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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缠难惹难下手

1945年8月9日,广州法政路30号豪华别墅里,汪伪第一夫人陈璧君显得坐卧不安。屋外,正值三伏盛夏,暑气逼人。室内,那些随从和佣人都呆在自己的住处,一个个显得惊慌不安。

陈璧君尽管在家人和随从面前显得镇静,但她的心里像倒海翻江一般,多少年来她也没碰上这种翻天覆地的形势变化。

桌上的电话铃骤然响了起来,把刚刚坐下的陈璧君吓了一跳,她身子颤了一颤,定了定神,伸手拿起了话筒。

电话是褚民谊打来的:

“汪夫人!我是民谊,有极重要的事跟你说,我马上赶过来!”

说完,褚民谊那头放下了电话。

陈璧君听了褚民谊这没头没脑的话,心中又怦怦地乱跳起来,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非得当面来讲?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一辆小轿车悄然驶入30号别墅,褚民谊不等警卫开车门,自己跳下车来,直奔陈璧君的会客厅。

陈璧君已在屋内等候着,她见褚民谊急得满头大汗,便开启了电风扇,然后问道:“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褚民谊显得十分沮丧,连声说着:“大势已去,大势已去!”然后说,“日本天皇召开了御前会议,决定投降了!”

陈璧君“啊”了一声,嘴巴一时没合拢,她虽然料到日本败局已定,但又认为日本主战军人操纵政权,不会轻易宣布投降。

她轻轻地冒出一句:“太快了!”

褚民谊接着说:“陈公博打来电话了,说和平政府任务业已完成,只好自行解体了!”

陈璧君的眼发直,好一会儿没有表情,南京伪政府是由她的丈夫一手组建起来的,如今要解散了,九泉之下的汪精卫如知道了,还不得大哭一场?

褚民谊见陈璧君发呆,知道她心里一时别不过劲来,便提醒道:“国琦等人都已经去了香港,准备转赴南洋,我的意思是,早走为好,夫人以为如何?”

陈璧君这才转回神来。前些日子,伪政府里一些人见局势不妙,偷偷地溜了,有的去南洋,有的去日本,还有的则躲到乡下去了,陈璧君的侄子陈国琦就去了香港。陈璧君对手下人的举动已是听之任之,但她自己尚没考虑“逃”的问题。

她显得镇静地对褚民谊说:“慌什么?我们的目的是求和平,又不是汉奸,若去了外洋,反而给人以畏罪潜逃的口实。再说,日本人投降了,香港也好,南洋也好,都是盟军的天下,你能逃到那里去呢?我不走,我要看看蒋介石怎样处置我?”

见陈璧君这般说,褚民谊只好说道:“那就随夫人的意愿办吧,民谊决意追随到底。”话虽豪壮,实则出于无奈。

8月15日,日本正式宣布无条件投降。经过八年艰苦抗战的中国人民欣喜若狂,到处张灯结彩,鸣放鞭炮,庆祝胜利。而那些大小汉奸们则惶惶然不可终日。

陈璧君表面上仍装着若无其事,内心却在思索着出路。这时,在她的身边可以依靠的只有她的妹婿褚民谊了,她几乎每日都要与褚民谊联系,商讨对策,找寻生路。

日本宣布投降后,远在西南的蒋介石政府一时派不出更多的军队抢占地盘,只好任命一批汉奸头目为所谓“先遣军”司令,就地驻防,维持治安,等候国民党军队的到来。众多汉奸伪职尚未解除,摇身一变又成为抗日功臣、接收大员。

在当时的广州,汪伪的海军部次长招桂章被蒋介石任命为广州先遣军司令,一时得意忘形发号施令。褚民谊觉得招桂章原是同伙,可以依靠,一天,便对陈璧君说:

“招桂章已经被蒋介石任命为先遣军司令,可否请他设法疏通,本是自家人,话好讲些。”

不提不要紧,一提招桂章,陈璧君反而火了,说:“他是什么东西?我不去求他!”

原来,陈璧君与招桂章早有矛盾。当年,陈曾把任广东省海军司令的招桂章驱出了广东,现在她怎么会低三下四再去求他呢?

褚民谊一见此路不通,想了想说:

“那只有直接和重庆方面联系了。”

说完这话,褚民谊紧张不安地看着陈璧君,怕陈璧君又因此而恼火,因为陈璧君恨蒋介石甚于所有的人。

没想到陈璧君竟然点了点头,说:“恐怕现在只有这条路可走了!”

陈璧君接着又说:“听说老蒋已任命周佛海为上海行动总队总指挥,任援道为南京先遣军司令,丁默村为浙江省军事专员,广东方面该你出面了!你设法与重庆联络联络,说明我们的诚意!”

褚民谊点头称是,说:“夫人,我看此事能行,老蒋反共最切,目前需要地盘和大人物,我们表示力保一方治安,严防共党侵入,老蒋会重视我们的!”

当晚,褚民谊就给重庆国民党方面发去一封电报。

最先收到褚民谊电报的是重庆的国民党军统局,凡是交送蒋介石的电报均先由军统局译出,由戴笠过目后再呈送上去。当戴笠看了褚民谊的电报后,大喜过望。原来,戴笠此时正在琢磨如何捕获陈璧君和褚民谊呢!戴笠了解陈璧君的脾性,知其是当时中国第一难缠难惹难下手的汉奸女人,并非是一枪毙了完事的事情,既要抓,又不能让其死,还不能硬抓,还不能跑了。只能是先稳住,然后再诱捕,戴笠正愁不知道陈璧君的心态呢,褚民谊这时候把表明心迹的电报发来了。

戴笠决定就在电报上做文章。

8月20日,军统局广州站主任郑介民出现在褚民谊家中了。

他和褚民谊寒暄几句后,说道:

“蒋委员长已收到了褚先生的电报,深为赞赏,特指令戴局长回函电一份,由我转送。”

说完,他出示了戴笠的转达电报。

褚民谊接过电报一看,不由喜上眉梢。

“介民兄:奉委座手令,日本无条件投降,褚民谊兄过去附敌,罪有应得。姑念其追随国父,奔走革命多年,此次敌宣布投降后,即能移心移志,准备移交,维持治安,当可从轻议处。惟我大军入城在即,诚恐人民激于义愤,横加杀害,须饬属妥为保护,送至安全地带,候令安置。此令。戴笠手启。铣末渝。”

郑介民走后,褚民谊拿着戴笠的电报去了陈璧君处,与其商议。

陈璧君看完电报后并没显出高兴,脸上依旧阴云不散,说道:“日本已经放下了武器,还说要我们去安全地区,什么叫安全地区?”

褚民谊也有点疑窦了,说:“不会是在骗我们吧?那咱们赶快走吧!”

陈璧君却又摇摇头,说:“如果贸然迁移,就会有逃避的嫌疑了!”

“那夫人说怎么办?”

陈璧君想了想,说道:“再给老蒋发封电报摸摸底,就说我们愿意留在广州,等候中央安置!如果仍然是戴笠回的电报,那说明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仿佛摸透了陈璧君的猜疑和幻想,过了两天,郑介民又来了,这回带来的是“蒋中正”署名的电报。

电文是这样写的:

民谊兄:兄于举国抗战之时附逆通敌,罪有应得。惟念兄奔走革命多年,自当从轻议处,现已取得最后胜利,关于善后事宜,切望能与汪夫人各带秘书一人,来渝商谈,此间已备有专机,不日飞穗相接,弟蒋中正叩。

看完电报,陈璧君仍是拿不定主意,去重庆吧,只怕是自投罗网;不去吧,万一蒋介石出于真心解难,岂不是错失良机?

褚民谊看出了陈璧君的心思,说:“夫人如果认为现在去重庆不合适,我先去探探情况,万一有诈你可以赶快走!”

陈璧君犹豫不定地回答:“怎么能难为你呢?再说,如果老蒋出于真心,我不去岂不是误解了他?反倒成了我缺乏诚意了!”

“那……”褚民谊也不知如何确定好了。

陈璧君拿着电报左看右看,似乎想从电报中找出什么破绽。终于,她放下电报,说:

“去!我应该去重庆!那里有不少朋友嘛,许多人对汪先生的和平运动有误解,有必要跟他们说说明白!如果老蒋真的派飞机来,我们去!”

褚民谊这时脸上顿露光彩,说:“蒋介石与汪先生共事多年,应该会念及旧情的!”

陈璧君点点头,又说:“民谊,你帮我去买两筐刚上市的洋桃,去重庆时带上。”

褚民谊不明白陈璧君的用意,问道:“买这么多干什么?带上几斤就行了!”

陈璧君神秘地一笑,说道:“送人嘛!送一筐给蒋夫人,让她帮我们在蒋介石面前说两句话;再送一筐给吴稚晖,他的话老蒋能听。”

8月25日,郑介民通知褚民谊:“重庆专机已至广州,请褚先生和汪夫人今日午后在省政府等候,3日出发。”

陈璧君与褚民谊及其随员,提前1小时至省政府大门外等候。将近3点钟,郑介民乘车到达,载着他们疾驶而去。

“等一等,郑先生,这是去哪里?怎么不去白云机场?”

陈璧君忽然发现方向不对,惊异地问。

郑介民平静地说:“噢,刚才忘记告诉汪夫人,重庆来的是美制水上飞机,须先至船上,再过渡登机。”

不一会儿,车至珠江大桥附近停住,岸边果然停着一艘汽船。郑介民待陈璧君等人上船后说了声:“兄弟还有公务在身,由何先生陪你们去重庆。”他指了指一个佩戴中校军衔的军官,随后跳上岸,钻进汽车去了。

船离码头后,中校军官即向众人宣布:为了保证旅途安全,将随身携带的武器统统交出。

陈璧君说道:“我们谁也没带武器。”

那中校军官道:“抱歉得很,都要进行检查!”话音刚落,其它军统特务即强行对每一个人搜身。陈璧君气得脸都扭曲了,无奈,只有接受一位女特工的检查。

检查完毕,那中校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电报稿,宣读道:

“蒋委员长现因公赴西安,四五日内不能回渝,陈璧君一行此时来渝诸多不便,应先在穗移送安全地带,以待后命。”

陈璧君一听,知道上了圈套,大发雷霆,怒吼道:“既然老蒋不在重庆,我就没有去的必要,若论安全,我家里最安全!赶快靠岸,把我们送回去!”

那军统局中校也不管陈璧君如何吵闹,只管指挥汽船朝前驶去。

船到“安全地带”后,陈璧君撒起泼来。死也不肯上岸,说道:“我决不上小船,除非你们用枪把我打死!”

军统特务们将她团团围住,却不敢上前动粗。陈璧君知道他们不敢把她怎么样,更是破口大骂道:“你们是什么东西,敢来动我,告诉你们,老蒋都知道我的脾气!”

僵持了好一会儿,陈璧君就是不上岸,褚民谊怕闹得太僵了不好收场,只得上前好言相劝。劝了一阵,陈璧君见与特务们争执也无用,反正他们要完成任务,自己已经落入他们手中只有听天由命了,在褚民谊搀扶下,总算上了岸。

随后,陈璧君、褚民谊被带进一所两层楼房,这是伪军军长李辅群的住宅,已被军统局接收了。陈璧君和褚民谊被软禁在二楼。

在这幢小楼里,陈璧君可以在二楼自由走动,却不能下楼,她每日只有翻翻书、下下棋消磨时光。

陈璧君在被软禁了一段时间后,又被押回广州,关在法政路附近一幢原日本军官的寓所。又过了一段时间,军统局派人通知她:将送她去南京。

陈璧君知道到南京后等待她的是什么,一想到被送上法庭交付公众审判,她就极度沮丧,对来人不停地说:“我有受死的勇气,却没有坐牢的耐性!”

但说到死,她又没勇气自杀,所以就度日如年地愁熬着。

11月14日,陈璧君、褚民谊被押上一架军用飞机,解往南京,与她同行的还有她的长女汪文惺、次女汪文恂、外孙女何冰冰。到达南京后,被送入宁海路25号军统局看守所。从此开始其铁窗生涯。 Cm6oYwAfcsH+hmATEnMrU09ayhk7QuvteBkw5mygtQWXb6q1jWqZJJpJyjulh6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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