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把同日本谈话的情况及时告诉方本仁、何千里,并表示忿懑难堪之状。他激动地说:“这不是人受的,我他妈的成了吊总司令了。”随之以手支额,泪涔涔而下。
方、何亦为之动容,对张深表同情,并认为日本对东北的野心难测,易帜之事当然不能操之过急。张愤以拳击桌说:“我没可说的。你们相信我张学良不会甘当亡国奴的。”
张宗昌、褚玉璞与日本人勾结,他们率领的直鲁军于津浦线溃退后,张宗昌向张学良提出班师回奉、整顿军队的要求,并要求为他划出永久驻防区,企图强占东北。同时,他还伪称,要将部队开出关外,为张作霖报仇。
张学良对张宗昌、褚玉璞等人的蓄有贰志,早有察觉。当张宗昌、褚玉璞于8月3日率部向东北军发起进攻时,东北军立即奋起反攻。经过几天的激烈战斗,消灭了张、褚所部的直鲁联军。张宗昌狼狈地乘飞机逃往大连。
杨宇霆在滦州于8、10月间两次同白崇禧相见。二人密谋推翻张学良,以杨取而代之。事后白崇禧将此事密报蒋介石。不料,此时蒋正积极争取张学良实行东北易帜,便将此事转告张学良。此事当然引起张学良对杨宇霆不满,也加深了两人之间的矛盾。
日本政府拟拨款6000万元,借给张学良以整理奉票,试图以此为诱饵,拉拢张学良,反对东北易帜。张学良很气愤,他在大元帅府中愤恨地说:“日方欺我甚,誓必易帜,即死于青白旗下,吾亦甘心。”
所谓易帜,就是换旗。这之前,东北一直挂的是五色旗,这是辛亥革命后,旧民国制定的。红黄蓝白黑五种颜色,代表着汉满蒙回藏五族共和。易帜,即落下这五色旗,代之以南京政府悬挂的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帜。
这一落一升,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是惊天动地之举。五色旗是张作霖时代使用的,当时全国只有东北仍旧悬挂。旗子一落,象征着北洋军阀统治时代的结束,而青天白日旗一升,则标志着东三省归顺南京政府,全国统一的开始。
没费一枪一弹,就结束了割据局面,实现了统一,这在那为争抢地盘而不断混战的时代,张学良此举无疑是大得人心的。连年征战,山河破碎,民不聊生,东北和全国人民一样,早就厌恶战乱,盼望统一。至于蒋介石的南京政府,当然更是求之不得,喜出望外。
可是,激烈反对者也大有人在,而且均是一批握有实权的大人物。东北内部,一批元老重臣,张作霖的左膀右臂,拜把弟兄,几乎全都反对。他们主张东北自立天下,反对向南京政府俯首称臣,说是换了旗就失去了自主,得听别人指挥;不换旗,拥兵关外,举足轻重,战守自主。这些老臣宿将的反对,不能不给张学良造成巨大的阻力。
而在外部,日本政府更是明目张胆地加以阻止,甚至不惜以武力相威胁。他们借张作霖葬礼之机,派特使林权助会晤张学良,软硬兼施。他们拉拢张学良说,只要拒绝归顺南方国民党政府,日本方面愿大力支持张学良,拥立为王,在东北建立独立政权,与南京抗衡。同时,他们又进而威胁说,东北如更换旗帜即等于与日本断交,日本绝不会漠然置之,甘冒于涉内政之嫌,亦在所不惜!进而警告张学良,如一意孤行,日本将不惜诉诸武力!
内外的压力,有如泰山压顶,以致东北易帜之事不得不一拖再拖。七月、八月、九月、十月……几次决定,几次遭阻,几次推迟。
赵四在东北易帜问题上,一直是张学良最坚定的支持者。张学良每当和她谈及此事时,她总是讲明事理,晓以大义,认为日本人越是反对越应坚持。因为日本政府反对换旗,意在要挟持东北独立,俯首听命于它,做一个傀儡,这等于出卖民族利益,成为历史的罪人,决不能这样做!而且日本人杀害了先大帅,现今尸骨未寒,那样做,岂不是认贼作父,永世受良心的谴责?要靖国耻,报家仇,唯有全国统一,才能合力对付日本!
10月28日,张学良在沈阳召开会议,研究易帜和裁军问题。决定以先不在东北设国民党部为条件而易帜。张学良已把北伐战争中截获的客货列车200辆,车头10个交给国民政府,11月12日,平奉铁路开始通车。
东北人民对于易帜一事表现出极大的热情,纷纷举行活动,强烈要求张学良早日实现易帜。
12月中旬,国民党政府派张群、吴铁城、李石曾、方本仁到沈阳,送来旗帜和任命状。12月29日,张学良举行易帜典礼,宣布易帜。东三省在29日夜改悬青天白日旗。张学良向全国发出“易帜通电”,说:
“自应仰承先大元帅遗志,力谋统一,贯彻和平,已于即日起宣布,遵守三民主义,服从国民政府,改易旗帜,伏祈诸公不遗在远,时赐明教,无任祷盼。”
1928年12月31日,南京国民政府正式任命张学良为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张作相、万福麟为副司令,任命翟文选为奉天省政府主席,张作相为吉林省政府主席,常荫槐为黑龙江省政府主席,汤玉麟为热河省政府主席。
突然易帜,虽然使日本人望洋兴叹,但这毅然举措,也激化了东北当局内部的纷争。总参议杨宇霆和交通部长、黑龙江省省长常荫槐,率先跳出来与之分庭抗礼。他们都是老帅重用的权臣,一个掌握着全国最大的兵工厂,一个操纵着铁路交通命脉,他们专权自恣,权高震主。早在张作霖驾崩、推举东三省保安总司令时,杨、常就串通起来,企图用偷梁换柱的办法,抬出张作相,挤掉张学良,然后自己再取而代之。此计未遂,他们便转而退出东北保安委员会,利用他们的实力拉拢部下,妄图架空张学良,使之形同虚设。尤其在这次易帜事件上,更是处处设坎,以致在易帜以后的一次生日宴客时,他仍挂出了五色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