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考先志于载籍,收遗逸于当时,盖非一耳一目之所亲闻睹也,又安敢谓无失实者哉!卫朔失国,二传互其所闻;吕望事周,子长存其两说。若此比类,往往有焉。从此观之,闻见之难一,由来尚矣。夫书赴告之定辞,据国史之方策,犹尚若此,况仰述千载之前,记殊俗之表,缀片言于残阙,访行事于故老,将使事不二迹,言无异途,然后为信者,固亦前史之所病。然而国家不废注记之官,学士不绝诵览之业,岂不以其所失者小、所存者大乎?今之所集,设有承于前载者,则非余之罪也。若使采访近世之事,苟有虚错,愿与先贤前儒分其讥谤。及其著述,亦足以发明神道之不诬也。群言百家,不可胜览;耳目所受,不可胜载。今粗取足以演八略之旨,成其微说而已。幸将来好事之士录其根体,有以游心寓目而无尤焉。
(我)虽然在典籍记载中考据前代史志,收集当时逸事遗说,但这些不是我的耳目亲自看到、听说的事,又怎么敢说没有脱离真实情况的文字呢!卫国国君惠公丧失政权的过程,《公羊》《穀梁》二书的记载互相抵触;太公姜尚辅佐周期王室,司马迁在《史记》中保留了几种说法。像这样的情况,常常出现。由此看来,见闻的难于一致这种事,来源也很久远了。那些写在讣告里的核定过的言辞,根据国史抄录的典籍,尚且像这样(互相抵牾),何况上溯到千年以前的事,记载下遥远异域的不同风俗,从残缺的稿件中补缀只言片语,找耆老走访前人的事迹行状。想要使事迹记载全部统一毫无分歧,然后才作为可信的言论,这本来也是前代史家的缺陷。然而,国家没有废黜史官,读书人没有断绝学业,难道不是因为文献记载中失传的东西少,而保存下来的多,相对完整吗?现在我收集的这些文章,如果是从前代记载里传承下来的,那就不是我的过错。如果是采集访查近世的事实,而有虚妄错讹之处,我愿意和先代的贤人儒者平分读者的讥讽毁谤。至于我的著作,也可以发扬彰明神仙道术的真实不虚了。百家学者各种言论,浏览不过来,耳目所能收集到的,也记载不过来,现在粗略地摘取一些足以演绎八略的原则的部分,完成自己微末的述说而已。希望将来爱好这类东西的人采用其中的主题体例,足以让他们留心过目而不加以指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