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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阵前碰壁

毛泽东给前线将领的急电总是在等级栏里连画三个、四个乃至五个“A”字;蒋介石不画符号,而是工整地写上“限半个小时到”。

11月28日,黄维兵团在双堆集陷入解放军重重包围之中,蒋介石给华中“剿总”白崇禧连发五个“限半个小时到”的电报,令二、二十、二十八军等部火速装船,顺流东下,驰援黄维。可是,白崇禧却按兵不动。蒋介石急了,将他的心腹、华中“剿总”副总司令宋希濂从武汉召到南京责问。宋希濂只是一顿苦叹:“校长,你心里明白啊!”

蒋介石心里自然明白:桂系的目光正凯觎着自己身下的这把交椅哩!

白崇禧是指望不上了。西安胡宗南部倒是自己的心腹,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呀!眼看黄维兵团被共军日日销蚀,派去了胡琏这个中流砥柱,又命令联勤总司令郭忏亲自负责空投物资的供给,由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指挥空投,依然无补于大局!一次次急电命令李延年兵团、刘汝明兵团不惜一切北上,可是这两个兵团如潮打海滩,进进退退,硬是展不开局面。刘汝明可能有意识保存实力,游移不进;李延年这个黄埔一期生可是蒋门嫡系,怎么也裹足不前?李以劻的战地报告愈来愈少。他是李延年的旧部,敢揭刘峙的短处,对李延年恐怕不敢犯颜了。

黄维兵团岌岌可危。

眼看着半壁河山,哪里还有可以迅速投入徐蚌战场的部队!妻子到美国去了,整个楼上格外凄清。在这个房间里陪伴他的,只有温暖的壁炉和桌上几张家人的照片。

他的目光落在一张照片上。照片上,一个身穿军服的英俊青年正冲着他自信地微笑。

看来只有你了。

蒋介石对着照片凝视良久,眼睛渐渐地潮润起来。他拿起了电话。

寒风摘下了梧桐树上最后一片枯叶,国防部大院在晨光中清冷得有些萧条。静止而稀薄的雾气中,一个三十来岁、精神抖擞的军人迈着坚实的步子,向总统官邸走去。

他是蒋介石的次子蒋纬国,时任装甲兵上校参谋长。昨晚蒋介石打电话给他,要他率领部队亲赴徐蚌战场,以淝水之战的决心击败“强秦”,稳定江南大局。因此,蒋纬国一早便准备好行装,向父亲辞行来了。

在蒋氏家族中,蒋纬国是个极尴尬的人物,他不像他哥哥蒋经国那样,一般无疑认定为先总统元配毛夫人所生的嫡长子,谱牒斑斑,历历可考。蒋纬国的成长,有很多传说,总之至今尚是一个谜。他从小寄养在苏州吴忠信的家中,由吴忠信夫妇抚养成人,直到留学德国。他尊吴忠信夫人王唯仁为义母,又尊蒋介石早年的情人姚冶诚为养母。那时,蒋介石身膺重职,无暇照顾这个儿子,但书信往来,殷殷切切,从未断绝。蒋纬国中学毕业后,一心想当军人。蒋介石说:“你想当军人,首先要学理科,从理工入手。”于是蒋纬国考上了东吴大学理学院。毕业后,蒋介石还是不满意,又说:“这不行,你还要学文学,有文学气质才有丰富的想象力。”这样,他又入文学院。直至从文学院结业,他才得以留学德国,深造于慕尼黑军校及柏林陆军大学。

蒋纬国在柏林陆军大学毕业后,见习于封·瑞谢劳将军的山地兵团第七军团,参加了希特勒进攻波兰的闪电战及进攻捷克的苏登台战役,是一名骁勇的冲锋队员,屡得嘉荣。此时的他不仅具备了良好的军事素质,而且还精通英、德、西三国语言。

1939年,他离德赴美,就学于美国陆军航空战术学校,尔后又进入美国要塞陆军大学,研习装甲兵战术。翌年回国,开始了他的中国军人生涯。

蒋介石通宵未眠,又有早起的习惯,已经站在门口。

蒋纬国走上去,准备喊一声父亲或是敬一个军礼。但当两人的目光相遇时,蒋纬国的心里“咯噔”一下,愣住了。父亲的眼光从没有这样的阴沉、哀伤过。在向他点头的瞬间,他感觉到父亲头颅的沉重。他想找一句话安慰父亲,但他觉得此时此刻任何安慰都无济于事。父亲期待的不是语言,而是实实在在的战场局势。他觉得父亲眼里的希望充盈着乞求,万般无奈的乞求……

院子里还是那么静。父子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对无言,就这样站了许久。

蒋介石挥了挥手,示意儿子出发,然后转过身,蹒跚地向室内走去。

刘峙将他的“剿总”搬到蚌埠的时候,由于走得匆忙,连他的办公室主任郭一予也没来得及跟上。好在这里离南京近,统帅部时时来人撑腰打气。再说,李延年和杜聿明一样,黄埔一期生,沙场老将,用不着自己指挥;刘汝明乃西北军巨头,自己的指挥棒在刘汝明头顶上有多大分量,他心中清楚。他是一个不喜专权的长者,乐得个清闲自在。这天,他正在刘汝明兵团司令部和刘汝明吃炖牛肉,只听门口猛一声“报告”,出现一个年轻军官。

那军官笔挺地给刘峙敬礼,刘峙嘴里正有一块牛肉,竟一咕噜囫囵吞了下去,向来迟笨的身体变得异常灵活,猛然站起,筷子掉落在地上也不管不顾,只是连向门外招手:“快!快进来!外面冷。”

来人是蒋纬国。

“两位总座,”蒋纬国依旧站在门外,朗朗说道,“我奉命率战车团前来参战,部队已直开前线,准备向共军发起攻击,迅速解除黄维兵团之围。现特请示总座,需组织部队掩护跟进,全线出击,一举突破共军防线。”

“好!好!”刘峙笑着对刘汝明说,“快下命令,部队掩护跟进!”

刘汝明也是很激奋的样子,开口却转向刘峙:“先和吉公商量一下吧?他的部队已休整多日,战志正旺!”

“好好!”刘峙总是笑眯眯的。

蒋纬国年轻气盛,受总统委派亲来督阵,肯定要与共军大战一场,可光刘汝明的部队怎么奉陪得起?于是刘汝明抬出了李延年。

李延年自然不敢怠慢。12月3日夜,他与刘汝明、蒋纬国以及各军长出席了刘峙主持召开的作战会议,做出了集中蚌埠第六、第八兵团8个师的兵力,在装甲部队的配合下全线北上的决定。

4日清晨,蒋纬国亲率他的战车二团一百余辆坦克,隆隆驰过淮河大桥,向解放军的阻击阵地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担任正面阻击的是华野第六纵队。纵队司令员王必成在地图上用红铅笔画了一条不规则的弧线,对着话筒喊:“决不能后退!……你别跟我叫苦了!6点之前,决不准后退一公尺。”

地图上沿曹硕庄、曹老集、刘桥一线,王必成已画下了一条条密密的弧线。他每天都在注视着弧线的变化,它反映着战事的发展。六纵将士节节抵抗,每天后退只准许在二里之内。

兵力悬殊。李、刘两兵团倾巢而出,与蒋纬国的战车二团相互助威,凶焰万丈。而要阻挡他们的,仅中野二纵和华野六纵的数万将士。

陈毅在小李家的总前委指挥部给王必成和江渭清写信。他知道六纵打得很苦,部队十分疲困。但此时中野正在围歼黄维,敌人抵抗顽强,北线的杜聿明集团也在拼死挣扎,哪有多少兵力可抽呢?在这种情况下,只有鼓励指挥员沉着、镇定、坚毅、灵活地应付可能发生的一切。

陈毅的信写得很巧妙。他说,由于不能直接通话,我对你们的情形不十分清楚,但最近几日从你们那里传来的消息大多是叫苦的,这可能是传闻的错误。他要他们咬紧牙关,不叫苦,不怕困难,要有牺牲的决心与敌人拼斗。

王必成与江渭清、皮定均没有辜负总前委的嘱托,他们指挥部队,以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长城,一次又一次地顶住了如洪水般卷来的敌人。淮海战场上国民党军的坦克很叫解放军将士头疼了一阵。华野部队在鲁南打过坦克,但部队成份变化太快,很多新战士都不晓得如何收拾这玩艺儿。蒋纬国的战车二团,一部支援五十四军,一部支援九十九军,一出动便是三四十辆,轰轰隆隆,震耳欲聋,以烟尘翻卷天摇地动的气势,直扑解放军阵地。五十四军一举攻入新桥,九十九军乘势收复了曹老集。

蒋纬国陪李延年乘战车直抵前沿。子弹打在坦克上丁当作响,李延年怕二公子有失,连连大叫:“后退!后退!”

蒋纬国抿嘴矜持地一笑。

他们的面前是解放军姚庄阻击阵地。

排长王怀忠站在堑壕里大喊:“打狗日的坦克!”

顿时,子弹飞蝗般扑向坦克,丁当脆响,火花飞溅。但是,坦克一点儿都不在乎,照样吼叫着冲了过去。“手榴弹!”王排长又一声喊。手榴弹像一群黑鸽子扑过去,炸出一团团烟雾。那坦克甩甩脑壳,摆摆鼻子又冲过来了。

王排长咬牙切齿:“狗日的!狗日的!”

战士张来锁急得直跳。他看到坦克开到他身边,掂个手榴弹,一跃而上。那坦克来时,他看见过,知道上面有个盖子可以掀开。他像壁虎似的贴在炮塔上,拼命去揭盖子,可就怎么也揭不开。他急得抡起手榴弹在上面乱砸,什么天线,什么了望镜,砸得稀巴烂。那坦克也觉得不对头,掉头便往回跑。

“快下来!快下来!”王怀忠与同伴们一起大喊。张来锁以为能将坦克砸瘫,抓个活坦克,还是不想下来。哪里知道那坦克猛地一甩头,将他甩了下来。他在后面追了几步,万分遗憾地站住了。

龙王庙阻击阵地对付坦克也没有高招。来了就硬拼。排长卞高观察得细一些,说:“伙计们,你们看清了没有?哪里是活的,哪里就能打死。老子们专打它的腿!”

坦克来了,卞高握个爆破筒扑上去,将它插进坦克履带里。爆破筒炸了,坦克开不动了。

一个战士没有爆破筒,便将三八大盖往坦克履带缝隙里死命插,一阵吱吱嘎嘎的叫声后,履带被崩断了。

西姚庄阻击阵地有了坦克的克星。一位连长在掩体里看到一辆坦克穿过火堆时着火烧了起来,发现坦克排出的废气极易燃烧,便命令全连每人准备一捆高粱秸。其他连也如法炮制。

于是,淮海战场上,就有了这无比壮观的场面:

坦克群来了,轰轰隆隆,地平线顿时升高,灰尘扬蔽天日。

解放军阵地上一声呐喊,猛地从堑壕里滚出一条无头无尾的火龙,烈焰腾腾,烧红了半个天宇。

在这堵陡然升起的火墙面前,坦克群停住了,看来是懵了。明白过来后,转身就逃。火龙穷追不舍,追得坦克狼奔豕突。

蒋纬国也被这阵势搞懵了,急得大叫:“步兵!步兵!赶快掩护!”他心里颇为恼火,万没想到土八路会这么侮弄他的洋装备。不过,他此刻还不晓得龙王庙阵地上的战况,所以还算沉得住气。

国防部政工局局长邓文仪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物。他来蚌已十多天了,整天转转看看,吃吃喝喝,颇为清闲。他的任务是什么,只有他自己明白。可蒋纬国一来,他就忙了。他组织他的笔杆子们,成天围着蒋纬国转,围着战车二团转。却忽略了这么一个镜头:龙王庙阵地上,那辆因三八大盖捅进履带而瘫痪的坦克被解放军战士围住了。里面有一个国民党排长。

战士们冲这个庞然大物一起大喊:“赶快投降!”“解放军优待俘虏!”

那排长不投降,转着炮塔打炮,还从射孔里向外打枪。

一个胖乎乎的小战士火了,他猛地钻到坦克的鼻子下,手脚灵活地爬了上去,拿着手榴弹对了望孔喊:“投降么?”

“老子就是不投降!”里面嗡嗡的,像从地底下发出的声音。

“好!有种!”胖战士丢下手榴弹,端起冲锋枪,将枪管抵住了望孔,“投降么?”

“老子就是不投降!”

“成全你了!”胖战士扣动了扳机。

这当儿,蒋纬国刚从前沿返回,正与李延年、刘汝明坐在设于宝兴面粉公司的指挥部里吃饭,作陪的还有那位无处不在的政工局局长邓文仪、总统特派战地视察官李以劻。他一听坦克被共军缴获,车里的官兵临难不苟,共军正在设法寻找开关,想把里面的尸体拖出,并将坦克弄走,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酒杯一蹴,起身接过卫士递来的军帽。

李延年劝阻着:“先吃饭,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

蒋纬国一言不发,举手向李延年等致以军礼,登车直开五十四军军部。

军长阙汉骞见蒋二公子前来,慌忙丢下正在打的电话,迎了出来。

蒋纬国军规极严地向中将军长阙汉骞敬了一个军礼,他并不理睬阙汉骞手忙脚乱地还礼、寒暄、拖椅子等等一系列的殷勤,只是表情僵硬地说:“阙军长,龙王庙阵地上的情况你知道吧?”

“知道。”阙汉骞小心翼翼地说。

“怎么处理?”

“我正调整部署。”阙汉骞老大一把年纪,在这个年轻人跟前却像个可怜的听差。

“马上组织攻击,务必将被损坏的战车和我英勇殉国的官兵悉数夺回!”蒋纬国已经在下命令了。

“好的,参谋长!”

阙汉骞当即做了部署。

“一九八师师长是谁?”蒋纬国冷冷地问。

“张纯。”阙汉骞情知不妙,连连为部下开脱,“那是一员猛将,很能打……”

蒋纬国哼了一声,大声诘问:“怎么掩护我的战车的?士兵们都死光了么?”

“这个部队还是能打的!”阙汉骞摸了一下发烧的脸,似被蒋纬国甩了一顿耳光,有些火辣辣的不自在,“刚才我已经派一九八师上去了,定能将功补过……”

“如果不夺回战车和官兵的遗体,”蒋纬国站起来,“要给予严惩!”

阙汉骞连说了几个“是”,忍无可忍但又毫无办法,连连咽了几口唾沫,走出指挥部,命令第五九四团归还一九八师建制,并派人通知张纯:“打好了没事,打坏了就自绝吧。”

张纯知道这回犯了天条了,只得率领各团长到一线拼死督战。这样一来,王必成可就有些受不住了。

6点过去了,王必成才率部稍稍后撤,让出湖沟集一线。五十四军也算前进了一步。不过,双方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五十四军一九八师阵亡1名团长,伤亡大约六百余名官兵。王必成的六纵伤亡要小些,但有的连队撤下来时也只剩十六七人了。

国民党政工局局长邓文仪成天猴着蒋纬国,不断地构想锦绣文章。这下可被他抓住了,猛写了一阵,南京各大报便又有了激奋人心的新闻。总统公子蒋纬国在前线正确指挥、英勇杀敌的事迹便成了南京市民们饭桌上的时髦话题。

蒋纬国攻击得手,雄心勃勃,整天乘着坦克巡视各个战场,穿梭般地沿着津浦路两侧奔来奔去。他虽然只督促他的战车团攻击,但各部官长顾虑到自己的前程,也只得硬着头皮上阵督战。5日,占领仁和集、周家口;6日,当浦东路的攻击被中野二纵凭浍河击退,便两路合为一股集中向津浦路西猛攻,经过一番争夺,于9日进至火星庙一线。蒋纬国暗自盘算,只要照此速度昼夜进击,就可望于数日后到达双堆集与黄维会合。到那时,班师南京,也可向父亲交待了。一想起父亲那沉重的头颅,他就一阵颤栗,恨不得立即出现在黄维面前。

谁知好景不长。华野渤海纵队十一师和豫皖苏军区地方武装5个团陆续开到,配合中野二纵、华野六纵顽强阻击,国民党军各部的攻击浪头就像撞上了礁石,一一被碰了回来,仅李延年兵团死伤就达一万五千多人,远者前进不足七十里,近者不满三十里,距黄维被围地点还有一半以上的路程。

蒋纬国正在焦急,南京统帅部忽然来电,命他的战车二团撤出五十四军序列,听候差遣。蒋纬国拿着电报去找阙汉骞,问是怎么回事。阙汉骞颇为遗憾地说:“参谋长,我军全凭战车威风才连破共军阵地。现在突然撤出,实在可惜呀!”

蒋纬国恨恨地说:“此令不执行!”

阙汉骞叹口气说:“参谋长,委座一贯教导我们要令行禁止。执行命令乃军人之基本要素,怎么能随便违背呢?”

“这是非常时期。”

“不不不!”阙汉骞还是好言相劝。

蒋纬国无可奈何,将他的战车二团撤出五十四军,又立即请示“剿总”,希望赶快配属下去,不管是哪个军,好到第一线去冲锋陷阵。

迫使战车二团撤出五十四军是阙汉骞的计谋。阙汉骞能跻身上层军界,自然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蒋纬国一直临阵逼迫,将自己的部队拼光了怎么办?在国民党里,没有了部队的将军就好比没有瓶胆的瓶塞,毫无用处。他报告统帅部,说本部地处河湖沼泽地带,战车活动受阻,无从发挥威力,请将战车部队放在更能发挥作用的战场使用。于是,战车二团不论配属给哪个军,哪个军都如出一辙,坚辞不受,纷纷用更漂亮动听的语言将蒋纬国和他的钢铁部队拒之门外。

蒋纬国遵从父命奔赴徐蚌战场,本来决心大干一番,想不到竟落到如此境地。于是恨恨地整点自己心爱的队伍,驰返淮河大桥。就连那辆夺回来的废坦克也不忍丢在田野上沐骨曝尸,命部下小心地装上火车带了回来,免得遭人轻贱。

他回望淮河,惆怅不已,想起这些天见到的一个个面孔,都像是带了面具似的。李延年、李以劻似乎诚恳一些,至于那个刘汝明,真让人估摸不透…… s2kWZzT9KLYsRLBrrI2hraqHGaVZOxJQmzGvUvFDftKVdlVcNh0fLpuaF/bqpKJ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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