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窘迫的时候,突然峰回路转,变得柳暗花明了!杨宇霆此时的心情是可想而知了。他激动地望着河野大作,脸上的表情戏剧性地变化着,正想说几句感激话的时候,丁副官急匆匆地跑来报告:“张总司令来了!”
他来干什么?杨宇霆和河野都有点慌乱。杨宇霆连忙叫出谢倩怡,让她收起日文书和谈话记录,并解下贴身的一串钥匙让她收进密室的保险柜。而他自己,则慌忙地送河野到另外的房间去休息。
张学良和赵四小姐,是陪薛秉谦一起来的。早上,杨宇霆曾给薛秉谦打去电话,请他来给他的父亲看病。张学良早就想来探望杨父,这次趁便就一起来了。
张学良等在杨宇霆、谢倩怡的陪同下,到了老宅院杨老太爷的病室,并将带来的几包进口高级补品和十棵老山参,送给了老太爷。旋即留下薛医官和赵四,跟杨宇霆返回了新楼书房。
他们在书房刚一落座,张学良便向他问起了黄蕙女士的事,因为前些天,张学良曾委托他去和日本关东厅交涉,并让他们以张学良的名义出面保释。
“我劝你还是少把她和你扯在一起。”杨宇霆并没有急着正面回答张学良,而是喝了一口日本清酒之后,劝告张学良,“黄蕙不仅是反日青年会的骨干,而且她还和北满的共产党有联系,很可能是个赤色分子。”
“有何证据?”
“逮捕她时,她手中正拿着共产党出版的刊物。”
“这算什么?她是记者!”张学良冷笑了一下,“难道你我没有看过?”
“可她是在进行赤化宣传,煽动反日。人家日本人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
张学良本想发作:什么证据?!多年的宦海生涯告诉他,政治上的事从来都是指鹿为马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呀!可继而他又冷静了下来,自大帅死后,他变得很能控制感情了。他为自己剥了一个蜜桔,平息了一下情绪,然后诚挚地面向杨宇霆,他想以感情来唤起杨的支持:“邻葛,黄蕙不放出来,我没法向薛医官交待呀!”
“汉卿,我正要告诉你,你的这位薛医官和黄蕙是同党嫌疑犯。日本人已要求我们秘密逮捕他,否则,他们要亲自动手!”
杨宇霆非常清楚张学良和薛秉谦的亲密关系,张学良本想以自己的朋友之情唤起杨宇霆的理解和同情,以便更积极地去营救黄蕙。可哪里想到,不仅黄蕙不能放出,还要进而逮捕薛医官!张学良好容易抑制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他把刚刚送进口的一瓣蜜桔,噗地一下吐了出来,用一双锐利的目光逼视着杨宇霆:“你是怎么回答的?”
杨宇霆避开了张学良的目光,他点起了一支香烟,猛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地让两缕青烟从鼻孔里飘荡开去。
“我看,不能因小失大。为了不致恶化双方的关系,破坏两国和睦亲善,我们应当把薛秉谦交出去,免得落个包庇纵容反日的罪名!”
窗外,风已经刮起来了。房顶、树上的雪,被寒风吹得呜呜直转……张学良眼望着窗外,想借以缓冲一下自己的感情。他一切都明白了,杨宇霆今天请薛秉谦来看病,只是个借口,目的是想就地秘密逮捕他。这使张学良极为愤慨,他努力控制着自己,压着火气,但态度却十分坚决:“不,我不干。我不能靠出卖朋友,去讨日本人的欢心!”
杨宇霆一听这带有讥讽的话,脸也拉了下来:
“话不能这么说,你现在是东三省军政首脑,一举一动,身系全局。”
话一出口,杨宇霆自己也感觉到了这盛气凌人,带有训斥的口吻。于是,从漆木烟筒里抽出一支烟来,递给张学良,口气也随着和缓了下来:“汉卿,不要感情用事。一个朋友和整个民族社稷相比,孰轻孰重?”
张学良接过香烟,并没有点燃,而是往桌上使劲一撂:“不管怎么说,我张学良绝不干对不起朋友的事!”
“那好吧,这得罪人的事,我来干!”
杨宇霆吐出一口烟雾,带着自我嘲弄的口吻说着。然后,他转身叫出丁副官,吩咐他,薛医官从老宅院回来后立即捉押,送日本宪兵队。
丁副官答应的“是”字还未及出口,就听得砰的一声,张学良将一个桔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放肆!”
丁副官见张学良如此盛怒,只得惶恐地退下了。
丁副官一退,杨宇霆便和张学良你来我往地争辩起来。
“汉卿,意气用事要贻误大事的……”
“什么贻误大事?!薛医官爱国爱民何罪之有?我东三省还不是殖民地,我张学良也绝不是儿皇帝!在我的土地上,还用不着他们发号施令!”
“汉卿,人家本来就认为你有反日情绪,你再这样一闹,岂不是授人以柄嘛?!万一激恼日本人,动起干戈来,你我都清楚,咱们不是对手。东三省就这么个现状:顺日者昌,逆日者亡!”
“我看未必。过去顺他也没昌,现在逆他也不见得亡!邻葛,还是多长长中国人的志气吧!”
“先大帅的遭遇,难道你就不吸取教训?先大帅不就是因为违逆日本人的意愿,才遭此下场吗?”
“正是吸取这个教训,我才决定走愤发自强的道路。对于外国人的友善援助,当然不应拒绝,但也不能一头扎进外国人的怀里,仰人鼻息!你越是屈辱妥协,他越是得寸进尺;一旦成了他们的附庸,他们就会把你当成掌上玩偶,需要时利用你,不需要就一脚踢开,甚至杀戮清除。这才是血的教训啊!”
两人争来辩去,南辕北辙。
“好了,我不和你辩论!”杨宇霆最后掐灭了香烟,站起来严厉地说,“我是先大帅的老部下、老朋友,我有责任保护你。我不能眼看先大帅戎马一生闯下的事业,由于你的任性而毁掉。薛医官一定要交出去!”
“如果你一定要交,那就连我一起交出去吧,因为他的一切,我都清楚!”张学良挺身站起,真可谓义气千秋!
“你呀!”杨宇霆笑着走过去,把他按坐在沙发上,拍着张学良的肩膀,就象哄一个爱发脾气的小孩一样。然后,他回过身来,对丁副官命令说:“以总司令的名义逮捕薛医官,送交日本宪兵队。”
张学良再也无法忍受,“啪”地一拳击在桌子上,直震得酒杯、茶碗、烟碟都跳了起来,哗啦啦地一阵乱响。
“不,我绝不允许!”
茶和酒洒了一地,谁也没顾得上去管它。丁副官这次并没有因为张学良的怒吼而退走,他用眼睛一会儿看看杨宇霆,一会儿又看看张学良。空气如此紧张,以至只听到外面寒风在呼号、嘶鸣……
正僵持尴尬的时候,薛秉谦推门进来了。他走到张学良面前,从容地说:“汉卿,让我跟他们去吧!”
薛秉谦没有激动,也没有惊慌,他的神态很冷静,显然刚才的争辩,他都听到看到了。他没等张学良回话,就径直走向杨宇霆。
“杨总参议,如果把我交给日本人就能够避免战乱,能够停止日本吞食东三省的野心,能够使东三省黎民百姓免遭亡国之苦,别说逮捕我,就是要我薛某人的一颗头颅、满腔热血,我也心甘情愿!”
薛秉谦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然后猛地把头发一甩,用目光盯向杨宇霆。这犀利的异样的目光,简直就象他惯用的手术刀一样,剖开了杨宇霆的皮肉,直伸向了他的心底。
“可我怕只怕你杨将军这一举动,别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在场的人谁都听出来了,薛秉谦的话是直戳了杨宇霆的心窝,大家本以为杨宇霆会暴跳如雷的,可出乎意料,杨宇霆表现得却是十分地宽宏大度,他面皮一挤,胖脸上堆出了一抹笑容:“薛医官,不管你怎么想,我对你的举动还是佩服的。你不愧是少帅的同窗好友,没有让他为难。来人,送薛医官!”
丁副官带着两名卫士冲进来,掏出绳索,就要捆绑薛秉谦……
薛秉谦从容地用手拢了拢头发,扶了扶眼镜,正准备随他们去的时候,张学良刷地拔出手枪来,虎眼圆睁,怒骂道:“混蛋!放手!”
两名卫士一见总司令拔出手枪来,顿时双腿颤抖,两手也僵硬了。他俩瞅瞅丁副官,丁副官哪敢做主,他又回头瞅瞅杨宇霆。杨宇霆收起了笑意,沉着脸对丁副官使了个眼色,丁副官明白了,他立即拔出枪来,拉开了枪栓,两个卫士也随之举起了枪。
双方举枪对峙,局面太紧张了,真有一触即发之势。这时,突然一个女人喊着跑了进来。薛秉谦回头一看:啊,原来竟是黄蕙!
薛秉谦惊愕了,张学良惊愕了,连杨宇霆也惊愕了!
客厅里所有的人都瞠目结舌,莫名其妙……
这时,林久治郎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他谦恭有礼地向张学良鞠了一躬,又向在场的所有人分别施了一礼,最后才转身对向张学良:“张总司令,真是天大的误会!我亲自把黄小姐送来,当面向您表示歉意!”
这又是什么名堂呢?张学良虽然知道这绝不仅仅是个“误会”的问题,但转而一想,不管怎样,能把黄蕙放出来,总算去了一块心病,所以他也随口向林久治郎表示了感谢。说完,他便欲带领薛秉谦、黄蕙和赵四,起身告辞。
“总司令阁下,请您慢走一步,有件小事还要请教。”
一见林久治郎单独挽留张学良,薛、黄、赵只好先回去了,可他们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望着,显然他们对张学良的单独留在这里,都存有不同程度的忧虑和疑惑。
杨宇霆也同样被抛入了迷惑之中,他对日本人这种朝秦暮楚,捉了又放的做法甚为不满,以至林久治郎进屋半天,他作为主人都未理睬他。
林久治郎似乎没有看出杨宇霆的冷淡,他依旧用那娓娓动听的声调,热情地招呼着:“张总司令,杨将军,按照黄女士的所作所为,理应受到我警宪的严惩!可当我得知黄小姐和薛医官是张总司令的密友后,我就不能不考虑总司令的感情,即便这里面涉及治安法规,我也要尽力斡旋。不知张总司令、杨将军能否理解我的一片诚意。”
林久治郎说完,又是深深一躬。总领事的话语总是那么委婉动听,行动总是那么礼仪周全。
可张学良经过几次交道之后,已经认识了林久治郎的为人,所以他没有急于答话,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他揭开谜底——那个所谓的“小事”究竟是什么?
林久治郎也不肯立刻揭穿,而是一边捋着他那漂亮的小胡子,一边滔滔不绝地诉说起他的苦衷,他的辛劳,他的情义来。从释放黄蕙,讲到张学良的授勋,历数他跑了多少路,遇了多少难,拜了多少佛……绕了一大圈之后,最后才提到要求张总司令办件小事。林久治郎的意思很明白,即我对你这么仁至义尽,你张学良还好意思不答应我吗?
“是你个人的事吗?”
“事关我的命运和前程。”
“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张学良很有礼貌,也很有分寸地答应着。
“只需要您动一下笔,签个字就行。”
林久治郎说着,拉开公文夹,递给了张学良一份材料。
张学良展开一看,原来是一份《关于缓行易帜的协议书》。这哪里是什么小事?!今天上午就这个问题两个人已经吵了一场,张学良断然回绝了日方的“劝告”,严正地表明了自己的坚定态度。这似乎已经没什么可谈的了,谁知林久治郎借释放黄蕙,卖了个人情,弄了这份文件,让张学良让步。在文件中还提出,日本准备让出两个南满铁路株式会社理事的名额给奉天省政府,以及给张学良一些经济上的利益,作为缓行易帜的代价。
“望总司令玉成此事,我好在首相面前交差。”
张学良见林久治郎换成了一副为难的腔调,于是他也为难地表示:“可这字一签,我在全国同胞面前却是难以交差呀!”
“具体条件,还可以进一步商议。”林久治郎紧盯了一句。他相信只要多许给些好处,张学良总会动心的。
张学良上下打量着林久治郎,发觉那个温文尔雅、笑容可掬、举止高贵的绅士派头的林久治郎已经不见了。尽管他还是西装革履,还是蓄着那漂亮的小胡子,可完全变成了另外的形象:一会儿可怜巴巴的,象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一会儿又死皮赖脸,象条紧缠着不放的蛇……本来对林久治郎有着好感的张学良,此时心中充满了厌恶;他不像政治家,而是个地道的商人。
“对不起,这不是做买卖,没什么可商议的!”
张学良硬梆梆的话语,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冰冷。这说明,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林久治郎尽管有如簧之舌,此刻也只能耸耸肩,摊开双手……谈判的路,眼看就这样被张学良封死了。
“汉卿,易帜还没有正式对外宣布,你不要说得这么绝对嘛!”杨宇霆这时,好像漫不经心似地插了这么一句。
张学良对杨宇霆的这番话,大为恼火,他将愤怒的目光射向杨宇霆:“保安会做出的决定,我无权更改!”
“保安会好办,只要你下决心,我负责说服他们。”
这话,实际上等于给进退维谷的林久治郎搭起了一个阶梯。
聪明的总领事,立刻攀阶而上:“杨将军说得明白,现在一切都取决于总司令的决断。”
这是反过来,将张学良的军了。
“不,我没有权利拿民族的利益换取个人的好处。”恼火的张学良,话硬得简直能崩出火星儿,不留一点余地。
林久治郎也恼了,他收起了惯常的笑脸,罩上了一层阴冷的秋霜:“总司令口口声声谈民族的利益,可您是否也应该考虑我们日本民族的利益?满洲是我们的生命线,大日本帝国在满洲具有特殊的权益。假如它受到否认或损害时,我们将竭尽全力予以保护!”
“阁下准备怎样保护呢?”张学良没有被他的威胁所吓倒,他镇定地反问,“就国际关系而论,我想贵国政府断不会以武力加以干涉吧?”
“不,满蒙有我们用鲜血换来的特殊权益。如万不得已,即使诉诸武力亦将在所不惜!”
说完,林久治郎从沙发上激动地站起来,在书房里踱来踱去,态度变得极为强硬:“当然,这一切的结局,全部取决于总司令的最后决断!”
张学良毫不示弱,紧跟着也霍地站起来,直视着林久治郎:“全国同胞的决断,便是我的决断!学良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将视国民的意愿而决定弃取!”
真是声如洪钟,一言九鼎!张学良说完,转过身去,对杨宇霆说:“邻葛,给我备车!”
“事情还没有结果,你不能就这样走!”林久治郎抬手拦阻他。
张学良眉峰一扬,舌如利剑:“怎么,难道还要搞城下之盟吗?!”他大声地对杨宇霆:“备车!”
“汉卿,你这种态度,我也不好让你走。”
杨宇霆远远地站在窗前,脚步不肯移动。
“你?!”张学良气得真想冲到窗前,抓住杨宇霆的衣襟,厉声质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应该冷静一下。”
杨宇霆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也没有抬眼望一下张学良,他漫不经心地从写字台上拿起一把镇尺玩弄着,依旧没有挪动一步。
张学良站在窗前,半天说不出话来,气得他两只手不停地颤抖。依他的脾气,真想操起椅子来,向杨宇霆砸去……他过去虽说对杨宇霆早有看法,但是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当着日本人的面,不仅拆他的台,给他难堪,而且简直是把他拱手交给了日本人一样!此刻,一切遮饰的面纱都撩开了,出卖,可耻的出卖……
张学良把脸朝向窗外,他在思考对策……教堂的钟声敲响了,窗外已经开始亮起了灯火。寒风刮得更紧了,风卷着雪花,好像人使足了劲似的,把大团大团的干雪抛打到窗户上。窗户上结着一层厚厚的霜花,霜花乱七八糟的,凝成不规则的花纹——这也使张学良心情烦躁!他伸出手去,在霜花上使劲捂了一下,手掌的热气把霜花融化了,窗玻璃露出了透明的一小块地方。他顺眼望出去,他的心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立时收紧了:稀疏的灯光下,他看到杨宇霆全副武装的卫队正在来回游弋!外面已是戒备森严了,怎么办?
杨宇霆依旧翻来复去地摆弄着那根长长的铜镇尺,他时不时地撩一眼张学良,做出一副悠闲的局外人的样子。
林久治郎此刻倒有了几分得意,他站在菲律宾木的书柜前,一边捋着小胡子,一边观看钉在书柜上的一只蝴蝶标本。他望着望着,脸角上漾出一丝微笑,心想,此刻的张学良就正如这蝴蝶一样,看你怎么飞出这黑漆的大门?……
突然,一声喝叫,打断了林久治郎的沉思。门,忽地被一脚踢开了!
“杂种!看谁敢拦阻我?!”
人随声入!林久治郎睁眼一看,只见张占魁手提双枪,杀气腾腾地闯了进来。
“少帅,赵四小姐让我传夫人话,有要紧事,请你马上回府!”
张学良一见张占魁进来,悬着的一颗心立时落了下来。他转过身来,讥讽地望着林久治郎和杨宇霆,被动转化为主动了!
“怎么样,二位能不能放行啊?”
张占魁那黑亮的枪口直对着林久治郎,林久治郎吓得倒退了几步,他惊骇地望着张占魁。林久治郎早就听说张占魁是个天不怕地不怕,杀人视同草芥的鲁莽汉子。他浓浓的眉毛,厚厚的胡须,黝黑的皮肤,粗壮的手臂,浑身上下仿佛都是铁打钢铸的一般。林久治郎觉得他又凶又壮,他可以像抓小鸡似的把你提起来,稍一使劲就会把你劈成两半。此刻,他瞪着两只火眼望着林久治郎,络腮胡子下呼呼地喷着酒气,眼睛里射出两道慑人心魄的凶光。
面对着这样一位凶汉,眼望着他手中黑黑的枪口,林久治郎哪还敢说半个不字,他只得连连说:“啊,那当然,当然!”
“那就恕我告辞了!”
“总司令阁下!”一见张学良真的要走,林久治郎又连忙叫住了他。他回头望了望张占魁,口气极为友好地:“我们都是老朋友,但愿不要因为今天的争议伤了和气,更不要因为我使你们这两根东三省的擎天大柱之间……”
没等他说完,张学良已明了了他的意思。张学良走到写字台前,打开墨盒,在摊开的白纸上,先写了一行小字“书赠邻葛”,然后又饱蘸浓墨,挥毫泼墨写了四个大字:“同舟共游”。
林久治郎一边看着,一边满意地连连点头。
而杨宇霆却气得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胖胖的脸扭得皱皱巴巴的,眼里燃烧着不可遏止的怒火。他待张学良一走,立即冲到写字台前,用几至痉挛的双手抓起那张字画来就欲撕扯……
林久治郎赶过去,连忙按住他的手:“宇霆君,凡事要从长计议,我送给你一句中国古话:小不忍,则乱大谋!”
河野不知什么时候,也悄悄走了进来,他拍了拍杨宇霆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杨将军,不要忘了你的滦州协议。”
杨宇霆扭头望着他,只见河野那带有刀疤的脸上,闪露着一道恶狠狠的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