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飞行者,若想在空中飞行,就必须先得克服对飞行的恐惧心理,而这点花颈鸽已经做到了,展现在它眼前的是,更加辽阔美丽的天空。经过一周的艰苦训练,花颈鸽已经可以在空中持续飞至少三十分钟了。而且落到房顶上的时候,也不再晃晃悠悠的,可以像它父母那样稳稳地落下了。想到之前它还只能惊慌地拍打着翅膀,那时它的样子可真可爱啊。
花颈鸽刚刚学会飞行时,鸽爸爸和鸽妈妈都会陪着它,跟它一块儿飞行。不过现在,它们则会与花颈鸽保持适度的距离,而且还比花颈鸽飞得高出不少。我以前一直认为,它们也许是想激励花颈鸽,要让它往高处飞去。因为鸽子在刚学会飞行的时候,常常会跟在父母的后面,努力想和父母保持一致。鸽爸爸和歌妈妈或许是想给儿子做个好榜样吧。然而,在六月初,发生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儿,它让我开始怀疑我之前的看法。
那天,花颈鸽已经能在非常高的空中飞行了。它的父母依旧在它的更高处飞着,从地上看过去,它们的身影就跟拳头的大小差不多。它们在高空中盘旋着,就像是两只旋转的木马似的,单调地绕圈飞着。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后,我感觉身体不太舒服,便决定不再看了,就在即将低头的那刻,我看到有一个巨大的黑影飞了过来,正冲着鸽子飞去,而且越飞越快,随着它的接近,它的身体也显得愈发大了。它沿着直线在空中快速地飞着,一时之间,我没有分辨出它是一种什么样的鸟,要知道,印度的鸟儿都有着比较复杂的名字。
眼前的这只鸟就宛如一只离弦的箭,直直地朝前飞去。两分钟后,我终于看清了它的模样,这是一只游隼,它想捕捉小花颈鸽。我对此感到非常好奇,便重新抬起头来,认真地盯着它们。我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感到非常吃惊:为了降到花颈鸽那个高度,鸽爸爸直接往下翻去,速度非常快,鸽妈妈也飞了过去,不过它好像在沿着一条曲线向下落。天真的小花颈鸽依旧像往常那样飞着,这个恐怖的杀手已经飞到离它差不多只有十米远的地方了。
这时,花颈鸽的父母已经飞到了它的身边,分别护住它的一只翅膀。接着,它们一块迅速地朝下飞去,躲开了游隼的捕捉。游隼没能一击成功,但它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扭过身,再次朝鸽子扑去。三只鸽子依旧在向下飞,这次游隼用力过猛,一下子飞出去很远,于是它再次捕获失败了。
鸽子们仍旧在空中转着圈往下飞,一刻不停。眼看它们就快落到房顶上了。游隼或许觉得自己方才过于莽撞了,便换了一种抓捕方式,再次朝空中飞去,飞得极高,此时鸽子们已经听不到它拍打翅膀的声音了。它这是在迷惑鸽子们,因为倘若敌人在自己的正上方,鸽子看不到敌人的身影了,就会认为自己已经脱离了危险。然而突然间,游隼收缩翅膀,快速地朝下冲去,就像一块从高处坠落的石头,眼看就要飞到鸽子们的身边了,我几乎已经放弃了希望,打算给它们发出警示,我将手指放在嘴边,发出了一声又高又刺耳的哨声。鸽子们大概知道了它们当前的处境很危险,便直直地往下飞去,但是游隼紧紧地跟在了它们身后。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形势也变得越来越紧张了,它们之间的距离一直在缩短,游隼朝下飞得很快。我如今已经能够确定,它只想捕捉小花颈鸽,我好像已经看见游隼将利爪伸了出来。“这几只鸽子简直笨死了,难道就想不到让自己获救的方法吗?”我感到非常难过。游隼眼看就要抓到鸽子了——要是它们能不被捕捉到,那该有多好啊!
突然,鸽子们做了一个非常大的旋转。游隼依旧没有放弃追击,还是紧紧地跟在它们后面。接着,鸽子们绕着一个固定的椭圆不停地飞了起来,游隼一时之间没弄明白鸽子们这是要做什么,便飞进了椭圆的中心位置,顺着圆圈旋转着,打算立即发动攻击。然而,不等它回身,鸽子们便扭身朝下飞去,眼看马上就要落到房顶上了。
那个凶恶的杀手依旧不想放弃,它用尽全力向下飞去,如同一道漆黑的闪电般迅速地朝鸽子们飞去。我将两只胳膊打开,三只鸽子落在了上面,它们终于摆脱了危险。与此同时,我的脑袋上方响起了一阵呼啸声:游隼从我的头顶上方掠过,它那黄黄的眼睛中满是怒气,仿若毒蛇的舌头一般锐利的爪子,不住地颤抖着。接着,它飞到了遥远的地方,因为我仍旧能够听见它拍打翅膀时带起的风声。
有过这样一次惊险的经历后,我开始动手锻炼花颈鸽分辨方向的能力。某日清早,我将三只鸽子装进笼子中,带去了小镇的东边。九点的时候,我打开笼子放它们飞走,它们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家中。次日我又将它们带到了小镇的西边放飞。一周过后,又将它们在方圆十五英里内的地方放飞,鸽子们也都能平安地返回家中。
在这个世上,任何事都不会始终顺利,训练鸽子也是如此。有一次,我带着鸽子们乘船沿着恒河向前行驶,早晨大约六点时,空中飘着一些零星分散的云朵,不时还有一阵阵南风吹来,就这样我们出发了。我们乘坐的这条船上,满载着白色的大米,还装了些许红色的或金黄色的芒果,从远处望去,就像是太阳烧着了被雪覆盖的山顶。
这会儿天气非常好,但还是要保持警惕,因为我们很可能会立即碰上一场狂风暴雨。可惜当时的我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虽然我年纪还小,但对于六月雨季的天气变换,我已经多少知道一些了。
乘船驶出去还不到二十英里,天空中就起了一些变化,第一片雨云已经出现了。风呼啸着,发出呜呜的响声,船上的一面帆甚至都被吹下来了。我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便马上打开鸟笼,让它们飞出去。因为风很大,它们只能在低处飞着,几乎就要掉入水中了,就这样一直飞了将近有一刻钟。又过了一刻钟,它们渐渐地掌握了一些逆风飞行的窍门,开始沿着陆地飞翔,看上去没有之前那么吃力了。当鸽子们刚刚飞到岸上的一个村子里时,天上突然下起了暴雨。整个天空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在闪电偶尔将黑暗劈开的刹那才能看到。当时我觉得,也许我再也无法看到我的鸽子们了。我们乘坐的船也差点出事儿,幸运的是,我们在离我们最近的村子上了岸。
次日,我乘着火车回到家里时,发现鸽子已经飞回来了,但是只有两只,不用说,鸽爸爸肯定死在了那场暴风雨中。一切都怪我!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家里的气氛一直都很烦躁、沉闷,还有一些难过,每次雨后,我都会跟两只鸽子来到房顶上,抬头望着天空,希望能够看见鸽爸爸的身影。唉!可惜,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它。