台湾任职期间著有《瀛儒百咏》,即绝句百首等诗作。这些诗是张湄在台湾所见所感,亲身体验之作。作品的题材较广,涉猎自然、农耕、物产、气候等。张湄的诗朴实自然,鲜活生动,相比较少书卷气。如他写柑桔:“枝头俨若挂繁星,此地何堪比洞庭;除是土番寻得到,满筐携出小金铃。”
郑成功驱荷复台前后,跟随郑成功去台,或独自去台的文人很多。这里我们仅简述数位诗人的创作概况,让人们一叶知秋地了解到台湾文学萌生初期的状况。从上述情况可以得出这样几点结论:(1)郑成功驱荷复台之前,台湾没有文人,没有文学。郑成功光复台湾,为台湾文学的诞生创造了良好的社会环境和人文环境,使台湾文学的诞生有了良好的土壤、水份、气候和阳光。即为台湾文学的孕育和萌发准备了母腹;(2)郑成功驱荷复台,将大批文人从大陆带到了台湾,并将明朝的教育、文化、管理体制等体现中华文化的事物运用于台湾。不仅为台湾文学的诞生创造了社会文化氛围,而且为台湾文学播下了优良的种子,使台湾文学的萌芽、扎根、开花、结果、成长成了必然;(3)上述大批文人,去台湾之前就是成熟的诗人、散文家,有着十分丰富的创作经验和艺术积累。他们将那些创作经验和艺术积累带到了台湾,养护了台湾文学。所以使台湾文学一起步便是一种成熟的文学,它无需经历文学幼年的初生态;(4)台湾是个移民岛,几乎所有居民都是不同历史时期的大陆移民。移民社会文化的特点,就是原样的从原乡移植过来。尤其是一个国家内部的移民,由于移民不断,新老移民和原乡联系紧密,原乡的文化、文学源源不断输入,不断交流,其性质上永远是母体文化文学的一部分。所以台湾文学完全由移民文学而来,并由移民文学不断补充和输入,伴随其成长,它永远保存着原乡文学的基本性质和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